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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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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四日, 這是雪災的第三十二天。

大朝會,朝臣終於按捺不住,這雪再下下去外面的流言一人一口唾沫都要淹死他們。

京內城民暴動, 紛紛指責上位者不作為,導致天罰,受苦的卻是底層的民眾, 這股怨氣在第三十二天終於爆發, 所有人聚集在玄武門外, 手持菜刀、鋤頭、竹竿紛紛叫喧。

禁軍統領帶兵抵抗, 但是人流眾多。

“叫他們出來。”

“一定是他們做了什麽天怒人冤的事情。”

“言太尉並無過錯,憑什麽滿門流放?這是冤案。上天已有警示,和紅月案一樣是冤案。”

“陛下為了一己之私,不顧黎民百姓之活,當下罪己詔。”

“罪己詔!”

“言家無過,要求徹查。”

鬧得沸沸揚揚。

當初齊昇一事確實是冤案,景順帝想要懲治廢太子一黨故意將錯就錯讓齊昇吃些苦頭,最後還是給齊昇翻案。

紅月冤案導致此次大雪民眾深信言家是冤枉的, 深信天意不假……

景順帝大怒。

文武百官俯首跪拜。

這是大雪第三十二天。

不能再等下去了……

街頭, 蕭則緒正立在酒樓檐下,披著一件大氅, 親眼看著他一手造成的亂動,唇角微勾,他擡手想要去接空中的雪花, 晶瑩片片。

按照天象,本該是三十二天, 他故意讓賒刀人只說三十天, 就是要以此作為逼迫。

試想如果早知會下三十天的雪, 這日子便有盼頭,可三十天後還在下雪,便會徹底擊潰防線。

依照他對景順帝的了解,頂多撐兩天,他便忍不住下去了。

“殿下,喝碗姜湯吧。”

聽瀾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出來要遞給他。

“不用了,天……要晴了。”

蕭則緒擡手看了眼天色,烏雲正在退散,雪勢在漸漸變小。

金鑾殿內氣壓得嚇人,各個屏住了呼吸,一點兒小動作都不敢有,他們在等著景順帝下一步的動作。

景順帝坐在龍椅上恍然間像是老了數十歲,從前的意氣風華不再,宛如垂暮老人,這一個月的大雪讓他深感力不從心。

國庫不足、朝臣無才、地方欺瞞,後宮妾室爭寵、前朝皇子爭鬥。

黎民受災、天威無存、小國蠢蠢欲動、燕雲王朝外強中幹,像個被螞蟻啃噬殆盡的大樹,外頭瞧著結實,裏頭全是空心,一拳下去便能砸得稀巴爛。

流言讓皇帝都撐不住,迫於壓力,寂靜無聲的金鑾殿內終於傳來皇帝有氣無力的聲音。

“康德祿,下旨吧。”

“朕以涼德,纘承大統。意與天下更新,不期倚任非人,致使天罰降罪……言氏一族宣案重審……”

他面色滄桑。

也沒了先前的精神氣兒。

**

“天晴了!”

“大雪停了!燕雲有救。”

“天晴了,陛下宣布了重查言家,天就晴了。”

街頭人心紛紛,整整三十二日,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麽度過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笑容。

蕭則緒看著最後一片雪花落入他掌心,化作雪水。

今日之事,無論言家有罪與否,他都只能是無罪,何況本就是欲加之罪。

天邊烏雲退散,第一縷金光穿透雲層籠罩整座京城,房屋白雪都染上一層金輝,落在人們的發絲,傳來些淡淡的暖意。

多日的郁悶之氣一掃而空,眾人臉上終於換上了笑容,面前三三兩兩的百姓結而過,還在談論言家的事情。

“那言大人一家人是不是可以回來了?”

“茵茵姑娘豈不是也可以回來了?”

“茵茵姑娘是誰啊?”

“言茵茵你都不認識嗎?言太尉的嫡女,那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啊,當年昭和皇後欽點的太子妃。”

“噓……小聲些。”

聽到他們提及第一美人,蕭則緒難得露出一抹笑容,細碎的陽光灑落好像為他渡了一層佛光,肩頭還落著些碎雪,五官溫和中卻也有幾分淩厲,張揚明媚。

正討論的人群突然就立住腳步,直勾勾地看過來,對視上蕭則緒的視線,對方朝他莞爾一笑,頓時臉色一紅。

“你怎麽了?”

同伴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只看到了一個背影。

“你說是不是真的有神仙下凡,所以雪才停了。”

“這可說不準,前些陣子不是有觀音換米嗎?”

“那個人長得可真好看,他才是京城第一美人吧。”

同伴不敢茍同地看了他一眼,“那是個男人吧。”

“男人……也好看。”

蕭則緒很開心。

肉眼可見的可心。

此時景順帝有多難受,蕭則緒就有多開心。

他恨不得大開宴席,痛飲一杯,但是現在尚不是時機。

言家還沒有進京。

“陛下派了夏將軍去接言大人回來,是肅王提議的。”聽瀾道。

“嗯……他肯定會這麽做的,路上估計埋伏不少,等著一箭雙雕呢。”

晚飯過後,蕭則緒小心翼翼地趁夏寒青不註意溜了出去。

夏寒青管的太嚴,他不得不慎重,他需要去一趟融雪的住處,再施一次針,多拿些藥。

夏寒青很不高興,皇帝派他出門,這一去路途積雪不好走,少說要七八天見不到殿下。

一扭頭,殿下又不見了……

大將軍更不開心了!

蕭則緒頭上紮滿了銀針,他這些日子已經好了很多,大多數時間都在清醒,只是有時過於疲勞,身體會自動休眠,準確來說,就是變傻。

“這是屬下新做的藥丸,一共三瓶,每日晨起時服用,不可多食。”

蕭則緒收好藥。

夏寒青此去接應,一定埋伏很多,這一次他打算和夏寒青一起去。

“那東宮的暗衛豈不是又要重聚了?”融雪高興道。

“你留下來照看夏老夫人和將軍府。”

“殿下~人家好久沒出去了,不是還有那個叫桑月的嗎?”

“桑月總歸與你們不同。”

蕭則緒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後還是把他留下來了。

桑月並不是他的暗衛,她當初只是長春宮的一個灑掃宮女,並不引人註意,但是長春宮出事後她居然留了下來,這麽多年盡心照顧,蕭則緒感念她的恩情,但還是不敢全然信任她。

東宮的暗衛此次也算是三年後首次回合,聽瀾、百刃、風荷、陸一、唐白玉,六大暗衛只差融雪一人。

融雪哭唧唧地揮淚送走了他。

所有人都已經通知到位,這一次一定要將言家眾人帶回來。

蕭則緒披著衣裳起身要走,再多待一會兒夏寒青找過來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他腳步剛踏出融雪院子沒多久,突然頓住腳步,聽瀾和百刃腳步也跟著停了下來,神色一沈。

風葉瀟瀟,腳下的雪還沒化完盡數被掃到兩邊,只在中間留了一條過人的路。

忽而吹起一陣寒風,一陣白色煙霧縈繞在眼前讓他們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耳中微動,有長劍破空之聲。

蕭則緒眉梢一挑,微微偏過頭去,一把長劍從他耳側直穿而過,蕭則緒一把握住來人的手腕,轉過身去看到大批的黑衣人蒙面朝他們襲來。

他擡腳揣在刺客身上,手上力氣加重,直接捏碎了對方的腕骨,反奪了長劍。

這個時候誰閑著沒事來玩刺殺?

刺客一擁而上,手持利劍,可惜這次是碰上了硬茬,聽瀾這些年穿女裝穿的火大,正愁無人撒火,手上力氣格外重。

百刃削了三年的土豆終於能削腦袋,眼底格外興奮,他從腰間拔出菜刀,一刀斷了刺客的脖子。

蕭則緒站在原地,幾乎未動,大氅飛揚,這些刺客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

“殿下!”

遠處一抹白綾襲來,勒住了脖子。

融雪見蕭則緒無礙這才放心。

“怎麽這麽多刺客?”

蕭則緒眸色一沈。

有人想要用刺殺夏寒青才阻止言家進城。

但是這一次言家必須進京!

夏寒青、孤也護定了!

“百刃、融雪,趁亂把孤陪嫁的那八個人殺了。”

八個人沒一個好東西。

不知道往外頭傳了多少消息,他和夏寒青同房的事都給傳出去了!簡直不堪入耳!

正好借刺客的事把那八個人處理掉。

“是!”

“聽瀾,隨孤去尋夏寒青。”

“是……”

只是不等蕭則緒過來,夏寒青那邊早就解決了一波人,正提著劍尋人,夏老夫人巾幗不讓須眉,一人一劍也闖了出來,二人匯合。

殿下素來膽小,身嬌體弱,若是碰上刺客可怎麽辦?

夏寒青正心憂,踏著屍骨沖過來,劍上染血,夏老夫人跟在他身側,母子二人匆匆趕過來,當場傻眼。

站在他們這個角度正好看到蕭則緒一劍刺入刺客胸膛,鮮血濺到臉上,腳下的白雪被雪染紅,橫七豎八的倒著許多屍體,透著月色那張漂亮的臉上多了幾分冷峻陰寒之色。

他的身後聽瀾持劍動作淩厲,百刃握著一把菜刀削腦袋跟削土豆似的,一刀下去人頭落地,那個被迫縮在院子裏不得出門的花魁手裏的白色綢緞直接勒斷了刺客的脖子。

殺人的動作像是經歷過無數次,各個眼底沈靜,毫無懼色,如地獄裏的無常索命。

而他“嬌嬌弱弱”的殿下此刻正穿著毛領大氅一劍斬斷了殺手的頭顱,雪白的毛領染血,蕭則緒臉色冰冷,慢吞吞吐出幾個字。

“不留活口!”

頭顱正巧滾落夏寒青腳邊,夏寒青吞了吞口水,瞪大了眼。

再擡眸時對上蕭則緒的視線,忽然心裏沒來由得一慌。

蕭則緒一怔,也不知夏寒青看到了多少。

他急忙飛奔過來立馬飛撲過來一頭鉆進他懷裏,瑟縮道:“相公,我好怕啊。”

他在夏寒青懷裏拱了拱,“好多人啊,相公,我害怕,怎麽這麽多血。”

他丟下手裏的血劍,淚眼朦朧,指著那幾個刺客,滿臉無辜,“是他們塞到我手裏的,好可怕。”

蕭則緒躺在夏寒青懷裏,回過頭來朝聽瀾使了個眼色。

還不快點兒弄死他們!

“殿、殿下……別怕。”

夏寒青說話都有些不自然,剛才的一幕像是做夢一樣不真實。

他的殿下素來乖巧可愛,膽小軟糯,又嬌又弱,莫說殺人,便是遇到生人都嚇得躲在他身後。

夏寒青猛地掐了自己一下,有些疼……

絕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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