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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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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晏明月前幾日昏昏沈沈,半夢半醒,偶爾察覺夜裏似乎有人來過,轉醒之際卻又只見銀翠伺候在身側,並無他人。

三日後終是有了好轉,晏明月自榻上起身,轉而便問:“王爺可有回信?”

銀翠身子一頓,很快道:“回王妃,三日前王爺回府了。”

晏明月一楞,喜出望外,前世賀凜可未曾在途中回來過,今次倒還提前歸來了:“王爺此時在何處?”

這話一出,銀翠卻又苦了臉,小聲道:“王爺……今晨又去了軍營。”

又走了?!

怎會如此,眼下距他們吵架已是過了十來天,前世這個時候他也差不多該啟程返回了,如今雖是提前返回了,可今晨又走了,這次又是為何離去,又要待上多少時日。

自重生回來,晏明月還未真正見上賀凜一面,從前她的確一年到頭見不了賀凜幾次,賀凜這般外出府上也是常事,可眼下她卻迫切地想要見著賀凜,想見見還活生生出現在她眼前的賀凜。

眼看晏明月面露愁容,銀翠不知要如何說道才好,晏明月忽的又擡了眼:“這幾日,王爺可是回來看本宮的?夜裏,他可曾來過蘭亭苑?”

銀翠聞言,臉色卻又難看了幾分,抿了抿嘴,好一會才道:“王爺歸來那日的確來看過王妃,可在屋子裏僅待了半柱香時辰不到,便又沈著臉色離開了,而後幾日,便沒再來過了。”

那日賀凜風塵仆仆回來便直朝蘭亭苑來,銀翠還想著賀凜還是擔憂晏明月的身子,也不再與她置氣了,可誰曾想賀凜進去片刻,她連茶都還未沏好,便黑著一張臉出來了,那副神情,當時便叫銀翠嚇得倒吸一口涼氣,若不是後來晏明月身子當真在逐漸好轉,不知道的還以為那短短片刻間,賀凜是進屋下毒去了。

可自那之後這幾日,賀凜再未踏足過蘭亭苑,更是在晏明月好轉之際,又匆忙離府了。

晏明月秀眉擰在眉心,精致嬌柔的臉蛋在好不容易恢覆了些許血色後,又露出了幾分蒼白來。

這倒與前世有所不同,可前世她也未曾病倒過,賀凜自然沒有途中回府這一說。

心緒雜亂,屋外有人來報:“王妃,宮裏派人前來傳您進宮。”

聞言,晏明月收起思緒側頭出聲:“何人傳喚?”

“是齊悅宮桂太妃。”

精雕馬車的軟塌上,晏明月坐得舒坦,白皙的指尖輕撫著毛茸茸的軟墊,神色淡然,似是並未被這突如其來的傳喚給擾了心緒。

一身嬌俏的明黃色衣裙,半披發的發髻上簪著一支銀墜發簪,精巧的繡花鞋上一片細小的雪花不過多時便融化不見。

今日落了小雪,馬車外寒風蕭瑟,內裏用煨了火的暖爐供著,倒也不覺著冷。

銀翠坐立於一旁的小凳上,手中攥著為晏明月準備的白絨襖子,撇著嘴像是憋了許多話,又不敢言說。

晏明月擡眼之際便瞧見了她這副神情,眉眼一彎,笑道:“想說什麽便說罷,莫要憋壞了身子。”

銀翠聞言,幾乎是不帶半分猶豫地,連忙將腹中話給道了出來:“王妃,您前幾日剛病重倒下,如今身子還未好全,怎不推辭了這傳喚,今日小雪天,天寒地凍的,桂太妃又偏偏這時候傳喚,奴婢惶恐您身子遭不住。”

晏明月嘴角笑意更深了幾分,這丫頭倒是知曉繞著彎給她提醒,不過前世她卻是一句也未曾聽進去過。

桂太妃為先帝後院年歲最小的妃子,而今先帝駕崩,她不過韶華之年,位居後宮高位,膝下育有掌明公主、十四皇子兩子,前幾年掌明公主外嫁西北後,她便一門心思撲在了十四皇子身上。

十四皇子如今尚且年幼,比晏律還要小上兩歲,前世晏明月便是覺著,這般便構不成對晏律的威脅,進而對時常關懷他們姐弟的桂太妃信任有加。

如今想來,自己當真是愚鈍,桂太妃當年常對她道的話,明裏暗裏皆是在挑撥她和賀凜的關系。

而這次被喚入宮,晏明月雖不記得前世桂太妃與她說過些什麽了,但大抵也與那些挑撥離間的話相差無幾,而時間又正巧在她剛與賀凜鬧了矛盾之時,只怕前世若是她沒得桂太妃指引,還不至於在日後一次次和賀凜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銀翠倒是常聽出桂太妃話中的彎彎繞繞,幾次三番下來,便想旁敲側擊讓她少與桂太妃來往,這次亦是如此。

晏明月斂了笑,擡眼看向馬車窗外,高聳威嚴的宮墻映入眼簾:“本宮今日正巧有事入宮,無妨。”

銀翠微不可聞嘆了口氣,心知自己的勸說向來是毫無作用,這便也不再多言。

隨著引路的太監一路朝著齊悅宮而去,入了殿,撲面而來一陣濃郁清甜的香氣,像是冬日裏一道溫熱綿軟的甜點,叫人喉頭都似是泛起了甜。

不待晏明月開口,屏風後便傳來一道溫和的嗓音,帶著幾分欣喜:“可是明月來了,聞著哀家新尋來的香了沒,味道如何?”

正是這份晏明月熟悉的親切熟絡的態度,前世她才毫無防備地將桂太妃視作自己親近之人,桂太妃同她相處少有架子,閑來無事時,她總愛來齊悅宮坐上一坐。

那熏在蘭亭苑的凝神香便是桂太妃差人送來的。

“明月見過太妃娘娘。”晏明月沒急著往裏走,立於屏風後規規矩矩朝著裏面行了禮。

裏頭傳來一聲輕笑:“今個兒怎這般規矩,免禮,進來吧。”

桂太妃是宮裏出了名的性子隨和,晏明月嘴甜人嬌,碰上毫無架子的桂太妃,以往是有些沒規沒矩,今日這般恭敬行禮,倒是顯得有些生分了。

只是晏明月現在,也的確沒了那份與她故作親近的心思,日後造反之人是葉蕭,而桂太妃在這其中又扮演著什麽角色她還不得而知,既知她並非表面這般友好,自然也得提防著些。

晏明月擡了步子緩步走到桂太妃跟前,屋內的貴妃榻上慵懶躺著一人,雍容華貴面容姣好,歲月似乎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養尊處優的生活令她如今看上去也與未出閣的年輕女子無異。

“坐吧,聽聞你前幾日病了,如今身子可還好,待會讓禦醫給你瞧瞧。”

晏明月屈膝坐在一旁,擡手將一縷碎發挽至耳後,淡笑道:“身子還未好全,又逢今兒個小雪,那便勞煩太妃娘娘了。”

這話一出,桂太妃頓時噎了一下,臉上堆起的隨和笑意僵住片刻,而後才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幹澀道:“明月莫怪,哀家這是念著這麽些日子未見你了,這便差人去喚你,卻沒瞧今個竟是小雪。”

這般對話前世倒也常有過,細想來,似乎桂太妃每次喚她,幾乎都是卡著她與賀凜爭吵或是冷戰的時間點來的,不論天晴或下雨,亦或是今日這般她大病初愈又正逢小雪。

只是那時她並不覺得如此有何不妥,反倒因著可以得以機會不必待在府上面對賀凜,將桂太妃的傳喚旨意當做金玉聖旨,說什麽也要前去。

但眼下再聽這番話,便覺有些可笑了,如此蹩腳又明顯的意圖,當時自己怎就未能明白呢。

晏明月莞爾一笑:“明月哪敢怪娘娘,不知娘娘今日喚我前來,所為何事?”

桂太妃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她總覺今日的晏明月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哪裏奇怪,心底隱隱有些不安,而後還是斂去了慌亂,柔聲道:“不就是覺著與你久未見了,念著你罷,還有哀家這新尋得的香,你若喜歡,哀家便差人送些去你府上,那北淵王又是自戰場上摸爬滾打的男人,他又哪懂憐惜女兒家,哀家知你喜歡熏香,這便將你喚來了。”

以往晏明月聽了這話,早便被桂太妃帶偏了心思,思及賀凜的冷硬古板,便自覺自己委屈極了。

今日聞言,倒也僅是擡了眉眼,不鹹不淡道:“明月多謝娘娘掛念,不過這味道有些甜膩,並非我所喜。”

話音剛落,晏明月又話鋒一轉,露出了嬌俏的笑來:“不過娘娘上次送我的凝神香我倒是甚是喜歡,安神助眠,這些日子托娘娘的福,睡得極好,不知娘娘可否再贈一些予我,之前那些都快用完了。”

原本還提著一顆心的桂太妃,在聽聞晏明月這番話後,又微不可聞松了口氣,方才還覺今日晏明月頗有些反常,倒是自己多慮了。

這便擡手喚來了宮女:“將我屋中餘下的那些凝神香給北淵王府送去,再叫李全德再多弄些回來。”

“是,娘娘。”

晏明月笑臉盈盈,看不出異常,她倒沒想眼下便和桂太妃撕破臉,一來太過可疑,二來在局勢還未清明之前,她自是不會輕舉妄動。

即使前世賀凜守住了皇城,也保下了晏律,可那夜皇城所流幹的血,以及無辜喪命之人,今生她皆不想再叫這一幕發生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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