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藝展上的人不少，大部分是主辦者的桃李來捧場，當然，也不乏陶藝愛好者。在一套青花釉下彩茶具前駐立了不一會兒，就有位精神矍鑠的老人紅光滿面地走過來。蘇毅與他握住手親切交談。

老人見證了大批學子的青蔥隨雲，眼看著多少的似水流年。蘇毅可稱得上是他出色的學生之一，所以他對蘇毅記憶深刻。寒暄了兩句，老人問道：“什麽時候回國的？都沒聽人提起。”

蘇毅答道：“就是九月份的事情。我這次回來知道的人還不多，除了公司的同事，故人基本上都不知道我回來了的消息。”

老人一過來就註意到了林雅珊的存在，笑說：“女朋友挺漂亮的啊。”

蘇毅給兩人互相做了簡單的介紹，林雅珊禮貌地向老人問了好。老人又打笑蘇毅：“你那個黏人的小男朋友怎麽沒有跟過來？倒是大了，覺得難為情了？”

蘇毅應承地笑著，只說：“改日定要帶他登門造訪。”

出來時是下午三點，蘇毅漫無目的地開著車。林雅珊發現這不是回學校的路，想要開口問他是要去哪裏，又不想多問、只想靜靜地坐著，最好是車一直開啊開啊開、永遠也開不到頭。

蘇毅問她：“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我們總不能就這麽一直呆在車上了。”他又補充一句：“不過要是你喜歡，即便是開到明天晚上，我也願意的。”他轉頭看了看林雅珊，後者臉頰浮上緋色，沒有發表意見。於是他問道：“我有點小餓了，陪我去吃點點心好嗎？”

“嗯。”林雅珊幾不可見地點點頭。

蘇毅帶她去的那家咖啡館與她做兼職的那家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墻上掛著眾多的油畫和素描，陽光透過頂上的玻璃傾斜而下、灑在淩空似的花盆上，滿滿的溫暖。

蘇毅依舊點了摩卡，仿佛了解林雅珊的愛好似的給她點了卡布基諾，然後就是幾樣甜品點心。

林雅珊說：“你真的很愛喝摩卡誒，我總以為你這樣的男性會習慣藍山。”是的，習慣，而不是喜歡。

“我曾經有個朋友最愛摩卡了，跟他一起久了，就習慣了。”他倏然清朗一笑，說：“不過今天啊，我喝卡布基諾，你喝摩卡。”

這家咖啡館的做咖啡手藝相當好，芝士蛋糕和黑森林也很是好吃。

蘇毅問道：“味道還不錯吧？”

林雅珊笑著點點頭，腹誹道，這麽貴的東西，味道能不好嗎！

蘇毅肌膚本就白皙，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得瓷白。他的一舉一動都十分優雅，看得出來是受過良好的教育的。林雅珊很難把他跟老舊的住宅聯系到一起，莫非他們家是遽然發跡的？他看起來對故宅的感情很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什麽青梅竹馬的往事。

“不知今晚是否有這個榮幸請林小姐用餐呢？”

“嗯……好啊。”林雅珊爽快地就答應了。她記得自己跟楊斐遠和成成說好晚上過去給他們煮晚飯，於是掏出手機想發短信告訴他們兩個要他們自己解決晚飯問題。掏出手機後，林雅珊才發現自己是出於勿擾模式，而未接來電高達三十七個，前面的都是楊斐遠打來的，後頭的一小半來自林渠成。

林雅珊跟蘇毅說了聲：“抱歉，我去下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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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疏有別，林雅珊自然是先打回給林渠成。一打過去，林渠成三三兩兩的句子拼湊出整件事情的始末。林雅珊心裏咯噔一下，記起楊斐遠說過他哥哥跆拳道很厲害，忙詢問林渠成身體有沒有怎樣。

林渠成是趴在自己的床上，還沒有完全緩過來，但是他絕對不可能訴苦，就說自己沒事，並且表達了對楊斐遠的擔憂。試想一下，楊斐遠那哥哥，連對自己這麽個初次見面的外人都能下得了這麽重的手，楊斐遠被他帶回家去後的境遇真是不堪料想。然而，這一步，早晚都是要走的。

出了這樣的事情，林雅珊斷然是不能坐視不理的了。她跟蘇毅表示了自己臨時有事，蘇毅送她回去的路上，她問他：“你如何看待同性戀？”

蘇毅一楞，明顯意料不到她會驀然問他這個問題。他看著面前的方向盤，說：“對於深刻的感情來說，年齡、身高都不會成為問題，性別自然也不會——只要愛得夠深。” ※※※※※※※※※※※※※※※※※※※※※※※※※※※※※※※※※※※※

在S大，男生不能進女寢、女生不能進男寢，所以林雅珊只能站在林渠成所在寢室樓的大廳裏打電話讓他下來。林渠成還趴在床上，就說自己很困，要睡覺。林雅珊不禁恨鐵不成鋼，通過電話朝他吼道：“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楊斐遠玩完了？！”

林渠成一聽，只好爬下床跑到樓下去。

二人去了隔壁寢室樓樓底的奶茶店，林渠成細細地把中午的事情描述了一遍，林雅珊掏出手機打給楊斐遠，結果卻是無人接聽的狀態。林渠成說：“我已經打了一下午了，都是無人接聽。”

“不會吧？他還打給了我好多個電話來著的啊！”林雅珊翻開記錄，發現今天裏楊斐遠的來電顯示都是在下午一點前的。

“姐，斐遠他哥哥好像很生氣，那他會不會很慘啊？”林渠成不無擔心地問道。

林雅珊搖搖頭，鄭重其事地說：“依我看來，楊斐遠他哥哥可能有很嚴重的戀弟情節，所以對他弟弟出軌這件事他絕對無法容忍。”

林渠成瞟了她一眼，默不作聲。

林雅珊看著老弟低落的反應，就知道自己講的這個笑話並沒有起到作用。也對，這個笑話連林雅珊自己都覺得真的不好笑。“我們先去吃晚飯，吃飽了才會有力氣去想辦法。”

林渠成站起來，情緒依舊低落著，說：“我去吃吧，我沒有胃口，先回寢室了。”林雅珊看著自己弟弟略微憔悴的面容，說道：“也好，你回去休息吧。”

她在奶茶店獨自坐了一會兒，沒有什麽思緒，就也回了寢室。寢室裏的姑娘們正要去食堂吃飯，問林雅珊吃過晚飯了嗎。林雅珊答說，還沒，不過要減肥，不打算吃晚飯。

一姑娘就調笑道：“看來林大小姐遇到喜歡的白馬王子了啊，著急著要保持好身材了。當時你跟楊斐遠在一起的時候，也沒見你多想要減肥呀！看來，這次的白馬王子質量相當好啊！”

林雅珊和楊斐遠自然而然的分手對於當時知道的人來說都很詫異，因為他們兩個分手後依舊如同還在一起時一樣。林雅珊也就只能解釋說，因為覺得不適合，就從戀人的位置轉變到了閨蜜的位置。

等她們都出去後，林雅珊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來似的，也不帶猶豫一下地，就直接打給蘇毅。她註意到過蘇毅的座駕是邁巴赫，如此說來，他可能會認識楊斐遠那個商界精英的哥哥。

電話通了以後，林雅珊開門見山地就問蘇毅，是否認識楊斐瑋。蘇毅很驚訝，說認識，問她怎麽了。林雅珊一鼓作氣，說：“請問可以給我楊斐瑋先生的聯系方式嗎？”

蘇毅也不含糊：“私人or工作？”

林雅珊楞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說：“私人。”

蘇毅翻出通訊錄報給她以後，就說：“無論你遇到什麽事情，都可以找我。雖然我不一定有幫你解決的能力，但是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地去幫助你。”

“啊……”林雅珊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說什麽，最後蘇毅開口說：“那有事的時候再打給我吧，先就這樣了，拜拜。”

“拜拜。”林雅珊掛斷了電話，把手機放到桌子上，低頭看見紙上赫然存在的那一列數字，蘇毅那兩句話在她耳邊回響。她猛然抓起手機再次滑到通訊錄的界面，按下那個名字——蘇毅。

“餵，雅珊？”他溫暖的聲音響起。

林雅珊心跳得砰砰的。以前，他只稱呼她為“林小姐”，這驟然冒出的一聲“雅珊”，明明是第一次這麽喊她，卻顯得這麽熟稔。林雅珊佯裝鎮定道：“我只是打過來，跟你說一聲——謝謝。”

她想，他在電話那頭一定是笑了的，那笑容一定清澈溫和、如同陽春三月的微風裹暖陽。他在那頭說：“不用謝，以後不用跟我說這麽生疏的感謝用語。”

她又不知該如何接他這句話了，她等著他會開口結束這段通話，然而，那頭一直都沒有再出現聲響。於是，林雅珊輕輕地、小心翼翼地說：“那麽……晚安。”

“嗯，晚安。”他回道。

又掛了電話，林雅珊的心緒還是沒有平定下來。手機屏幕主界面上顯示著五點四十二分。“我怎麽會跟他說晚安！！”林雅珊恨不得用腦袋去撞墻。

此刻的情緒混亂，思維也不暢通，明顯不適合打給楊斐瑋。林雅珊把紙片上剛剛記下來的號碼存進手機裏，換上運動鞋，決定先出去跑兩圈。

另一頭，蘇毅正在審閱上一季度的財務報表。總裁辦公室燈火晝亮。他擱下鋼筆，拿起座機的聽筒連外線：“餵，我是蘇毅。”

“替我送以一束香檳玫瑰給林雅珊小姐。”他說完，聽著對方的問句，說：“對，送去學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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