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李文琳內憂外患的時候，張莉莉卻過得很快樂。

她繼續忙著她的團購，每天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躺在床上，想著團購成功後，她能拿到多少提成，加上已有的積蓄，她基本上能夠買房子了。

多年的宿願，如今終於要實現，張莉莉怎麽可能不高興不激動。

而最最令她幸福的事情，不是這個，是經常和馬暢的聯系，馬暢只有有機會，都會在網上發郵件給她，給她述說一路騎行的見聞，給她看他用手機拍的風景。

他很快樂，張莉莉在廣州這一端也能感覺到，那種快樂因為太真實，也感染了張莉莉，照片上的馬暢黑了許多，瘦了許多，可是他是那麽幸福，時時刻刻都是一張笑臉，看到雪山的那一刻，他在那裏驚聲尖叫，在到處開滿了小花的草地上，他在耳朵上鼻子裏塞滿了小野花，把自己打扮成一個豬八戒。躺在草地的石頭上，做著慵懶快活的樣子，張莉莉看到他這張照樣，在這邊也呵呵的傻笑。

馬暢變了，她在郵件中對他說：“馬暢，你變了，你變得我都不敢認你了。”

馬暢回道：“怎麽變了？”

“嗯，怎麽說呢，以前老覺得你油腔滑調，笑得很收，一副急著給人拍馬屁的樣子。很猥瑣，很小人。”

馬暢對她道：“那現在呢？”

“現在啊，看上去很清新，很與眾不同，很有吸引人力呢。”

馬暢回信息過來，他對她道：“我在廣州，在職場子時候，為了生存，不得不戴著面具生活著，你現在看到的我，才是最真實的我。”

張莉莉看到他發過來的信件，倒是征了一征，她回想起過去，和馬暢還是同事的時候，那時候，她是多麽看不起他啊，因為他總是一副討好別人的樣子，看到領導，總是一溜小跑的沖去獻媚，臉上總是掛著阿庚奉承的笑，總是對著業主或者領導說：“這房子真是太適合你了，或者是，你應該有更好的辦公室，這辦公室早就該搬了。”

那時候的張莉莉十分的看不起馬暢。只覺得他除了一張會拍馬屁的嘴什麽都不會，見個女的就惡主的誇對方是美女，見個男的就直說是帥哥。

張莉莉很反感他這一點，因此很看他不慣，因為心理上反感，甚至看到他的樣子，就覺得他長得很小人很難看，氣質猥瑣，滿面油光，身體慵腫。

如今再看照片上的馬暢，才發現他瘦下來後，眼睛其實並不上，還是天然的雙眼皮呢，鼻子也很挺，嘴唇也很紅潤，挺性感的，國字臉兒，棱角分明，只覺得他十分的有男人魅力，十分的有個性。

張莉莉感慨，回信息對他道：“馬暢，我現在發現你是一個帥哥，你最近瘦了好多，這男人瘦了也好看。”

馬暢回信息過來，對她道：“呵呵，怪不得呢，我在中處認認一個女孩子，二十出頭，叫小米的，她說她很喜歡我呢。”

張莉莉聽到這裏就驚呆了，一顆心突然間都忘了跳動，手指發顫的打字過去，對他道：“你是夢裏遇見的吧，男人總是想著在路上有艷遇。”

她把信件發過去，一顆心就在那裏怦怦的跳。

馬暢回信息過來道：“沒騙你，我是這麽沒本事的人嗎，你以為你不喜歡我，人家小姑娘也不會喜歡我，這裏有她的照片，長得還挺漂亮的吧。”

馬暢同時還發過來一張照片。

張莉莉哆嗦著手指打開，果然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穿著沖鋒衣，短短的頭發，對著鏡頭甜甜的笑著。

張莉莉看著那張照片看了許久，一顆心直往下沈。

馬暢回信息過來，對她道：“怎麽不說話了。”

張莉莉找借口道：“我還有工作要忙，我下了。”

她很快的下了網絡，然後一個人征征的坐在電腦桌間發呆，說是有工作要忙，其實是一個借口，她只是心情突然一下子變壞，不知道如何和他繼續相對，她無法做到十分輕松的和他聊那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

張莉莉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坐了多久，她突然站了起來，走到窗口去，當時她是在自己家裏，自從上次馬暢告誡她不要在公司和他聊工作上的事情後，她就改為晚上回到家裏和馬暢在網上聯系了。

慶幸的是，雖然有時候她工作忙，要很晚才能回家，和他網上聯系，馬暢卻不管多晚，總是在線的。

現在就是深夜，張莉莉走到窗臺邊，望著外面的街市，夜已經很深了，繁華的街市也無比安靜下來，張莉莉征征的看著外面，馬暢的信息一遍一遍在她的腦海裏回放“你以為你不喜歡我就沒有小姑娘喜歡我麽。“”“她說她喜歡我，是挺漂亮的小姑娘。”

眼前浮現的是那個年輕漂視的陌生女孩子，對著鏡頭甜美的笑著，穿著沖鋒衣，短短的頭發，馬暢說他們在路上認識的，看到路上真的有艷遇。

張莉莉一顆心越來越不安，她試著將自己和那個女孩比較，和她比起來，自己有什麽比得過人家的地方嗎，她沒她年輕，她快三十歲了，十分的恨嫁，雖然有些人說女人過了三十歲就不用急了，可是她無法想象三十歲之後的事情，她只知道她現在很想嫁人，她老了，而別的女孩還很年輕，她能感覺到自己心境的蒼老，這些年在職場上摸爬打滾，她受了許多委屈，慢慢的一顆心也變了，她變得自己也不認識，她看透一切，歷經滄桑，怎麽可能不老，不但是心老了，身體也老了，眼角會有皺紋，乳房本來就小，現在竟然都是幹縮了，這樣的自己怎麽能和那個女孩子比。唯一的長處她和馬暢曾是共事了幾年的同事，可是這是優點嗎，共事的那幾年，她不是看不起他，就是仇視他，把他當作對手，曾經搶了無數到他手中的單子，在他對她特別好的時候，她卻因為大家都是同事，不肯向前邁進一步，哪怕他因為她把工作都丟了。

張莉莉想了許多，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冷風吹進來，她才徹底清醒，意識到自己這麽長的時候，想的是什麽時，她突然沒來由的臉紅了。

難道，她喜歡上馬暢了？

發現了這一點，張莉莉一顆心慌亂起來，她匆匆去衛生間洗了澡，重新躺回到床上，仍然睡不著，想著自己怎麽可能會喜歡他呢，他們一直是競爭很厲害的同事，她雖然恨嫁的心理很明晃（以致於只有一個適婚的男人出現，她都會估量一量）但是，對於馬暢她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現在，她竟然發現自己對他動了心。

“你肯定是太寂寞了，都是寂寞惹的禍。”

張莉莉對自己輕輕說道。

她想，她之所以現在對馬暢念念不忘，大概是他曾經對她好過，他是這麽些年，唯一對她好過大方過的男人嗎，試問，除了他之外，有哪個男人願意把好幾萬提成的單子影響到自己前途的單子交給一個女同事？

張莉莉仿佛想明白了，又仿佛沒想明白。

人一輩子，碰到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不容易，她是否應該主動一點，也許馬暢對她有意思呢，他們現在也不是同事了，曾經她顧慮的在他們之間已經不成其為障礙了，那麽，現在是否可以發展一下？

張莉莉又搖了搖頭，以前她還可以肯定馬暢對她有意思，現在估計不太現實嗎，有那麽年輕漂亮的陌生女孩追他，而且相識在一起騎行西藏的路上，這麽浪漫的相遇，比起辦公室日久生情，由恨生愛產生的辦公室戀情，不知道浪漫了多少倍了。

張莉莉想到這裏，原本有了一些鼓舞的信心，到此刻，又突然間信心全失了。

她翻來覆去，長籲短嘆的過了一夜。

第二天，在鬧鐘的鈴聲中醒過來，懶在床上不想起，感嘆真的是睡不著的夜醒不來的早晨，睡眼惺松的強行起床漱洗了，然後匆匆趕去上班。

幸好公司馬上要到月終清點了，忙著註意業務部去了，對於他們設計部不太註意。

張莉莉雖然精神不振，好歹設計師沒多少人註意，張莉莉一邊吃早餐（早餐是路上買的面包）一邊掃了辦公室一眼，就看到李文琳也呆呆坐在那裏發呆，雙眼發青，黑眼圈很大。李文琳是昨天葉小凱和她吵過之後，一夜未歸。

張莉莉心中一動，想到自己，又看了看李文琳，估摸著她多半心裏有事，她走到茶水間，泡了兩杯速浴咖啡，然後端到李文琳面前，遞給她一杯咖啡，在她對面坐下來，對她說道：“文琳，晚上沒睡好？”

李文琳看她一眼，沒有作聲。

張莉莉此時此刻，真的是很想找一個朋友傾訴，只可惜她沒有朋友，現在看到李文琳刻意和她保持著距離，對於從前的種種所作所為，她是真的後悔了，只可惜，如果重新來過，她還是會那樣做，在職場麽，不都是這樣，要怪只怪，她李文琳和她張莉莉是同事，盡管她很想與她成為好朋友，客觀條件卻並不容許。

“文琳，你和你男友談戀愛的時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你們誰先喜歡上誰的？”

張莉莉還是止不住問起，她想從別人的愛情裏獲得經驗，她以前的愛情太少太見不得人，所以不想提起。

李文琳看她一眼，害怕說出自己的隱私，哪一天，張莉莉又拿著它做把柄，對付她，所以她敷衍道：“太久了，我忘了。”

張莉莉知道她是故意不肯說，只得在心裏嘆口氣，對她說道：“喜歡一個人，是不是要主動去追，文琳，我最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了。”

李文琳應付式的道：“嗯，喜歡就去追嘛，恭喜你。”

張莉莉知道再聊下去也十分的無趣，轉過身不再和李文琳說話，兩個人各懷心事，一起坐在閣子間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莉莉擡起頭來，對李文琳說道：“文琳，我和你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對不對？”

李文琳看她一眼，對她簡短道：“算是吧。”

張莉莉又道：“大概同事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你想想，和著同事一天至少要呆足八個小時，天天在一起，如果加班的話，我們這種行業，基本上有活做就要天天加班，所以我想，同事真是很古怪。”

張莉莉搖了搖頭。

李文琳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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