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歸嵐沒想到，從這個四等城回去制藥學院所在附近的蒼府城要繞遠路，而且繞的話還不止一個大圈。葉歸嵐仔細思考了一下路線，有這時間她還不如直接騎著幻龍回去。

“主人，交給我吧，我們直接自霧蓮山穿過去會很快。”黑皮興致勃勃的開口，“我跑很快的，或者我們直接用飛的，也少一些麻煩。”

在趕路方面，黑皮有著絕對自信，葉歸嵐也表示讚同，她這次出來前前後後也差不多半個月了，就讓老爹暫時尋不見還是回去，葉歸嵐忍不住有些喪氣，總感覺和老爹擦肩而過，明明知道他出現過這裏，卻蹤跡難尋。

老爹，難不成真的要如你所說，等到幻靈才能找到你？又不是牛郎織女，到底為什麽要搞成這樣……

葉歸嵐無奈嘆氣，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她不強求就是了。

出城找了個隱蔽地點，黑皮出來，瞬間便幻化成一只黑色大鳥，身材勻稱，是一只相當好看的鳥類，葉歸嵐忍不住誇讚，“不錯嘛，我以為黑豹才是你最擅長的。”

“嘿嘿，我會的還有不少呢！”黑皮忍不住揚起腦袋，扇了扇翅膀，跟在月無爭身邊，它被鍛煉的已經相當厲害，什麽大場面沒見過，相比月無爭，黑皮真心更喜歡跟在葉歸嵐身邊，她的脾氣和性格，都太好了。

“哇，你好厲害啊！”小菊發出讚嘆聲音，黑皮哼了一聲，“哪像你那麽沒用，豹子都變不好。”

“我以後會努力的嘛，總有一天也會像你這麽厲害。”

小菊的話逗笑了葉歸嵐，她爬上黑皮的背，也不忍心看小侍女總被這樣訓斥，黑皮的確厲害，但小菊也不差，“能夠在人類社會呆如此之久不被發現，已經很厲害了。”

葉歸嵐意有所指，小菊開心不已，黑皮則是有些臉上無光，想到自己方才異常丟人的表現就覺得後悔，他從來都不曾那麽丟人過，慌張到根本無法控制自己，黑皮瞬間沒了聲音，小菊敏感的察覺到什麽，連忙開口，“黑皮，雖然小姐誇我，但我肯定沒你厲害呀。”

“……不用你安慰我。”黑皮開口，葉歸嵐微微挑眉，這小子還來勁了？

“這只小幻龍害羞了。”朝明笑呵呵的開口，三只說話的聲音都是互通，小菊聽的立刻開口，“害羞？真的嗎？”

“大家夥！別胡說啊！我才沒有！”

“你方才不是還在懊惱，心裏不也讚賞了另外一只小幻龍麽？”

“……我沒有！”

“你真的……讚賞我了嗎？哇，我好開心！”

“閉嘴啊！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

葉歸嵐的眼中出現笑意，笑呵呵的坐在大鳥背上，聽著小菊歡快的聲音和黑皮不斷的否認，這家夥，明顯此地無銀三百兩，害羞個什麽勁，真是別扭。

四等城很快就掠過，不得不說黑皮在變化形態上真的能力不差，在變形的狀態下他的移動速度飛快，甚至能很好模擬變身形態的種種細節，總之，變魔獸，變什麽像什麽，唯獨就是和變成人不行，一點都不行。

很快，霧蓮山的一片綠色出現，高高的山脈連綿起伏，身下的密林重重疊疊，像是一片綠色海洋，偶爾有幾只魔獸會探出身影，下一秒又沈入到這片綠色之中，就如綠色海洋中偶爾會翻出幾朵浪花。

黑皮飛的很高，似乎是要避開霧蓮山鳥類的底盤一樣，低空飛行都不敢，葉歸嵐坐在他背上看下面，在高處才能察覺到這片區域之廣，連綿之地根本看不到邊界，都飛了有好一會兒，就跟沒走一樣。

魔獸生活的地域如此之廣，遠超人類領地的十幾倍，人類在有限的區域內就這麽頑強生存了數百年，第一個人類的勇士，又是如何自魔獸的利爪和尖牙下，搶奪出了屬於人類自己的領地？

那必將是一場，慘烈卻英勇的戰鬥。

“小丫頭，人類之中也誕生過超過幻靈級別的存在。”朝明開口，似乎想起了久遠的記憶，“弱小的人類，卻觸碰到了天梯，甚至爬了上來，這實在是不可思議。”

葉歸嵐靜靜聽著，這是第一次，朝明肯開口講這些事情，“我們有著古老強大的血脈，弱小的人類憑借的只是血肉之軀和頑強意志，掙得了和魔獸平起平坐的機會。”

“你說的……是所謂的四大家族嗎？”葉歸嵐開口，“人類之中最有可能誕生這樣的人，只能是四大家族了吧，這個世界四大家族站在人類的金字塔頂端，有的也一定是和魔獸類似的強大血脈。”

“……是的，有了四大家族的存在，人類才變成了魔獸輕易無法攻破的族群，人類的銅墻鐵壁。”

“照你的意思，四大家族是保護整個人類族群的存在，所以享有至高無上的榮耀和地位？”

“差不多吧，人類之中的王……你可以理解成這樣的存在，保護自己的族群，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利。”

葉歸嵐摸了下黑皮背部油光鋥亮的毛發，發現黑皮明顯顫抖了一下，但還是強裝鎮定的繼續飛行，葉歸嵐微垂黑眸，“時間久了，王也是會失職的，人類世界不如魔獸那般簡單幹脆，人類要的從來只會更多。”

朝明呵呵一笑，葉歸嵐沈默了好一會兒，“朝明，你們……是被人類殺死的嗎？”

“……”

靈空間之內，巨大的金色獸眸緩緩閉上，它有些疲憊的趴了下來，暗處中鎖鏈拖動的聲音緩緩傳來，“……是啊。”

葉歸嵐的心臟猛然一緊，被人類殺死……現如今又被困在人類體內，這是何其諷刺？祭靈最開始是想殺了她的，她感受過祭靈最直接的殺意，它們對人類應該是最刻骨銘心的恨意。

“你和他們不一樣……”朝明緩緩開口，聲音帶著點些許安慰，“祭靈都認可了你，足見你的不一般。”

“也許它想錯了，我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畢竟也是人類。”葉歸嵐低聲開口，朝明卻是笑了，小菊急的立刻開口，“小姐才不一樣！小姐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是啊，主人是最好的人類。”黑皮也低聲開口，“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類都好。”

葉歸嵐笑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人，但若是能讓選擇跟著她的家夥感到安心，也就夠了。她似乎和魔獸打交道遠超過人類，同魔獸的感覺甚至在某個時候近於人類。

祭靈、朝明，爆發而出的力量讓幻靈級別都畏懼無比，祭靈直接手撕了幻靈級別的畢方，而朝明，也是壓倒性的弄死了通天碧玉蟒，它們兩個的實力……只怕是幻靈級別的頂峰存在。

能夠殺死這樣它們的人類，那些超越過幻靈級別的存在……

“呵，早就死絕了吧。”葉歸嵐忍不住低語，祭靈和朝明都只剩靈體，還被困在人類之軀中，那樣的大戰之中魔獸隕落，人類又怎能安然活著？

“為什麽是我呢……”迎著風，葉歸嵐喃喃低語，想不通它們為何會出現在自己體內，自己迷一般的老爹和娘親，“不想了，眼前的事才最重要。”葉歸嵐甩甩頭，自黑皮背上站起，想看看霧蓮山還要多久能飛過去，卻不想黑皮突然一聲痛苦悶哼，身體在劇烈的顫抖之後，翅膀就跟突然失力一般，身體直直的往下沖去！

“……主人！”黑皮的聲音痛苦異常，“主人，小心……！”黑皮幻化的鳥類翅膀，劇烈顫抖著猛然扇了兩下，好不容易保持住身體的平衡，下一秒更為痛苦的嗚咽傳來，黑皮的身體往下栽去，直直的沖到了一棵樹上！

“黑皮！”

黑色大鳥掛在了樹上，身體僵硬的如一塊石頭，葉歸嵐連忙自它背上跳下來，手摸著他渾身僵硬如石的身體，迅速將他收回到獸環之內，葉歸嵐看了看下面，身體輕盈的爬了下來。

“黑皮，你怎麽了！嗚嗚嗚……”小菊哽咽的聲音傳來，葉歸嵐不敢將他再放出來，也不知道獸環內的情況，“他怎麽回事？有沒有好一點？”

“嗚嗚嗚，主人，他昏過去了……怎麽辦，嗚嗚嗚……”小菊被嚇哭了，葉歸嵐也是楞在當場，他剛才還好好的飛，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栽了下來，就跟被電擊了一般。

“他應該沒事。”朝明開口，“只是感受到了困靈波動。”

“困靈波動？那是什麽？”

“那是人類專門用來獵捕魔獸的手段之一，最有效也最殘忍。”朝明的聲音平靜但透著無比冷意，“中招的魔獸會立刻被波動困住靈氣，渾身僵硬，無法做出反抗。”

葉歸嵐瞪大眼睛，還有這先進的手段？靈氣也能被困住？

“所有魔獸都會中招嗎？”葉歸嵐看看周圍，人類獵捕魔獸……這麽說，有人進入到霧蓮山，而且還是在這附近？

“並不是所有都會，這類波動只針對特殊族群，其中原理我也不清楚，魔獸之中的不少族群都被這種困靈波動襲擊過，有的，甚至已經血脈滅亡。”

葉歸嵐聽到這裏忍不住也臉色陰沈，捕獵啊……還專挑血脈特殊的來，趕盡殺絕……也不過如此吧。

“啊！你醒了！嗚嗚嗚……”小菊驚喜的大喊，葉歸嵐也聽的松口氣，剛要問黑皮如何，黑皮虛弱的聲音傳來，“主人，快、快躲起來……那是……魔獸販子。”

濃密的草叢之中，葉歸嵐潛伏其中，感知之中的確有一些人在靠近，她不敢輕舉妄動，安靜的蟄伏在此，黑皮似乎對魔獸販子有了解，也是他告訴葉歸嵐不要跑，跑也沒用了。

魔獸販子，獵捕的不只是野生魔獸，禦靈師的魔獸，他們只要有下手的機會，殺人奪獸也是常有的事。

葉歸嵐在聽到這樣的事之後，迅速將獸環丟進了空間容器之內，想想卡在胳膊上方的黑色獸環，想拿也拿不下來，應該不會被輕易發現。

“嗚嗚嗚，他們這麽兇殘的嗎……聽上去好可怕啊。”小菊哭著開口，“小姐一定要小心，嗚嗚嗚，不要被他們發現……”

“這就是一群亡命之徒。”葉歸嵐開口，“敢做魔獸的生意，實力應該不會低。”

“是，他們的實力一般都是見靈，遇到強大魔獸，也有幻靈出現。”黑皮恢覆了一些，說話也順暢起來，“獵殺魔獸，不留活口，可恨啊！”

“黑皮，你為什麽這麽生氣，還有為什麽你這麽了解……”小菊傻乎乎的開口，葉歸嵐想要阻止都來不及，黑皮悲痛萬分的聲音緩緩傳來，“因為我的家族……就是這樣沒的！除了我，都死了！”

“對、對不起……我……”小菊哽咽的不知該如何開口，因為獸環的緣故，葉歸嵐多少也能體會黑皮此刻心情，整個家族，除了他都死在了魔獸販子手中，這是一份無論如何都無法忘卻的恨！

有過這樣經歷的黑皮，竟然還願意相信身為人類的她……

“他們來了。”朝明冷冷開口，葉歸嵐屏住呼吸，周圍一片寂靜，除了風聲根本沒有任何其他動靜，葉歸嵐沒敢輕易動作，等待了許久，卻是在側前方的草叢裏，一道黑影急速竄了過來！

那是什麽！

葉歸嵐瞬間瞪大眼睛，沒來得及看清楚，那黑影就竄到了自己方向，而幾秒之後，幾道人類氣息也飛速追了過來！

五個見靈！

葉歸嵐看著追過來的五個高壯男人，他們腳下的步伐飛快，每個人手裏……都拖著一只半死不活的魔獸，鮮血灑了一地，魔獸們還喘著氣，有的甚至發出痛苦的哀嚎，卻無濟於事。

“追丟了嗎？”五個人停了下來，似乎翻找出什麽東西，“是跑到這裏，沒錯。”

葉歸嵐屏氣凝神的看著，只覺得自己身側不到半米的地方似乎有什麽東西，腦袋緩緩側轉，對上了一雙同樣寫滿詫異的獸眸！一人一獸就這麽安靜詭異的看著對方，葉歸嵐心裏一句賣媽批，它什麽時候摸過來的？

而魔獸心裏估計也開始罵娘，這怎麽有個人類！

“在這裏發出困靈波，我就不信它能不中招！”

葉歸嵐明顯感覺到身旁這只的緊張情緒，它的整個身體隱在一片綠色之中，也看不太清楚，葉歸嵐只看得見一雙兇狠卻美麗的獸眼，困靈波……它只怕會立刻中招，而她，也會暴露於此。

“朝明……幫我。”葉歸嵐的額頭冒汗，朝明十分淡定的嗯了一聲，“去摸旁邊的那一只。”朝明的話讓葉歸嵐渾身打了一個冷顫，還要去摸旁邊的！

豁出去了，不抱住身邊的這只，她也別想走出去。

葉歸嵐掌心冒汗，心中一橫，小手迅速的探了出去，只覺得摸到了一只毛茸茸的獸爪，這魔獸被摸到的瞬間就想跳起來，葉歸嵐小手摸到的瞬間，狠狠按住它的爪子，偏過頭對著它搖頭，黑眸緊盯著那雙獸眼，試圖用眼神告訴它，別動。

獸眼裏寫滿了緊張，美麗的獸瞳深處倒影出葉歸嵐的漂亮小臉，她甚至微微揚起嘴角，試圖用笑容來告訴對方自己是友好的，獸眸微微瞇起，它安靜的趴伏在地上，仿佛明白了一般，任由葉歸嵐的小手按著，不再動作。

“沒有任何反應，它應該是跑了。”那些魔獸販子看著周圍，多少有些失望，“跑了一只，少了好幾百萬。”

“跑了一只而已，剩下的幾個也夠我們回去交差了，坐在這裏處理一下吧。”

幾個魔獸販子直接坐了下來，葉歸嵐看的呼吸一緊，這怎麽還不走，處理？處理什麽？

那幾只半死不活的魔獸被隨意的仍在地上，血依舊緩緩的流淌，空氣中充斥著異常刺鼻的味道，耳邊時不時就是這些魔獸瀕臨死亡的痛苦哀嚎，幾個魔獸販子談笑著什麽，一邊笑一邊拿出工具，站起身，朝著其中一只還沒死魔獸的腦袋，用力的砸了下去！

葉歸嵐避開眼睛，不想去看，鑿擊的聲音和魔獸們痛苦到似乎要撕裂的聲音回蕩在耳邊，葉歸嵐不知為何眼眶紅了，一只只魔獸被活生生敲死，而這些人類……卻是在笑著。

葉歸嵐看向旁邊，才發現旁邊的這只目不轉睛的看著，看著人類的每一個動作，看著每一秒的殘酷，人類的動作、飛濺的鮮血，魔獸們哀嚎抽搐的身子，都倒影在這雙獸眸裏，那裏面是深深的恨意和痛苦。

人類高聲談笑著，地上的魔獸們一只只斷了氣，血在地上也緩緩開始凝固，幾個魔獸販子站起身，拖著魔獸的屍體漸漸走遠，只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早已幹涸的血跡。

這幾個魔獸販子走遠之後，葉歸嵐只覺得掌下的爪子抽走，她瞬間起身後退，以為旁邊的那只要對自己發出進攻，畢竟……它對人類該有的，就是仇恨。

那雙隱在綠色之後的美麗獸眸，只是深深的看了她幾眼，頭也不回的竄入更深處，很快便沒了蹤跡。

葉歸嵐站在那裏，聞著空氣中的刺鼻味道，看著地上的一大片紅色，只覺得心中難受，朝明感受到了她的情緒，忍不住開口，“不要難過，這只是……一場獵殺而已。”

“是，我知道。”葉歸嵐開口，“只是一場獵殺，這對於你們魔獸而言，可能只是物競天擇的一種方式，逃不過就是死，能逃過就能活著。”

“……活著，並不容易，在人類之前，我們面對過更為慘烈的狀況，想要生存，就必須強大。”

葉歸嵐看著剛才那只消失的方向，想著被那幾個人類活活敲死的魔獸，手掌緩緩握緊，要強大……她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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