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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源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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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鐘頭後,楊斐遠和林渠成跟著侍從走進這間包廂。二人今日的裝扮十分相像,紅色的針織帽,赭色的圍巾。

楊斐遠邊往裏走邊跟林渠成說著:“……沒想到你姐夫也有本大爺這麽高的品味,哇哈哈……”林渠成邊走邊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松掉的圍巾。

林雅珊見他們進來了,不急不緩地起身,事先向蘇毅介紹道:“左邊的是我弟弟林渠成,右邊的是我朋友楊斐遠。”

楊斐遠倏然停住腳步,呆若木雞。林渠成已經走過去跟蘇毅打招呼,林雅珊介紹說:“這是蘇毅。”然後她發現楊斐遠還沒有過來,就朝駐足在門口的楊斐遠喊道:“斐遠,你楞在那裏幹嘛,快過來。”

楊斐遠還是一言不發地停留在原地,過長的斜留海豎直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遮擋了覆雜的情緒。楊斐遠看著蘇毅走向他,笑容親切熟悉,卻是那麽久遠的記憶裏的事情了。

蘇毅站到他面前,微微一笑,發問:“不記得我了嗎?”這聲音,仿佛是從多年前的清晨傳來,他還在睡夢之中,道早安的聲音擾人地出現。

林雅珊覺得這一幕著實詭異,她先前沒有想到過這一層,但是現在臨場想到,既然蘇毅有楊斐瑋的私人電話,那麽他和楊斐遠相識是再正常不過的了。然而,看楊斐遠的反應,似乎並不是什麽愉快的相識。她以眼神詢問林渠成,對方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下一秒,楊斐遠迅速朝眼前的人撲了上去,情緒激動且亢奮地喊道:“蘇毅!”興奮愉悅之情,溢於言表。他緊緊抱著蘇毅,嘴角不自覺地彎成了月牙形狀。楊斐遠在心裏默念,蘇毅,你終於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蘇毅站在那裏任他抱著,緩緩擡手摸撲在自己身上的楊斐遠的腦袋,觸及紅色針織帽後,他笑道:“阿遠,都多大了,怎麽還跟以前似的,也不怕被人笑話。”

林雅珊看了看林渠成,林渠成於是走過去,問道:“斐遠,你們認識啊?”林雅珊跟著他款款走過去。

楊斐遠松了手,笑嘻嘻地跑到林雅珊和林渠成的中間,面對著轉過身來的蘇毅,先跟林家姐弟說:“蘇毅是我兄弟,我們倆打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接著又調笑著跟蘇毅說:“雅珊的話,你還不知道吧,她可是我的前女友哦!”最後,他一拉林渠成,眉開眼笑地對蘇毅說:“這是我男人,林渠成。”

四人落座後,楊斐遠挑剔地點著菜,問林渠成想喝點什麽。林渠成沒有意見,蘇毅說不如來瓶巴黎之花,楊斐遠頷首,但卻是點了兩杯橙汁。

點完餐,楊斐遠又喋喋不休地說起來:“沒想到你就是雅珊新交往的那個男朋友……”

“別胡說!”林雅珊扯了扯他的袖子,羞赧之情盡顯。

“好啦好啦。”楊斐遠沒有看到過這麽羞澀的林雅珊,都不好意思跟她貧嘴了。楊斐遠問蘇毅:“你這臭小子,回來了怎麽也不通知我一聲,快快從實招來,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蘇毅看著此刻鮮活鮮活的楊斐遠,嘴角不自覺得彎成迷人的弧度。西餐廳的水晶燈光為了給客人以浪漫的感受,特意做成了恍惚的感覺。蘇毅想起不久前他還站在泰晤士河的河岸上,斜對面遙望過去是大本鐘,那時他在徘徊、糾結,最終,他決定回來,決定立刻回來。

“我是九月份回來的。”蘇毅坦白說,他盯著楊斐遠,期待著他的反應。

果然,楊斐遠頓時暴跳如雷,既不顧用餐禮儀,也不顧蘇毅的面子問題。他跑到蘇毅跟前看著他,忽然上前拎起他的襯衫領口,怒斥道:“蘇毅,你太過分了!”

林雅珊和林渠成面色一變。林雅珊忙站起來勸說:“斐遠,有什麽話好好說,你先放開蘇毅。”與其同時林渠成過去拉開楊斐遠,“斐遠,斐遠……”

被拉開後,楊斐遠怒氣沖沖地盯著蘇毅,咬緊牙關,驀地又要沖上去,但被林渠成緊緊拉住。他掙開了林渠成的桎梏,堅決地轉身大步走出去。

“斐遠——”林渠成回頭看了眼淡定坐著的蘇毅,轉身追了出去。

好好的一個聖誕之夜,竟然會成了這樣。看方才楊斐遠的舉動,林雅珊猜想到,楊斐遠和蘇毅之間,一定有不淺的淵源。她看著鎮定自若的蘇毅,說:“也不早了,我想回去了。”

回去的車上,車裏放著輕音樂,蘇毅的面容淡淡的。經過這麽多次的交往,除去在咖啡館一個人沈思時候的他,林雅珊幾乎沒有看到過他這麽面無表情的樣子。蘇毅總是微微笑著,從不將情緒過多得展現出來,連心情不暢時候也只是這般淡淡的。

林雅珊憋得難受,就開口問道:“你和楊斐遠有過什麽不快嗎?”她說完這句,又補充道:“你可以不回答的,我就是隨便問問。”

蘇毅看著後視鏡中情緒低落的林雅珊,扯著嘴角笑道:“抱歉。”他的這一聲抱歉是為方才獨自沈浸在自我思緒中、忽略了林雅珊而向她道歉。蘇毅一轉方向盤,利索地避開盆栽,重新開回寬敞的大路上,淡淡地說:“我有十幾年的兄弟感情,但是我去了倫敦後,再也沒有聯系過他。”

林雅珊想起剛剛楊斐遠聽到蘇毅說九月份回來時候的劇烈起伏的情緒,心中大致有了理解。如果是她,十幾年深交的朋友斷了好幾年的聯系、即使回來後也不跟自己聯系,她也會震怒的。林雅珊問蘇毅:“為什麽?為什麽不跟他聯系呢?”

“原因很覆雜。有涉及到上一輩的,也有其他的,一時間說不清楚。”

林雅珊聽他說涉及到上一輩,意識到自己問多了。“不好意思,”她明白,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拋棄一段十幾年的兄弟感情,“十幾年的感情,就這樣去無痕跡,未免可惜。”

“你誤會了。”蘇毅風輕雲淡地微笑著,說:“不會‘去無痕跡’,因為沒有‘去’。以前是我不好,因為一點小問題就不敢聯系他。現在不同了,我們都長大了,都有能力去承擔。”蘇毅踩下剎車,轉頭看著林雅珊,笑道:“所以,我跟你前男友,還是要做最好的朋友的。”

與此同時,林渠成也從楊斐遠口中聽到了他與蘇毅十幾年的交情卻斷了聯系這件事情,他問道:“那你有主動聯系他嗎?”

楊斐遠深呼了一口氣,一團白霧在先前還未散盡的白霧中穿梭。“怎麽沒有呢……”他站在護欄前,回頭朝坐在石階上的林渠成綻放出一個明媚的笑容:“他走後我就開始給他寫信,可是開始一直不敢寄過去。過了大概半年吧,我繼續給他寫著信件,並且千方百計弄到了他在英國的住宅地址,給他寄去。持續了有一年多。”

林渠成擡著頭,全神貫註地聽他說著。陰沈的天際又開始飄起小雪,他的膚色白皙,瞳孔清亮,溫暖依舊。看著楊斐遠綻放得如此燦爛的笑容,林渠成心裏有難受的感覺,因為他註意到了楊斐遠燦爛笑容下瞳孔的黯淡。

“開始的時候,我還傻傻地跑到他家的花園外頭去,默默地在地上坐上大半天。然而,這一切,都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了。我寄給他的信件,無一得到回覆,如同石沈大海、渺無音訊。他之前留給我的電話,我打過去也是一直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蘇毅這個人就這樣子,從我的世界裏完全消失了……”

林渠成站起來,他想走過去給楊斐遠一個溫暖的擁抱。當林渠成走到楊斐遠面前時,看著楊同學露在外頭的微顫的手,林渠成用自己的手掌包住他冰冷的手,塞進大衣的口袋裏。“這樣,會不會暖和一點?”

楊斐遠的鼻子紅通通的,他可憐巴巴地看著給自己暖手的林渠成,差點就要掉下眼淚來,“成成,你會不會也有一天突然就不理我了,突然也從我面前消失了呢?”

林渠成把自己的手從口袋裏抽出來,從另一個口袋裏掏出餐巾紙,打開取出一張,攤開來,再對折。接著,林渠成把紙巾放到楊斐遠紅紅的鼻子上,輕輕說:“來,用力點。”楊斐遠照言用力擤鼻涕。林渠成又取出一張擦他的鼻子,問:“還有嗎?”楊斐遠搖搖腦袋。

林渠成摘下自己的紅色絨線帽子和赭色圍巾,把楊斐遠的手拉出來,分別用帽子和圍巾裹住。這個步驟做完後,他擁著楊斐遠的肩膀,從天臺往遠處看去,鄭重地說:“我不會離開,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情。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後,我垂暮老矣,閉眼死去。”

楊斐遠看著他神情肅穆的側臉,也十分鄭重地說:“那你就讓一讓我,讓我走在你的前頭,這樣,在我的餘下的人生中,你就都在我身邊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步

回去後,楊斐遠洗完澡躺在床上想起今晚偶然遇到蘇毅這件事情。看來,蘇毅並不知道他跟林雅珊的關系,不然,恐怕他是見不到蘇毅的了。聽到蘇毅說是九月份回來的時候,他心裏好憤怒好憤怒,同時也好難過好難過。

蘇毅回來的消息,楊斐遠一丁點兒都不知道。現在楊斐遠知道了,他心中苦澀地想,蘇毅回來之後,是不是根本就不想來找他,蘇毅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瓜葛?

蘇毅這些年的了無音訊、回來後對故友的遺忘,讓楊斐遠震怒。然而,他自己是知道的,這怪不得蘇毅。六年前的那件事情,把楊斐遠好好的人生都毀了,如果沒有遇到林雅珊姐弟,他毫不懷疑,自己餘下的人生都會渾渾噩噩下去,沒有了感情的羈絆。而蘇毅,怕是再也不會與他有任何的瓜葛。

他以為,自己已經放棄了蘇毅這個不想再跟他做朋友的朋友了,直到再次相見,楊斐遠才知道,十幾年的感情,絕對不是說沒了就能沒了的。他趴在被子上想:“蘇毅呢?蘇毅見到我以後,會不會也產生了心理上的沖擊,會不會也發現那麽多年的感情是難以遺忘的?”

他後悔了,後悔自己太過於沖動。他應該克制住自己,微笑著跟蘇毅和成成、雅珊一起吃完,然後自然而然地問蘇毅要聯系方式,並且有意無意地提起以前一起去過的地方,有意無意地提起過往的熟稔,最後再微笑著說再見。

楊斐遠嘟嘟嘴,爬起來伸手拽過抱枕,一個墊在背後,一個抱在懷裏。弄完以後,楊斐遠靠在床頭,開始回想蘇毅現在的樣子。

嗯……他好像穩重了不少,比以前更加帥氣了。他的體型有無變化,楊斐遠沒有註意,不過在國外這些年,楊斐遠想,蘇毅他的身材一定有變好。他的發型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都是令人一眼看上去十分舒服的。以前的話,額前的斜劉海很好看,迷死了不少的女生;現在,沒有劉海了,去除了少年氣的東西,顯得更具有魅力。

而蘇毅看他的眼神,溫和,寧靜。

可是,楊斐遠覺得蘇毅看誰的眼神都是這樣的。這讓他沮喪。

手機鈴聲的驟然響起,打斷了楊斐遠的愁緒。他看著屏幕上顯示的這串陌生的手機號碼,在接之前,他心裏默念了兩個字“蘇——毅——”。“餵。”

——“阿遠,睡了嗎?”

“嗯。”楊斐遠緊緊攥住被子,應答了一聲。

——“你已經睡了啊……那,那你就起來給我開一下門。”

“啊?”

——“我現在在你住的地方的門外,能不能來給我開一下門呀?”

楊斐遠立馬扔開抱枕、跳下床,赤足跑到房門口,才發覺自己應該表現的淡定一點。所以,他又跑回床邊磨磨蹭蹭地把拖鞋穿上,然後再慢悠悠地出去開門。

門把拉開的一剎那,楊斐遠看到了抱著一只一米八左右的白色泰迪熊的蘇毅。蘇毅面色柔和地站在門外,溫柔地朝楊斐遠笑,禮貌地問他:“阿遠,我可以進來嗎?”說完,他嘟著嘴揮了揮抱著的泰迪熊。他進門以後,把抱著的白色泰迪熊抱給楊斐遠:“聖誕節禮物。”

楊斐遠抱過來後放在沙發上,不冷不熱地問道:“你過來就是給我送這個聖誕節禮物的?”他說:“我可沒有聖誕節禮物好給你的,既然送到了,沒什麽其他的事情的話,你可以走了,我要睡覺了。”

蘇毅伸手揉他的頭發,眉開眼笑道:“阿遠怎麽還是這麽小心眼,身高倒是長了一點,氣量好像一點都沒有變化啊!”

楊斐遠往後退了退,不滿地看了看他,說:“摸我頭做什麽,我們有很熟嗎?難道英國人都是在街頭隨便看見個人,不管認識不認識,就跑上前去摸人家的頭的嗎?!”

蘇毅笑道:“你這孩子,還真是沒太大的變化。”他徑自走到沙發邊坐下,擡起眼眸,目光寧靜如水。“一直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本來打算好了,在這個月月末的夜晚、在跨年的時候出現在你身邊,好讓你感動得不去計較我的過錯。”

楊斐遠沈默,蘇毅溫柔的目光讓他心裏的負疚感愈加變大。他垂下視線,沿著就近的沙發坐下,看著自己毛茸茸的拖鞋,不說話。

蘇毅繼續說著:“我知道你的這幾年的艱難,而我的軟弱、我的怯懦使得我沒有足夠的勇氣陪伴在你身邊、陪著你度過。現在,我回來了,阿遠的蘇毅回來了,我再也不離開了。阿遠,你可以原諒我嗎?”他盯著楊斐遠輕輕顫動著的眼睫毛,溫聲細語地如是說。

你的無法面對我,是人之常情,我又有何資格談什麽原諒不原諒的?你能夠回來,能夠不再嫌棄我,這對我來說,已是莫大的恩賜了。楊斐遠咬著嘴唇,猶疑著問他:“我們可能回到過去,像之前那麽要好嗎?”

蘇毅脫了西裝,笑道:“是要一起睡嗎?我現在從個男生轉變成一個男人了,我可不保證跟你睡的時候,我能不能把持得住哦!”

楊斐遠拎起泰迪熊朝他砸過去,“一點都不好笑!”他問蘇毅:“這次回來真的不走了嗎?喬蔓阿姨也回來了嗎?”

“媽媽還在倫敦,可能明年會回來。至於爺爺,是要在倫敦住下去了。”蘇毅的祖父蘇芪四年前娶了一個比喬蔓還要小上好幾歲的妻子,這個,蘇毅暫時不想跟楊斐遠提起。“我的話,我本來就是H市的人,而蘇家的家業這幾年也逐漸轉回了國內,我總歸是要回來的。”

“說到底,還是為你的事業回來的。”楊斐遠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白色泰迪,不滿地嘟囔。

蘇毅看著他又耷拉下去的小腦袋,眼底的笑意變深。就在這個時候,楊斐遠的手機又響起來了。楊斐遠接起:“餵,哥。”

楊斐瑋的聲音通過無線電波傳過來:“阿遠,不早了,還沒有睡嗎?”似乎只是簡單的慣常問候。

“是啊,哥你不是也還沒睡嗎?”楊斐遠耐不住興奮,直接就迫不及待地跟楊斐瑋說:“誒,哥,你知道嗎,蘇毅回來了。”

“嗯。”楊斐遠應了一聲,說:“你的小男朋友在你旁邊嗎?你們是不是還在外頭?年輕人不要玩得太過火了,差不多就回去吧……你那個小男朋友看上去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想來是能替我們好好照顧你的。你們兩個好好過聖誕吧,開心點。”

“我們已經回來了,我早就回到公寓裏了,成成也已經回學校了。”說完這個,楊斐遠繼續興致盎然地說:“哥,你猜我晚上吃飯遇見誰了?我跟你說,我遇到蘇毅了!而且他現在就跟我在一起呢!”

蘇毅看楊斐遠這麽開心,他的愉悅指數也上升了許多。楊斐遠嘻嘻地朝他笑,他回以溫雅的笑容。他猜,楊斐瑋此刻的表情一定不好看,這樣想,更加開心了,他的笑容愈加盛開。果然,跟阿遠待在一起,是件特別開心的事情。

楊斐遠結束通話後,興致勃勃地跟蘇毅商量:“蘇毅,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去我家吃晚飯吧,我哥哥嫂嫂還有齊叔柳嫂、張嫂他們看見你,肯定開心死的。”

“好啊,我也挺想念他們的。”蘇毅一臉真誠地說。然後,蘇毅的手機震動,他掏出來,看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笑容無懈可擊。“餵,我是蘇毅。”

“蘇總,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了,您還好嗎?”蘇毅的聲線溫柔,音色中聽得出愉悅。

“承蒙蘇總記念。聽說蘇總與家弟正相談甚歡,楊某有一句話要奉勸蘇總:望蘇總適可而止,免得後悔無期。”

“那就多謝提醒了,我一定牢記與心,並且始終感謝您的教誨。”那邊道別掛了電話後,蘇毅放下手機,溫柔地看著一雙清澈的眼眸一直盯著自己的楊斐遠,說:“是一個老朋友打來了,隨便聊了兩句。”

楊斐遠對蘇毅剛剛接的那通電話,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他覺得無非是生意上有往來的人打來的,但是蘇毅這麽一提,他想到蘇毅接電話時用了“您”、“教誨”這樣的詞匯,就自然而然地問道:“是個長輩打來的嗎?”

“算是吧。”他看著手機,笑容裏有一種意味不明的東西。

長輩的話,楊斐遠在腦海裏回想著,他和蘇毅有哪些長輩。把想得到的那些人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楊斐遠覺得都不是,就想著,可能是時間久了,他有些長輩都記不得了。像五一做壽的世伯這樣的人物,楊斐遠都是沒有什麽印象的,但是蘇毅不同,他從小就招這一輩人的喜歡。

“你明天晚上沒有課的話,我們吃個飯吧。”蘇毅提議道。

“好呀,我明天晚上沒有課。我記得雅珊也沒有課”,他想了想,說,“成成倒是有通識課,不過沒什麽大問題,直接逃掉就好了。”他嘻嘻一笑,“反正這樣的事情,我們也已經不是第一次幹了。”

蘇毅的笑容淡了淡,不過他的微笑向來淡雅,也就並不太看得出端倪來。“改天在大家一起聚餐吧。明天的話,我是這麽想的:好久不見了,我們可以把熟悉的地方再一起逛逛,消除一下我們兩個之間隔了六年的距離。”

楊斐遠收起笑容,目光淡淡地投向蘇毅,說:“恐怕不夠。”

蘇毅的笑容一僵,眼底劃過一抹意外。楊斐遠驟然變化的情緒讓他措手不及,按照他原先的設想,這一步的進行理應是十分順暢的。他飛快在腦海裏構造解決的辦法,嘴邊的笑容在僵了一秒後依舊柔和著。

哪想楊斐遠又驟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六年不理我,靠一頓區區的晚飯怎麽足夠啊!要我說,我們明天下午三點就去小學那一帶,從那裏開始掃蕩食物。”

又坐著說了一會兒話,天色不早了,蘇毅就溫和地表示明天再來。楊斐遠有點小失望,但是他自然是不會說出來的。蘇毅看了出來,他溫柔地笑著,只說明天見。蘇毅從楊斐遠的公寓出來,回頭望了一眼,帶著笑容身姿挺拔地走樓梯下去。他心裏想著:楊斐瑋,這一次,就當是我對你的尊重,以後你若再來妨礙,我就不能保證是否結束對你的手下留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個評論唄TAT

第二步

和雨希坐在沙發上沈思,楊斐瑋站在落地窗前沈默。本來該是一個美好的聖誕夜晚。和雨希嘆了一口氣,開口:“現在該怎麽辦?”她知覺到,一場腥風血雨已然是不可避免的了。“蘇毅還不知道阿遠的身體狀況吧,不如……”

“不可以!”楊斐瑋斷然否定她的建議。

和雨希覺得蘇毅要是知道阿遠的身體狀況,很有可能就不會再來招惹他了。不過她承認,剛剛自己的這個想法,太欠妥考慮了。本來蘇毅回來這麽久了,都沒有去找過阿遠,她以為蘇毅是想要將過去那一頁徹底翻過去。到底是她太樂觀了。

蘇毅若只是當做故友相逢那還好,就怕會橫生出什麽糾葛來。和雨希托著腮幫子問還站在窗那邊的楊斐瑋:“你說,現在蘇毅對阿遠,是個什麽心態?”

楊斐瑋瞇了瞇眼,鎮定地說:“不管是什麽心態,都休想再做什麽。”

“可是……”和雨希站起來,繞過茶幾,走到楊斐瑋旁邊,順著他的視線望著花園裏明亮的覆古宮燈,說:“阿遠明明這麽喜歡蘇毅,他一直都盼望著蘇毅回來,這你也知道。好不容易蘇毅回來了,我怕即使蘇毅不去招惹阿遠,阿遠自己也會要跑上去跟他親近,萬一……”萬一蘇毅生出不好的心思,阿遠不就要吃虧了?

楊斐瑋胸有成竹地說:“不會。你忘了阿遠有了那個叫林渠成的了嗎?”

和雨希腦海裏浮現出林渠成清清爽爽的、陽光十足的模樣,點點頭,說:“那的確是個讓人放心的孩子。上回他我問過他,要是他家裏知道了怎麽辦;他說,他父母已經不反對了,只是不支持罷了。如此說來,倒是妥當了。”

手機在手掌裏轉了幾圈,楊斐瑋朝和雨希笑笑,“你猜我現在打給阿遠,會怎麽樣?”

他心下自有計較,並且,他勝券在握。

和雨希不解,剛要開口詢問,楊斐瑋已經打出了電話:“餵,阿遠,睡了嗎?”

和雨希聽見楊斐瑋對著手機說:“明天晚上帶上次被我揍了一頓的那孩子還有他那個姐姐來家裏吃頓便飯吧,大家氣氛融洽地聚一聚。”那邊楊斐遠不知道回了什麽,然後楊斐瑋就說:“你這算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找個其他日子就不成了嗎?明晚我難得沒有應酬,一起吃頓飯,讓齊叔他們也見見,你不樂意嗎?”最後,楊斐瑋說:“嗯,好,那就這樣。明天我讓司機去接你們。”

等楊斐瑋掛了電話,和雨希問他:“明天家裏要舉行家宴嗎?你剛才怎麽沒有跟我提?”楊斐瑋投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和雨希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你這是出奇制勝,給蘇毅迎面一擊啊!”

楊斐瑋誇和雨希:“楊夫人又變聰明了啊!”他揉著和雨希,淡定地說:“這次的晚餐,相當於是把林渠成正式介紹給我們家,阿遠絕對不會放棄這個給林渠成正名的機會。而蘇毅那邊,我們也可以看看他會有什麽動作,若是風平浪靜,那麽一切就還好。”

翌日晚上六點楊斐瑋打給楊斐遠,楊斐遠說他們已經在路上了。和雨希舒了一口氣,說:“看來蘇毅在英國待了六年,早就對我們阿遠沒有什麽其他的企圖了。”

“但願吧。”楊斐瑋說。

過了一刻鐘,他們到了。楊斐瑋和和雨希看到他們後,臉色又凝重起來,因為同來的,還有此刻款款而笑地向他二人問好的蘇毅。

和雨希楞了楞後就不失禮地招呼大家,並且熱情對蘇毅說:“蘇毅回來了啊,好幾年不見變得越來越帥了啊!我們該單獨給你準備一頓晚宴的,今天怎麽沒打聲招呼就跟阿遠的朋友一起過來了呢,讓我們一點準備都沒有。”

楊斐遠傻呵呵地搶在蘇毅前頭說:“蘇毅說要給你們一個驚喜。我就說,嫂嫂看見蘇毅回來了,一定會跟我一樣開心的。”和雨希只好保持著微笑,一臉喜氣洋洋的感覺。

楊斐瑋就沒有顧忌,他直接鐵青著一張臉質問楊斐遠:“阿遠,我們兩家見面吃飯,你多找了個外人來,這恐怕不太好吧?”他看見蘇毅近乎完美的笑容,越發覺得他實在偽善。

楊斐遠特意挨著蘇毅坐,拉著他的胳膊對楊斐瑋說:“蘇毅就跟我們自家人一樣,怎麽能算是外人呢?我們這麽熟了,以前互相跑來跑去,哪裏跟大人們打過招呼了嘛!”

話說昨晚楊斐遠在蘇毅走後依舊睡不著,然後就是楊斐瑋打那通電話過來。楊斐遠明天既想要跟蘇毅出去又想要帶林渠成回家裏吃飯,陷入了兩難。最後,他答應楊斐瑋帶林家姐弟回家吃晚飯。掛了電話以後,楊斐遠立馬打給蘇毅,說明了情況。

蘇毅自然是說那我還是改日再請你吧,而蘇毅之所以為蘇毅,蘇毅之所以此刻坐在了楊斐瑋的對面,就是因為他接下去還說了一句話:“不如我明天跟你們一起去吧,好久不去你家了,好懷念柳嫂和張嫂的手藝。”

楊斐遠巴不得蘇毅跟他們一起去,忙說好。蘇毅狡黠地說:“先不要告訴你哥哥嫂嫂,等我明天過去給他們一個驚喜。”

“好呀好呀。”楊斐遠想象著和雨希一定會激動得跟他一樣撲到蘇毅身上去,不知道楊斐瑋會不會故意露出吃醋的表情呢?他還真是太期待明天的晚飯了呢!

而現在的狀況,與楊斐遠想象中的情景雖不能說是大相徑庭,但是卻實在是沒有一點符合的。然而,處於興奮狀態的楊斐遠並沒有因為這個而影響到了好心情,自然也不會深入細想。

齊叔柳嫂還有張嫂看見蘇毅的時候如楊斐遠意料之中的歡喜得不得了。柳嫂還臨時添了一個蘇毅最喜歡的菜式。齊叔激動地跟蘇毅說:“你回來就好了,以後我們阿遠還要托你多照顧了。”蘇毅真誠地對齊叔說:“我會的。”

楊斐遠笑了,林渠成吃醋了,林雅珊奇怪了,楊斐遠的臉色更凜然了。齊叔開始拉著蘇毅感慨,和雨希說:“飯菜都好了,我們上桌再聊吧。”

菜色以柳嫂和張嫂最拿手的江浙菜為主,一頓飯吃得平平淡淡,並不波瀾壯闊。和雨希挨著林雅珊坐,與她親密交談,談些愛看的書之類的話題。

楊斐遠原本跟蘇毅講得起勁,楊斐瑋冷不丁來了一句:“阿遠,你不好好照顧你的那位朋友嗎?”楊斐遠就說:“那蘇毅你先跟我哥聊聊吧,你們一定也有很多話要說吧。”然後,楊斐遠就開開心心地給林渠成夾菜,轉身跟他講游戲裝備的事情。

蘇毅微微笑著,朝楊舉起酒杯:“斐瑋哥。”

楊斐瑋回以一笑,靠在椅背上不說話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吃完飯,上了茶水和甜點。楊斐瑋嚴肅地對楊斐遠和林渠成說:“阿遠,你們兩個到這一步,這麽堅定,倒是難能可貴。我和你雨希姐希望你們兩個能夠好好地走下去,互相忍耐、互相關愛,不要輕易辜負了彼此的這份感情。”

“楊斐瑋,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這麽正經?”楊斐遠趁勢扯了扯林渠成的袖子,狡黠地說:“還不快喊一聲哥,我哥正等著你喊他呢!”

林渠成“啊?”了一聲,疑惑地看著楊斐遠。楊斐遠急促地催道:“快喊哪!”楊斐瑋並沒有阻止的跡象。林渠成看向楊斐遠,發現對方目光善意地看著自己,於是他羞澀地低著頭,小聲喊了一聲:“哥。”

楊斐瑋“嗯”了一聲,用淡淡的口吻說:“這是你雨希姐。”

林渠成又羞澀地喊了一聲:“雨希姐。”

楊斐遠對於林渠成羞澀的模樣很滿意地笑了,說:“成成你真可愛,以後跟別人介紹你,我就說——這是我內人,林渠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楊斐瑋光明正大地觀察蘇毅的臉色,而蘇毅,笑得無懈可擊。如若不是還算清楚蘇毅是個什麽樣的人,楊斐瑋估摸著自己都會被他看似喜樂的笑容所欺騙。

又坐了一會兒就到十點了,S大的寢室十一點要準時關門,因此林雅珊和林渠成起身告辭。蘇毅是坐楊家載林氏姐弟來的車子來的,本來要再一起走。楊斐瑋發話說:“阿遠,你送成成和他姐姐回去吧,蘇毅我來送。我們好久不見,也好趁這個機會好好談談。”

楊斐遠本來想回嘴說那剛才怎麽不見你們好好聊聊?但是他轉念一想,不由覺得老哥還是太見外了——這是不想當著林雅珊姐弟的面跟蘇毅熱聊啊!

這時蘇毅也說:“阿遠,快送兩位回去吧,我待會兒就麻煩斐瑋哥了。你們快走吧,不然就要來不及。”

楊斐遠和林家姐弟走後,蘇毅先微笑著開口:“六年不見,雨希姐比以前更漂亮了啊,看來雨希姐是要一直年輕漂亮下去的,斐瑋哥真是好福氣啊。”和雨希幹笑了兩聲。蘇毅又繼續微笑地問楊斐瑋:“斐瑋哥想要聊點什麽呢?”

蘇毅的笑容,楊斐遠深惡痛絕。他讓和雨希把他的外套拿來,對蘇毅說:“我們出去喝一杯。”

和雨希拿著外套給他穿上,說:“我也要去。”

楊斐瑋本來想擁擁她再說接下去這句話,不過礙於蘇毅在場,他就只是摸了摸和雨希的背部,說:“天氣冷,你就待在家裏吧。”

去的,是楊斐瑋常去的一家酒吧,燈光是藍灰色調,背景音樂暧昧憂郁。男人和男人之間,威士忌再合適不過。

楊斐瑋喝了一杯後,冷冷地開口:“說吧。”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說的。”蘇毅攤了攤手,無辜地說:“說來說去,無非也就是我跟阿遠……”

“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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