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城某處的一處獨棟建築，宋氿按響了門口的門鈴，不一會兒，一道身影伴隨著罵罵咧咧的聲音打開了門。

“宋氿，你昨天才來過，不知道我在忙嗎？”

葉鶴頂著碩大的黑眼圈出現在門口，那張俊臉滿是胡茬，臉色也憔悴了不少，更別提那雙眼裏布滿的紅血絲。

“小歸嵐來了。”

這五個字蹦出來，葉鶴瞬間自門裏面沖了出來，順帶著將宋氿推到了旁邊，你擋著我看見我閨女了。

宋氿險險穩住自己，這才沒直接摔在地上。

“爹，我來了。”

葉歸嵐開口，就被葉鶴一把摟到懷裏，父親身上滿是草藥的氣息直接沖入鼻腔，葉歸嵐也張開手臂將他抱緊。

父女倆緊緊相擁，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葉鶴，是不是宋氿來了？”

屋內，萬俟無歸的聲音傳來，“你讓他進來啊，別一副趕他走的架勢，聽見沒有？”

砰咚。

好像是什麽自樓梯上滾下來的聲音，父女倆神情一變，身影直接都往屋子裏面沖。

果不其然，樓梯下萬俟無歸撐起自己身體靠在那，葉鶴看的眼睛一紅，“摔疼了沒有，腿有沒有事？”

“沒事，沒事啦。”

萬俟無歸無奈笑著，“我又不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不小心而已，真的沒……”

葉鶴想要將她抱起來，卻被一只手狠狠推到了旁邊，你擋著我閨女了！

“歸嵐！”

坐在那的萬俟無歸激動萬分的喚著，“歸嵐！過來！過來娘這裏！”

葉歸嵐眼眶一熱，直接沖了過去，沖進了娘親溫暖帶著好聞氣息的懷裏，萬俟無歸的雙臂摟緊了她，紅著眼圈低語，“快讓娘看看，有沒有受傷？”

“娘，我沒受傷。”

葉歸嵐連忙搖頭，萬俟無歸捧著她的小臉看了看，笑了，“不許騙我。”

“我先抱你上去。”

葉鶴走過來，卻被萬俟無歸瞪了一眼，他有些委屈的抿著唇角，默不作聲的站在旁邊，眼睛時不時的飄向萬俟無歸的雙腿。

宋氿走了進來順便將門關好，看著葉鶴在自己妻子面前吃癟的樣子，忍不住扭過臉憋笑。

那樣臭屁高傲的葉鶴，竟然也有如此聽話的時候。

“不用你抱我，閨女也抱的動我。”萬俟無歸微微松開葉歸嵐，看向旁邊的丈夫，“聽話，你去休息。”

“我的配方還要研究，況且我是幻神，不需要……”

“死男人，讓你休息就去休息，怎麽那麽多理由！”

“……好好，我去休息。”

葉鶴長嘆一聲，手輕撫著額頭，他廢寢忘食已經有相當長的時間，一門心思沈浸在研制配方之中，靈氣的消耗也有些過了。

葉歸嵐看著老爹，很難相信一向有主見的爹竟然這麽聽話。

“快去。”

萬俟無歸催了一聲，葉鶴看著自己女兒，葉歸嵐連忙開口，“爹放心，我一定寸步不離守著娘。”

“好。”

葉鶴探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這才緩步走上去，萬俟無歸見他上樓這才嘆息了一聲。

“三個月，他再這麽下去就要垮了。”

“娘說的對，就算是幻神也熬不住。”葉歸嵐探手直接將萬俟無歸抱了起來，這才發現她的體重比自己想的還要輕很多。

“娘，你有好好吃東西嗎？”

葉歸嵐小心翼翼的將萬俟無歸放到客廳放著的輪椅上，萬俟無歸笑著開口，“我的身體需要一段時間來充實，這是正常現象。”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宋氿開口，萬俟無歸對著他點頭，“辛苦你了，帶歸嵐過來。”

“小事情，等葉鶴的丹藥決定拍賣日子之後，我再來找你們。”

“好。”

宋氿走到門口停了下來，“葉鶴想要的東西，就算是幻神藥品也不見得能換到，你讓他多少有些這樣的心理準備。”

“好，我會和他說的。”

萬俟無歸笑的也有些無奈，宋氿點點頭推門走了出去，葉歸嵐跪在萬俟無歸面前，“娘，爹是想要用幻神藥品換什麽東西？”

“具體的我不清楚，但應該是和我的雙腿有關。”萬俟無歸低頭看自己的腿，“就算是這雙腿就此廢了，只要能再和你們在一起，我怎樣都好。”

“但是你本不應該死的，萬俟無疆對你那麽多算計，如果不是他，你的萬俟血脈也不會那麽快覺醒，就更不會……！”

萬俟無歸的雙手將葉歸嵐的手握緊，手輕撫著她的黑發，“傻孩子，我現在不就在你眼前嗎？”

葉歸嵐撲進了她懷裏，伏在自己娘親的膝頭上，“娘，有件事我要先告訴你，是關於小菊的。”

“小菊？”

萬俟無歸有些壓抑，葉歸嵐擡起頭深吸一口氣，將萬俟無疆當初留下那枚龍蛋開始的陰謀，一一道出，萬俟無歸聽的滿臉震驚，聽完之後陷入了久久的沈默，仿佛在消化這一系列她根本不敢相信的事實。

葉歸嵐跪在她面前，也沒有開口說話，小菊的事情她無權插手，小侍女是跟隨在娘身邊的。

“合成魔獸……小菊竟然是這樣的嗎？”

半晌，萬俟無歸喃喃低語，手擡起捂住了自己額頭，有著大波浪的頭發隱隱有炸開的意思，這是憤怒的火山要噴發的信號。

“原來自那個時候起，他已經不是他了。”

萬俟無歸低語，“在那麽早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再是我的哥哥了。”

葉歸嵐皺眉，安靜的跪在那裏，萬俟無歸擡頭眼裏還有這沒有消退的震驚，養在小菊身體裏的母蟲該何去何從，答案一直都只有一個。

這只母蟲，不可能讓它活下來，更不可能有讓萬俟無疆得到它的可能。

“所以，沒有別的方法了？”

葉歸嵐點點頭，“母蟲自一開始就在小菊體內，用她體內的真龍血脈飼養，已經和她融為一體了。”

萬俟無歸仰起頭，良久，長長的嘆息了出來。

“小菊她陪了我很久很久，我還記得當初帶我離開萬俟一族的時候，她還不怎麽會飛，直接壓垮了我的小破屋子。”

葉歸嵐看著自己娘親揚起始終沒放下來的臉龐，“娘，爹有沒有可能……”

“葉鶴制藥的本事再大，也做不到殺死母蟲讓小菊活下來的地步。”萬俟無歸深吸一口氣，“畢竟融合了這麽久的時間，分開……又怎麽可能。”

要活，就一起活。

要死，只能一起死。

葉歸嵐的聲音哽在喉頭，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讓小菊出來吧，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她了。”

萬俟無歸輕聲開口，葉歸嵐點點頭，一道流光直接自獸環裏竄出，一道小身影自光裏直接沖出，撲向了萬俟無歸。

“小姐！小姐！”

小侍女哭的淚流滿面，緊緊抱住了輪椅上的萬俟無歸，除了叫小姐喊不出別的。

萬俟無歸紅著眼圈也張開雙臂緊緊抱著，“小菊，真的太久了。”

小菊哇哇大哭，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小姐，我終於……終於等到你了，嗚嗚嗚嗚，小姐，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葉歸嵐站在那裏，眼眶忍不住發酸，這麽思念娘親的小菊，陪伴娘親這麽久的小菊，這麽喜歡娘親的小菊……為什麽非要是小菊。

玩弄人心，就這麽讓你快樂嗎，萬俟無疆？

娘親是這個世界上你唯一僅存的親人，你還想傷害她多少次？

“不哭了，這麽久沒見你還是和從前一樣愛哭。”

萬俟無歸拍拍小菊的後背，手抹了抹小侍女滿是淚水的小臉，“這麽多年，謝謝你陪著歸嵐長大。”

“小小姐現在很厲害的，嗚嗚嗚，我能到幻靈都是托小小姐的福。”

“你已經是幻靈級別了嗎，真了不起。”

萬俟無歸揚起笑容，捏了一下小菊的臉頰，小侍女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姐，我有沒有變強一點？”

“當然有！”

“那就好，我變強了，能更好的保護小姐和小小姐！”

聽到這句話，母女倆極有默契的看向彼此，心頭都縈繞著一種酸澀。

“小姐的腿怎麽了？”

小菊的註意力很快又被吸引，“小姐的腿不方便行走嗎，我現在已經學會很多其他形態了，小姐以後出門可以不用輪椅，我帶著小姐就可以了！”

萬俟無歸看著小菊歡快明亮的小臉，看著她那雙滿是自己倒影的大眼睛，用力點頭，“好，以後都要你帶著我，但是可不要再壓壞房子了。”

“不會不會了，我已經帶著小小姐飛過了，飛的應該還可以吧。”

“都是黑皮教我的哦，它可厲害了！”

“黑皮是誰？”

“是跟在小小姐身邊的又一只幻龍，它在化形其他類型上比我厲害好多好多，我會的幾種形態都是它教我的，我現在就可以給小姐看！”

“不急，我以後會看到的。”

萬俟無歸拉過小菊，手握緊了小侍女的手腕，小菊笑瞇瞇的看她，“小姐餓不餓，我給你做點東西吃好不好？”

“……好。”

萬俟無歸的聲音帶著些許哽咽，似乎是有些壓不住心中情緒，葉歸嵐連忙上前，“我也餓了，我也要吃！”

“好啊，小姐和小小姐愛吃什麽菜，我都記得呢。”

小菊興奮的走向廚房，開始準備展露廚藝，葉歸嵐將輪椅推了一個方向，萬俟無歸背對著小菊擡手，抹去了眼裏要落下來的淚水。

“娘……”

萬俟無歸坐在輪椅裏搖頭，“在你爹醒來之前，什麽都不要告訴小菊，就這幾天，這些事……全都當不存在吧，好嗎歸嵐？”

“好。”

葉歸嵐握緊了輪椅手柄，轉頭看向廚房裏歡快忙碌的身影，她記得在原來葉歸嵐模糊的記憶裏，小菊也是這樣，在那間宅子裏忙活，一日三餐，都是出自小侍女之手。

她爹根本不會做飯，也不會做家務，葉歸嵐小時候哭鬧不休的時候，大部分都是由小菊來哄的。

小侍女會輕柔的將葉歸嵐抱在懷裏，一邊低哄一邊輕搖，無論多久只要葉歸嵐哭，就不會放手。

葉歸嵐猛然揚起小臉，將眼裏的淚憋了回去。

這樣的寧靜時光，卻讓她心如刀割，疼痛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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