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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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亞深淵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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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沒想到化身成狂獸的季方唯竟然帶著自己跳下了又一個深淵。
冷風不斷刮過周衍的臉, 陡然增加的失重感讓周衍忍不住抱緊了狂獸的尾巴。
“你……要……去……哪……裏？”周衍說的幾個字被風拉得很長。
狂獸低吼一聲，用尖利的爪子掛住了魔淵邊緣凸起的石塊。
兩人掛在魔淵的巖壁上，周衍的腳下仍是不可見底的深淵。
狂獸往下爬的速度很快, 風從下方的深淵中呼呼吹來，周衍更加抱緊了那只狂獸粗壯的尾巴，就連薇薇安都從口袋裏鉆出來，說道：“發生什麽事了！”
“鉆進去, 好好待著。”周衍捏住它的頭，強硬地塞回了口袋。
不知爬了多久, 漆黑巖壁上漸漸有著同樣的藍色光斑，不過並沒有像之前那樣閃爍, 好像只是印在墻上的死物一般, 再次看到重覆的場景，周衍卻有些難過。
為了分散註意力, 周衍提醒道：“快要到了。”
狂獸低吟了一聲, 表示自己知道了，它卻並不下落, 而是貼在巖壁上, 似乎在尋找著什麽東西。
周衍問道：“你在找什麽？”
狂獸並沒有答話，它開始漫無目的在巖壁上尋找著, 連帶著那條尾巴都不由自主地甩動。
周衍整個人都被晃得頭暈眼花, 他艱難地抽出一把鐵釘，釘在了巖壁上，接住著釘子的力量拉扯住狂獸的尾巴，說道：“你要找什麽？你跟我說, 我們一起找。”
狂獸身形頓住, 晶石微微的藍光將他的肌膚映得熠熠生輝, 它張了張嘴，只發出一聲低吼，這無法表達的急躁讓它又一次緊緊皺起高聳的眉骨，粗長的尾巴又不斷地在半空中揮舞。
周衍感覺自己這時候變成了一個馴獸師，他將繩索掛在鐵釘上，穩住身體後，說道：“冷靜，冷靜一點。”
這樣的姿勢周衍都不知道是否有效，他忐忑不安地看著那只狂躁的野獸。
狂獸望著周衍清澈的雙眼，口中低吟一聲，鼓起的肌肉隨之平緩下，它微微側頭，似乎在思考如何表達，隨後將眼睛慢慢貼近了巖壁，做出一個尋找的動作。
周衍明白他的意思，拿出僅剩的幾根，將其中一根掰斷，瞬間亮起耀眼的藍光。
將貼近光滑的巖壁，周衍發現了端倪，這裏的巖壁似乎有些不一樣，觸感溫度特別低，有玻璃的質感，等周衍學著季方唯的樣子更加靠近時，他發現這裏的巖壁竟隱隱透出一點透明的翠綠。
周衍瞪圓了眼睛，他將燃燒棒更加貼近巖壁，這次他能確定，這裏的石頭質地並沒有那麽簡單。
周衍說道：“這是，這是翡翠？”
狂獸點點頭。
周衍瞇起眼睛，數著上面的細微藍點，漸漸明白了這個世界的秘密，他說道：“你的意思是，這裏是你買的那個礦洞？”
狂獸並沒有否認，只是搖晃了一下尾巴。
現實和副本，總是存在關聯。周衍也不由自主地尋找著那些藍點的痕跡，當他看見了一處熟悉的花紋時，停住了身形，望著那些藍點的痕跡，說道：“這，這好像是放在我門口的那塊翡翠。”
“這是怎麽回事？”周衍敲了敲那石頭，剛想回頭詢問季方唯，看著它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忍不住翹起了嘴角，說道，“算了，你現在估計也不知道。”
他將耳朵貼在那冰冷的石壁上，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覺，總覺得自己聽到了非常輕微的機器轟鳴聲。
周衍不可置信地說道：“他們，現實的他們正在挖掘礦石？”
狂獸不明所以地甩了一下尾巴。
這個認知讓周衍的心跳如雷，拉著繩索小心翼翼地往下爬，說道：“我知道了，現實的罕亞礦坑，如果再往下挖的話，就會發現類似罕亞晶石一樣有放射性的輻射物質，對嗎？”
隨後，他自顧自地搖了搖頭，說道：“算了，問你也不知道。”
這句話有十足輕視的意思，讓狂獸有些生氣，它重重地用尾巴敲擊了一下石壁，充分表達了它的憤怒。
這樣的舉動周衍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安慰道：“你知道，你什麽都知道。”
他將往下方拋去，果不其然，幾座熟悉的建築在黑暗處若隱約現，又是安布羅基地。
周衍：“這是新的時間線？”
狂獸嗯了一聲，不知是不是故意報覆周衍之前的輕視，它故技重施地用尾巴卷住了周衍的腰，帶著惡作劇般的趣味，強健的雙腿在石壁上一蹬，從高高的石壁上往安布羅基地跳去。
周衍再次抱緊了它的尾巴，內心不知罵了它多少回。
等到一人一獸落地，還沒等站穩，周衍就急不可待地往前跑去，見到前方的場景，他驚詫地楞在原地。
安布羅基地門口的平地上，幾尊栩栩如生的狂獸晶石雕像爭相恐後地往魔淵走去，這樣的場景，他見過了兩次。
這是第三次。
周衍的喉嚨都發緊，他喃喃自語道：“我們，我們又回到了原地？”
狂獸踩了踩幹燥的地面，它示意這裏的地面還沒有流水淹沒。
周衍定了定神，他靠近那些狂獸，看清了它們的形態，說道：“是，是他們變成的狂獸。”
“不對。”周衍說道，他將視線轉到一旁完整的帳篷，上面的礬布正完好地掛在帳篷的支架上。
他的腦中靈光閃過，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不管化為狂獸的季方唯是否能聽懂，周衍跑向它，雙手捧著它的頭顱，眼中藏不住的驚喜，說道：“我們，我們好像回到了過去……”
狂獸蹭了蹭周衍的手，又甩了一下尾巴。
它的尾巴很長，肌肉強健，隨便一甩，就將支撐帳篷的鐵桿擊落在地，而那掩蓋灰塵的帆布慢慢落在了地上，蓋住了一般的晶石雕像。
周衍扯住那些帆布，將所有的晶石雕塑遮蓋得嚴嚴實實，又將固定礬布的粗繩按照記憶中的位置，放在了地面中間。
周衍慢慢地走到那間簡陋的房屋，他看著門鎖上被狂獸扭曲的痕跡，貼耳在銹跡斑斑的鐵門上，裏面傳來了同樣詭異的噠噠噠聲。
這聲音不免讓周衍的心跳加快了許多，他瞇了瞇眼睛，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房門。
果然如他所料，鑲嵌在墻壁上的罕亞晶石映出了屋內的一片狼藉，而那打字機仍在孜孜不倦地打印出一張張紙張。
周衍停下了腳步，為什麽這個打字機還在運作……
他在地上拿起那些泛黃的紙張，上面的信息與他之前看過的一模一樣。
“不對，我們不是單純的回到了「過去」，”周衍緩緩地說道，“應該是所有的時間線都疊在了一起……”
周衍掰下墻壁上的罕亞晶石，說道：“那麽也就是說，張旭旭所背的晶石炸彈，仍舊會在隔壁的倉庫，但是這裏還是會被水淹沒……”
之前的記憶如電影般在周衍的腦海裏一一掠過，他應該慶幸自己有著異於常人的記憶力，才能將所有的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問題就在於張旭旭的武器，我們應該將它們摧毀。”
周衍來到基地隔壁的倉庫內，落滿積灰的倉庫內，擺放著一排排數量眾多的照明彈以及晶石彈，都在散發著危險的藍光。
為了測試自己的猜想是否準確，周衍從口袋裏拿出了僅剩的一根照明彈。
在他的註視下，倉庫中的一根照明彈像之前的晶石那樣化成齏粉，消失得無影無蹤。
湮滅也是有先後順序，周衍手中的照明彈屬於「過去」的時間線，而在倉庫中的照明彈屬於「現在」的時間線，如果兩者相遇，那麽屬於「現在」時間線的物品會發生湮滅。
“果然是這樣，”周衍看向那些炸彈，喃喃自語地說道，“那我應該拿走這些晶石彈，然後回到過去的時間線，將所有的炸彈全部湮滅。”
他深吸一口氣，接下來的行動，必須將每一步都計算在心裏，首先要把目前的時間線繼續下去，並且拿到地心之石，完成通關任務，才能帶著季方唯一起回到現實世界。
他變成狂獸應該是副本的影響，如果回到現實世界，那麽季方唯也能夠恢覆原來的樣子。
之前季方唯之所以不回答地心之石在哪裏，應該就是擔心罕亞世界被毀滅，他同時也是罕亞的神明，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世界毀於洪水。
周衍將所有晶石彈放進了物品欄，恢覆了安布羅基地的樣子，隨後慢慢地走到基地門口的平地上。
他蹲下身子，撫摸著一處沙地，上面還殘留著深深的血漬，是方琊真留下的，可是他的身體已經湮滅在這個世界中。
周衍忍不住從一旁的砂礫地上掬起一抔沙土，蓋在了那攤刺眼的血漬上。
狂獸一直在旁邊乖巧地等待著周衍一系列的行動，直到它看著周衍跪坐在一處沙地上，神情落寞地看著那一處被血染黑的土地。
莫名而來的不快籠罩了狂獸簡單的大腦，它快步走到周衍面前，用爪子草草地覆蓋上一層沙土，掩埋了那處血漬。
隨後指了指自己的心臟，漆黑的瞳孔中閃過一道藍芒，將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漸漸地變成了墨藍色。
相同的眼神默默地看著周衍，似乎在說他們都還在。
見它如此幼稚的動作，周衍勉強地露出一絲微笑，雖然在理智上知道他們應該是同一個人。
但是就在剛才眼睜睜地看著方琊真消失在自己面前，總是難以接受。
周衍摸了摸狂獸的腦袋，說道：“我都知道，只是我心裏有點難過。”
狂獸也低吟了一聲。
眼下不是難過的時候，周衍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站起來拍去身上的塵土，說道：“現在，讓我們去完成最後的時間線。”
狂獸歪了歪腦袋。
周衍召喚出了那個許久未見的工具箱，說道：“終於輪到它了。”
周衍打開工具箱，並不需要進行什麽草圖設計，內心已經有了答案。
他要變成那只帶翅膀的狂獸。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之前所有無法解釋的奇怪事故的原因。
“我們是不是要去完成之前的所經歷的事情。”周衍將泡沫塑片在地上晾幹，對著狂獸說道。
狂獸饒有興致地盯著他忙碌的動作，四肢蹲在地上，顯示出一股乖巧的意味。
周衍還是有些不習慣季方唯目前變成的模樣，雖然跟他相處的時間不久，但是在周衍的印象中季方唯是一個可靠且強大的隊友。
現在變成了一只連理智都有點不存在的野獸……
周衍輕咳一聲，這話絕對不能說出來，不然這只狂獸就要生氣了。
將所有的部件都準備好後，周衍猶豫了一下，對狂獸說道：“轉過身去。”
狂獸聽話地背過身，身上的倒刺仍舊在閃著寒光。
雖說之前周衍在工作中，自己也時常會充當特效化妝的模特，但說實話，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怪異的環境中貼上泡沫塑片。
而且還是全身型的特性化妝。
周衍一邊瞄著狂獸的背脊，一邊迅速脫去了自己的上衣，將沾滿膠水部分的模型貼到自己的身上。
薇薇安早就鉆出了周衍的口袋，它撲閃著翅膀看著周衍的動作，不禁瞪大了雙眼，還沒有看清就被一根粗壯的尾巴卷住了。
慢慢把小蝙蝠移到了自己的面前，狂獸漆黑的瞳孔裏閃爍著警告的光芒。
薇薇安立即會意，它安詳地閉上了眼睛，隨即裝死了過去。
時間緊迫，周衍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處在什麽時間線上，他必須保證另一個自己安全地來到安布羅基地。
所以只能粗略地制作一些關鍵部位的泡沫貼片，就連他的一雙翅膀都是用鐵絲粗略地制作的。
一切都只能依靠他那個新升級的「造物」天賦了。
手忙腳亂地將所有的關鍵部位的特效化妝貼在身上後，久違的系統上線了。
【叮！檢測到玩家周衍使用造物天賦Lv.03，請問是否需要開啟天賦？】
「yes」or【no】；
周衍立即點擊了確認。
泡沫模型的邊緣之間連接的縫隙非常粗糙，甚至都能看出翹起的模型部位以及膠水的痕跡。
在他點了確認的一瞬間，身上的原本硬質狀態的塑料泡沫泛起一陣陣白光，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接縫的邊緣處慢慢地往另一塊塑料泡沫連接，全身上下所有的部位都逐漸地連接在一處，就連胡亂塗上的白色顏料都變成如同像肌膚一般的光澤。
特效的趨勢還未停止，那些蒼白的肌膚攀爬上周衍的臉部，將他的頭顱全部包圍，只露出一雙屬於人類的眼睛。
更加神奇的體驗在於他的背部，這是從未有過的奇妙感受，他覺得自己的蝴蝶骨正在不斷地往體外延伸。
周衍轉頭看著自己的背部，掛在自己肩部的兩個粗糙的鋼架此時被一縷縷白色的骨質絲線包裹著，形成了一雙形狀優美的翅膀骨架，而用橡膠制作的肉膜上也慢慢顯出蜘蛛網般的血管，正在細不可查地微微跳動著。
身上突然多了一雙翅膀，周衍還有些不適應，他嘗試著控制了一下背部的翅膀。
地面卷起一道勁風，他借助著向下的氣流，整個人便輕盈地飛在了空中。
這是飛翔的感覺，周衍有些興奮地飛到了狂獸的頭頂，頗有些炫耀的意味。
薇薇安此時也立即蘇醒，看見周衍在空中飛翔，興奮地開始鼓掌，它也迫不及待地撲閃著蝠翼，對著周衍嘰嘰喳喳地說道：“周衍，你會飛了！”
此時周衍飛到了狂獸的上方，說道：“怎麽樣——”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地上的那只狂獸撲倒了。
背上傳來一陣劇痛。
鋒利而巨大的爪子牢牢地抵住了自己的翅膀，周衍都能感受到狂獸的尾巴在興奮地甩動。
糟了！
周衍忘記了季方唯現在完全保留了野獸的本能，如今自己這樣挑釁的行為，會讓他感到不滿。
而且更加難受的是，周衍此刻才發現經過技能加持後，自己所有的肌膚都是真實的觸感，也就是說，現在的自己是沒有穿衣服！
相當於果奔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更不要說身上還壓著一只虎視眈眈的狂獸！
“等一下，等一下！”周衍急忙說道，“我不飛了，不飛了！”
狂獸的野性也只是暴露了一瞬間，頓時它也清醒過來，放開了禁錮著周衍的爪子，甚至還把他的翅膀整理了一下，以示友好。
敏感的翅膀被觸碰的感覺更加糟糕，周衍的尾巴也不停地拍打著地上的塵土。
周衍緩慢地爬起來，本能地拍了一下身上的沙土，他對著在看好戲的薇薇安說道：“你還是進到工具箱裏吧，萬一碰到另一個時間線的「薇薇安」，那就不好了。”
薇薇安聽聞立馬鉆進了周衍的工具箱內，還伸出了一只小爪子把拉鏈拉得嚴嚴實實。
周衍裝好了工具箱，對著季方唯說道：“我們走吧。”
在季方唯的帶領下，周衍與他一同走到了安布羅基地旁的礦洞內。
此時的礦洞依舊保持著之前的模樣，地上散落著大小不一的罕亞晶石椎體，那些破損的礦車、軌道上都落滿了閃耀的晶石碎粒。
季方唯化身的狂獸眼瞳中閃過耀眼的藍光，那些落在地上的罕亞晶柱宛如時間倒退一般紛紛飛上洞穴頂端，與原本的斷口連接在一處。
片刻間，整個礦洞如同第一次見到的那般，恍若冰雪覆蓋一般晶瑩剔透。
周衍正要往原路返回時，季方唯卻拉住了他，它指了指一處堅實的石壁，隨後走入了那石壁，原本堅硬的石壁宛如柔軟的棉花一般，完全將它的身影融入。
“原來狂獸是可以在巖石中行走！”
周衍終於明白那無處不在的狂獸是如何偷襲的了，狂獸曾經是罕亞人化成，那麽它們的記憶深處一定保留著原本的沖動。
比如說對於罕亞晶石的渴望，所以它們也時常攻擊那些礦洞基地。
在巖石中行走的感覺非常微妙，不是完全的黑暗環境，而是巖石冰冷又柔軟的觸感不斷劃過周衍的肌膚，好像渾身浸在粘稠的膠水，那鑲嵌在巖石內部的罕亞晶石仿佛迎來了它們的主人一般，一路上為兩人閃爍著忽閃忽暗的藍光。
如果不是在巖石中行走，周衍都覺得自己現在置身於燦爛星河之中。
漸漸耳旁傳來了潺潺的水流聲，這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宛如萬馬齊奔一般，震得周衍的耳膜都鼓鼓作響。
兩人一同鉆出了巖壁，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處高聳的懸崖，巖壁之下是奔流不息的河水。
原本靜靜的暗河此刻猶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攪亂了平靜，強勁的水流撞擊在巖壁之上，掀起滔天的巨浪，甚至有些水珠都濺到了兩人的腳爪。
周衍明明記得「之前」他遇到的暗河，水位並沒有這麽高。
這這樣的異動讓周衍的腦中靈光一閃，他說道：“原來是這樣！”
也不管季方唯是否能聽懂，周衍激動地說道：“我記得之前上礦車的時候，感覺整個洞穴都震動了一下，他們說罕亞世界的地震很正常。”
“其實不是這樣的，那次地震，應該就是張旭旭在另一個魔淵上方引爆炸彈引起的地震，”周衍看向不斷降低的水平面，說道，“所以，所以「他們」能夠找到安布羅基地，都是因為地震讓地勢發生了變化，露出了前往安布羅基地的坐標。”
“這一切都是在不斷的循環，我其實一直很奇怪，為什麽那些罕亞人覺得地震很正常，”周衍的語調逐漸地緩慢了下來，“因為他們也一直在經歷輪回……”
狂獸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他的眼睛裏閃爍著藍光，連尾巴都不擺動了，只是垂落在崖下，顯示出他此刻內心的寧靜。
“要加快腳步了，”周衍扇動著翅膀，往空中飛去，說道，“我們要去13號基地。”
周衍刻意放緩了飛行的速度，但季方唯似乎並不喜歡他的遷就，強健的四肢在石壁上矯健地攀爬著，居然能完全追上周衍的身影。
兩人一齊到了雕有兩個罕亞神雕像的地方，此時的瀑布已經初見端倪。
只不過落差並沒有非常明顯，而在瀑布上方水域的頂端，有一處非常明顯的豁口。
這是之前地震造成的洞口，就是不知道13號基地的那些掘晶工是否還生存。
如果他們在活著，那麽這些人與周衍之前所存在的時間線並不相符，此刻周衍有了一個非常不忍的想法，他緩緩說道：“如果那些人還活著的話，難道需要我們去殺死他們？”
狂獸不明所以地低吼了一聲。
周衍停在那具高聳的石雕上，望著那個黑漆漆的豁口，猶豫地說道：“那麽殘忍的事情，我，我有些辦不到。”
突然，季方唯對著一處空無一物的石壁怒吼了一聲，身上的肌肉頓時緊繃，脊背上的倒刺都擺出攻擊的架勢。
“怎麽？”
周衍順著它的視線看去，發現那些石壁上湧起波浪般的花紋，光滑的石壁上伸出了一個醜陋而腫脹的腦袋。
蒼白的皮膚，帶血的獠牙，以猩紅的眼睛，正是周衍見到的狂獸。
季方唯仿佛被挑釁了一般，龐大的身軀跳入了石壁之內。
周衍也跟著他進入了石壁，他急忙拽住季方唯的尾巴，說道：“等等。”
根部傳來的拉扯感讓季方唯的心中湧起一股怒意，正要用尾巴刺穿那個不知好歹的家夥，又突然想起拽他的人是周衍，無奈地低吼了一聲，轉頭看著他。
周衍抱著他的尾巴，說道：“我們去13號基地看看。”
兩人追隨著那些狂獸的步伐，來到了13號基地的頂端，同之前看到的那樣，基地上部的巖壁已然被挖成了一處處深邃的黑洞。
他們爬下黑洞，見到13號基地的地面上落滿了人類的殘肢斷臂，而那些狂獸正在享受著饕餮美食，甚至有兩只狂獸爭奪起一具屍體，周衍認出那是13號基地隊長老汪的屍體。
這樣殘忍的場面讓周衍的心中湧起一股怒火，他張開翅膀，降落在兩個狂獸之間，說道：“住手！”
季方唯也降落在周衍的旁邊，眼中閃爍藍光，怒吼了一聲。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讓所有的狂獸噤若寒蟬，霎時間，它們猶如白色潮水般紛紛爬上了巖壁，回到了洞穴頂端的漆黑礦洞中。
再一次見到這樣人間煉獄般的景象，周衍還是不忍心，他環顧四周，走到一個尚且完整的屍體旁，他的臉已經被狂獸啃食得面目全非。
周衍有些悵然地說道：“這，這就是「我」之前在河道中見到的屍體。”
“這些狂獸不是人變得嗎？為什麽要吃掉曾經的人類？”他對著季方唯說道，但他也只是稍稍排遣了自己心中的郁悶，並不指望能夠得到回答。
季方唯卻走到周衍的身邊，指了指地上的屍體，又指了指頭頂的礦洞。
周衍擡頭看去，發現一只蒼白的狂獸正貪婪地盯著那具屍體，它也恰好發現周衍的目光，速度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這是怎麽回事？”周衍有些不明白季方唯的意思。
季方唯有些急躁，他用爪子點了一下周衍的翅膀，又摸向周衍的眼睛。
只是那鋒利的爪子接近周衍的睫毛時，讓周衍眨了一下眼睛。
翅膀，眼睛。
周衍扇動了一下翅膀，兩者之間的聯系是什麽？
翅膀是他身為狂獸的證明，而他的眼睛，還是屬於人類。
“難道，”周衍艱難地咽了一下唾沫，這個認知讓他有些無法接受，他說道，“難道這些狂獸，是從魔淵之下上來的。”
“而他們原本的身份，就是這些掘晶工？所以，他們才會消滅人類。”
季方唯點點頭。
周衍眼神覆雜地看著暗處偷窺的狂獸，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做如何感想，只是覺得這個世界的規則有些過於血腥殘酷。
他看向暗河的水位，說道：“時間不多了，我們要做好準備。”
周衍對著那個面目全非的屍體說道：“不好意思了，借你的衣服用一下。”
他剝下屍體身上的衣服，在那塊巨石下找到一處明顯的豁口，下方正是瀑布所在的水域。
“怪不得之前石頭松動的那麽厲害，原來是因為這樣，我這個算不算自作自受。”周衍頗為自嘲地說了一句，拿出了一瓶強力膠，找到一些碎石頭粘連了那個豁口，隨後塞進那個掘晶工的衣服。
最後在一塊石頭上，寫上「四千年」的字眼。
他此時是狂獸的狀態，用爪子寫的字也是歪歪斜斜，所以即使是當時的「周衍」也看不出字跡。
周衍對季方唯說道：“你待在這裏，我去還要去暗河那裏。”
他剛要走，腳上一緊，被季方唯的尾巴圈住了。
季方唯所化的狂獸姿態優美，蹲在地面上，高聳眉骨下的眼睛沈沈地看著周衍，有些不願意地扯了扯他的腳，不想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周衍上去拍了拍堅實的肩膀，指著巨石，說道：“你還要在這裏幫我留意，那塊石頭，不能讓它隨意落下。”
季方唯抓了抓周衍的腳踝，隨後不情願地松開，又有些焦躁地拍了拍地面，濺起一片碎石。
周衍拖著那被剝去衣服的屍體，緩緩地沈入了冰冷的暗河。
他的眼睛並不像其他狂獸那般適應黑暗和河水，只能閉著眼睛，扇動著翅膀，往一號基地游去。
隨後，隔著薄薄的眼瞼，似乎能感受到一些微弱的光亮，睜開眼，不知何時身旁漆黑的河道裏出現了一條條閃爍著藍光的銀盲魚。
銀盲魚的數量越來越多，甚至產生了一股推力，這些小魚簇擁著周衍，推動著他往目的地游去。
依靠著銀盲魚的遮蓋，周衍游在河道的底部，漸漸他聽到了一些朦朦朧朧的聲音。
“徐朝偉，這次我不是跟著你去掘晶的。”
冷靜而鎮定的聲音從頭頂的水面傳來，周衍聽得很清楚，是張旭旭的聲音。原來之前他在睡覺的時候，聽到有人走過的動靜，是他發出來的。
“張旭旭，我好歹也是你的父親，”徐朝偉的聲音充滿了疲憊，他長嘆一口氣，說道，“你就連……”
“不要說一些無聊的廢話，”張旭旭打斷了徐朝偉接下來的言語，語氣越發冰冷，甚至透出一股隱隱的恨意，說道，“你什麽都不知道，我們只是他人手中的傀儡罷了。”
徐朝偉又重重嘆氣，說道：“哎，你老是說這些東西，跟你的母親一樣，有時候我都怕你也去那個莫名其妙的魔淵。”
稍後傳來紙紮折疊的聲音，張旭旭說道：“不錯，我就是要去安布羅基地，你要帶上他們一起去。”
“這，這是安布羅基地的路線圖！”徐朝偉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他不敢相信的眼睛，說道，“你怎麽得到的？”
張旭旭冷笑一聲，說道：“自然是從張氏家族的倉庫裏拿出來的。”
周衍微微皺眉，之前張旭旭曾經透露過自己也到了所謂的系統空間，有人透露過罕亞世界的秘密，這個地圖很可能是他自己繪制的。
徐朝偉他研究著上面的路線，說道：“去哪裏的路很危險，你也知道那裏也許有狂獸出沒，我和你去沒有問題，可是我的隊友們——”
張旭旭又再次強硬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他們也許不知道安布羅基地就是大名鼎鼎的納斯木基地，你只需要告訴他們去的是納斯木基地，恐怕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誘惑。”
“我們的最終罪孽，是貪婪。”
徐朝偉將圖紙折疊好，放入了自己的晶袋中，說道：“什麽貪婪不貪婪的，人都是靠著晶石活的，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張旭旭冷聲道：“好了，我看有人要醒了，回去吧。”
水面上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應當是他們遠離了河岸。
周衍抱著那個屍體，不由得開始緊張，心臟幾乎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他在驗證自己的猜想。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周衍貼耳在河道的石壁上，等到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深吸一口氣，用尖利的爪子劃破了那具屍體的腹部。
血液瞬間噴湧而出，在河裏暈染出一片暗紅，血腥味引來了那些細小的銀盲魚，它們尋著味道紛紛游向那具屍體，口喙張開，露出微小而鋒利的牙齒，啃食著這具難得的血肉屍體。
周衍忍不住擡頭看向水面，水波蕩漾間，他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
他的雙腿踩在滿是泥濘的河岸底部，抱著那具布滿水草的屍體往上一蹬。
河岸邊站著一個青年，藍光照耀下，顯得他的臉色透出一股病態的白皙，而此刻，他那雙眼裏竟充滿了震驚與不可置信，恍若看見生平最恐怖的場景。
同一個時間線的同一個人眼神交匯在一處，都看見了那雙彼此都很熟悉的眼睛。
周衍猶如被嚇到一般，他迅速地沈到了河岸底，往13號基地游去，好像是在逃離一場可怕的災難。
此刻他的心跳得更加厲害，如果不是在水下，周衍幾乎都想要大口呼吸新鮮的空氣來緩解他的恐懼。
耳朵不斷傳來水流的聲音仍然不能掩蓋他胸腔內起伏不停的心跳，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遇到曾經的自己是如此糟糕的經歷。
那是一種無法述說的恐懼，甚至都讓他都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存在，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周衍。
不過這次的經歷，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狂獸化的自己遇到同一個時間線的自己，是不會產生湮滅。因為他們已經屬於不同的生物，並不會發生所謂的時間悖論。
如果自己湮滅了，那麽在岸上的「周衍」又會經歷什麽樣的磨難，是否又會變成那沙地裏的一具骸骨。
周衍如此想起，心裏卻更加渴望去見到季方唯，這是一種急切尋找認同的情緒，在這個副本裏，只有他們兩人知道對方的存在，就好像漂洋大海裏的浮木一般，此時的兩人正緊緊抓住這根漂泊的浮木，有著難以分割的聯系。
冰冷而黑暗的河水將周衍籠罩，不知游了多久，他終於到了13號基地的河岸口。
而一只龐大而優美的狂獸正守在岸邊，一如既往等待著。
透過泛起圈圈漣漪的河水，身負翅膀的狂獸地走上岸，水珠在他的蒼白而勁瘦的身體上滑落，在地上滴出一圈圈濕痕。
昏暗的洞穴裏，靜靜的暗河旁，兩只狂獸慢慢地擁抱在了一起。
作者有話說：
玩時間線也太難了，頭都要禿了！
明天繼續爆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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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沒想到化身成狂獸的季方唯竟然帶著自己跳下了又一個深淵。
冷風不斷刮過周衍的臉, 陡然增加的失重感讓周衍忍不住抱緊了狂獸的尾巴。
“你……要……去……哪……裏？”周衍說的幾個字被風拉得很長。
狂獸低吼一聲，用尖利的爪子掛住了魔淵邊緣凸起的石塊。
兩人掛在魔淵的巖壁上，周衍的腳下仍是不可見底的深淵。
狂獸往下爬的速度很快, 風從下方的深淵中呼呼吹來，周衍更加抱緊了那只狂獸粗壯的尾巴，就連薇薇安都從口袋裏鉆出來，說道：“發生什麽事了！”
“鉆進去, 好好待著。”周衍捏住它的頭，強硬地塞回了口袋。
不知爬了多久, 漆黑巖壁上漸漸有著同樣的藍色光斑，不過並沒有像之前那樣閃爍, 好像只是印在墻上的死物一般, 再次看到重覆的場景，周衍卻有些難過。
為了分散註意力, 周衍提醒道：“快要到了。”
狂獸低吟了一聲, 表示自己知道了，它卻並不下落, 而是貼在巖壁上, 似乎在尋找著什麽東西。
周衍問道：“你在找什麽？”
狂獸並沒有答話，它開始漫無目的在巖壁上尋找著, 連帶著那條尾巴都不由自主地甩動。
周衍整個人都被晃得頭暈眼花, 他艱難地抽出一把鐵釘，釘在了巖壁上，接住著釘子的力量拉扯住狂獸的尾巴，說道：“你要找什麽？你跟我說, 我們一起找。”
狂獸身形頓住, 晶石微微的藍光將他的肌膚映得熠熠生輝, 它張了張嘴，只發出一聲低吼，這無法表達的急躁讓它又一次緊緊皺起高聳的眉骨，粗長的尾巴又不斷地在半空中揮舞。
周衍感覺自己這時候變成了一個馴獸師，他將繩索掛在鐵釘上，穩住身體後，說道：“冷靜，冷靜一點。”
這樣的姿勢周衍都不知道是否有效，他忐忑不安地看著那只狂躁的野獸。
狂獸望著周衍清澈的雙眼，口中低吟一聲，鼓起的肌肉隨之平緩下，它微微側頭，似乎在思考如何表達，隨後將眼睛慢慢貼近了巖壁，做出一個尋找的動作。
周衍明白他的意思，拿出僅剩的幾根，將其中一根掰斷，瞬間亮起耀眼的藍光。
將貼近光滑的巖壁，周衍發現了端倪，這裏的巖壁似乎有些不一樣，觸感溫度特別低，有玻璃的質感，等周衍學著季方唯的樣子更加靠近時，他發現這裏的巖壁竟隱隱透出一點透明的翠綠。
周衍瞪圓了眼睛，他將燃燒棒更加貼近巖壁，這次他能確定，這裏的石頭質地並沒有那麽簡單。
周衍說道：“這是，這是翡翠？”
狂獸點點頭。
周衍瞇起眼睛，數著上面的細微藍點，漸漸明白了這個世界的秘密，他說道：“你的意思是，這裏是你買的那個礦洞？”
狂獸並沒有否認，只是搖晃了一下尾巴。
現實和副本，總是存在關聯。周衍也不由自主地尋找著那些藍點的痕跡，當他看見了一處熟悉的花紋時，停住了身形，望著那些藍點的痕跡，說道：“這，這好像是放在我門口的那塊翡翠。”
“這是怎麽回事？”周衍敲了敲那石頭，剛想回頭詢問季方唯，看著它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忍不住翹起了嘴角，說道，“算了，你現在估計也不知道。”
他將耳朵貼在那冰冷的石壁上，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覺，總覺得自己聽到了非常輕微的機器轟鳴聲。
周衍不可置信地說道：“他們，現實的他們正在挖掘礦石？”
狂獸不明所以地甩了一下尾巴。
這個認知讓周衍的心跳如雷，拉著繩索小心翼翼地往下爬，說道：“我知道了，現實的罕亞礦坑，如果再往下挖的話，就會發現類似罕亞晶石一樣有放射性的輻射物質，對嗎？”
隨後，他自顧自地搖了搖頭，說道：“算了，問你也不知道。”
這句話有十足輕視的意思，讓狂獸有些生氣，它重重地用尾巴敲擊了一下石壁，充分表達了它的憤怒。
這樣的舉動周衍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安慰道：“你知道，你什麽都知道。”
他將往下方拋去，果不其然，幾座熟悉的建築在黑暗處若隱約現，又是安布羅基地。
周衍：“這是新的時間線？”
狂獸嗯了一聲，不知是不是故意報覆周衍之前的輕視，它故技重施地用尾巴卷住了周衍的腰，帶著惡作劇般的趣味，強健的雙腿在石壁上一蹬，從高高的石壁上往安布羅基地跳去。
周衍再次抱緊了它的尾巴，內心不知罵了它多少回。
等到一人一獸落地，還沒等站穩，周衍就急不可待地往前跑去，見到前方的場景，他驚詫地楞在原地。
安布羅基地門口的平地上，幾尊栩栩如生的狂獸晶石雕像爭相恐後地往魔淵走去，這樣的場景，他見過了兩次。
這是第三次。
周衍的喉嚨都發緊，他喃喃自語道：“我們，我們又回到了原地？”
狂獸踩了踩幹燥的地面，它示意這裏的地面還沒有流水淹沒。
周衍定了定神，他靠近那些狂獸，看清了它們的形態，說道：“是，是他們變成的狂獸。”
“不對。”周衍說道，他將視線轉到一旁完整的帳篷，上面的礬布正完好地掛在帳篷的支架上。
他的腦中靈光閃過，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不管化為狂獸的季方唯是否能聽懂，周衍跑向它，雙手捧著它的頭顱，眼中藏不住的驚喜，說道：“我們，我們好像回到了過去……”
狂獸蹭了蹭周衍的手，又甩了一下尾巴。
它的尾巴很長，肌肉強健，隨便一甩，就將支撐帳篷的鐵桿擊落在地，而那掩蓋灰塵的帆布慢慢落在了地上，蓋住了一般的晶石雕像。
周衍扯住那些帆布，將所有的晶石雕塑遮蓋得嚴嚴實實，又將固定礬布的粗繩按照記憶中的位置，放在了地面中間。
周衍慢慢地走到那間簡陋的房屋，他看著門鎖上被狂獸扭曲的痕跡，貼耳在銹跡斑斑的鐵門上，裏面傳來了同樣詭異的噠噠噠聲。
這聲音不免讓周衍的心跳加快了許多，他瞇了瞇眼睛，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房門。
果然如他所料，鑲嵌在墻壁上的罕亞晶石映出了屋內的一片狼藉，而那打字機仍在孜孜不倦地打印出一張張紙張。
周衍停下了腳步，為什麽這個打字機還在運作……
他在地上拿起那些泛黃的紙張，上面的信息與他之前看過的一模一樣。
“不對，我們不是單純的回到了「過去」，”周衍緩緩地說道，“應該是所有的時間線都疊在了一起……”
周衍掰下墻壁上的罕亞晶石，說道：“那麽也就是說，張旭旭所背的晶石炸彈，仍舊會在隔壁的倉庫，但是這裏還是會被水淹沒……”
之前的記憶如電影般在周衍的腦海裏一一掠過，他應該慶幸自己有著異於常人的記憶力，才能將所有的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問題就在於張旭旭的武器，我們應該將它們摧毀。”
周衍來到基地隔壁的倉庫內，落滿積灰的倉庫內，擺放著一排排數量眾多的照明彈以及晶石彈，都在散發著危險的藍光。
為了測試自己的猜想是否準確，周衍從口袋裏拿出了僅剩的一根照明彈。
在他的註視下，倉庫中的一根照明彈像之前的晶石那樣化成齏粉，消失得無影無蹤。
湮滅也是有先後順序，周衍手中的照明彈屬於「過去」的時間線，而在倉庫中的照明彈屬於「現在」的時間線，如果兩者相遇，那麽屬於「現在」時間線的物品會發生湮滅。
“果然是這樣，”周衍看向那些炸彈，喃喃自語地說道，“那我應該拿走這些晶石彈，然後回到過去的時間線，將所有的炸彈全部湮滅。”
他深吸一口氣，接下來的行動，必須將每一步都計算在心裏，首先要把目前的時間線繼續下去，並且拿到地心之石，完成通關任務，才能帶著季方唯一起回到現實世界。
他變成狂獸應該是副本的影響，如果回到現實世界，那麽季方唯也能夠恢覆原來的樣子。
之前季方唯之所以不回答地心之石在哪裏，應該就是擔心罕亞世界被毀滅，他同時也是罕亞的神明，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世界毀於洪水。
周衍將所有晶石彈放進了物品欄，恢覆了安布羅基地的樣子，隨後慢慢地走到基地門口的平地上。
他蹲下身子，撫摸著一處沙地，上面還殘留著深深的血漬，是方琊真留下的，可是他的身體已經湮滅在這個世界中。
周衍忍不住從一旁的砂礫地上掬起一抔沙土，蓋在了那攤刺眼的血漬上。
狂獸一直在旁邊乖巧地等待著周衍一系列的行動，直到它看著周衍跪坐在一處沙地上，神情落寞地看著那一處被血染黑的土地。
莫名而來的不快籠罩了狂獸簡單的大腦，它快步走到周衍面前，用爪子草草地覆蓋上一層沙土，掩埋了那處血漬。
隨後指了指自己的心臟，漆黑的瞳孔中閃過一道藍芒，將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漸漸地變成了墨藍色。
相同的眼神默默地看著周衍，似乎在說他們都還在。
見它如此幼稚的動作，周衍勉強地露出一絲微笑，雖然在理智上知道他們應該是同一個人。
但是就在剛才眼睜睜地看著方琊真消失在自己面前，總是難以接受。
周衍摸了摸狂獸的腦袋，說道：“我都知道，只是我心裏有點難過。”
狂獸也低吟了一聲。
眼下不是難過的時候，周衍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站起來拍去身上的塵土，說道：“現在，讓我們去完成最後的時間線。”
狂獸歪了歪腦袋。
周衍召喚出了那個許久未見的工具箱，說道：“終於輪到它了。”
周衍打開工具箱，並不需要進行什麽草圖設計，內心已經有了答案。
他要變成那只帶翅膀的狂獸。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之前所有無法解釋的奇怪事故的原因。
“我們是不是要去完成之前的所經歷的事情。”周衍將泡沫塑片在地上晾幹，對著狂獸說道。
狂獸饒有興致地盯著他忙碌的動作，四肢蹲在地上，顯示出一股乖巧的意味。
周衍還是有些不習慣季方唯目前變成的模樣，雖然跟他相處的時間不久，但是在周衍的印象中季方唯是一個可靠且強大的隊友。
現在變成了一只連理智都有點不存在的野獸……
周衍輕咳一聲，這話絕對不能說出來，不然這只狂獸就要生氣了。
將所有的部件都準備好後，周衍猶豫了一下，對狂獸說道：“轉過身去。”
狂獸聽話地背過身，身上的倒刺仍舊在閃著寒光。
雖說之前周衍在工作中，自己也時常會充當特效化妝的模特，但說實話，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怪異的環境中貼上泡沫塑片。
而且還是全身型的特性化妝。
周衍一邊瞄著狂獸的背脊，一邊迅速脫去了自己的上衣，將沾滿膠水部分的模型貼到自己的身上。
薇薇安早就鉆出了周衍的口袋，它撲閃著翅膀看著周衍的動作，不禁瞪大了雙眼，還沒有看清就被一根粗壯的尾巴卷住了。
慢慢把小蝙蝠移到了自己的面前，狂獸漆黑的瞳孔裏閃爍著警告的光芒。
薇薇安立即會意，它安詳地閉上了眼睛，隨即裝死了過去。
時間緊迫，周衍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處在什麽時間線上，他必須保證另一個自己安全地來到安布羅基地。
所以只能粗略地制作一些關鍵部位的泡沫貼片，就連他的一雙翅膀都是用鐵絲粗略地制作的。
一切都只能依靠他那個新升級的「造物」天賦了。
手忙腳亂地將所有的關鍵部位的特效化妝貼在身上後，久違的系統上線了。
【叮！檢測到玩家周衍使用造物天賦Lv.03，請問是否需要開啟天賦？】
「yes」or【no】；
周衍立即點擊了確認。
泡沫模型的邊緣之間連接的縫隙非常粗糙，甚至都能看出翹起的模型部位以及膠水的痕跡。
在他點了確認的一瞬間，身上的原本硬質狀態的塑料泡沫泛起一陣陣白光，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接縫的邊緣處慢慢地往另一塊塑料泡沫連接，全身上下所有的部位都逐漸地連接在一處，就連胡亂塗上的白色顏料都變成如同像肌膚一般的光澤。
特效的趨勢還未停止，那些蒼白的肌膚攀爬上周衍的臉部，將他的頭顱全部包圍，只露出一雙屬於人類的眼睛。
更加神奇的體驗在於他的背部，這是從未有過的奇妙感受，他覺得自己的蝴蝶骨正在不斷地往體外延伸。
周衍轉頭看著自己的背部，掛在自己肩部的兩個粗糙的鋼架此時被一縷縷白色的骨質絲線包裹著，形成了一雙形狀優美的翅膀骨架，而用橡膠制作的肉膜上也慢慢顯出蜘蛛網般的血管，正在細不可查地微微跳動著。
身上突然多了一雙翅膀，周衍還有些不適應，他嘗試著控制了一下背部的翅膀。
地面卷起一道勁風，他借助著向下的氣流，整個人便輕盈地飛在了空中。
這是飛翔的感覺，周衍有些興奮地飛到了狂獸的頭頂，頗有些炫耀的意味。
薇薇安此時也立即蘇醒，看見周衍在空中飛翔，興奮地開始鼓掌，它也迫不及待地撲閃著蝠翼，對著周衍嘰嘰喳喳地說道：“周衍，你會飛了！”
此時周衍飛到了狂獸的上方，說道：“怎麽樣——”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地上的那只狂獸撲倒了。
背上傳來一陣劇痛。
鋒利而巨大的爪子牢牢地抵住了自己的翅膀，周衍都能感受到狂獸的尾巴在興奮地甩動。
糟了！
周衍忘記了季方唯現在完全保留了野獸的本能，如今自己這樣挑釁的行為，會讓他感到不滿。
而且更加難受的是，周衍此刻才發現經過技能加持後，自己所有的肌膚都是真實的觸感，也就是說，現在的自己是沒有穿衣服！
相當於果奔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更不要說身上還壓著一只虎視眈眈的狂獸！
“等一下，等一下！”周衍急忙說道，“我不飛了，不飛了！”
狂獸的野性也只是暴露了一瞬間，頓時它也清醒過來，放開了禁錮著周衍的爪子，甚至還把他的翅膀整理了一下，以示友好。
敏感的翅膀被觸碰的感覺更加糟糕，周衍的尾巴也不停地拍打著地上的塵土。
周衍緩慢地爬起來，本能地拍了一下身上的沙土，他對著在看好戲的薇薇安說道：“你還是進到工具箱裏吧，萬一碰到另一個時間線的「薇薇安」，那就不好了。”
薇薇安聽聞立馬鉆進了周衍的工具箱內，還伸出了一只小爪子把拉鏈拉得嚴嚴實實。
周衍裝好了工具箱，對著季方唯說道：“我們走吧。”
在季方唯的帶領下，周衍與他一同走到了安布羅基地旁的礦洞內。
此時的礦洞依舊保持著之前的模樣，地上散落著大小不一的罕亞晶石椎體，那些破損的礦車、軌道上都落滿了閃耀的晶石碎粒。
季方唯化身的狂獸眼瞳中閃過耀眼的藍光，那些落在地上的罕亞晶柱宛如時間倒退一般紛紛飛上洞穴頂端，與原本的斷口連接在一處。
片刻間，整個礦洞如同第一次見到的那般，恍若冰雪覆蓋一般晶瑩剔透。
周衍正要往原路返回時，季方唯卻拉住了他，它指了指一處堅實的石壁，隨後走入了那石壁，原本堅硬的石壁宛如柔軟的棉花一般，完全將它的身影融入。
“原來狂獸是可以在巖石中行走！”
周衍終於明白那無處不在的狂獸是如何偷襲的了，狂獸曾經是罕亞人化成，那麽它們的記憶深處一定保留著原本的沖動。
比如說對於罕亞晶石的渴望，所以它們也時常攻擊那些礦洞基地。
在巖石中行走的感覺非常微妙，不是完全的黑暗環境，而是巖石冰冷又柔軟的觸感不斷劃過周衍的肌膚，好像渾身浸在粘稠的膠水，那鑲嵌在巖石內部的罕亞晶石仿佛迎來了它們的主人一般，一路上為兩人閃爍著忽閃忽暗的藍光。
如果不是在巖石中行走，周衍都覺得自己現在置身於燦爛星河之中。
漸漸耳旁傳來了潺潺的水流聲，這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宛如萬馬齊奔一般，震得周衍的耳膜都鼓鼓作響。
兩人一同鉆出了巖壁，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處高聳的懸崖，巖壁之下是奔流不息的河水。
原本靜靜的暗河此刻猶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攪亂了平靜，強勁的水流撞擊在巖壁之上，掀起滔天的巨浪，甚至有些水珠都濺到了兩人的腳爪。
周衍明明記得「之前」他遇到的暗河，水位並沒有這麽高。
這這樣的異動讓周衍的腦中靈光一閃，他說道：“原來是這樣！”
也不管季方唯是否能聽懂，周衍激動地說道：“我記得之前上礦車的時候，感覺整個洞穴都震動了一下，他們說罕亞世界的地震很正常。”
“其實不是這樣的，那次地震，應該就是張旭旭在另一個魔淵上方引爆炸彈引起的地震，”周衍看向不斷降低的水平面，說道，“所以，所以「他們」能夠找到安布羅基地，都是因為地震讓地勢發生了變化，露出了前往安布羅基地的坐標。”
“這一切都是在不斷的循環，我其實一直很奇怪，為什麽那些罕亞人覺得地震很正常，”周衍的語調逐漸地緩慢了下來，“因為他們也一直在經歷輪回……”
狂獸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他的眼睛裏閃爍著藍光，連尾巴都不擺動了，只是垂落在崖下，顯示出他此刻內心的寧靜。
“要加快腳步了，”周衍扇動著翅膀，往空中飛去，說道，“我們要去13號基地。”
周衍刻意放緩了飛行的速度，但季方唯似乎並不喜歡他的遷就，強健的四肢在石壁上矯健地攀爬著，居然能完全追上周衍的身影。
兩人一齊到了雕有兩個罕亞神雕像的地方，此時的瀑布已經初見端倪。
只不過落差並沒有非常明顯，而在瀑布上方水域的頂端，有一處非常明顯的豁口。
這是之前地震造成的洞口，就是不知道13號基地的那些掘晶工是否還生存。
如果他們在活著，那麽這些人與周衍之前所存在的時間線並不相符，此刻周衍有了一個非常不忍的想法，他緩緩說道：“如果那些人還活著的話，難道需要我們去殺死他們？”
狂獸不明所以地低吼了一聲。
周衍停在那具高聳的石雕上，望著那個黑漆漆的豁口，猶豫地說道：“那麽殘忍的事情，我，我有些辦不到。”
突然，季方唯對著一處空無一物的石壁怒吼了一聲，身上的肌肉頓時緊繃，脊背上的倒刺都擺出攻擊的架勢。
“怎麽？”
周衍順著它的視線看去，發現那些石壁上湧起波浪般的花紋，光滑的石壁上伸出了一個醜陋而腫脹的腦袋。
蒼白的皮膚，帶血的獠牙，以猩紅的眼睛，正是周衍見到的狂獸。
季方唯仿佛被挑釁了一般，龐大的身軀跳入了石壁之內。
周衍也跟著他進入了石壁，他急忙拽住季方唯的尾巴，說道：“等等。”
根部傳來的拉扯感讓季方唯的心中湧起一股怒意，正要用尾巴刺穿那個不知好歹的家夥，又突然想起拽他的人是周衍，無奈地低吼了一聲，轉頭看著他。
周衍抱著他的尾巴，說道：“我們去13號基地看看。”
兩人追隨著那些狂獸的步伐，來到了13號基地的頂端，同之前看到的那樣，基地上部的巖壁已然被挖成了一處處深邃的黑洞。
他們爬下黑洞，見到13號基地的地面上落滿了人類的殘肢斷臂，而那些狂獸正在享受著饕餮美食，甚至有兩只狂獸爭奪起一具屍體，周衍認出那是13號基地隊長老汪的屍體。
這樣殘忍的場面讓周衍的心中湧起一股怒火，他張開翅膀，降落在兩個狂獸之間，說道：“住手！”
季方唯也降落在周衍的旁邊，眼中閃爍藍光，怒吼了一聲。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讓所有的狂獸噤若寒蟬，霎時間，它們猶如白色潮水般紛紛爬上了巖壁，回到了洞穴頂端的漆黑礦洞中。
再一次見到這樣人間煉獄般的景象，周衍還是不忍心，他環顧四周，走到一個尚且完整的屍體旁，他的臉已經被狂獸啃食得面目全非。
周衍有些悵然地說道：“這，這就是「我」之前在河道中見到的屍體。”
“這些狂獸不是人變得嗎？為什麽要吃掉曾經的人類？”他對著季方唯說道，但他也只是稍稍排遣了自己心中的郁悶，並不指望能夠得到回答。
季方唯卻走到周衍的身邊，指了指地上的屍體，又指了指頭頂的礦洞。
周衍擡頭看去，發現一只蒼白的狂獸正貪婪地盯著那具屍體，它也恰好發現周衍的目光，速度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這是怎麽回事？”周衍有些不明白季方唯的意思。
季方唯有些急躁，他用爪子點了一下周衍的翅膀，又摸向周衍的眼睛。
只是那鋒利的爪子接近周衍的睫毛時，讓周衍眨了一下眼睛。
翅膀，眼睛。
周衍扇動了一下翅膀，兩者之間的聯系是什麽？
翅膀是他身為狂獸的證明，而他的眼睛，還是屬於人類。
“難道，”周衍艱難地咽了一下唾沫，這個認知讓他有些無法接受，他說道，“難道這些狂獸，是從魔淵之下上來的。”
“而他們原本的身份，就是這些掘晶工？所以，他們才會消滅人類。”
季方唯點點頭。
周衍眼神覆雜地看著暗處偷窺的狂獸，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做如何感想，只是覺得這個世界的規則有些過於血腥殘酷。
他看向暗河的水位，說道：“時間不多了，我們要做好準備。”
周衍對著那個面目全非的屍體說道：“不好意思了，借你的衣服用一下。”
他剝下屍體身上的衣服，在那塊巨石下找到一處明顯的豁口，下方正是瀑布所在的水域。
“怪不得之前石頭松動的那麽厲害，原來是因為這樣，我這個算不算自作自受。”周衍頗為自嘲地說了一句，拿出了一瓶強力膠，找到一些碎石頭粘連了那個豁口，隨後塞進那個掘晶工的衣服。
最後在一塊石頭上，寫上「四千年」的字眼。
他此時是狂獸的狀態，用爪子寫的字也是歪歪斜斜，所以即使是當時的「周衍」也看不出字跡。
周衍對季方唯說道：“你待在這裏，我去還要去暗河那裏。”
他剛要走，腳上一緊，被季方唯的尾巴圈住了。
季方唯所化的狂獸姿態優美，蹲在地面上，高聳眉骨下的眼睛沈沈地看著周衍，有些不願意地扯了扯他的腳，不想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周衍上去拍了拍堅實的肩膀，指著巨石，說道：“你還要在這裏幫我留意，那塊石頭，不能讓它隨意落下。”
季方唯抓了抓周衍的腳踝，隨後不情願地松開，又有些焦躁地拍了拍地面，濺起一片碎石。
周衍拖著那被剝去衣服的屍體，緩緩地沈入了冰冷的暗河。
他的眼睛並不像其他狂獸那般適應黑暗和河水，只能閉著眼睛，扇動著翅膀，往一號基地游去。
隨後，隔著薄薄的眼瞼，似乎能感受到一些微弱的光亮，睜開眼，不知何時身旁漆黑的河道裏出現了一條條閃爍著藍光的銀盲魚。
銀盲魚的數量越來越多，甚至產生了一股推力，這些小魚簇擁著周衍，推動著他往目的地游去。
依靠著銀盲魚的遮蓋，周衍游在河道的底部，漸漸他聽到了一些朦朦朧朧的聲音。
“徐朝偉，這次我不是跟著你去掘晶的。”
冷靜而鎮定的聲音從頭頂的水面傳來，周衍聽得很清楚，是張旭旭的聲音。原來之前他在睡覺的時候，聽到有人走過的動靜，是他發出來的。
“張旭旭，我好歹也是你的父親，”徐朝偉的聲音充滿了疲憊，他長嘆一口氣，說道，“你就連……”
“不要說一些無聊的廢話，”張旭旭打斷了徐朝偉接下來的言語，語氣越發冰冷，甚至透出一股隱隱的恨意，說道，“你什麽都不知道，我們只是他人手中的傀儡罷了。”
徐朝偉又重重嘆氣，說道：“哎，你老是說這些東西，跟你的母親一樣，有時候我都怕你也去那個莫名其妙的魔淵。”
稍後傳來紙紮折疊的聲音，張旭旭說道：“不錯，我就是要去安布羅基地，你要帶上他們一起去。”
“這，這是安布羅基地的路線圖！”徐朝偉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他不敢相信的眼睛，說道，“你怎麽得到的？”
張旭旭冷笑一聲，說道：“自然是從張氏家族的倉庫裏拿出來的。”
周衍微微皺眉，之前張旭旭曾經透露過自己也到了所謂的系統空間，有人透露過罕亞世界的秘密，這個地圖很可能是他自己繪制的。
徐朝偉他研究著上面的路線，說道：“去哪裏的路很危險，你也知道那裏也許有狂獸出沒，我和你去沒有問題，可是我的隊友們——”
張旭旭又再次強硬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他們也許不知道安布羅基地就是大名鼎鼎的納斯木基地，你只需要告訴他們去的是納斯木基地，恐怕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誘惑。”
“我們的最終罪孽，是貪婪。”
徐朝偉將圖紙折疊好，放入了自己的晶袋中，說道：“什麽貪婪不貪婪的，人都是靠著晶石活的，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張旭旭冷聲道：“好了，我看有人要醒了，回去吧。”
水面上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應當是他們遠離了河岸。
周衍抱著那個屍體，不由得開始緊張，心臟幾乎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他在驗證自己的猜想。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周衍貼耳在河道的石壁上，等到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深吸一口氣，用尖利的爪子劃破了那具屍體的腹部。
血液瞬間噴湧而出，在河裏暈染出一片暗紅，血腥味引來了那些細小的銀盲魚，它們尋著味道紛紛游向那具屍體，口喙張開，露出微小而鋒利的牙齒，啃食著這具難得的血肉屍體。
周衍忍不住擡頭看向水面，水波蕩漾間，他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
他的雙腿踩在滿是泥濘的河岸底部，抱著那具布滿水草的屍體往上一蹬。
河岸邊站著一個青年，藍光照耀下，顯得他的臉色透出一股病態的白皙，而此刻，他那雙眼裏竟充滿了震驚與不可置信，恍若看見生平最恐怖的場景。
同一個時間線的同一個人眼神交匯在一處，都看見了那雙彼此都很熟悉的眼睛。
周衍猶如被嚇到一般，他迅速地沈到了河岸底，往13號基地游去，好像是在逃離一場可怕的災難。
此刻他的心跳得更加厲害，如果不是在水下，周衍幾乎都想要大口呼吸新鮮的空氣來緩解他的恐懼。
耳朵不斷傳來水流的聲音仍然不能掩蓋他胸腔內起伏不停的心跳，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遇到曾經的自己是如此糟糕的經歷。
那是一種無法述說的恐懼，甚至都讓他都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存在，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周衍。
不過這次的經歷，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狂獸化的自己遇到同一個時間線的自己，是不會產生湮滅。因為他們已經屬於不同的生物，並不會發生所謂的時間悖論。
如果自己湮滅了，那麽在岸上的「周衍」又會經歷什麽樣的磨難，是否又會變成那沙地裏的一具骸骨。
周衍如此想起，心裏卻更加渴望去見到季方唯，這是一種急切尋找認同的情緒，在這個副本裏，只有他們兩人知道對方的存在，就好像漂洋大海裏的浮木一般，此時的兩人正緊緊抓住這根漂泊的浮木，有著難以分割的聯系。
冰冷而黑暗的河水將周衍籠罩，不知游了多久，他終於到了13號基地的河岸口。
而一只龐大而優美的狂獸正守在岸邊，一如既往等待著。
透過泛起圈圈漣漪的河水，身負翅膀的狂獸地走上岸，水珠在他的蒼白而勁瘦的身體上滑落，在地上滴出一圈圈濕痕。
昏暗的洞穴裏，靜靜的暗河旁，兩只狂獸慢慢地擁抱在了一起。
作者有話說：
玩時間線也太難了，頭都要禿了！
明天繼續爆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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