程景明對著文漣沈默了一下, 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也不知為什麽，程景明就對文漣似乎產生了陰影，甚至每次在見到文漣在夏黎萱身邊時, 就會下意識皺眉, 似乎不認同兩人親近。

還記得前幾次, 程景明和夏黎萱不算很熟時，就幾次提醒她不要和文漣親近。

直到現在, 即使程景明已經接受了兩人是朋友的設定，但每次在見到文漣溫柔地打招呼時，就會不自在。

可能是因為最初做交易時難得落於下風，又或者在每次和夏黎萱在背後說文漣的“壞話”時, 都會被文漣抓到，從而有了尷尬感。

也有可能，是本能地對於文漣在夏黎萱身邊，而充滿了敵意。

就像現在, 剛才還在自己身邊有說有笑的少女，在一看見文漣時，就立刻下意識地跑到了她的身邊。

程景明面無表情地插兜, 卻沒有做聲。

“沒想到程總竟然留下了，我還以為您會因為不適應這裏，探班完了就返回呢。”文漣露出了些許歉意的笑容，溫溫柔柔地道，“抱歉, 沒有及時和您打招呼。”

程景明不甚在意地微微點頭。

正巧路過的範依璇看見這一幕，倒是眸色閃了閃，開玩笑地道，“文漣,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小程總可是特意來看你們的，你卻沒有第一時間來見小程總。”

“不過小程總一向大度，一會兒和小程總倒杯酒道個歉就行了，對吧小程總？”

程景明扭過頭，面無表情地冷聲道，“你是誰？”

範依璇微微一頓，又笑了起來，“小程總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林家的女兒，上次我們在宴會還見過面。”

“不過沒關系，小程總見的人多了，不記得我這種人物也很正常，我不會介意的。”

她揚起唇角，上揚的弧度竟然和夏黎萱學了個八成像。

夏黎萱不由微微挑眉，下意識偏頭去看程景明。卻見男人絲毫沒有反應，無動於衷的模樣，仿佛面前的範依璇，還不如文漣配得到重視。

她不由湊過去微微踮腳，輕聲道，“怎麽了？”

程景明沈默了下，也配合地低聲道，“我忘了……她也在劇組，會明顯嗎？”

夏黎萱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因為她之前不願表現得太特殊，便與程景明拉開了距離，假作是總裁來探視劇組。但是程景明明顯忘了文漣也在劇組，帶的東西全部都是給她的，於是現在才反應過來，問她會不會表現得太明顯。

夏黎萱有些想笑。

有人還在面前舞，偏偏他的在意點卻在別處。

小程總的註意力真是每次都能令人感到意外。

她輕輕搖頭，“沒關系的。”

程景明這才“哦”了一聲，然而卻被範依璇覺得是在回應自己，不由又伸手撩了撩頭發，“就是沒想到，小夏竟然也和小程總認識啊。”

夏黎萱摟住了文漣的手臂，輕輕笑了起來，“這不是很明顯嗎？程家和淩家是世交，我和程總……自然是還算熟悉的。”

“倒是沒想到，身為林家千金的範姐，竟然不太清楚這件事呢。”

她眨巴著眼睛，微微歪頭看著範依璇。她穿著白裙子，此時更覺風情楚楚，襯得格外天真清純。

仿佛嘴裏那加重的某兩個姓氏的音，都是無心之過。

範依璇的臉色頓時難堪了一瞬，不過可能是和夏黎萱交鋒已經習慣被懟，也有可能這段時間被磨煉得沒了脾氣，她這次並沒有動怒，只是好脾氣地笑了笑。

“可能是因為小夏你剛回來那段時間，我還在外面，沒怎麽聽說過你的事情，所以都忘了這些關系。”

“我記得你被認回來也沒多長時間，沒想到——”她微微一頓，故作詫異，“說起來，我記得程總應該和淩清潤……”

然而她還沒說完，就被程景明打斷了，“你想說什麽？”

雖然冷漠實則卻較為紳士的程景明，很少會打斷女孩子的說話，這次卻是冷冷地看著範依璇。

周身的溫度驟降，男人的視線冷漠又銳利，有一瞬間讓範依璇甚至覺得，直接穿透她的心臟，看清了她骯臟的心思。尤其那冷酷鋒銳的氣勢充滿了壓迫感，就像是被吵醒的雄獅，充滿了危險的攻擊性。

範依璇的手心都冒出了汗，她捏緊了拳頭，強行揚起不自然的笑容，“我……”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突然想到，小程總你和淩清潤關系不錯，沒想到這麽快就接受了小夏回來……”

她咽了口口水，想到孟長樂的吩咐，又暗暗給自己打氣，無聲吸了口氣，輕輕地開玩笑道，“之前就聽說小程總你給了小夏很多資源，記得那時候小夏還沒回去，不會有什麽關系吧？”

見沒有將兩家的秘密說出去，程景明這才反應過來，範依璇也不可能知道那件事，他這才冷漠地扯了扯嘴角，並沒有回話的意思。

男人的餘光悄悄地瞥了眼身邊的少女，見她臉色尋常，似是沒有發覺不對勁。他頓了頓，一時間也說不清心裏情緒是怎樣的，面上卻是看似平靜地收回了眼神。

文漣倒是註意到了他驟然的反應，似是在隱瞞什麽，不由微微揚眉，低頭碰了碰夏黎萱，用眼神示意。

夏黎萱故作不知道地眨眨眼，文漣拿她沒辦法，只能搖搖頭。

少女頓時笑著悄悄拉著她的手晃了起來，文漣瞥了一眼似是沒有發現的程景明，也抿唇笑了。

而見到幾人竟然都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範依璇有些不甘心，又揚眉輕笑，“你們這副反應，反而會讓我誤會哦，原本還只是開玩笑——”

她剛說到這裏，卻突然對上了夏黎萱似笑非笑望來的眼神，一瞬間讓她回想起了上次被她“不過是開個玩笑，範姐不會真的認真了吧”支配的恐懼。

範依璇下意識頭皮發麻，果斷閉上了嘴。

而這時秦助理也適時地插話道，“夏小姐，您看這些東西都放在哪裏比較好？”

不等範依璇再張嘴試探，夏黎萱就笑瞇瞇地道，“直接交給我助理就好了，真是麻煩秦助理您抱了一路了。”

被夏黎萱忘在小院還不讓跟過去的袁冰韻，這時才冷冰冰地走上前，準備接過秦助理的東西。

對上她冷漠的眼神，秦助理下意識頭皮一炸，連忙客氣搖頭，“不麻煩不麻煩，應該的。”

這人的眼神，怎麽看起來比總裁的都要……可怕那麽多？

範依璇一頓，似是好奇地看了眼那個箱子，“這是小程總送來的慰問品嗎？給劇組大家的？”

沈琳琳本來是叫他們去吃飯的，聽到這話沒忍住翻個白眼，冷嘲熱諷道，“你看這麽個箱子，像是給這麽多人的嗎？”

“也是，是我疏忽了。小程總這次是來探班的，應該就是來看自家公司藝人的吧，可真是個好老板。”範依璇也不氣，依舊笑著道，“那這些東西就是給小夏和文漣的了？真好啊。”

她看著幾個人的眼神都變了，不由一怔，“難道只是給小夏一個人的嗎？我們其他人就算了，小夏和文漣不都是錦程的藝人嗎？可不能這麽厚此薄彼啊。”

秦助理嘆了口氣，公事公辦地道，“這是程夫人送給夏小姐的慰問品。夫人在得知夏小姐在深山拍戲，擔心她拍戲辛苦，又有可能會遭到劇組裏人的排擠與別有用心，特意囑咐我來看看夏小姐好不好。”

“這位……範小姐，請問您還有什麽意見嗎？”

他話裏明顯意有所指，面上卻客氣疏離，帶著公式化的笑容，令人挑不出毛病。

範依璇眸色微閃，搖搖頭，“哦這樣啊，我還以為是……特意送來給小夏的呢，是程夫人啊，夫人對小夏可真好。”

沈琳琳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招呼其他人，“老沈同志派我來叫你們吃飯呢，有的人大概是說話就說飽了，不需要吃飯，我們先去吧。”

見幾人都跟著沈琳琳往裏面走，範依璇雖然被嘲諷得有些不舒服，但並沒有跟上去，而是看著左右沒人，又掏出了手機，似是在向誰發消息。

孟長樂的電話打了過來，“璇璇，你打聽到了？”

範依璇下意識皺眉，輕聲嗔道，“孟大哥，不是都說換個昵稱嘛。”

孟長樂一頓，敷衍道，“我叫習慣了，突然換其他的稱呼也不好聽，我覺得璇璇就挺不錯的。”

範依璇拗不過他，只能轉移話題，“我剛才都告訴你了，程淩兩家應該是還有聯系的。”

“孟大哥，你怎麽知道他們兩個可能有那種關系啊？”

“程景明之前就去探班看夏黎萱，這次又特意來探班，肯定是有什麽關系。程淩兩家是世交，據說兩家的孩子一直沒結婚，是有聯姻的意思，我這不是讓你在試探？”

孟長樂扯了扯嘴角，若有所思地冷笑起來，“所以，蘇瑯他……也是，誰會放著總裁不要，而去選擇一個窮醫生。”

“那豈不是——”

“哼，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自言自語了半天，又看著範依璇，露出了令她不適的神情。

那過於露骨的眼神，就像是在將她扒光了放到案板上，屠夫拿著刀看著她，在心裏計算著該如何利用身上的每一塊肉。

冷酷又興奮。

和平時開朗帶笑的孟大哥完全不一樣。

第一次從他身上感覺到了寒冷與恐怖，範依璇驟然打了個冷顫，心頭升起一絲恐懼。

……這真的是她所認識的孟大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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