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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始終都感激他提供幫助的那一剎那,他表現出來的對自己的善意,所以——

今晚不過是一種投桃報李,是對曾經善意的一種感謝。

她這樣想著,心安理得地打了個哈欠,旁邊呼吸綿長的人的沈睡,仿佛是一只最有效的安眠曲,她翻了個身,也很快就睡著了。

她又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沿著山路上行,頭上太陽照得渾身暖洋洋的,沿途像是開滿了山花,她一邊騎車,一邊心中唱著小曲,哼哼了一路,夢裏她好像還笑出了聲,她一邊笑一邊還在夢裏納悶,心想自己原來也會笑呀?

有什麽事兒值得這麽開心啊?

“高興什麽呢?”

她聽見有個聲音在夢裏說,她到處轉著找人,脖子動了動,這個動作讓她醒了,睜開眼睛半天,還沒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直到旁邊又有人說:“傻笑什麽呢?”

她猛地坐起身,陌生的房頂,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鋪,陌生的——不算陌生的葛天籟……

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想到剛才的美夢,真的是好多年沒有這樣的好夢了,難道是因為這些天陸陸續續地,開始有好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嗎?

黑色的蘑菇都見了,夢裏妹妹的哭聲也沒有了,她竟然還哼哼上了周深的那首《大魚》——凝望你沈睡的輪廓——她想著這句歌詞,回想昨晚他睡著了之後,自己盯著他看了很久很久,驀地明白了自己為什麽在夢裏會唱著這首歌,汗顏得臉都紅了,使勁兒搖了一下頭,及時撇清:“沒笑啥。”

“當面撒謊,明明就笑了,非說沒笑。”他不客氣地拆穿她。

葛晴斜了他一眼,看他睡了一覺之後,又恢覆成正常葛天籟的樣子了,冷冷的,酷酷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就放了心,快速地翻身下床——大清早跟一個男生在同一張床上醒過來這種事兒,就算是她這種從來不知道性沖動為何物的晚熟女生,也覺得不太妥。

雖然她問心無愧,這根本不是什麽同床共枕,自己不過是當了一個晚上的保姆,但因為照看的這個娃娃實在太高太大,隨時有從娃娃變身為猛獸的危險,她本能地覺得,還是稍微保持一些距離比較好。

窗簾遮住了屋子大部分的光線,她不知道現在幾點,耳中聽見躺在床上的葛天籟吩咐Phoenix開窗簾,換氣,打開浴室排氣扇,一連串的指令讓整個屋子立即透進新鮮的光線和新鮮的空氣,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起床方式,嘆為觀止,眼睛盯著刷刷拉起來的窗簾,仿佛躺在床上沒動的葛天籟會魔法一般,她真的忍不住,讚嘆地道:“真是好啊!”

葛天籟聽見了,從床上欠起身,看著她,神情中有一抹掩不住的高興,問道:“真的?”

葛晴誠實地點頭,說是啊。

他低下頭,好一會兒沒動,然後突然噗噠一下下地,進了浴室,浴室的門在他身後迅速關上,可即使他動作再迅速,葛晴還是看到了他關上門時眼神裏的一抹得色,心想這個人還真是別扭啊,得意就得意,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偏偏要躲起來得意,沒長大的小鬼思考問題的方式還真是怪異。

☆、第 63 章

63

當初斷言他跟自己差了十六年的修行, 看來還真不是自己自大呢。

她從床上爬下來, 回身把床鋪稍加整理,找到自己的棒棒機, 第一件事是給妹妹打電話,告訴她自己一切平安,讓她不要擔心。

電話打過去, 妹妹很快就接聽了, 聽見姐姐的聲音,葛婷很高興,一疊聲地問:“我給你發了語音信息, 你聽見沒有?我怕你沒醒,怕吵了你,擔心了一個早上了,幸好你現在給我打過來了, 不然我就要擔心得不管三七二十一給你打過去了,吵醒你也沒法。”

一大堆的話撲面而來,讓葛晴忍不住笑了, 妹妹啊,就是話多, 從小就這樣,她嗯嗯了幾聲, 聽見妹妹問自己在哪兒睡的,現在既然自己平平安安地,也就沒必要撒謊, 於是照實回答說:“在葛天籟的家裏。”

電話那邊突然死一般寂靜,讓葛晴以為電話斷線了,她接連餵了幾聲,才聽見葛婷聲音有些異樣地問:“真的在他家?”

聲音脆弱,葛晴甚至能從妹妹的聲音裏聽出一絲顫抖,她不懂自己在葛天籟家裏睡,為什麽會讓妹妹如此害怕,想了半天,心想估計跟葛天籟給她的觀感有關,沒準兒妹妹以為自己被葛天籟怎麽樣了吧?

畢竟打小,她們倆就偷偷發過誓,長大了,堅決不找男人,也不生小孩的。

雖然是孩子氣的誓言,但是這誓言裏有她們難以言說的出身,也有成長過程中外婆法西斯般的壓制,所有跟男人、跟小孩有關的事情,早早地就在她們姐妹的心裏,刻上了骯臟放蕩的痕跡。

所以對她們倆來說,那不是年少無知的誓言,她們是真心這樣想的。

她不得不解釋,好讓妹妹安心:“沒事兒,我跟他什麽事兒都沒有,我就是借宿一宿,今天就回家了。”

葛婷還是好半天沒有說話,後來再發聲時,語氣顫抖得幾乎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麽:“姐,答應我,離他遠點兒,行嗎?”

葛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句話,她從來對妹妹都是有求必應,長這麽大,沒幹過逆了妹妹心意的事情,如果是昨天,她想她對妹妹的這個聽上去就很無理的要求,應該也不會猶豫,畢竟昨天的話,她跟他還不算是朋友。

但是,她忘不了他站在廚房裏,給自己煮的那鍋紅色的湯,或許並不是什麽稀奇物事,但是很餓的時候,喝著暖乎乎的能入口的湯水,感受著他對餓了整個下午的自己的一片關心之意,她覺得,人跟人之間相處,能有這份心意的,就是朋友了。

不需要特別的。

於是她問:“怎麽了?”

“我——我不喜歡他,姐,你能不要跟他接觸嗎?”葛婷聲音顫抖得不像樣子。

葛晴沈默了一會兒,想要跟妹妹解釋葛天籟這個人,可是她不善口才,沒張口就知道自己解釋不清,為難地一徑沈默著。

“他——他看不起我!姐,我討厭看不起我的人,不,不是討厭,是恨,我恨看不起我的人,所以你絕對不能跟他在一起,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你早晚有一天也會跟他一樣!”

葛晴默默地聽著,任憑妹妹在電話裏發洩,直到聽見妹妹的哭腔,她心中悚然一驚,忙說:“別哭,我不跟他一樣。”

“會的,他的嘴巴像條毒蛇,你聽了他說的,會變得瞧不起我!”

“不會。”葛晴斬釘截鐵地發誓。

葛婷被這句“不會”的語氣鎮住了,電話那邊的她明顯冷靜了下來,隔了一會兒,她輕聲說:“我麽都受得了,不管生活多苦,學習多累,在別人那裏受了多少氣——可我就是受不了你瞧不起我。姐,你說了不會瞧不起我,將來不許變卦啊?”

“不變卦。”葛晴答。

葛婷跟姐姐一起長大,知道姐姐說話就是在地上吐了釘子,從來都是作數的,她低落的情緒立即好轉了一些,匆匆說道:“我今天還有一個上午的空閑時間,你現在在哪裏?我去找你。”

“他家,我不知道在哪裏。”

“離學校遠嗎?”

“不遠,走路十多分鐘。”

“那你現在就下樓,知道我們學校不遠處的小花園嗎?我去那裏找你,不見不散。”葛婷似乎生怕姐姐在葛天籟的家裏多呆一秒,匆匆地說完,不等姐姐回答,電話已經掛斷了。

葛晴盯著嘟嘟響的手機,楞了一下,收起來,走到浴室門口,對裏面沖個沒玩沒了的葛天籟大聲說道:“我走了。”

浴室內水流的聲音戛然而止,片刻間浴室門就打開了,葛天籟只在腰間為了一條雪白的毛巾,赤著腳,渾身從上到下全都向下滴著水,眼睫毛都濕漉漉的,看著她滿臉不解地問:“走?”

她點頭,拉了一下自己身上他的大睡衣,問:“我昨天脫下來的衣服在裏面嗎?”

他沒回答,只是問;“為什麽走?”

“我妹妹在等我。”

葛天籟聽見她說到妹妹,眼神微變,裏面不善的意味如此明顯,以至於不太留心細務的葛晴都註意到了,她奇怪地問:“你跟我妹妹打過交道嗎?”

葛天籟搖頭,薄唇一咧,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怎麽可能呢,我從不跟不相幹的人說話。”

她不懂這倆人是怎麽了,自己妹妹剛剛聽見自己與葛天籟過從甚密,反應那麽激動,以前從未見過;而葛天籟聽見自己提起妹妹,這眼神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這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這是瞧不起妹妹嗎?

兩個根本就不相識的人,到底是如何發生齟齬的呢?

他目光專註地盯著她的眼睛,看得葛晴直奇怪,就奇怪地看回去,這才註意到他幾乎半裸的著裝,她平生沒有在這麽近的距離看著異性赤裸的胸膛,遑論還是濕身的狀態,她臉登時紅了,腳步不自覺地向後退去,想轉身走人。

葛天籟一伸手,就將她胳膊抓住了,葛晴尷尬得直甩手,偏偏又不敢過於用力,生怕哪一下不小心,碰到他圍在腰間的毛巾,那就糟大糕了。

“怎麽辦?怎麽走呢?你的衣服被我扔了,現在家裏沒有女生穿的衣服。”

葛晴聽他的口氣,就覺得他是在騙自己,眼睛盯著他身後的浴室,想到昨天晚上自己搓洗過了之後,就搭在浴室的毛巾桿上了,扔了?他會是一個隨便扔掉別人東西的人嗎?

不至於吧?

她被他擋在浴室外面,不知道他是故意地,還是怎地,偏不讓她進去,葛晴心中著急,伸手將他推到一邊去,觸手之處,冰涼潤滑,這才意識到他是光著的,窘得雙手都顫抖了,連忙在身上使勁兒擦了幾下,不敢擡頭,生怕擡頭就看見他赤裸的胸膛,她活了十六年,平生第一次在別人面前一徑低著頭,著急地說道:“讓我進去。”

“有本事自己闖進去啊?”

“你煩不煩?別無聊了好不好,我妹妹在等我呢。”她真地著急了,也不管什麽看不看異性身體了,擡起頭來。

葛天籟看她著急得眉眼兒一起擰的樣子,笑得腰都彎了下去,葛晴看他這麽促狹,心中惱火愈甚,如果不是因為他半光著,幾乎想擡起腳把他踢到一邊兒去,她辛苦至極地克制自己發飆的沖動,問道:“你到底讓不讓開?”

他還在笑著,但很痛快地閃身讓開了,葛晴走進浴室,裏面水汽氤氳,全是他身上洗發水的味道,怪不得平時聞起來那麽香,一個早上要花半個多小時泡在這樣的香氛裏,不香就怪了。

毛巾桿上空空如也,真的沒有她的T恤和褲子,整個浴室找遍了,她也沒發現一點兒衣褲的蹤影,心裏有些不信他真的丟了自己的東西,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她難掩心底失望,走出來對他氣道:“你怎麽能這樣呢?”

“我怎麽樣了?”他好辛苦地不笑了,一臉無辜,不解地問道。

“真的丟了嗎?”她著急地問。

他啊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隔了一會兒,答非所問地道:“太破了,皺巴巴的,我沒認出來是你的衣服。”

她生氣了,她真的動怒的時候,表情陰郁,眼神也不太友善,跟她平時平靜清冷的樣子大相徑庭,對葛天籟說道:“我要離開,你把我的衣服丟到哪裏去了,就從哪裏找回來。”

他奇怪地看著她道:“你在生氣?”

她哼了一聲,不想廢話。

“為了衣服?”

她又哼了一聲,“怎麽了?你隨便處理別人的衣服,還有理了?”

“說了我沒認出來……”

“鬼扯的本事還真差!你家除了我的衣服以外,還有那麽破的布嗎?”她瞪著他,越想越氣,好端端的,為什麽要丟掉別人的衣服呢?八成是嫌棄衣服太破了,越看越是爛眼睛,所以這怪胎的強迫癥發作,偷摸地連夜把自己的衣服丟出了房子,但是即使這樣,也應該跟自己說一聲再丟啊?

難道是有錢人在窮人跟前的任性嗎?

她想到這裏,更不高興,她從不縱容不相幹的人在自己面前任性,因為無求於人,她內心的孤僻和剛硬更是到了偏執的程度,從小到大,她的堅強也好,不討喜的性格也好,多數都是根源於此,於是她張嘴就道:“是我的錯,我不適合交朋友,我看你以後還是少跟我來往。”

作者有話要說: 呆頭晴要改改自己的壞脾氣,天籟大帥帥明顯喜歡你哄他

☆、第 64 章

64

他聽她說出這樣嚴重的話來, 啼笑皆非, 他對她有十足的顧惜和耐心,但是驕傲的本性難免忍受不了這樣冷冰冰的絕交方式, 心裏也有些生氣,憤然地道:“在樓下的洗衣房裏,我拿去烘幹了, 你把濕衣服放在浴室裏是打算放一年黴變了再穿嗎?”

葛晴聽了奇怪地問道:“既然沒扔你為什麽要說扔了?”

“我本來想扔了。”他依然憤憤地, 對她剛才說的絕交的話,耿耿於懷。

葛晴納悶地看著他,她很趕時間, 沒有時間搞清楚他莫名其妙的表現,轉身向樓下走,聽見他跟在自己身後,想到他現在渾身上下只圍了一條圍巾, 腦袋就一陣暈,頭也不敢回地對他說道:“接著洗你的澡啊,不要跟著我, 我自己知道怎麽出去。”

“吃了早飯再走呢?”他在她身後問道,聲音依然有些生硬, 顯然氣並沒消,也依然在介意葛晴剛剛說的絕交的話。

“不吃了, 我帶著妹妹在外面隨便吃點兒。”她想到能跟妹妹一起吃早餐,心裏一陣高興,好久了呀, 從妹妹上了高中,自己跟婷婷就再也沒有一起吃過飯了。

“有了妹妹,就不要我了。”他嘟噥了一句,聲音依然憤憤。

葛晴沒聽清,或者聽清了,以為自己沒聽清,偏偏又不敢回頭去看現在的他,生怕發生什麽不可測的意外辣了眼睛,只是一徑在前面走。

“我今天中午就要回校,下周辦了走讀的手續之後,每個周末我就都有時間了,到時候我去你家幫你補習,你記得不要出門。”

她停下腳步,真要每周都去紅河幫自己輔導嗎?

“不用。”她真心覺得麻煩,學習這事兒,她基本不用人輔導,中學的時候,很多物理和數學的題目,教畢業班的老師並不會解,她都是自己想法子教的自己。

“怎麽不用了?”他問,說話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顯然他離她很近,呼出的氣息甚至擦過她的耳邊。

葛晴知道自己臉紅了。

“說不用就不用。”她不知道自己心虛什麽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著急離開,她循著記憶,向著昨天記憶中他說洗了衣服的地方走過去,可沒等她邁動步子,就感到自己被他從後抱住,他裸露的地方緊貼著她的後背,他濕潤的肌膚帶著涼意和著火一般的暖意,跟她貼在一起,葛晴羞的連耳朵都滾燙了。

她用力掙紮了幾下,越是掙紮越被抱得緊緊地,耳中聽見他說:“你跟你那妹妹分開之後,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你。”

她心想不用了吧,自己最多跟妹妹吃個早飯,然後就得趕回家去,畢竟家中的外婆不能一直麻煩別人照顧,見面什麽的,有什麽必要嗎?

“聽見了嗎?”他問。

葛晴感到他似乎低下了頭,她有一種詭異的感覺,就是如果自己再不掙脫開,他的嘴唇就要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了,她嚇得心頭一顫,身體猛地向下用力,結果非但沒掙開,反而感到自己的胳膊似乎過度用力地碰到了他腰間的毛巾,她腦子嗡地一下,生怕他就此赤身裸體了,她有一種感覺,就是真地赤身裸體了,他百分百一點兒不在乎,沒準兒還會借機狠狠地揶揄自己一頓。

——想看我直接露給你看啊,何必這麽拐彎抹角?

這個可惡透頂的家夥到底為了什麽纏上了自己?怪胎之間看對眼的幾率有這麽大嗎?纏在她胸口的他的胳膊越收越緊,十分用力,幾乎就要碰到她身上她不想讓他碰到的地方了,難道一直不答應,他就一直這麽抱著不放開嗎?

她心慌意亂,心口怦怦地跳,不得已一疊聲地答應:“好,我答應,答應了,你放開我。”

他像是笑了一下,聽話地放開了,但順手在她的頭頂上敲了一下,嘴上說道:“不許忘了。”

她臉仍然通紅,對他用這種卑鄙手段達到目的十分氣憤,她平生最討厭覆雜,難道交個朋友是這麽覆雜的事情嗎?要時不時打個電話互相哈拉?就不能簡單點兒,有事相聯,無事相安,誰都別過多打擾誰?

她快步走到洗衣房,只看到裏面好多機器,找了半天,也沒發現自己的衣服,身後的他過來拉開了一個機器的門,從裏面掏出她的衣褲,丟給她說道:“洗幹凈了,也烘好了。”

她接過來,穿了幾年的衣服,因為用了他家的烘幹機嗎?怎麽摸起來舒服一些了?聞起來也隱隱地有他身上那股陽光清新的味道。

她用力抽了一下鼻子,不敢再耽擱,生怕妹妹在公園那裏等得太久,接過衣服就轉身向樓上跑,在浴室裏飛快地換好了衣服,一步兩階地跑下樓,在大門處換好了鞋子,正要打開房門,就聽見廚房門口有人喊自己,她回過頭,只見葛天籟站在廚房門口,烏黑的眼睛盯著自己,招手讓她過去。

她搖頭,真的很趕時間。

他就走了過來,到了她身邊,將手上的一個紙袋子遞給她說道:“拿著。”

“什麽?”她奇怪地問,想要打開看一下,卻見紙袋的封口被訂書機訂上了。

“好東西。快走吧。”說完,他伸手打開門,放她出去。

葛晴只好走出門去,回頭跟他揮手道別,看他烏黑的眼睛盯著自己,那眼睛裏的神情是她想多了嗎?

難道他不舍得自己離開?

她只好又用力揮了一下手,不想沒把他揮回去,反而讓他幹脆地走出了房間,走到她身邊伸手按了電梯,嘴上說道:“看你下去。”

她忍不住笑了,詭異的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笑,簡直莫名其妙,她有些無奈地說道:“回去吧,我會給你打電話。”

“看你下去。”他跟沒聽見她說話似的,重覆地說。

葛晴無法,少有所感的內心也嘆息了一下,兩個人沈默地站著,直到電梯叮了一聲開了,她邁步進去,對外面的他揮手道別,卻見他烏黑漂亮的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一下都不眨,她也不知道自己心口為了什麽顫抖,不想被他發覺自己神情的異樣,她低下頭去。

出了樓,循著記憶中的小區出口,向外面走,走了沒有幾步,就聽見高樓之上,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擡起頭,只見身後四十多層高的樓上,葛天籟穿著雪白的浴袍,正在對自己用力招手。

她不由得笑了出來,也用力揮回去,卻見他手拿到耳邊,做了個打電話的姿勢,明顯提醒她答應的打電話給他,葛晴恩恩地點了點頭,快步向外走,等到轉過中庭,回過頭去,發現他依然站在陽臺上,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並沒有離開。

這個家夥。

她有些臉紅,又很討厭自己臉紅,伸手拍了拍滾燙的臉頰,出了小區,跟保安問明了嘉南中學的方向,出了小區就開始狂奔,路上沒有任何耽擱,很快就到了街心小花園,遠遠地看見妹妹果然站在花園裏,正在焦急地四處張望,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到了妹妹跟前,叫她:“婷婷?”

葛婷回過頭來,看見姐姐,焦急的臉上立時笑靨如花,撲上來就給葛晴一個大大的擁抱,抱得這個緊,甚至把葛晴撲得倒退了好幾步,葛晴無奈地笑了一下,伸出手,回抱妹妹。

葛婷抱個沒玩沒了,嘴上一疊聲地說著什麽你來了你總算來了我都等得著急了你怎麽才來啊,葛晴還沒等回答,她突然又猛地松開姐姐,雙手用力扳著葛晴的肩膀,眼睛上下打量著,看了半天,沒發現什麽異常,但是鼻端聞到了一股從來沒有聞過的清新好聞的香氣,這種香氣不屬於她們葛家,那就應該來自於另外一個葛家了?

她用力抽了一下鼻子,看著姐姐的衣服和頭發,心中暗暗地轉了十幾道彎彎的念頭,最後只簡單地問了一句:“你在他家洗澡了?”

葛晴嗯了一聲,點頭。

葛婷心裏打了個結,一千句話堆在心口,目光圍著姐姐的臉、脖子、身體繞來繞去,像是在審視心愛的珍寶有沒有少斤少兩一般,隔了一會她低低地冷笑了一下,將姐姐抱在懷裏,低聲說道:“再也不會有下次了,這次全都是我的錯,還好你沒有出什麽事兒!”

葛晴嗯了一聲,她一貫妹妹說什麽,自己聽什麽,不怎麽喜歡打斷她,更別說反駁她了。

“走吧,我們倆去吃點兒東西。”葛婷站起身,抱著姐姐的胳膊,就像她們倆還小姐妹倆總是形影不離的時候一樣,她一邊走一邊狀似無意地說:“我——我媽現在給我的錢不多,我們還吃不起特別好的東西,不過姐啊,我將來一定會非常有錢,錢多到我們倆怎麽花,都花不完!那時候我一定給你買你最愛吃的東西,讓你吃個夠。”

葛晴抿嘴笑了,點頭嗯了一聲。

葛婷看見姐姐笑了,她有些冷的眼睛也閃過一抹暖意,眼睛看著姐姐,目光落在她手中拿著的紙袋上,微微奇怪地問:

“你手裏拿的那個是什麽?”

☆、65

65

“不知道。”葛晴說, 一邊說一邊伸手撕開紙袋的包裝, 還沒打開,鼻端已經聞到一股食物的香氣, 她有些餓,咽了一口口水,伸手進去, 還沒等拿出來, 旁邊的妹妹動作更快,伸出手快速地將紙袋拿走了,眨眼功夫, 從裏面掏出一個胖胖的三明治。

用透明的玻璃紙包得整整齊齊,蔬菜起司培根煎蛋火腿應有盡有,因為太過龐大了,這三明治乍一看甚至讓人產生一種“吃不死你”的錯覺。

“他給你的?”葛婷神情覆雜地盯著手裏的胖大三明治, 問著姐姐。

葛晴不得不嗯了一聲,盯著這超大個的三明治,想到那家夥竟然會趁自己上樓換個衣服的功夫, 做出來這麽龐大的東西,真難以相信。

只是這三明治如此巨大, 他到底是怕自己餓著呢,還是一邊做一邊不安好心, 想要撐死自己呢?

“吃這個,不吃包子了吧?”葛晴從不浪費食物,這麽大個兒的三明治, 兩個人也吃不完,實在不必去買什麽早餐了。

葛婷盯著手裏的三明治,神情覆雜至極,眼睛看著一旁一無所知的姐姐,心想自己要是把這個三明治一下子甩到垃圾桶裏,姐姐會不會生氣?要不然就直接告訴姐姐,葛天籟那個人接觸姐姐是不懷好意,是為了報覆自己勾引過他的爸爸,以姐姐的個性,知道了這個真相之後,絕對不會再搭理那個該死的葛天籟了!

可是這樣,就會冒著被姐姐瞧不起自己的危險,她心思覆雜地坐在小花園的椅子上,手裏的紙袋被姐姐拿過去,然後姐姐又給了自己兩片內容豐富的三明治,她張開口,慢慢地吃著,食不知味。

葛晴卻吃得津津有味,她以前從未吃過這種東西,一邊吃著,一邊被三明治裏裹的起司醬的味道美得幾乎吞了舌頭,想到葛天籟那個家夥竟然還會想著給自己做這種東西,覺得難以置信,就笑著搖了下頭。

“姐,你們倆真的很好嗎?”葛婷看著姐姐輕松的神色,問道。

葛晴明白她說的“你們倆”指的是誰,她想要點頭,但轉念一想,似乎也不能說自己跟葛天籟的關系很好,畢竟剛剛在他家,自己氣頭上還想幹脆斷交算了,而且,跟一個人“很好”什麽的,真的很累很麻煩,類似自己走了,他就會依依不舍,還有硬逼著自己盡打電話這樣的“義務”,這些都讓她覺得,交個朋友什麽的,始終不如一個人自在自由的舒服。

於是她沒回答。

“那就是還沒特別好了?”葛婷順勢導出這句結論,基於姐妹倆一起長大的經驗,她知道姐姐是有一說一的個性,如果姐姐跟葛天籟很好的話,她一定會實話實說的。

“不知道。”葛晴果然實話實說。

“不知道是什麽意思?”葛婷奇怪地問,想了想,又加了一個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最關心的問題:“你們倆到底是怎麽認識的?”

葛晴接著搖頭,“不知道。”隔了一會兒,不太確定回想道:“土豆?”

“他買過你的土豆?”

葛晴點頭,伸出手指頭,比了個二,讓妹妹明白他買了兩次。

葛婷盯著那個“二”,嘴唇用力地咬著,什麽買土豆,她才不信,只有姐姐這樣單純的人才會相信這樣的鬼扯——所以,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想是對的吧?一定是因為自己吧?

因為自己跟他爸爸的流言,這個陰險冷酷沒人心的葛天籟,拿自己沒辦法,就想方設法接近了姐姐!

可是他到底是打的什麽算盤呢?為了讓自家姐妹吃點兒苦頭,所以想出這樣惡毒的法子,來惡心自己?

要不然就是擔心自己真的長大了嫁給他爸爸,所以事先搞定自己的姐姐,讓不倫之戀成為既成的事實,達到拆散自己跟他爸爸的目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算計,那就真的太工於心計了。

可是禍都是自己闖的,與姐姐何幹?他憑什麽要把姐姐牽扯進這樣的渾水裏?而且,他這樣內心陰暗心術不正的人,算個什麽東西,哪裏配得上姐姐?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姐姐跟葛天籟攪和在一起,葛婷心想,她看著一旁坐著專心致志吃著三明治的葛晴,像只小兔子一樣的吃相,越看越可愛,葛婷忍不住笑了,事到如今,她的生活中已經很少欣喜的時刻,唯有看見姐姐了,才有點兒撥開烏雲沐浴陽光的感覺。

無論生活變得如何陰暗,她都希望姐姐能一直這麽單純陽光下去,姐姐是直立的不折不彎的松,自己當個蒲柳就行了——事到如今,隨風搖擺什麽的她已經不介意了。

做不到姐姐一樣堅強,能用柔韌的身段活下去,也沒有什麽。

“姐,你會喜歡葛天籟嗎?”葛婷試探地問。

“喜歡他?”葛晴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咬著三明治的臉頰鼓著,配著她烏溜溜的大眼睛,確實太可愛了,跟她平時給人的冷淡清凈的感覺不太一樣。

“對啊,你會喜歡他嗎?”

葛晴認真地想了好一會兒,然後搖頭:“不知道。為什麽要喜歡他?”

葛婷真心地笑了,用力看著單純的姐姐,笑著笑著,像是想起了什麽讓她特別不高興的事情,眼神裏的暖意慢慢消散,她盯著手裏的三明治,雙手用力捏緊,一截培根從裏面崩了出來,啪嗒一下掉在地上,葛婷擡起腳踢到一旁,仿佛踢走讓人嫌棄的垃圾,她再說話時,聲音也略微有些陰冷,“別喜歡他,他那個樣子的人,冷心冷肺沒心腸,根本配不上你。”

葛晴奇怪地轉過頭,將妹妹此時臉上的神色看在眼裏,微微吃驚,看人臉色,體味對方的心情,從來都不是她所擅長的,但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終究不一樣,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妹妹不太一樣。

難道——難道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了嗎?

她想著種種的可能性,拿在手裏的三明治都忘了吃。

葛婷輕輕地笑了一下,這笑起來的神情態度,有一種少女褪去青澀的風情,配上她此時的眼神,讓葛晴分外心驚,聽見妹妹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別一臉為我擔心的樣子,我已經不用你擔心了,我現在有錢了,不用擔心被退學了,為了能念書,鬼知道我都做了哪些事……”

“你做了哪些事?”葛晴問。

葛婷目光轉向姐姐,看了一會兒,笑了一下,她今天最大的任務是讓姐姐接受自己的幫助,認真覆讀考取嘉南,為此她必須隱瞞住那些錢的來源,於是搖頭輕描淡寫地說道:“我認了我媽啊,你知道我有多瞧不起她,可我還是認了她,因為我要讀書,我還想讓你也讀書。我想讓你以後再也不用出去做牛做馬地打工,不用推著小車風吹雨淋錙銖必較地沿街叫賣,不用千辛萬苦地才能爭取到上學的機會——”

葛晴輕聲打斷妹妹,奇怪地問道:“為了我?”

葛婷知道姐姐在想什麽,這個世界上最倔強最逞強的姐姐,不懂示弱不懂讓步不懂退一步海闊天高,也永遠都不會承認生活中有她戰勝不了的困難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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