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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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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三年, 隆冬

平珠一戰徹底爆發,夏寒青軍隊勢如破竹,直搗黃龍。

偶爾會送家書來, 一共兩封,一封給皇帝,一封給他的妻, 給皇帝的信上板板正正地敘述了軍務要事。

而另一封信上則簡短了許多, 大部分是“天冷, 多穿衣”“切記按時吃飯, 不可太忙於政務,註意身體”之類的話。

有時還會隨著信封送來一些西北的沙棗、楊樹枝等。

為什麽就這幾個字?

蕭則緒有些煩。

為什麽夏寒青都不說想他?

哼——

他叼著毛筆,鋪開紙張,最後在紙上畫了一朵艷麗的牡丹花。

落款:念爾,念第五十二頁。

《海棠歡》第五十二頁艷筆生花,滿書盛開的牡丹花,蕭則緒還是很喜歡這一頁的。

打定主意夏寒青再次回來時一定要給他畫滿全身牡丹花,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包括不可言說之地。

他這般想著, 笑容更甚。

門外突然傳來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

“父皇。”

“進來。”

聲音落下,蕭澈邁著小短腿, 穿著件赤金緋色牡丹圓領袍,頭發紮在腦後,努力板著一張小臉。

他踮著腳尖往蕭則緒桌上放了一封寫好的信, 信封沒有封著,署名——兒蕭澈。

“父皇, 這是兒臣給爹爹的信。”

蕭則緒將他抱起來, 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拿著那封信,笑瞇瞇道:“寫什麽啦?”

小崽子板起臉來,嚴肅道:“不能告訴父皇。”

然而視線忍不住還瞥了一眼蕭則緒正在寫的信,可惜被蕭則緒胳膊擋著,什麽也看不到。

“不給你看。”

蕭則緒察覺了他的意圖,笑盈盈地將自己的信紙疊上。

小崽子氣呼呼地扭過頭去。

“不看就不看。”

蕭則緒被他逗樂了,笑了兩聲,“要不我們換一換?你讓父皇看一眼你的信,父皇便讓你看父皇的信?”

“真的嗎?”

小崽子半信半疑。

他有些想看看父皇會寫什麽,但又不想讓父皇看到他寫的信。

“君無戲言。”

他伸著手掌和小崽子擊掌為盟。

權衡再三,小崽子還是點了點頭。

蕭則緒笑盈盈地將自己的信遞給了他,順便奪走了小崽子寫的信。

打開一瞧。

豁——

寫了不少。

雖然小孩子字體歪歪扭扭,還有不少錯別字,但勉強也算是一封合格的家書,開頭落尾都很標準。

信裏小崽子寫他很想爹爹,想喝爹爹做的酸梅湯,想吃爹爹做的荷花酥,自己每日都有揮劍,已經練到第八式了,而且很乖巧沒有惹父皇生氣。

他每日陪父皇吃飯,還給父皇講故事,哄父皇睡覺,父皇也很乖。

蕭則緒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來,信的最後小崽子還問他爹爹炸豆腐到底怎麽做才好吃。

炸豆腐?

蕭則緒記得剛開始他提過一嘴,不過宮裏禦廚做的炸豆腐都不好吃,百刃做的也不及夏寒青,他不想吃。

這小崽子心裏居然惦記著?

然而小崽子展開他父皇的信,當場傻眼,上面只有幾朵漂亮的牡丹花。

他盯著末尾的幾個字,脆生生念道:“念爾,念……第五十二頁。紅梅如故,惟思念爾。”

小崽子擡頭一臉茫然,大大的眼睛內寫滿疑惑,“父皇,第五十二頁是什麽意思?”

蕭則緒捏了捏他的小鼻尖道:“那當然是父皇和爹爹的秘密,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父皇只畫了一幅畫,父皇沒有話要和爹爹說嗎?”

“因為父皇有太多話要和爹爹說,不知道從哪裏寫,這叫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之中。”

他想寫很多話,他想說要平安、要註意身體、要小心敵軍、要每天記得想他……

最後只化作一句“惟思念爾”。

蕭則緒把自己的信裝好,再外面寫上“妻蕭三”。

和那封“兒蕭澈”放在一起又裝了一個信封,一並交給福樂寄出去。

福樂收好信箋,又恭敬道:“陛下,袁大人回來了。”

袁大人?

袁宜之?

“讓他進來。”

袁宜之攜著滿身風雪進來時便看到蕭則緒握著懷裏小崽子的手正在教他畫牡丹花,小崽子神色認真,幾乎和蕭則緒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任誰看一眼便知這是蕭則緒親生的娃。

“臣袁宜之參見陛下,吾皇萬歲。”

蕭則緒擡眸,袁宜之比之幾年前更加沈穩,歲月在他身上留了許多痕跡,他看起來心性似乎豁達了不少。

“袁卿,朕等你很久了,坐吧。”

“澈兒,去見過袁大人。”

蕭澈從蕭則緒身上跳下來,像模像樣走到袁宜之面前,長身作揖,“見過袁大人。”

袁宜之忙回禮道:“太子殿下。”

蕭則緒輕笑一聲,“看來袁卿想清楚了。”

“臣想清楚了,天地之大,不可拘泥於一隅。”

袁宜之聲音很是平淡,這幾年的光景,他在外面見識了很多東西,“為官者,為國為民,不偏不倚,臣私心太重,愧對天下。”

外面是能歷練人的地方,袁宜之雖曾居於高位,但他生於京城,長於京城,又是公爵之後,在京為官,看到的便只有京城和袁家。

“想清楚便好,回家去吧,你父親想必很想念你。”

蕭則緒淡淡開口。

好像自從舅舅回京,再離京後,袁宜之一下子沒了所有的心氣,也不再想著幫蕭承允奪位,連淑妃這都不管了。

袁宜之朝他行禮轉身離開禦書房。

他走後沒多久,外面福樂便聽到了蕭則緒的聲音。

“傳旨,拜袁宜之為相。”

燕雲自古有將相文武各領文武百官,然而景順帝擔心相國權力過重,言家和袁家也一直在爭相國之位,但景順帝在位期間從未封過相國。

現在蕭則緒願意履行自己的諾言,拜袁宜之為相,他相信袁宜之此刻已經是一個擁有自己想法的人,不會再被袁家牽著鼻子走了。

西北邊塞。

風雪襲人,急匆匆的小將攜帶著幾封信箋送進了營帳,按著信上的書名挨個分發。

“將軍,將軍,這是您的。”

夏寒青一身鎧甲坐在首位,從小將手中接過那封信,深呼吸一口氣,拆開信封,裏面有兩封。

一封寫著“妻蕭三”。

一封寫著“兒蕭澈”。

夏寒青臉上難得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是他的妻子和他的兒子。

他先是拆開的蕭則緒的那封信,入眼便是那抹艷麗的牡丹花,他忽然想到了曾經手腕處盛開的牡丹,握著信紙的手都有些發燙。

第五十二頁艷筆生花——

夏寒青咽了咽口水,臉色一下子紅了。

一張信紙翻來覆去夏寒青看了好幾遍,指尖不斷摩挲著下面的一行小字。

[念爾,念第五十二頁;

紅梅如故,惟思念爾。]

宮裏頭的梅花又開了,蕭則緒有些想吃夏寒青做的梅花糕和梅花茶了。

信封裏還帶了一支宮裏頭新折下來的紅梅,他將這支紅梅小心翼翼地別在自己的鎧甲上。

底下坐著的幾人見狀忍不住有些驚奇,他們大將軍這是臉紅了?

一個寬肩圓臉的漢子突然笑道:“將軍,這是什麽信啊?看了半個鐘頭還沒看完啊?”

對面又一個細皮嫩肉的白臉小將恍然大悟,“將軍的家書,自然是將軍夫人寄來的。”

旋即營帳內一片笑聲。

恍然間徐縉突然弱弱地開口,“將軍的夫人不是……陛下嗎?”

額——

營帳內再次陷入一陣靜謐。

我滴娘嘞?

這麽說,那封家書是陛下寄來的?

陛下這是寫什麽了?

他們大將軍笑得這麽開心,還害羞了?

夏寒青再拆開第二封信,小崽子歪歪扭扭的字體映入眼簾,上面還有一些應當是寫錯字劃去的痕跡,頁面幹幹凈凈。

夏寒青又笑了笑,從旁邊鋪開信紙準備寫回信。

一封給他妻,一封給他的兒。

信封隨著要遞給蕭則緒的折子一並送了出去。

平珠王宮

赫連咎唇角掛著冷笑,他帶人在外面冒著風雪埋伏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截獲了這些密報。

從一堆亂七八糟的信裏找到夏寒青的信,迫不及待地撕開信箋。

第一封,吾妻聖安,日夜難寐,念爾千千萬萬遍,忽夢昨夜桃花芳菲,第一百三十六頁……

赫連咎:??

什麽玩意兒。

咦~

好肉麻,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他娘的是夏寒青那個莽夫寫的東西?

夏寒青看著一本正經,整個人常年板著一張臉,寡言少語,內心居然如此火熱,跟他的小情人玩的這麽花。

這“桃花芳菲”是指桃花樹?

難道是桃花樹底下埋著什麽密報?

這“第一百三十六頁”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某種暗號?

看樣子他需要想辦法破譯密文才是。

再拆開第二封信。

吾兒,見汝信,甚慰之……

後面還跟著一道方子,寫著什麽蔥姜茶,什麽油溫、豆腐……

赫連咎滿臉茫然。

這蕭則緒果真厲害,看來是早就料到他會截獲密報,竟然用這等密文來代替。

他拿著這幾封信,又跑到平珠王的寢宮。

“父王,兒臣截獲了夏寒青的密報,只是他用密文書寫,兒臣不得要領。”

平珠王還埋在一堆前線戰報內,見到赫連咎手中的密文,忙擡起頭來,看了好幾遍。

“這真的是密文?”

平珠王怎麽看都覺得像是家書?

但夏寒青那個人看著不像是會寫這等膩歪家書之人,或許真是密文?

“寫給皇帝的,自然是密文。”

父子二人喚了幾個專門研究密文的大臣,針對夏寒青的密文開始進行研究。

甚至有人照著那道豆腐方子去廚房做了一道炸豆腐,最後端出來。

“莫非是劇毒之物?”

“夏寒青定是想給我軍下毒!”

赫連咎怒道:“此子心思歹毒,傳令下去,三軍不得再食豆腐之物。”

“那這第一百三十六頁又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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