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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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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琛。

這個名字在整個聯盟裏,沒有哪個掌權者會不知道他的。

一個將五大幫會玩於鼓掌,一個多智近妖、嗜血殺戮的家夥。有大鬧天宮的手段,也能事後撇得幹幹凈凈,片葉無法沾身的本事。

唐驍無意間將他從地獄裏挖了出來,之後就再也擺脫不掉的家夥。

為禍人間的惡魔偏執又瘋魔,可獨獨對赤門之主心軟的一塌糊塗,甚至為他都要將五盟趕盡殺絕了。

最後唐驍退讓了,交出龍戒換了赤門的獨善其身,也換了難能可貴的和平。

這些天他一直遠遠觀望著唐宅裏的動靜,他知道唐驍知道他在這兒,可卻沒有人出來管他。

原來莫曉楓是顧琛的人?原來莫曉楓所有的傲氣與強勢都與那個人那麽的肖像。

他舍不得,不甘心,卻只能退讓。

不是他不願意一試,他還沒有酒精上頭到分析不出其中的實力懸殊。

那天他威脅他,他說要跟莫曉楓談一談。

可他有這個資格麽,梁季越發不確定了。

只是他不懂,莫曉楓既然有這樣的本事,為什麽會在他身邊呆那麽久?為什麽有能力護著洪家的二世主,卻還是願意跟他坐下來談條件?

明明這家夥只需要命令他一聲,明明不需要對他這般態度……

梁季不懂,看著在顧琛身邊跟一只小貓一般溫順的家夥就更不懂了。而梁白的事成了一個爆發點,梁季憋不住了,他急需一個答案,否則他真的會崩潰的。

莫曉楓抱著雪白的杯子暖著手,擡頭看著梁季眼中的糾結與沮喪。他不知道為什麽,這才過去幾天,這家夥身上的氣息就潰敗成這樣。

那麽高傲的一個家夥,怎麽能成這樣?梁季不該是這樣的。

相比起前幾天那不可一世的模樣,現在這般宛如敗犬的家夥是不配跟自己交易的。

莫曉楓端著杯子輕輕喝了一口。

但他既然決定與人坐了下來說話,他就不會放過任何一次解決事情的機會。

“今天,我想跟你好生談一談,我希望用你正常的理智,聽我把話說完。”

梁季捂住臉潰敗的低著頭,莫曉楓擡手摸了摸梁季的頭發,聲音依舊軟軟的,像是輕得不能再輕的羽毛,卻極大程度上撫慰了梁季不安的情緒。

“我不是顧琛的人。只是按師門輩分裏算,我叫他師叔。他是他,我是我。而梁季,你也只是你。”

莫曉楓講著自己來江渝之後的故事,述說著從他的視角看著在梁季身邊這半年來的經過。

這是梁季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這麽如實又中肯的評價,畢竟還沒誰敢這麽跟他說話的。

梁季抹了把臉眼眶微紅,他這樣挫敗的樣子之前莫曉楓就見過一次,可他依舊不想讓對方看到他這樣。他在莫曉楓跟前從來光鮮亮眼,就算是底兒都掉了,他還是只想讓莫曉楓看到他好的地方。

梁季掃了一眼四周,這地段位置太偏了,店裏的人不太多,倒不至於說什麽禁煙。他摸了摸自己衣服的口袋,煩躁的將煙盒掏了出來朝人揚了揚。

“抽煙麽?”

莫曉楓:“戒了。”

梁季:???

梁季點煙的手一時間甚至無所適從,莫曉楓這家夥抽煙特別厲害,一天兩包都是平常的量,厲害的時候能翻一倍。

連梁季都覺得這家夥總有一天得死於肺癌,可今天居然跟他說“戒了”?媽的,你怎麽不說你把白米飯給戒了!

莫曉楓被這家夥打斷了話卻並不惱,反而端起奶茶輕輕潤了一口嗓子,又說了一個梁季不知道的事實。

“我沒煙癮的。只是手中不捏著煙,就會握著其他的東西。我在你身邊那段日子,你該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心黑手黑、又血腥又暴戾,端著一張冷漠無辜臉,卻恨不得大殺四方,沈溺殺戮的家夥。

可就算如此,梁季對莫曉楓的興趣也從來都沒有變過。

“曉楓,那天的事我欠你一句道歉。對不起。還有……我喜歡你。”

梁季又說了一遍,我真不懂這家夥為什麽對他的感情就那麽的無動於衷。說過來談一談,可談的什麽?梁季越發不明白。

莫曉楓認真的望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嗯,道歉我接受了。你喜歡我,然後喃?”

“什麽?”

什麽然後?梁季不明白莫曉楓問的是什麽。自己喜歡他,是不配要一個結果還是自己的喜歡與他無關?

梁季不懂莫曉楓表達的是什麽,可更加不懂的是莫曉楓聽到他的心意之後,這泰然處之的平靜狀態。

莫曉楓搖了搖頭,輕描淡寫的說了聲,“沒什麽。”

什麽叫“沒什麽”?梁季越發不懂莫曉楓的每一句話。

是他的心意不值一提,還是對於莫曉楓而言連跟自己多說兩句話都嫌累?

梁季對莫曉楓此時的心境居然意外有些跟莫曉楓對洪停雲時候是一樣的,聽不懂、跟不上,腦回路壓根就不是一個頻段的。

梁季覺得今日這番談話過程真他媽是get到了“雙邊會談”的精髓,就差在新聞報道裏講一句“交換了意見”,或者該直接說是“會談是有益的”。

各說各話,沒有達成協議,或者該叫目標甚遠,能坐下來逼逼就已經不錯了!

雖然煩躁的厲害,可沒了洪停雲在這裏處著,梁季暴虐的脾氣稍微收了些。

“我是說,我為我之前對你做的事鄭重向你道歉。我只是嫉妒,只是害怕,只是一堆堆情緒堵在身體裏,我……莫曉楓,別離開我好不好!難道在我身邊的那段時間,你不開心麽?”

梁季從來是個能屈能伸的人,既然壓不住對方,主動求和也就勢在必行。

何況對象是莫曉楓,梁季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委屈。如果莫曉楓需要,他現在直接跪下來都可以。

可莫曉楓今日跟梁季坐下來這一趟,並不是為了跟梁季把過去的關系翻出來再重新說一遍,但這家夥要提起,那他就也得鄭重申明一下,免得這家夥老是自己腦補的厲害。

“你這是指我做那些事?梁季啊,我想你真的誤會了。我不是沈迷殺戮的人,而滿手血腥的模樣也並不能使我開心。只是因為如果我不這麽做,我現在就不是在這裏與你喝茶,而是躺在醫院的太平間裏。”

並不是所有病態人格者都會產生犯罪傾向,也存在邊緣性的病態人格者,而梁季確定自己是有犯罪傾向的。梁季是個psychopath,他喜歡將所有人掌控於手,按照他的方式行事。

尼采說:“當你凝望深淵時,深淵也在凝望你。”

莫曉楓知道梁季是可以克制的,所有莫曉楓主動做了他手中刀。

甚至那段時間莫曉楓都懷疑自己是“Hybristophilia”患者,可做了心理測驗後,莫曉楓自己排除了這一項。

他只是享受寧靜與血腥的對沖,與梁季這個病態的控制欲無關,那時候他只是想呆在對方身旁罷了。

之前莫曉楓跟梁季提了離職,其實莫曉楓也懷有試探的成分,可梁季放了他,讓他走了。

但並不是因為梁季單純的覺得能夠控制住莫曉楓這個人,而是因為梁季自己善變罷了。

這個回答叫梁季心驚不已,他從來沒想過莫曉楓是個隨時想死的人。細思極恐之下,梁季這才漸漸回過味來,他甚至想起許多曾經忽略的地方。

“你為什麽……呃不是,那麽……天臺?”

“鮮血、疼痛這些東西的確能讓我感受到自己還活著,可殺戮也不過能使我得到片刻的解脫,你總看著我沖在前面,你以為我在享受麽?你從來沒有看到我停手後的厭惡。”

莫曉楓沒有否認梁季的猜測,端著奶茶沈著眸子的他,用著最平常的語氣說著最窮兇極惡的話。甚至還笑得極為溫和,反問了對方一句。

“你問我為什麽是洪停雲?那我想問你,你知道我有多想活著麽?”

提到了那狗崽子,梁季紅著眼睛望著他,這是他最不懂的事。他查不到莫曉楓,卻把洪停雲查了個全乎。

那家夥的情史比他通訊錄都長,他不知道莫曉楓到底看上了人哪一點,狗還能看家護院,而那家夥卻是一無是處,比廢物還不如。

莫曉楓看出梁季眼中的厭惡卻不與他辯駁,接著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梁季我問你,如果你是賣火柴的小女孩,手裏僅剩一根火柴你會許什麽願望?”

兩人從殺戮與自殺的問題到了洪停雲與活著的意義,而這會兒莫曉楓又扯到了童話上面,梁季覺得自己真有些跟不上莫曉楓的節奏了。

莫曉楓也不是一定想要聽到梁季的回答,他只是自說自話罷了。

“我會用它點燃一戶有錢人家的房子,然後報警之後上去救人。我會利用他們的恩情綁架他們的道德,只要能活下來就可以了!

當然,就算他們不感恩戴德也沒關系。我會利用社會輿論包裝自己,博得社會的同情。我會想盡一切辦法進行自救,哪怕最後成為一個殺人犯,哪怕這輩子都受到良心的譴責,我也會活下去。我不想死!”

“莫曉楓!”

這話既卑劣又瘆人,梁季臉色驟變,他一點也不相信這是從莫曉楓嘴裏能說出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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