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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采購 雖然雨過天晴,但路上的泥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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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雨過天晴,但路上的泥還沒全幹,今天的車開得比往常慢,又抖,都能感覺得到車輪在地上那股黏黏糊糊的感覺。

趙秀雲怕暈車,先下手為強,眼睛一閉,直接睡過去。睡著睡著,頭不自覺歪斜,經過坑的時候一下子撞玻璃窗上。

哐當一聲,震得她心頭火起。

方海也是半瞇著眼,一激靈:“沒事吧?”

趙秀雲咬牙:“沒事。”

方海在她頭上摸兩下,下結論:“沒起包。”

那要起包了,得是鐵頭才行,趙秀雲有時候都不知道說他什麽好,雙手抱臂,頭在椅背上挪著位置。

方海直接把肩靠過去:“再睡一會吧,陳姐說你好幾天沒睡了。”

趙秀雲也不矯情,頭一枕,心緒卻不太定。男人不香啊,不像女兒,聞著奶奶的,也不臭,就是有股子,太陽味。

燒得人燙起來。

再多的胡思亂想也擋不住困意,車到站,趙秀雲才轉醒。

夫妻倆出車站,又轉公交才到百貨大樓。

一樓是主戰場,煙酒食品、日用百貨,趙秀雲專揀不要票的買,沒法子,她手裏根本沒攢下多少票。

什麽罐頭、奶粉、麥乳精、糖果、餅幹、小點心。

方海一樣一樣放進籮筐裏,重的放下面,輕的放上面,售貨員算盤一打,八十塊錢就出去了。

他倒吸口氣,也知道這錢省不下,別說孩子,他最近去上班還在兜裏揣點餅幹呢,不吃東西餓得快,根本撐不住,每個月那點糧油也才將將夠填肚子。

有人給背東西,趙秀雲打定主意多買點,又上二樓看紡織面料和紙張文具。

方海看到文具櫃臺上的東西,心神一動:“給禾兒買個鋼筆吧。”

怕她不同意,趕緊補:“昨天說考兩個滿分,我要給她獎勵她都說給家裏省錢呢。”

這年頭,誰有鋼筆是太洋氣了,孩子成績好,買一個不過分。鋼筆這種的,在趙秀雲這裏是正經的,不算亂花錢,一想也七歲會愛惜東西了,點點頭:“行,你給她挑一個。”

老大對爸爸總有那麽點興致缺缺,不多給她花錢根本攏不住,方海自己也知道這個道理,隔三差五帶她去供銷社溜達。

方海挑了只白翎金筆,怕不得小姑娘的意,問:“這個行不行?”

金燦燦的,筆又細,孩子握著正正好。

趙秀雲點頭:“再拿個墨水。”

給老大買,就不能不給老二買。苗苗還不太會拿筆呢,給她買了盒水彩筆,盒子上印只憨態可掬的小熊貓。

一碗水端得平平的,當然細究起來肯定是鋼筆貴,但孩子是不比這個的。

貴的東西,得妥善放好。

方海把鋼筆盒放進胸前的口袋,正正好,就是凸起一塊,不過他也不在意。

趙秀雲不管他,鉆到布料前看,一塊一塊掛在櫃臺前面,要想摸的話有紙片大小的釘在一起任人挑,挑中哪塊售貨員給裁哪塊。

她想給孩子做新衣服,挑了紅色格子的棉布,像的確良新鮮是新鮮,但不透氣,她自己都不愛穿,更何況是孩子。

方海看她買的就知道都是給孩子的,瞥見她的衣角,其實衣服放得再好,八年也該磨得不成樣子了。

兩個人一個衣櫃,他的衣服是一年四季都有部隊發,人人以穿軍裝為榮,壘起來不老少。可媳婦的衣服就那兩件,翻來覆去地穿。

又不少這件衣服錢,他趁著人沒註意溜達到邊上的女裝櫃臺。

售貨員還算熱情:“同志,要點什麽?”

方海也不怕別人知道自己不懂,左右看:“我給我媳婦買,好一點的,不要票的有沒有?”

“有,剛來了一批雪花布做的襯衫,特別透氣,賣得老好了。”

“都有什麽顏色的?”

……

男人買東西就是快,等方海買完,趙秀雲還在挑布呢。

二樓還賣五金,方海想著門把手有點銹,想去買點油給上上。這一過去不得了,那邊上三樓的樓梯口一堆人在排隊。

他沒見過這架勢,問邊上人:“排什麽呢這是?”

“電視。”

得,白問。

一年也發不下來兩張電視票。

他聳聳肩去買螺絲,支著耳朵聽人說話。

“要我說,電視有什麽好的,還不如買風扇。”

“就是,這馬上又要熱起來了。”

風扇方海還是知道的,家屬院也有人買,一臺就要兩百塊,可不便宜。

他跟售貨員打聽:“滬市夏天是不是特別熱?”

“能熱死個人。”

這話一出,方海就有主意,買風扇也要票,但不像電視那麽搶手,因為只能用幾個月的東西,在大家眼裏不是特別劃算。

他這裏又有花錢大計,趙秀雲是不知道的。

她好容易精挑細選了幾塊布,一看時間差不多,左右找方海的人。

方海從人群裏鉆出來:“買好了?”

“好了,吃飯去吧。”

午飯吃的小餛飩,湯裏有蝦皮、紫菜和蛋皮,鮮得人舌頭都要吞下去,還配兩籠湯包。

兩個人的心態都一樣,多吃才能多補。

吃完又去國營商店和華僑商店,和百貨大樓並稱滬市三大定海神針,什麽都買得到,最後才拐去打包紅燒肉,打算帶回去給孩子吃。

回去的路上,趙秀雲頭一歪又睡了,她從來沒這麽困過,心知肚明是累的。

方海怪心疼的,打隨軍,每天都是她第一個起,最後一個睡,掙錢、做飯、帶孩子全不耽誤,好像渾身都是勁。

現在想想,鐵打的人都會累,有誰渾身都是勁,就是他自己幹不動了,想著老婆孩子,咬咬牙都得撐下去。

他拿手比劃,媳婦的手腕細得一掐就能斷,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兩頰凹進去,眼珠子像是掛在眼眶上的。

早上陳姐是怎麽說的?

“你是不知道,你們那屋的燈是白天黑夜都亮著,誰嚷著又潰堤了她那臉就死白死白的。”

方海過意不去,很想告訴她,為了你們母女,怎麽著我也會好好活下去的。

但這話他說不出來,難為情得很,想著以後還是多做點才是要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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