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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一九七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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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五年的一月十三日到十七日, 是四大的召開。

周喜在首都接到這次會議的最新消息,要把重點放在經濟建設上來,首先要恢覆一些壞掉的鐵路建設,還有大力發展鋼鐵。

她把文件放在領導面前。

“確定了新的領導班子, 那我們剩下的就是拭目以待, 看到底是誰輸誰贏。”

領導戴著眼鏡, 笑起來十分的溫和,是外交部的老同志, 對於周喜他是真的喜歡, 年輕人身上應該有的闖勁跟拼勁。

“那你這次還壓這位。”

周喜自信的挑眉點點頭,“那是自然。”這次形勢跟從前可不一樣,相信不過一年功夫, 一定會有所改變的。

只是周喜又一次輸了,到一九七六年四月初, 他的職位再次被撤。

周喜因為在外交部的活躍程度,終於被新上任的領導打壓,暫停在外交部的一切工作,緊接著陸老爺子也是被迫在家休息, 名義上擔心他的身體, 其實是被排擠。

周喜這次倒是沒生氣, 她始終堅信黎明前最黑暗, 家裏兩個孩子都已經滿打滿算差不多兩歲。

因為在部隊大院, 陸沁一般都是自己出去溜達著玩,大院裏的人都知道陸家的那個龍鳳胎妹妹是個小辣椒的爆脾氣。

最近部隊大院要修路, 剛剛運到了一堆沙子在路邊, 好多小孩子都在這邊玩耍。

陸沁叫哥哥跟自己一起, 但哥哥都不出來, 她就自己出來,大院裏基本沒什麽外人,很安全。

不過沒一會周喜看她回來身上臉上都弄的臟兮兮的,嫌棄的伸著一只手拽著她的胳膊。

“你幹啥去了?”

陸沁仰著了臟乎乎的小臉在傻笑,握緊自己的小拳頭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打架,他們說媽媽壞話,我打他們。”

周喜嘖嘖一聲,她壓根就不用猜,人都是這樣,看你過得好的時候就巴結兩句,一旦失勢,就另外一個態度,上趕著踩你一腳,她扯著閨女的衣服,“走,我給你洗洗去。”

陸沁哦了一聲。

陸嶼清還在上班,不過基本也是做一些整理文件的活。

周將給周喜寫了信,簡單的說了周繁跟程其右的情況,兩個人目前也受到了一些牽連。

一直到一九七六年的十月份,全國有了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各地的錄音機都播報了關於那幾個人被粉碎的事情。

一切就像周喜所說的那樣,黎明前最黑暗。

外交部也快速的煥然一新,全國上下都進入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緊接著一九七七年七月的十屆三中全會,這次會議正式邁入新的征程。

西北。

程其右接到通知,他正式摘了帽子,需要他攜帶家屬立刻返回首都。

周繁正在院子裏用石頭搭建的鍋上做飯。

程其右在劈柴,他這十年從一開始的不會,到現在手上磨出來的繭子,從拿手術刀的手變成劈柴洗衣服做家務的手。

兩個人先是彼此對視了一眼,周繁眼眶裏都充滿了淚水。

來通知的同志看著他們倆激動地樣子,笑了起來。

“程同志,快接著文件吧,收拾一下回首都,說是那邊的房子什麽都已經安排好,希望程同志跟周同志回去就能盡快進入工作,咱們現在可跟以前不一樣了,缺很多人才。”

程其右上前接過來給自己摘帽子的文件。

“我,一定要先回首都嗎?”

同志還有些疑惑,“需要回首都先報道的,程同志恭喜啊。”他這邊說完還敬了一個禮才轉身出去。

周繁走到他的面前,一時都不知道哭還是笑,兩個對視著,心酸,委屈,無奈到這一刻似乎也都隨著這份文件埋葬在這大西北,到最後也就只說了一句話,“我們要回去了。”

程其右嗯了一聲,他早就被這西北的沙子磨的心志更加堅定。

“走收拾東西吧,等在首都安定下來,就去河山溝看孩子。”他知道周繁幾次從夢裏驚醒都是叫著兒子的名字。

周繁看著鍋裏煮的面條,又笑了起來,“不能浪費糧食,把這頓飯吃了。”

程其右點頭。

兩個人吃完飯就收拾東西,連夜離開了西北,走到郵局的時候還給家裏寄了一封信,說他們已經平冤,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首都。

周喜跟陸嶼清也在首都忙的腳不沾地,陸老爺子也是,所以陸沁出去玩,陸周就在後面跟著,因為妹妹老愛跟人打架,按照陸老爺子的級別,國家給配的阿姨在家裏做飯洗衣服。

河山溝,周將搬回來了一大摞書,這是他先下手去之前的學校找到的。

周源今年都已經是二十一,一直都在罐頭廠裏幹活,負責監督生產,個子已經跟周將差不多高了。

周溫十七歲,去年就長到了一米六五,今年也就沒再長,她在家裏就多照顧兩個弟弟。

周將發現她格外的聰明,很多東西幾乎都能舉一反三,分析一些國外文學也說的頭頭是道,而且見解很獨到,他就越發覺得周溫的優秀,對此他的內心是十分欣慰的。

一大摞書放在桌子上,看家裏也沒個人。

周溫他們幾個都在果園裏幫忙,今年又進了一批新的雞崽跟鴨崽,這麽多年,果園裏也都換過了好幾批。

周洪山還是按照之前的方法把這一批清理出去的當做福利給大家按照人數分了,想吃想養就看他們自己。

周溫在旁邊登記 ,周源維持秩序。

周實跟程寧期也幫忙抓雞抓鴨,不過都穿戴了圍裙跟手套。

周將正準備出門就被來家的王大錘給堵上。

王大錘喘著氣,臉上還有些漲紅,“周,周叔,是不是要恢覆高考?”他總覺得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情,但也沒確切的消息。

周將看他這麽激動,臉上有一絲笑意,“是,好好準備吧,我相信你這次肯定沒問題。”說完他就先邁著大步出去。

王大錘站在原地還在平覆心情,終於要恢覆高考了,他沒白等,十年,他等了整整十年,笑著笑著就覺得鼻頭發酸,大隊裏的人都說他想上大學想瘋了,他也確實是快瘋了,他就是想,做夢都想,這次終於是他去參加高考了。

周將遠遠的就看到果園那邊熱鬧的不行,大步走了過去。

周溫先看到她爹的,她在登記不能亂走,只是揮了揮手,“爹,在這呢。”

周將沒幾步就走了過去,低頭看看閨女工整的字體。

“好,你爺爺呢?”

周溫指了指果園裏面,“幹活呢,您今個怎麽這會回來了?”

周將伸手摸摸她的頭頂,“你姑姑跟姑父來信,說是已經啟程回首都了。”

周溫聽到這消息,瞬間就瞪大了眼睛。

“真的啊?那快告訴爺爺奶奶,還有寧期。”

周將笑著嗯了下,他也開始在果園裏幫忙幹活。

大家夥一直都對周將的印象很好,人家雖然當官,但回村裏從來沒有一點點架子,做事都是腳踏實地的。

一直到這一批給大家都分完,周家人才一起回去。

關於有可能恢覆高考的事情,周將是到家裏才跟大家說的。

周將說完就看著周源跟周溫,“今年可以參加,但這都是我的預估,等到正式消息出來,你們可以選擇報名,另外好好看書覆習。”

周源覺得參加高考這是個新奇事,他只聽說過很多年前可以考試,小時候他見過周喜姑參加高考,現在也能到他頭上。

“爹,放心吧,我們肯定會好好覆習的。”

周溫也點點頭,她沒什麽想法,還是上輩子的專業,武器科研,依舊是她的母校,現在應該叫北京工業學院,也是她導師當初的學校,導師是七九屆的,這麽算來無論是今年還是明年入學,她都變成了導師的學姐。

周洪山自始至終都是支持孩子們讀書的,要不這些年也不會讓他們沒事就看書,他自己上半輩子就吃了沒文化的苦,當然也是家裏條件窮,上學是有錢人家的事情。

周實剛剛一直在看著大家,想了一會才舉手,“爺爺,我也想參加高考。”他想快點去學校裏念書,他覺得自己會的東西已經很多了。

周溫其實是知道周實的能力,他在數字方面特別有天賦,其實數學才是一切的基礎。

田耽看了一眼向陽,“跟你娘說吧,你娘說了算。”

周實嚴肅的皺著眉頭看著向陽,“娘,我想去,而且我要去。”

周實比周溫小了將近兩歲,即使到明年才十六,“你真的想去?”

周實篤定的點頭,“當然。”

向陽嘆了一聲氣,“好,那就去吧。”

程寧期有些失落,他的出身不好,能考大學嗎?需要篩查資質。

周將這次才伸手拍拍程寧期的肩膀,“爹娘,還有個好消息,周繁跟其右回首都了,說是盡快報道,首都很缺人才,預計回去的醫院是301,還有要過段時間就接寧期回北京。”

周洪山跟田耽其實昨天晚上還在說這件事情,眼瞅著全國都是一種新風氣,也有聽說下放到隔壁大隊的一些教授也有好些人都摘了帽子,知道這個消息也不是很驚訝,就是看著程寧期,當初送過來才四歲。

“好,等你爸媽安排好,你就回首都,到時候在那邊參加高考。”田耽看著外孫是不舍得。

程寧期也有些沒反應過來,雖然是很高興,但他對於爸媽的思念隨著在河山溝的時間越來越久,也越來越淺,冷不丁的聽到他們可以回來還要接他走,心理說不出來的滋味。

十四歲的少年站在一旁,低著頭,手指掐著自己的手心,“姥姥,我不想走。”他不是對爸媽有氣,只是不舍得這裏。

周家這都是好事。

周洪山幹脆把今天自己家也分到的雞直接宰殺了,因為之前養著都是下蛋雞,所以其實也沒多少肉。

周家大人都在外面院子裏或者廚房裏。

周源帶著弟弟妹妹把所有書都搬回自己房間,帶著幾個人看書。

程寧期隨手拿起來一本書,他剛剛想過,等等看再參加高考,舅舅說的對他年紀還小。他看著周源哥在寫寫算算,又看到周溫姐是在拿著一本雜談。

周溫姐的聰明像是不動聲色,很有力量,每次寬慰人的時候都能說到心坎裏。

周實在於數學上專註的聰明,十歲的時候就像個老學究,一整天可以不動就趴在那裏解題。

“周源哥,你為什麽要學飛行器制造方向啊?”

周源轉身一條胳膊搭在椅子靠背上,另外一只手轉著筆,十分的少年意氣,“你知道七五年咱們國家發射了第一顆返回式遙感人造地球衛星嗎?當時報紙上說我們是第三個掌握這項技術的國家,我們國家在這方面一直都很努力,而且你沒覺得這是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嗎?飛上浩瀚無窮的宇宙,想起來就會熱血沸騰。”

其他三個人都看著他專註的講著自己的夢想,整個人像是在閃閃發光。

程寧期很是羨慕,他好像還沒自己的夢想。

他低著頭有些失落。

周溫看到程寧期自從知道要被接回首都之後,情緒其實有些不對的,現在估計是有些迫切的想成長,周源跟周實其實都是很有自己想法的人,跟他們在一起多少會被影響,也會覺得自己很差。

“你還小,如果不能確定也不用這麽沮喪,大哥不也是這幾年才知道的,那要是往回數上幾年,他最大的夢想還是吃呢。”後面說著的時候語氣就變的有些打趣。

周源伸手敲了一下周溫的額頭,“你呢,你都從來沒告訴過你想幹什麽?”

周溫把手裏的書合上,“做武器,做很多很先進的武器,讓我們的國家越來越強大,希望我們的閱兵上也能有很多先進的武器。”她還在上輩子看到的一句話,那是周總理說的,飛機不夠就多飛幾遍。

她當時的觸動太大,可後來的國家確實很強大,不需要飛兩遍,在這耽誤的十年裏,付出的代價太大,可新成立的國家就像是剛剛長大的孩子,孩子不犯錯怎麽會前進,所幸現在熬了過來。

周實倒是被吸引的擡頭看著周溫,一本正經的開口,“周溫姐這話要是讓我爹聽到,他肯定特別高興。”當兵的最喜歡的就是先進武器。

這話說完,幾個人在屋裏都笑了起來。

西北某邊境軍區。

三十五歲的周場周旅長接到電話,把帽子摘下來,有些不太高興,這在邊境待的好好的,非要調任首都某部隊旅長。

他其實不太想動的,在首都哪裏有在這裏舒服,想了半天還是去找了自己的老領導,問問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衛勇是早就得知消息的,畢竟要動自己手下的人,肯定是先通過他的,上次去首都開會他就被暗示過,聽到外面打報告他就讓人進來。

“怎麽了?火氣這麽大?”

周場略皺著眉頭也沒敬禮,“老領導,要調我回首都任什麽部隊旅長,我不是在這裏好好的嗎?”

衛勇端著茶杯砰的一聲放在他的面前,“坐下說。”

周場就知道他肯定什麽都知道,也就坐了下來。

衛勇也坐在他的對面,“這算是升遷,周場你算上軍校四年,已經參軍快十七年了,你兒子都十六歲了吧。”

周場提到家裏人總是愧疚的,確實如此,這十七年他在外面風風雨雨,無論遇到什麽事情,受多大的傷都沒對家裏吐過半分,當然也同樣,向陽在家裏操勞這十幾年也從未對自己抱怨過半個字,他們自從結婚以來相處的時間滿打滿算可能都不到一年。

“是。”

衛勇雙手握在一起放在桌子上,笑了起來,“現在國內形勢一片大好,首都需要你,咱們部隊裏難找到大學生,你算一個,文化水平高,實戰經驗足,首都需要你這樣的人回去,上面給我透過口風,大概你回去先待上倆月,就會破格調師長,你看看你身上的傷,參加過的大小戰役,而且首都的需要整頓,你回去就會發現,都亂七八糟。”他也不舍得讓周場走,但沒辦法,上面直接開口問他要的。

周場聽到這裏就知道事情已經板上釘釘,再開口就頗有些無奈,“我在這裏習慣了。”上面安排的是過了年二月一定要報道。

衛勇擡起胳膊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到了首都就能把家裏人都接到身邊,一家人也要好好團聚團聚。”說完語氣又變的嚴肅起來,“團聚歸團聚,任務不能忘,知道嗎?”

周場站起來敬了一個禮,“是。”不過他也暫時沒往家裏說,只是象征性的寄了一封報平安的信。

向燃現在已經結婚,在部隊裏辦的,組織牽線,向陽沒說什麽,只是把應該給他的一千五寄了過去,當年去首都要錢的時候他才十歲左右,時間過得可真快,結婚第二年向燃媳婦就生了一個女兒,向陽還打電話過來,讓他拿錢找人照顧,畢竟她是姐姐,不能再照顧他太多,不過也是隨了孩子的份子錢。

向陽跟那姑娘也沒見過面,電話都沒通過。

一九七七年八月份,教育的有關部門跟大領導開會,武漢大學副教授提出恢覆高考,在場的三十多位教育工作者都紛紛附議,並且要越快越好。

十月二十一日,各大媒體都報道了恢覆高考的消息。

一瞬間全國各地都沸騰起來,是真的高考,跟一九六六年以前一樣,可以自主的選擇自己要上的大學,專業,最先報名最多的就是知青。

河山溝也是。

周家一大早飯桌上。

周源喝了一口米糊糊就給周溫使眼色,眼睛眨了又眨。

周洪山咬了一口油餅,看他們兄妹倆,“幹啥呢,大早上的,有話直說。”

周溫把筷子放下,“是這樣的,爺爺,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咱們家不是覆習資料最多嗎?現在外面都在搶,很多人都沒書看,我想幹脆把咱們大隊原來的教室收拾出來,大家一起學習,我跟大哥都可以給大家講題。”

周源也跟著點頭。

周洪山似笑非笑的跟田耽對視一眼又看向孫女,“怎麽,我可聽說今年報名高考的有幾百萬人,但錄取的可是特別少,如果別人學的多,你們不是吃虧了嗎?”

周溫就知道爺爺故意逗他們,馬上反問,“那我們這不是跟爺爺學習的嗎?爺爺把河山溝做的這麽好,家家戶戶都能吃的起飯,看得起病,往後還能上學,爺爺不怕人家的日子比咱們家過的嗎?”

餘秀敏抿嘴笑笑,繼續吃飯,不管他們。

周洪山只是被孫女說的一時有些感動,他做的事情是切切實實的影響到孩子們的,那就好,他不是說追求孩子們要舍己為人,但希望他們能成為一個有寬大胸懷的人。

“好,去吧,一會我把廣播室的鑰匙給你,你可以去廣播通知大家。”

周源他們四個聽完笑了起來,高考日期是定在十二月二十號跟二十一號兩天,滿打滿算不過才兩個月,下次高考是在一九七九年的七月,其實兩次才相差半年時間。

吃過飯,周源就去廣播室簡單的說了一下,周溫帶著弟弟們在家裏把書分類。

其實他們給大家講一遍的過程也是幫助自己鞏固的過程,是個相互幫助的事情。

不過周源低估了大家想上大學心態,就連隔壁大隊的人都有過來,教室裏都擁擠。

草苗大隊。

餘大春從地裏扛著鋤頭回來,迎面正巧碰見隔壁家鄰居。

“大春,你家兒子的媒定了沒啊?我聽說跟你兒子相親的姑娘好像定了城裏的,你要不要找媒婆打聽一下。”

餘大春一聽就急了,不是說好的嗎?這邊要的彩禮給到就定親的,他虎著一張臉立刻就加快了腳步。

鄰居看著他走的那麽快也沒跟上,只是路過旁邊村裏有人站在一起說話的時候說了兩句。

“我聽說秀敏的倆孩子在大隊裏給他們想上大學的人上課,這都是表兄弟妹的差距可真是大啊。”一個在定親都定不上,另外的在熱火朝天的幫助別人考大學。

“誰說不是呢,但凡當初餘慶剛腦子放聰明點,對自己閨女好一些,周家稍微拉扯他們一把,也不至於淪落到現在的地步。”

旁邊的一個裹著頭巾的嬸子瞇著眼睛可勁的同意點頭。

“誰說不是呢,但咱們大隊現在幾乎就沒敢對閨女特別差的,誰能保證不出第二個餘秀敏。”

其餘人都頻頻點頭,唯恐步了餘家的後路。

周家的日子過得實在是太好,紅紅火火的。

十二月底考試天氣都特別冷。

周家除了程寧期沒考試,他們三個都去了,周將特意在縣裏都定了招待所,每人一間房,考試兩天吃住都在,他跟餘秀敏向陽考完都在考場外面站等著他們,只是考試第一天就下了大雪。

田耽跟周洪山看著家裏就只有程寧期在身邊陪著,今天也沒啥活,三個人圍在煤火爐旁邊烤火。

“這各自的父母為自己的孩子操心,咱們可算是輕松了很多。”

周洪山邊說邊愜意的吃著烤的紅薯,別看大兒子自己做的不錯,也不還是要站在考場外面迎著風雪等孩子,他就不一樣了,可以烤火不受凍。

田耽聽見這話就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胡說八道什麽呢?寧期來吃塊紅薯。”

程寧期接了過來,“謝謝姥姥。”

周洪山這才反應過來,周繁跟程其右也不知道在幹啥,這都過去好幾個月,除了一開始的那封信後來就是打了個電話,也沒信了,就算是再忙也不能不考慮孩子的心情,這倆人辦事越來越不靠譜。

程寧期低頭剝著紅薯,又笑著擡頭。

“姥姥,可以講講我們家的事情嗎?就我太爺爺,我奶奶,還有我們家。”他其實從前一直不敢問,在河山溝有些人就說過他出身不好,他知道也一直都沒跟家裏說過,不想讓已經很操心的姥姥姥爺再擔心自己,可現在他是可以問的。

田耽也閑著沒事,“你想聽姥姥就給你講講。”

外面洋洋灑灑的下著雪,屋裏烤著火吃紅薯,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田耽講到謝雅慧的自殺,她還是忍不住會紅了眼眶,然後又嘆了一聲氣,“我跟你奶奶還沒見過面,不過我有照片,等著啊。”

這些年她把照片都鎖在了櫃子裏,一直沒敢拿出來過,因為外面太亂,她很謹慎,她也會害怕,從裏屋拿出來遞給程寧期。

“看,這個是你周喜姨,當年在外交學院門口照的,你奶奶她是個很驕傲的女人,也活的很燦爛。”

程寧期仔細的看了看,他奶奶好灑脫,而且看起來很有智慧,只是他已經記不得太多小時候的事情,她還抱過自己的嗎?可當年是有多難過啊,才能自殺。

田耽又記著繼續跟他說,“你媽媽當年一路狼狽的帶著你趕回來,給我跟你姥爺都磕了頭,說把你托付給我,我記得當時你才這麽高,她一心為你打算,早就料到以後的日子肯定很苦,所以才先把你送來,我當時跟你媽說讓她離婚,她不願意,後來我也沒勸過,再後來她跟你爺爺和大舅都吵過架,也就是你小姨回來的時候人已經走了沒趕上,就這也在院子裏也罵了你媽媽好久。”

程寧期本來眼淚都要掉出來,但又想到小姨生龍活虎的在院子裏罵人,肯定特別好玩,又笑了起來。

“姥姥,其實我不怪我爸媽,只是我不知道怎麽跟他們相處。”他理解父母這十年的艱辛,也體諒,不怨恨。

田耽伸手摸摸程寧期的頭頂,“是,我知道我們寧期是好孩子,所以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在咱們河山溝待著,咱們都是一家人。”

程寧期鼻子酸的厲害,忙低著頭,眼淚砸在了地上。

屋裏倒是安靜地很,過了好一會,少年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擡頭目光炯炯的看著田耽。

“姥姥,我也想學醫,我覺得這是我應該做的。”

田耽發現程寧期其實不全像程其右,骨子裏更多的是像謝雅慧,只是孩子年紀小總是會被一些還想不通的時候困頓住。

“好,我們寧期學什麽姥姥姥爺都支持。”

程寧期笑著點頭嗯了一聲,他有全天下最好的姥姥姥爺。

周將是在招待所裏待著,等孩子們考完才跟餘秀敏一起過去,三個人還在不同的考場,但距離的不遠。

餘秀敏十分緊張,在屋裏走來走去的。

周將對他們幾個其實都很有信心的,不用太擔心,而且即便出了意外沒考上,還有明年,所以不著急。

連續考了兩天。

三個大人也都沒回家,幸好周將提前有準備,定了招待所的房間,不然搶都搶不上。

周源考完之後神清氣爽。

餘秀敏接到兒子閨女之後才敢開口問。

“考的怎麽樣啊?”

周源搓搓手,先倒吸了一口涼氣,側過身子,“娘,我想吃扁食,酸湯的,放芫荽的,您能給包不?豬肉芹菜的。”

餘秀敏伸手拍了他肩膀一巴掌,“你這個臭小子,我問你考的怎麽樣?你就知道惦記著吃。”

周將也皺著眉頭看他。

周源瞬間就有了正形。

“很好,很不錯,我肯定能考上我想上的。”他們這邊都沒回家,先估分,然後就填報志願,趕緊交上去,周將是讓他們三個報名掛在了縣一中的一個畢業班,直接到學校裏交完志願單就算完事。

周源報的西北工業的大學,周溫就是北理工,周實年紀小,但他就喜歡研究數學,全國最好的數學系是在北大,他也就填了北大。

一中的畢業班老師看到周將交上來的志願單,大致三張都看過。

“周副廠長,這孩子們每個人都只報一個啊?”他覺得這有些太驕傲了吧。

周將跟他也認識,“隨孩子們吧,就算是沒考上,也是讓他們長個記性。”

老師一時有些語噎,這周副廠長到底是廠長,胸懷真不是一般家長能比的,不過也都收下來了。

田耽正在家裏包扁食,下了兩天的大雪,今天早上還是小雪,她特意去買了一塊五花肉,剁了餡,到地窖裏把種的水靈靈的芹菜被掰上兩根切碎放進肉餡裏。

周洪山剛剛從劉叔家回來,他前些日子去衛生院掛針,這不是去瞧瞧,也沒買東西,就拿了錢過去的。

程寧期在廚房裏等著燒火。

周洪山掀開廚房的門簾進來,帶進來一陣冷氣。

田耽已經開始搟皮。

“劉叔咋樣啊?”

周洪山洗了手搬個板凳坐下來,準備開始包。

“還是老樣子,劉嬸送我出來的時候說,只能慢慢養著,醫生給的建議是不要再操心那麽多事了。”

他捏扁食也快,兩個人配合著也不錯。

田耽手下的搟面棍不停,嘆了一聲氣,人吃五谷雜糧,而且生老病死都是常態。

“這陣子我會勤去一下劉叔家的。”

周洪山點頭,心情很不好,“你還記得咱們倆剛剛結婚的時候,家裏就只有一間用泥磚蓋的房子,劉叔給咱們家送來了一兩肉,還有後來我當上大隊長,他處處幫扶著我,我自小就沒了爹,也沒娘,還帶著弟弟妹妹們討生活,跟劉叔相處這幾十年裏,說句他像我親爹也不為過。”

田耽知道他的意思。

“我是把劉叔劉嬸當做親人的,這件事情我肯定跟你保持一致。”

周洪山是感謝田耽的,這一輩子都感謝她。

回來的幾個人在路上又對了一下答案,幾乎高度一致。

周將在旁邊聽著看著這三個人,很是滿意,他們三個考上大學,一個家族要想改變,需要時勢,機會,以及三代人每代人的努力。

“向陽,你給周場也打個電報吧,跟他說一下。”

向陽爽快的哎了一聲。

周場正在收拾行李坐車回首都,自己的戶口關系都已經隨調隨遷過去了,他還沒跟家裏說。

周源一進院子裏鼻子就靈的不行,一頭就紮進了廚房裏。

田耽算著時間剛剛把扁食煮了三滾,肉扁食難熟。

“回來了。”

程寧期看到他們更是激動,“哥,考的怎麽樣?”幾乎跟姥姥同時開口。

餘秀敏看著這一雙兒女特別驕傲,笑的先回答,“都好,仨孩子說考的都好。”

周洪山跟田耽都放下了心,孩子們好比啥都好。

周源一口氣吃了三碗扁食,還都是大碗。

周溫就吃了一碗,坐在他旁邊都有些驚訝,“大哥,你不撐?”

周源翻個白眼站起來要去廚房裏送碗,“不撐不撐,多香啊。”

周溫先是嘆了一聲氣,這但凡家裏條件差一些,就養不活。

周喜在首都就等著高考結束,立刻就拍了電報回來問啥情況。

轟轟烈烈的高考結束,沒過兩天,收音機就播報這次全國參與高考的學生有五百多萬人。

餘秀敏在堂屋裏納著鞋底聽到這五百多萬人心裏咯噔一下,那能錄取多少啊,總共也沒多少學校啊,她又愁起來。

周洪山也收到了周喜拍來的電報,他也沒回覆,這丫頭就讓她著急一回。

王大錘沒來周家,他考完之後就去對了答案,估好分數直接就填報了志願,他想當記者,為老百姓做事實,像周家爺爺一樣。

首都裏。

周喜跟陸嶼清忙的幾乎早出晚歸,孩子醒的時候都沒見過。

陸老爺子都一直在開會,不過他看到這次被抽調回首都的名單裏,有周場的時候還是有些意外的,這批抽調回來的都不簡單,其實是上面需要對這批人進行重點培養的,有學問,有能力,還有軍功。

周場在火車上挺直的坐著,微微閉上眼睛,心裏還很煩躁,他好好的在邊上待著不挺好的嗎?

不過到了首都之後,先交接了部分工作,到休息日的時候他就站在外交部大門口等人。

外交部門口的警衛看到這位穿著一時都有些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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