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天時間，生滅便帶著幼齡狀態的葉歸嵐來到了最近的人類地域。

一路之上葉歸嵐順便將手裏的兩個果子吃完，趁著生滅不註意，偷偷將手上的汁液擦在自己衣服上。

殊不知她這些小動作，根本沒逃過生滅的眼睛。

看著她的小手偷偷擦拭的動作，生滅本想開口說什麽但吞了回去，崽可以擦自己身上的。

到達人類地域，問清楚具體的名字之後，葉歸嵐狠狠松了口氣。

還行，她這個路癡在這個時候倒是方向明確，他們行走在正確的路線之上。

又問了一下白楓城還有多遠，葉歸嵐默默算了一下時間，生滅的速度很快，但礙於不能爆發全部的實力再加上地形不熟。

他們走到這裏，中途還是有幾次錯了方向，好在及時調整回來了。

“啊……會不會到了白楓城，十六姐姐也走了。”

一處客棧之內，葉歸嵐小小的身子坐在椅子上，空間容器打得開，錢什麽的都不是問題。

一桌好吃的飯菜，透著誘人的香氣，剛吃完果子的肚子又開始叫了起來。

葉歸嵐小口小口吃著，內心已經不知道說了幾次，這樣的身體好麻煩。

生滅安靜地坐在她旁邊，時不時地擦掉她臉上沾著的各種東西，“崽，慢點吃。”

葉歸嵐嗯了一聲，吃了又一會兒，似乎是吃得很滿意。

生滅輕聲一笑，大手探過來不停地撫摸她的後背，那感覺……就像是在幫她捋順腸胃一樣。

一個飽嗝打了出來，生滅這才收回手。

葉歸嵐楞了，方才它在做什麽？這簡直就像是在給她順奶一樣！

“崽不能吃了。”

生滅以為她還想吃，連忙將她抱離飯桌前，葉歸嵐哦了一聲，很快一桌菜都被撤了下去，她站在椅子上，看外面的天。

五年的時間，這個世界發生了很多想不到的變化，時間走得讓她措手不及，還有這個身體……

葉歸嵐低頭看了一眼，垂頭喪氣不已。

“崽不高興？”

葉歸嵐看著外面城鎮街道上走著的路人們，奶聲奶氣地開口，“還好，現在多少也能接受自己這個樣子了。”

生滅沒再開口，葉歸嵐嘿嘿一笑，“你別擔心我啊，這麽多事都過來了，還有什麽是不能接受的，況且我又不是回不去。”

生滅點點頭，葉歸嵐重新坐了下來，“你好好休息吧，後面我們還要走很長時間。”

“好。”

高壯的男人身形一變，直接化為一只巨大的白虎，就此趴臥在葉歸嵐腳下。

它巨大身體的高度剛剛好，可以讓葉歸嵐坐在凳子上的小腳踩在上面。

“我放你進去呀，你在外面休息做什麽？”葉歸嵐扯了扯靈氣鎖鏈，趴在地上的生滅喃喃低語，“陪著崽。”

握著靈氣鎖鏈的小手忍不住緊了緊，葉歸嵐微微紅了小臉，說不上來的溫暖充盈在她的心頭。

“好……好的。”

她的小腳小心翼翼的靠近它毛茸茸的毛發，小臉忍不住揚了起來，生滅擡眸看它，默默地又趴了回去。

外面的光線正好，葉歸嵐順手掏出來方懷瑾為她做的制藥筆記，難得有一段什麽都不用做的空閑時間。

多看看師姐的筆記，努力讓自己的基礎再好一點吧。

筆記被擺到她的膝蓋上，葉歸嵐認認真真地開始翻看，努力想要自己更上進一些，可惜啊。

也就堅持了兩個多小時，她已經忍不住打瞌睡了。

差生如葉歸嵐，從前都學不進去，現如今硬逼著自己也只是加快睡眠的速度。

小身體坐在椅子裏，筆記攤在膝蓋上，小腦袋一點一點地。

時不時垂到下面再猛然驚醒，揉揉眼睛準備繼續看，可沒一會兒，又開始點頭。

點著點著，小身子一軟，直接靠在後面的椅子裏睡著了。

膝蓋上的筆記就此滑落，直接掉到了生滅的身上。

攤在椅子裏睡著的小小人，紅撲撲的小臉蛋，看上去軟嫩得像是一個上好的紅蘋果。

也許是小孩子的緣故，她睡覺微微張著嘴，有晶瑩剔透的口水流了下來。

被她輕踩著的巨大白虎消失不見，生滅看著她睡成這個樣子，探手將她自椅子上抱了下來。

獸眸回頭看了看床，人類，應該是要睡在那上面的。

葉歸嵐軟糯的小身子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生滅看了看床上的被褥，手扯了過來。

鋪在了床上的某個位置，然後把葉歸嵐放在了上面，就跟搭了個窩一樣。

葉歸嵐睡得正香，看了一會兒確認沒什麽問題的生滅再次變回白虎形態，趴在了床下面。

床上的小小人睡得昏天昏地，床下的白虎時不時的就要擡起獸眸瞧上幾眼，確認了什麽又低下頭。

外面自正日烈陽，到落日餘暉，再到星河漫天。

當整個房間的光線徹底暗下，趴在地上的白虎擡起頭，金色的獸眸看了看床上的葉歸嵐，崽還在睡。

葉歸嵐小小的身體躺在被褥搭成的‘窩’裏，睡得香甜，生滅再次把頭埋了回去，崽一直都是很能睡的。

生滅微微瞇上眼睛，隨著床上某個小人的平穩呼吸也放松了姿態，只是每當外面有什麽動靜，生滅的耳朵瞬間轉動，金眸從來沒有徹底合上過。

本來睡在‘窩’裏的葉歸嵐，一個用力翻身，直接滾了出來，小小的身體一個撲騰，直接自床上掉了下來，撲到了生滅的身上。

她還沒醒，睡在一片毛茸茸之上，小手忍不住抓緊了下面的毛，握在掌心裏。

金眸看了看趴在它身上睡著的葉歸嵐，尾巴自後面掃了過來，幫她調整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葉歸嵐的口水落到了生滅身上，生滅毫不在乎，它把葉歸嵐整個圈了起來，尾巴這才收了回去。

外面偶爾有人聲和蟲鳴響過，寂靜的房間之內，一只碩大白虎陪著小小人，整夜安眠。

葉歸嵐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怎麽睡到了生滅身上，她手抓了兩把生滅的毛，連忙松開。

“崽醒了嗎？”

白虎趴臥在地上，尾巴輕輕掃了掃葉歸嵐的臉頰，葉歸嵐奶奶得嗯了一聲，連忙自生滅身上離開，伸了一個懶腰。

掉落在地的筆記被葉歸嵐連忙撿起，她揉了揉眼睛，將筆記揣了回去。“你昨天休息好了嗎？我們要不要……”

葉歸嵐爬上椅子，推開窗戶，忽然發現昨天還冷清的街道今天忽然張燈結彩起來，似乎今天是什麽日子。

很多的彩燈掛了出來，還有好看的各種條紋飄帶，彩燈上面似乎有很多奇特的紋樣，街道上的商鋪也都開始在門面上做裝飾。

“是有什麽節日吧。”

葉歸嵐看著，忍不住喃喃低語。這樣的節日氛圍她感受得不多，硬要說來，倒是從前的葉歸嵐更懂一些。

她幾乎每一場都不會落下，只為了能有和柳如玉說話接近的機會。每一次這位葉大小姐都會打扮得花枝招展，只為博得柳如玉的一個回眸。

葉歸嵐看得有些出神，從前的葉大小姐是個草包，她是沒看男人的眼光，也很蠢，但她愛的執著愛的熱烈愛的單純。

若換作一個好男人，她也許就不會死，會求得一世圓滿吧。

“崽？”

生滅回到了人類姿態，站在葉歸嵐身後，喚了一聲，葉歸嵐沒有回頭，咯咯一笑。

她突然就發現，自從她來到了這個世界，基本沒有體驗這樣場景的時候，那一次若不是費利亞要求，她也不會主動參加。

她一直都在自己的路上不停奔走，鮮少有稍微停下，看看這條路周圍風景的時候。

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幾年，從來沒有真正放慢腳步，感受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麽樣子。

和她相比，從前的葉歸嵐，眼中的世界或許更為絢爛多彩。

葉歸嵐扯扯嘴角，嘆了口氣，她背負的這些東西，哪兒能允許她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停下？她怎麽敢。

“休息好了，我們就出發吧。”

葉歸嵐回身，再次打了一個哈欠，生滅卻突然探手將她舉了起來。

被架著胳膊舉起來，生滅蒙著眼罩的眼自下而上地看她，“不走，崽想多留幾天。”

葉歸嵐眨巴了幾下眼睛，“沒有，我……”

“崽想的。”

生滅將她放在椅子上，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我們不急，明天再走也可以。”

葉歸嵐站在椅子上，感受著它的大手輕輕拍打的力度，像是在輕哄。突然就紅了眼睛，它怎麽知道……自己內心的渴望的？

只要她不說，別人就不會知道的。

可是它怎麽就……能體會到呢？

葉歸嵐垂著小腦袋，有一種被徹底看透了的感覺，從前一聲不吭不在乎她死活的生滅，現如今卻能精準地察覺到她心中所想。

這樣的溫情……實在是有些難以招架啊。

“崽不要不高興，我帶崽出去看。”

生滅將葉歸嵐直接抱了起來，二話不說的就要沖出去，小小人揚起臉，“晚上才好看啊，等燈都亮起來的！”

看她沒有再說違心話，生滅嗯了一聲，“那我陪崽一起等。”

葉歸嵐嗯了一聲，重新坐回到椅子裏，拿出來昨天的制藥筆記繼續翻看。

生滅沒發出任何聲音，又化形成白虎趴臥在她的腳邊。

房間之內，只有葉歸嵐翻動紙張的聲音，還有她時不時傳來的幾聲嘀咕。

外面的人聲越來越嘈雜，整條街道也越來越熱鬧。

雖然說是在看筆記，但葉歸嵐的耳朵卻豎了起來，聽著外面的各種聲音，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小商販出來，開始吆喝。

勉強的拉回註意力，葉歸嵐其實已經有些看不進去筆記了，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怎麽還不到晚上？

盼星星盼月亮，在不知道瞟了多少眼外面之後，夜色終於來臨。

“出門啦！”

葉歸嵐直接自椅子上站起來，將桌上的筆記瞬間收好，往下面一跳就要往外面沖。

生滅一個探手，就要把她抱起來，葉歸嵐連忙開口，“不用不用，拉著手就好。”

生滅嗯了一聲，牽著她的手走出客棧，葉歸嵐小臉盡是笑容，外面的街道燈火通明，人潮湧動。

商鋪全都開門迎客，很多不尋常見的小攤販也出現，一派熱鬧景象。

葉歸嵐以如今的身高，走在人群之中，其實什麽都看不見。

她突然有些後悔，一大群的身子擋在面前，除了人她什麽都看不見。

努力地踮起腳尖，也只看見更多的人頭。

牽著她的生滅微微側首，剛要探手突然想到她說不讓抱，立刻又將手收了回來。

“爹，我要吃那個！”

生滅回頭，隱在眼罩之後的獸眸看著一個人類彎腰，將一個小男孩兒直接舉了起來，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之後。

生滅挑眉，還可以這樣？

可惡啊……話說早了！

葉歸嵐有些欲哭無淚，她只能走在眾多的人群之中，聽著旁白傳來的各種喝彩聲。

最後只能使勁兒仰頭，多看看頭頂上的燈籠吧。

一邊的生滅俯下身，有力精瘦的手臂探了過來，葉歸嵐一楞，連忙也跟著小心動作，生怕靈氣鎖鏈露出來。

“你……！”

生滅沒有像之前那樣將她抱在懷裏，而是直接將她舉了起來，直接騎到了它的脖子上。

視野，一下子就打開了，一切都映入眼簾。

葉歸嵐看得黑眸發亮，雙手連忙抱住它的腦袋，畢竟靈氣鎖鏈要好好藏住。

生滅感覺到了她的開心，忍不住笑了出來，不出聲的就這麽帶著她在人群中慢慢走。

看見其他人類幼崽說要吃的東西，生滅都會問上一句，崽吃嗎？

葉歸嵐連忙說不吃，她看看就好，重要的是感受這樣的氛圍，融入其中。

“爹，那人是不是個瞎子啊！”

聽到這話，葉歸嵐瞬間回頭，就看見了和她一樣騎在家長上面的小孩子，指著生滅再次開口，“他是個瞎子，為什麽走路不會摔倒啊？”

葉歸嵐把頭扭回來，又聽到熊孩子開口，“還好我爹不是瞎子。”

小手瞬間捂住了生滅的耳朵，生怕它聽到一樣。倒是生滅有些疑惑，“崽？為什麽要捂住我的耳朵？”

“沒、沒什麽……”葉歸嵐放開手，看著它頭上的眼罩，低低開口，“其實你可以把眼罩摘下來，鬥雞眼也沒什麽的。”

“……不了。”

生滅走在人群之中，目視前方，葉歸嵐嘿嘿一笑，“是因為怕被看到，笑出來嗎？”

“不是。”

“那是因為什麽？”葉歸嵐來了興趣，她一直以為它帶著眼罩是怕鬥雞眼被別人看到，會笑出來，畢竟真的太搞笑了。

“我沒有辦法化形成人類的眼睛。”

葉歸嵐連連點頭，原來是這樣，那的確應該蒙起來。

生滅停頓了一下，“我其實是看不見的。”

“什、什麽？！”

葉歸嵐抱著它頭的手忍不住用力，看不見？可是它表現出來的一切動作，就跟能看見一樣！

“所有的一切，包括崽，我都是在用靈氣感知。”

生滅微微仰起頭，看騎在它脖頸上的小小人，“這和能看見，也沒有區別吧。”

“怎麽可能沒有區別！你感知到的一切，你都不知道是什麽樣子啊！”

“我大概能知道崽是什麽樣子。”

大概知道她的樣子……大概知道。

生滅的話，讓葉歸嵐的心頭一緊，怪不得他每次都要把自己抱懷裏，這樣才能更準確的感知自己。

怪不得擦她臉的時候，明明幹凈了，手指頭還要動作，是不是它想多摸摸自己，想知道自己這張臉是什麽樣子？

是不是這個世界的所有所有，在它的靈氣感知裏，都是一團一團，沒有任何形狀，沒有任何色彩。

怪不得它總喜歡崖邊，是不是在那裏，能感知到更多的東西，一覽無遺。

葉歸嵐現如今想起，獸境裏的生滅，那個巨大的光團喜歡靜靜的坐在崖邊，很久很久。

它總望著前方，是不是也在自己勾勒，它感知到的一切？

葉歸嵐紅了眼睛，忽然仰起頭，“啊，沒意思，不想看了。”

生滅一楞，“崽？”

“帶我去上面吧，這下面的人好多，我也看夠了。”

小小人輕輕拍了下它的肩膀，“走吧走吧！”

生滅嗯了一聲，很給面子的沒有直接自原地禦空而起，而是走到了一處沒人的角落，先將肩膀上的葉歸嵐放了下來。

探手想要去抱，卻硬生生的收了回來。

葉歸嵐都伸好胳膊準備被抱了，看見了它的動作忍不住開口，“你怎麽了？”

生滅垂眸看她，“崽似乎不喜歡我總抱著你。”

葉歸嵐只覺得自己心臟被什麽東西重重敲了一下，她突然覺得自己這麽對它，實在太狠心了。

“等我恢覆了之後，就不行這麽抱著了。”葉歸嵐張開手臂，“現在嘛，要你抱！”

軟糯的小姑娘伸出胳膊，喊著讓它抱，生滅笑著彎腰將她抱進了懷裏，一個縱身，直接到了高高的屋檐之上。

“就這裏，就這裏！”

葉歸嵐興奮的開口，“你坐下。”

生滅聽話的坐在屋檐之上，葉歸嵐則是坐在它身前，小臉揚起看著頭頂上的星幕天空，上面的星子如閃爍的鉆石，閃著微弱卻璀璨的光。

“崽在看什麽？”

生滅也跟著仰起頭，葉歸嵐咯咯一笑，小手指向頭頂高遠的星空，“實在想不到，在這樣的近距離，就能看到星河。”

一條細長的星河掛在天空之上，裏面的星子或隱或現，像是一把鉆石灑在了上面，也像是一條璀璨絲帶，橫在天邊。

“生滅，你見過嗎？”

“沒有，我的靈氣感知不到這麽遠。”

葉歸嵐咯咯一笑，邊說邊忍不住用手來比劃，“像鉆石啊，閃著碎光，一條絲帶那樣，粗細嘛……和你的尾巴差不多？”

生滅聽到這裏低聲笑了出來，葉歸嵐忍不住回頭，“那你是不是也沒見過月亮啊？”

生滅嗯了一聲，葉歸嵐繼續比劃，“會有不同的形狀啊，最圓的時候像是……餅？”

“崽是不是餓了？”

葉歸嵐忍不住哈哈笑了出來，小身子往後一仰直接靠近了它的懷裏，她微微擡頭，看著它眼睛上蒙著的眼罩。

“我來當你的眼睛。”

蒙著眼罩的臉微微垂下，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瓜。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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