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天，決定命運的一天裏，在那個美麗夕陽映襯的餘輝裏，黑屍來了。

它們恐怖的模樣和氣息給這名幼師敲響了警鐘，毫無疑問，眼前的非人之物不是朋友，她把孩子們帶到睡覺的房間裏，然後開燈，拉上窗簾，鎖上了門，並囑咐他們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開門。

勇敢的幼師拿起手電筒，決定去引開黑屍們的註意力。

只是幾只黑屍，因為還沒有完全到晚上，它們的速度不快，因為職業責任感？亦或是母性的光輝？哪個都無所謂了，這個爆發出極大勇氣的幼師，在一番周折之後，居然將所有的黑屍都解決了。

但是當她再次折回幼兒園的時候，卻發現幼兒園所有的燈光都消失了，孩子們的結局不言而喻。

“是我的錯，”卓如月仿佛疼得連肝都在顫抖，“雖然至今不知道為什麽電力系統這麽快就出了問題，但是，沒想到這一點，如果我當時準備了蠟燭……但應急燈為什麽，不，這是我的過失，我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

卓如月捂住了臉，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都隨著這個動作鎖住——她不敢遺忘，更不敢讓自己內心的愧疚有一絲消退。

良久，她擡起臉說：“……所以，別去做什麽危險的事情啊，水子梨，我不想再看到有孩子在我眼前死掉了。”

這句完全出自對方內心的肺腑之語，讓水子梨一時之間完全失去了招架能力。

……明明只是一個場景NPC，真實也要有個限度啊？

“我知道了，我對危險可是避之不及呢，哪會傻到一頭撞上去？”水子梨叉腰嘆了口氣，頗有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先不說這個……咱們準備好跑路吧。”

這話的跳躍有點大，卓如月眨了眨眼睛：“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最近不是禁止前往紅圈外了麽？”

“是有這麽一回事。”

“紅圈外聚集了一種強大的新品種黑屍。”

這話讓卓如月面色嚴肅起來：“這是……從那邊得到的消息？”

“算是吧。”

卓如月皺起眉頭：“如果真是如此，首要考慮的不應該是如何對付那些……你說的新品種黑屍麽？”

她這樣想無可非厚，人類到了如今，能夠用於生存的土地已經很少了，並且現在幾乎看不到收覆失地的可能性，丟一個少一個，在這種情況下，感覺到嚴峻的生存壓迫感的卓如月，當然選擇了正面抗衡。

“……這也要有勝算才行啊。”

水子梨嘆了口氣，“總之，肯定沒勝算，你是要跑路還是奮戰到底？”

見這個小蘿莉說得那麽肯定，卓如月心裏也信了8分，但她搖搖頭：“抱歉，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決定留下來。”

“……為什麽？”

“我已經逃了太久了，跑不動了，以前沒能進城的時候，我在一個幾十個人組成的團隊裏，如果天氣好，晚上就在露天紮營，生好幾個大火堆，所有人都恨不得把臉貼到烈火上……然而，每天晚上都會有人死去，未能確認死亡，只是失蹤的就更多了，沒過幾周，即使不斷有新人加入，人數還是少得只剩下最初的一半。”

水子梨歪了歪腦袋，有些不解的看著她。

“果然……你沒有在這個末日生活過吧？不過也不用解釋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卓如月輕曬，“但是我得說……那是一段絕望的，看不到希望和盡頭的旅程，你不知道死亡什麽時候來臨，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盡頭。”

“如果知道自己需要多少努力才能抵達終點，那麽或許也就不會那麽絕望了吧？然而你什麽都不知道，”卓如月苦笑一聲，“而且所需要擔心的不僅僅是食物和不知道會從哪裏冒出來的黑屍，還要擔心隊友會不會背後給你一刀——這可能只是為了一天的口糧。”

結果在這個末日裏，恐怖的還是人心。

若非人心難測，人性覆雜，也不至於丟了天空中寶貴的衛星——相互算計，相互狗帶，這種事情在歷史上已經上演過無數次了，只是這次是容不得這些小心思的大災難，然而當時卻沒有幾個人認識到了這點。

到了今天，可能很多人都認識到了，自己的滅亡只是時間問題罷了，一些人願意茍延殘喘，多活一秒都是好的，但是有些人對於這樣的慢性死亡並不感冒，比起茍延殘喘，在絕望中死去，他們更願意拼出一絲希望。

卓如月就是如此，水子梨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對方，就像對方也無法說服自己留下來拼命一樣，最後她所能做的，只能是尊重她的選擇罷了。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卓如月當即把在外面交換物資的隊友們全部叫了回來，吐露實情後，所有人都陷入了沈默。

水子梨看著和家洋，她知道對方有個叫做和子陽的弟弟，現在在黑暗半球生活得很好，只是不知道連黑暗呼喚者都不能接受的和家洋，能不能接受自己的弟弟已經完全成了一個黑暗生物。

……安沫淮那家夥，答應得那麽輕松，其實是把麻煩的部分都扔給她了吧？

而出乎水子梨預料，隊伍裏居然沒人願意離開，說是即使災難真的有水子梨說的那麽可怕，他們也不打算逃，而是留下來戰鬥。

水子梨無法理解他們的勇氣和孤註一擲，但尊重他們的選擇。

“言盡於此，那麽我們就此別過吧，這段時間，很感謝你們對我的照顧。”

軟絨球感覺到主人的心思，變大了一圈，托著主人的膝蓋飛了起來。

“這、這是……”

看到這神奇的一幕，眾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我家小絨的特殊能力罷了，”水子梨說，“你們好自為之。”

窗戶在精神力的作用下打開，軟絨球托著水子梨，一溜煙就化為了天空中的一個小點。

“……說走就走了呢，”陸涵棋看到了這樣神奇的景象，就像是碰到了熊孩子那樣，無奈的笑了笑，“其實我們可以送她一程的。”

“走了便走了唄，”和家洋忍不住點了一根煙，“好聚好散，這世道，能這樣也不容易。”

軍濤盯著和家洋手裏的煙，自己也忍不住掏了一根，結果被陸涵棋瞪了一眼：“嘿，說好了一天三根的！”

軍濤有點兒委屈：“涵棋姐，但是家洋哥……”

於是和家洋也被瞪了，後者看了一眼軍濤，大意是“兄弟你不夠義氣啊”。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最後的平靜了，不過聚在一起，也就沒那麽害怕了。

水子梨搭著絨球飛行器（無誤）跑了好遠，遠到城市用肉眼已經看不見了，她從沒讓軟絨球飛到這麽高的地方，完全穿過了雲層，厚重的雲彩在自己腳下，潔白得沒有一絲汙垢。

“噗咕。”

似乎是感覺到主人矛盾的心理，小蒲團子狀的身體摸了摸她的頭頂，似乎是在安慰她。

“不……我並不是有些後悔……咦？”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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