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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不想立功 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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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這人, 祖上是闊過的,家裏有人在海外, 早些年一直過得很低調,是七七年開始才再活躍起來的,尤其是摘帽子之後,更是有一號。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其實家裏多多少少都會藏點東西,發家致富的錢多半都從這兒來。

他也不例外,現在開店的地方就是祖傳的鋪子, 住的房子也是收回來的,屬於有一號的人物。

不過這年頭, 光能掙錢不行,還得會四處拉關系。

他吸取上次被人使絆子送去改造的經驗,這程子是到處鉆營, 方海一開始也以為他是企圖通過方川從他這下手,後來發現不是,就沒再把註意力放這上頭,現在換一個角度想, 就是他們把自己看得太厲害,人家一開始的心思,說不定就是方川。

可方川有什麽好圖的呢?

方海是盯好幾天,只看得出他手裏頭現在確實闊, 進出百貨大樓都不帶猶豫地, 沒看出什麽端倪,才把視線挪到李通身上。

李通是個謹慎人,他的日子就是開店關店,到處應酬, 私底下再做點小買賣,好像沒什麽稀奇的。

唯一稱得上古怪的,約莫是他總背著人悄悄去見一個男的。

起先,方海以為他們是一對,要不黑燈瞎火的,倆年紀正好的人怎麽老湊一塊,心裏還一咯噔,以為李通是看上方川了。

後來又覺得不對,畢竟是不是一對還挺明顯的。

要說方海的身手,跟蹤誰都是手到擒來,很快從偷聽到的只言片語裏拼湊出一點真相,心想還不如是看上方川,趕快把那喪家敗德的玩意給帶走吧。

居然連盜墓這種事都敢做,老方家的祖宗怎麽沒把他給劈死。

老家那地界,沒別的,特別迷信。

哪怕是趙秀雲這樣正經受過教育的人,忌諱也很多,當年小麥他們把隊裏地主生前藏在山上的銀元找出來,她為此都一直記在心裏,從前是年頭年尾都要找機會去人家墓前拔拔草,摘帽子之後,更是給人家重新修墓,不然老覺得是欠亡者債。

由此可見,老家是什麽風氣,更何況那還是文物,可不是小罪。

方海恨不得把方川先劈了,什麽也不管,帶人直接把他逮到公安局。

理由都是現成的,他們倒買倒賣的事情,沒人管的時候是沒事,有人管就不一樣了。

李通先開始以為自己又是被誰算計,畢竟人掙點錢,就沒有不眼紅的,心想他最近沒少花錢疏通關系,應該問題不大。

他老神在在等著放人,卻等到方海的審問。

一句廢話都不用多說,方海直接問說:“上個月去羅平幹嘛了?”

李通自以為做這事是秘密得不能再秘密,他們家原來是藏著些好東西,可惜前頭些年,古董什麽的都不值錢,都被他賤賣拿來換糧吃,太平日子過起來,又開始惦記著,不管看見什麽好東西,都得說一句“我們家原來也有”。

在采石場的時候也一樣。

方川是個愛接話的,說:“我們老家的墓裏,這玩意多得是。”

那會大家都知道他愛滿嘴跑火車,沒人放在心上,只有李通留意了。

但他有時候旁敲側擊,方川都不願多提的樣子,就想著世上由奢入儉難,不管有什麽難言之隱,只要過過好日子,人就沒法再離開錢。

他想得也沒錯,從采石場出來不過兩三個月,方川的胃口就越來越大,還染上賭癮。

方川本來就不是什麽勤儉節約的人,手腳大得,有時候一天能輸好幾十。

這點小錢對李通來說是毛毛雨,反正想要多少給多少,然後在某一天突然斷掉。

試想想,你是方川會怎麽樣?

這個時候,再指望他能保守秘密已經很難。

方川還真有難言之隱,理由也是封建迷信,其實大隊附近山上有座古墓的事,隊裏只有幾位長輩知道,因為早些年打過主意的人,哪怕是只拿過一磚一瓦,都遭報應了,有一個還是生生被雷劈死的,真是說不出有多嚇人,大家漸漸都不愛提。

他小時候愛到處躥,他媽三令五申不許往那邊去,嚇唬話說一籮筐,他忌諱得很,也惜命,知道李通打陪葬品主意的時候,嚇得臉都白了,說什麽都不幹。

李通自有辦法,也不用什麽手段逼迫,只說:“行啊,那您請走吧。”

客客氣氣的,方川卻知道,自己離開這裏只有回老家種田一條路走,他除開走黑路,根本掙不到這麽多錢,更何況他還欠著外賬。

賭徒能有什麽好的,方川只得咬牙帶著他們回老家,沒敢跟誰打招呼。

那著實是個大墓,瓶瓶罐罐的東西一大堆,李通有點眼力見,只撿貴重地拿,不然他們這麽幾個生人,進進出出豈不惹眼。

他也有門路,知道老外最喜歡這些,借著改革開放的風,聯系上海外的親戚。

頭批文物裏外一倒騰,出來十萬塊錢,方川分到兩萬,還沒花幹凈呢,就被逮個正著。

他倒想負隅頑抗來著,可惜沒這個本事,人家一問,就竹筒倒豆子倒得一幹二凈。

李通想撐也沒用,同夥撂得都挺快,估計想落個認罪態度好。

此案上報國家文物中心後,派人去老家查過,確認是漢朝一位諸侯王之墓,考古意義重大,一時轟動,只可惜被李通賣掉的幾件都來不及追回。

方海深恨這個弟弟不成器,連這種事都敢做,後續的事情都沒管,要給他記功上報更是不敢領。

哪怕是他再不喜歡方川,終究是他弟弟,拿他的命換回來,只叫人不敢認。

在判決結果下來之前,整個人都長籲短嘆。

趙秀雲不免安慰說:“他是犯法,你總不能幫他瞞著。”

方海沈默片刻,說:“我要是不查,也許一輩子不會有人知道。”

他心裏邁不過去這個坎,更別提老家來的消息,幾位長輩都指責他太狠心,他媽已經昏過去,整個人都不好。

這種功,真是不立也罷。

人有時候,就是這麽左右為難。

方海私心裏沒想要方川的命,卻最終做了這個推手,好在方川自己也很想活,關鍵時刻居然揭露出李通還私藏著幾件四處挖來的重要文物,算將功贖罪,沒被判死刑,只關押十八年,要是表現好興許能撈個減刑,出來的時候才五十。

其餘同夥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他們作案已經不是一起兩起,統統是槍斃。

人能活著,方海也就不再那麽內疚,畢竟方川是罪有應得,對老家傳來的消息一概不理,專心致志寫自己的結案報告。

這次他是頭功,雖然沒追回文物,但及時阻止接下來的盜竊,肉眼可見會有獎勵,要不是還在熬資歷,早就升職,而不是單單漲工資而已。

不過他還是很滿足的,畢竟以後每個月就是多二十塊錢,一年下來有二百四,夠給媳婦買個小金鐲的了。

趙秀雲更不會去管這些,哪怕聽說婆家到處罵她是“喪門星”也置之不理。

但凡兒子們有什麽事,總是做媳婦的錯。

她都習慣了這樣的對待,看丈夫走出陰霾,就忙起自己的事。

七月份是震旦的畢業典禮,學校恢覆高考以來的第一屆畢業生,儀式上也盡量安排得熱鬧些。

雖然大多數同學都選擇留滬,也有不少人是決定回到故鄉的。

趙秀雲忙著道別、吃散夥飯,一直到拿到畢業證書那天才消停。

畢業證書和派遣證明是一起的,她最終還是選擇到電視臺工作,八月一號就要去報道。

中間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她那顆躍躍欲試的心又動起來,比她先動的是孩子。

禾兒只等小麥高考結束,就立刻吆喝張羅著要去青島玩的事,生怕媽媽忘記,特意來打招呼。

趙秀雲這陣子是真的忙,都險些給忘記,畢竟是早就說好的事,再多的擔心也沒法說不同意,只能點頭說:“想去就去吧,一定一定要註意安全啊。”

苗苗眼巴巴地看媽媽,被無情鎮壓下來。

趙秀雲真沒法讓兩個孩子就這麽出門,哄著說:“媽媽帶你去杭州看荷花,好嗎?”

看這些花鳥魚蟲樹,苗苗從來都是最樂意的,很快收起要掉下來的眼淚,重重點頭說:“好。”

西湖,全家已經一起去過,禾兒也不覺得遺憾,反而替妹妹高興說:“你記得多畫幾張啊。”

轉身喜氣洋洋收拾起行李來。

方海從前陣子的惆悵中回過神來,開始替孩子惆悵,很是不安道:“真讓他們自己去啊?”

是不是小孩子,倒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年紀。

趙秀雲早就安排好,說:“來回火車都有人盯著,高明會去接,這是最妥當的了,也沒有更好的方法。”

禾兒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的,盼這麽久,早應下來過,你現在敢反悔,孩子就敢揭房頂,不是一點脾氣都沒有的。

媳婦都拿捏不了女兒的脾氣,方海更沒辦法,嘆氣說:“我還是再跟高天打個招呼吧。”

到底曾經是戰友,人家又是高明的親爹,沒有比他再合適的人了。

趙秀雲沒反對,只仔細給孩子檢查行李。

禾兒是頭回自己出遠門,別提多興奮,今天覺得要帶這個,明天決定要帶那個,包鼓起來,她又全拿出來重新收拾,好不容易到約定出門的那天,才安靜下來。

下午的火車,一大早就起來在房間裏轉悠。

趙秀雲是一向起得早,聽見動靜忍不住過去說她道:“這麽沈不住氣,我怎麽放心讓你出門。”

禾兒不想功虧一簣,在這種時候惹怒媽媽,沒敢說話,動作放輕,屁股下有針紮似的熬到下午。

家裏人送她到火車站,幾個孩子順利匯合,王文王武送妹妹來,也有一千一百個不放心,都是車軲轆話叮囑個不停。

趙秀雲是哪個都不放心,對著小麥大米也有許多話,話說得都快趕不上火車才放人。

也只有大人是這樣,孩子是頭都不回,腳步都急匆匆,生怕來不及。

趙秀雲又惆悵起來,說:“也不知道路上會怎麽樣。”

方海自己都焦慮,還是盡力安慰說:“沒事,都是大孩子了。”

趙秀雲現在是看什麽都不順眼,說:“才十四。”

絮絮叨叨半天,大有做爹的就是不上心的意思。

方海冤死了,沒敢回嘴,說什麽應什麽,知道她不好受,畢竟孩子是第一次出遠門。

趙秀雲也是發一會脾氣,無奈嘆氣說:“回去吧。”

反正風箏線老想拽著,也不是一定能拽住的,孩子想飛就讓她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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