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歸嵐推著費利亞的輪椅，跟在小侍女身邊買東西，凰城裏出入的都是制藥師，能夠在這裏安家的也都是制藥工會身份不低的制藥師，環境單純，氣氛平靜。

制藥師們之間的交流和其他人相比略有不同，討論的話題也是如此，費利亞坐在輪椅上看的一臉欣喜，左看看右看看，時不時的問上幾句，葉歸嵐都有耐心的給他解釋。

一邊走一邊逛，葉歸嵐知道娘親要把事情說清楚需要一段時間，不能太早回去。

“小菊，你買這個做什麽？”

逛到有賣菜的地方，葉歸嵐看著小菊拿了好多蘿蔔忍不住開口，她不喜歡吃蘿蔔。

“給小小姐做蘿蔔羊肉啊，小小姐不是最喜歡吃這個嗎？”

小菊又拿了好幾根胡蘿蔔，“以前小小姐不高興的時候，我都是做這道菜哄你的。”

小侍女甜甜笑著，葉歸嵐把我不喜歡這四個字，深深的憋了回去。

她不確定小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不是當初的葉歸嵐，也或許小菊明白，只是不想承認而已。

“怎麽了小小姐？”

小菊歪頭，葉歸嵐扯扯嘴角，“那個，我現在口味和從前不一樣了，不太喜歡吃胡蘿蔔了。”

“真的嗎？”小菊瞪大眼睛，輪椅裏的費利亞回過頭，“這有什麽奇怪的，口味會改變也正常。”

“以前喜歡的東西事物，會隨著時間的流逝發生改變，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費利亞扭過頭，看著路過的各色人類，“喜好改變也無所謂，堅持自己喜歡的就好了。”

“小小姐竟然不喜歡吃胡蘿蔔了，那好吧。”

小侍女將胡蘿蔔都放了回去，“那小小姐現在喜歡吃什麽，我做給你吃。”

“只要不是胡蘿蔔，我其他的都可以。”葉歸嵐扯扯嘴角，將話題遮掩了過去，小侍女笑著點頭開始拿別的菜，不一會兒功夫就買了很多。

“已經買夠了，我們回去吧。”

“難得出來，我們一起逛逛吧。”

葉歸嵐推著費利亞的輪椅，笑著看小菊，“以前你都是跟在娘親身邊，這樣和我一起逛街的時候，基本上沒有吧。”

“嘿嘿，小小姐以前都不喜歡讓我跟著，但是老爺叮囑過我，要看好小小姐，我每次都是偷偷跟在後面的。”

小菊眨眨眼睛，“怎麽樣，我一次都沒有被發現吧？”

葉歸嵐失笑，原來是這樣，每一次都跟著，唯獨那一天，那一次，小菊沒有跟在葉歸嵐身邊。

“我一次都沒有發現你。”

小菊走在葉歸嵐身邊，黑眸看著街邊景色，喃喃低語，“小小姐的確變了好多，喜歡穿的衣服，喜歡做的事情，喜歡吃的東西……都變了。”

葉歸嵐放在輪椅把手上的手指忍不住握緊，小菊身體的母蟲無論如何都要被除去，她面臨的結局也許只有一個……就算爹的能力再如何強悍，也做不到分開早已經融合在一起的兩者吧。

她要不要，直截了當的告訴小菊，她早已經不是那個葉歸嵐了。

在小侍女還能活著的時候，告訴她真相。

“葉歸嵐，怎麽了？”

費利亞再次扭頭，輪椅停下了，葉歸嵐站在那裏低著頭，眉峰快要攪在了一起，聽見費利亞的聲音她猛然回神，“沒事。”

“她變了很多嗎？”費利亞看著小菊，“她沒變之前什麽樣子啊，我還挺好奇的。”

小菊立刻來了精神，開始講小時候的葉歸嵐，開始講她心裏的那位小小姐，費利亞聽到最後，轉頭看葉歸嵐的神情有些微妙。

“你從前……是這樣的啊？”

“啊，是啊。”葉歸嵐尷尬笑笑，“人嘛，總是會變的，咳咳。”

“那你變化是挺大的。”費利亞若有所思的開口，“簡直像換了個人一樣，從裏到外的改變，很徹底的那種。”

“還好吧。”

葉歸嵐一邊說一邊看向旁邊的小菊，她正眼含笑意的看自己，“不管小小姐怎麽變，都是小小姐。”

“……是嗎。”

葉歸嵐看著小侍女的眼睛，無邪天真，那裏面是對自己全然的信任，像是一汪清澈見底的水。

“小小姐還想逛哪裏啊，我都陪你去逛。”

葉歸嵐鼻頭一酸，嘴角扯了扯，“我，我都想逛逛，好不容易有這樣的閑暇時間。”

費利亞再一次轉頭，她怎麽了？

就這樣直接逛到了很晚，現在的這個凰城面積不是很大，而且店鋪的類型也比較單一，就算這樣也逛足了好幾個小時，久到費利亞都有些無聊，想要開口說回去了。

“小小姐，我們真的要回去了，不然會來不及做飯了。”

小菊看了看天色，葉歸嵐點點頭，這段時間娘親一定和爹說清楚明白了。

回到家的時候，黃昏漸起，整個凰城籠罩在了一片紅霞之中。

小菊在廚房裏忙的不亦樂乎，一家三口互相看著彼此，都能讀懂彼此的眼神。

葉鶴走過來摸了摸自己女兒的頭發，葉歸嵐擡頭看他，“爹，我……”

“先吃飯，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葉鶴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

的確是一頓豐盛無比的大餐，出於好奇費利亞觀摩了一下，甚至好奇的吃了幾口，結論是：相當難吃。

葉鶴的眼神掃來，費利亞馬不停蹄的回到了葉歸嵐的獸環之內。

一家三口和小侍女一起享用著這頓豐盛晚餐，飯桌上都是聊的從前往事，葉歸嵐根本不知道的細節。

有好幾次差點露餡的時候，葉鶴和萬俟無歸都幫忙圓了回來。

吃完，小侍女留在下面收拾碗筷，葉鶴抱著萬俟無歸走上樓休息，葉歸嵐來到廚房，“小菊，等下要回獸環還是去一樓房間一起休息？”

“小小姐不喜歡我和你一起的，我當然是回獸環。”

葉歸嵐站在那裏，沈默片刻低聲開口，“我現在喜歡，可以嗎？”

“小小姐不要勉強自己，我在門口守著，和從前一樣好不好？”

葉歸嵐錯愕的看著小侍女忙碌的背影，想著在春遠鎮的那個宅子，想著從前葉歸嵐住的古樸風格房間，木質家具，冰冷石板地。

無數個夜晚，小侍女都是在冰冷地板上度過的。

幻龍，自然不會怕這樣的夜晚溫度，可是……從前的葉歸嵐根本不知道小菊是幻龍。

這位葉大小姐，也沒有將小菊視作真正的親人，家裏的小侍女，也只是這樣的位置。

小菊卻是滿心滿眼的愛著葉歸嵐，愛著萬俟無歸留下的血脈。

無論被怎樣對待，她都毫無怨言。

“不好，我就要你和我一起。”葉歸嵐開口，小菊轉頭，很是寵溺的點頭，“好，都聽小小姐的。”

這個夜晚，註定徹夜難眠。

樓上，萬俟無歸靠在葉鶴的懷裏根本無法閉眼，葉鶴也是如此。

樓下，小菊身為幻龍也不需要如此規律的睡眠，她小心翼翼的躺在床邊一側不發出任何動靜，生怕驚擾了葉歸嵐的睡眠。

床的那一邊，葉歸嵐翻身，閉著眼睛伸出胳膊抱住了小菊。

她胳膊微微收緊，聽見了小菊輕輕的笑聲。

緊接著，頭上傳來輕柔無比的觸碰，那力道像是在安撫無法入睡的孩子。

葉歸嵐閉著眼睛，頭微微一動，埋進了小菊懷裏。

葉歸嵐的長大，不是在親生母親萬俟無歸的身邊，而是在小菊溫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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