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 只是這麽說說而已，疼還是真心疼的。

兩周歲的孩子, 嘴裏已經一連串的喊的順溜，就是小短腿也能來回的倒騰，每次蹦蹦噠噠的都喜人的不行。

可偏偏父母的工作到了緊要的關頭，整天忙的不著家, 就是小妹自己這兒，甚至都萌發了辭職的念頭，可是老太太不允許, “這好好的工作辭了幹啥啊？我知道你們覺得我老糊塗了，可是我真沒有老糊塗！聽奶的話，工作好好的幹！奶還等著享孫女的福呢！”

老太太樂呵呵的，小妹也只是陪著她笑，手裏還剝著單位發的橘子，“奶你嘗嘗這個，這個是我們單位組織去山上摘的，我都給挑甜滋滋的摘。”

“我這輩子可是享了孫女的福咯！我孫女可是大學生呢, 村裏的頭一份，這些年你的工資都交在我手裏，有啥好吃的都給我，還不嫌我埋汰, 沒一個老太太有我過的舒心......”老太太年紀大了就喜歡吃這種軟和的東西，“這個味道倒是也不錯，你跟姑爺好好的過啊, 我前兩天還夢到我娘了。”

小妹手一抖，橘子滾了下去，然後連忙低頭掩下了臉上的神色，老太太有些心疼，“你這孩子，好好的東西咋不好好拿著呢。”

“太奶，太奶......”正說著話，倆小的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太奶，外頭有人開起了果園子，我們去摘果子。”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張開手臂說道，“慢著些，慢著些，跟太奶一樣慢悠悠的多好......”

林遇一屁股把弟弟擠到了一邊去，“太奶，你跟媽說什麽呢？”

“太奶，哥哥欺負我......”林安也擠了過去。

小妹把倆孩子撥到一邊去，“奶啊，我們明天要去一下醫院的，我這身體有點沒精神，咱們去看看。”

王芳年紀越大越不愛去醫院，可是不去不行啊，人年紀大了更是要常常的體檢才能叫放心，所以每回小妹都哄著說自己不舒坦才樂意過去。到了醫院再哄著說來都來了，醫院都是交一人的錢檢查一家子的，不檢查實在是太浪費錢了。

這話也就現在說說了，要是換成以前的王芳，鐵定嘴一張就罵她糊弄鬼呢，可現在是真心疼了。自家雖說是不缺錢，可是小兩口子的工作忙也是看在眼裏的，她自然是舍不得浪費的。

王芳點點頭，笑瞇瞇的看向孫女，“那咱們就去，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樣，動不動這裏不舒坦那裏不舒坦的。”

“我有點想吃醬牛肉了，去你三姐那兒給我買點回來。”老太太打了個盹兒，突然說道，“帶上錢去啊，你三姐掙錢也不容易，張大力那小子也不是個好東西，可別白拿人家的，都是辛辛苦苦的血汗錢......”

小妹點點頭，又叫倆兒子坐著跟太奶說話，自己則是回屋拿上錢準備出去，看到張大翠在院子裏頭掛香腸，就說道，“娘，我去三姐那邊買點鹵菜，奶跟倆小的在堂屋你看著點兒啊。”

張大翠哎了一聲，“早去早回啊！”

出門的時候撞上了林一舟，“哪兒去？”

“奶想吃點鹵牛肉。”小妹回答，“孩子們在奶那兒呢。”

這兩年林老教授和趙鐵鍬陸續去了，家裏的老人也就剩下了王芳這一個，正是因為這樣，對於大伯娘還有三嬸的上躥下跳小妹也都忍了下來，左右就是說說閑話自導自演，不搭理也沒什麽大事。

“我跟你去。”林一舟把外套搭在手臂上。

“不了。”小妹搖頭，“你幫娘看著點兒倆小的，別叫他們鬧騰。”

既然出來了，自然不可能光買醬牛肉一種。王芳這種算是好的了，除了記憶力混亂之外，其他沒病沒痛的，就是手腳雖然不大靈活，但是卻不會因為陰雨天就這裏疼那裏不舒坦的。

年紀大的人，身體好就是不受罪。

路上瞧到了人家拖著木桶來賣魚的，小妹挑了兩條大的就往回拎。

到家的時候就聽到院子裏頭倆小的咋咋呼呼的在追逐打鬧，王芳的躺椅被林一舟挪到了門口，膝蓋上蓋著毛毯，笑瞇瞇的看著倆重孫子做一些幼稚的小游戲。

小妹把手裏的東西放下，跟張大翠一起去拾掇晚飯。

魚湯燉好後，端著碗一勺一勺給老太太餵下，“這魚湯好喝，也不曉得往後還能不能喝到。”

老太太的小聲嘀咕叫飯桌上一靜，小妹像是沒聽到似的，依舊臉上掛著笑，給老太太夾了一塊魚肚子上的肉，“能，當然能！”

“我娘這手藝奶你可是吃了一輩子了，想什麽時候吃都行！”說著話，可眼眶卻有些紅，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有感應，“這可是我在路上挑著買的，明天我再去買！”

林一舟感覺到了小妹的情緒，手放在她腿上拍了拍，倆小的也嘰嘰喳喳的湊著熱鬧，“買，天天買！”

“我也買！”勺子舉得高高的，生怕別人瞧不見他們。

王芳哈哈笑了兩聲，就著孫女的手喝了一整碗的魚湯，然後慢條斯理的擦幹凈嘴，將手交疊著放在小腹前，沈沈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來。

小妹呆呆的張了張嘴，抖著手把碗放在桌上，“奶......”

聲音空空落落的，林遇見往常吃過飯還帶他們的太奶睡著了，就跑過去拉了兩下，“太奶......”

小妹就坐在旁邊，身子僵硬的沒辦法動彈，良久才緩過神來，“醫院......去醫院......”

說完人就暈了過去。

趙栓柱抱著親娘的手險些一僵，可還是腳下沒停的沖了出去，林一舟也抱著自己的媳婦兒跟在後頭，張大菊早就跑出去叫了三輪。

趙家離醫院不是很遠，沒多會兒的功夫就到了。

看這一家子的神情醫生也只是說了句節哀，張大翠擔憂的看了一眼女兒的方向，可還是叫男人抱上婆婆準備回去，趁著現在身子軟和還要趕緊的梳洗收拾。

老太太年紀大了，走的安安靜靜沒病沒痛就是享福，怎麽著也得叫老人家最後一程走的舒心。

林一舟安慰丈母娘，“娘，你跟爹先回去伺候奶奶，小妹這邊身體一向很好，我會好好守著的。”

張大翠哭著點頭，再是擔心自己姑娘，可也得先把婆婆這事兒準備好了，別的不說，就是待會兒還得去報喪，還有老家的親戚要不要來就是好多事要忙活。

也幸好倆小的在來之前托付給了隔壁鄰居，回去後張大翠先叫男人把草根他們叫過來，兩口子如今暫時住在學校裏頭工作，這一聽，草根連假都沒有請就立馬跑了回來，剩下的方瑤菡在後頭跺跺腳，回去收拾了一下東西就緊跟著過來給二嬸幫忙。

小妹在醫院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林一舟擔憂的神情，立馬從床上坐起來往地上跑，“奶......”

“等等！”看到自己媳婦兒魂不守舍的模樣，林一舟抱住她，把想好的說辭說了出來，“醫生說你懷孕了。”

媳婦兒跟奶奶的感情好，心知她知道奶奶去了會受不住，便說道，“我覺得我們會有個女兒......”

小妹伸手摸了摸肚子，盡管知道這是他安慰人的話，可還是有一種期盼，“萬一可能呢，要不然怎麽這麽巧......”

當下，也收起悲傷的情緒，再是難過也要趕回去，總不能叫奶走的時候她不在身邊。

回去的時候，張大翠把能準備好的東西都拿了出來，本身就是老人家年紀大了，這些事林一舟自己早就暗地裏準備好沒叫媳婦知道，要不然她鐵定不樂意相信奶奶會走。

“嗯，咱們先回去。”他把小妹攬在懷裏往外走，“就在爺爺的墓地旁邊，我已經買了下來，棺材什麽的也都在，這兩年火葬比較多，但是我知道你舍不得，所以就走了關系......”

小妹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掉了下來，“怎麽就這麽突然呢......”

是啊，怎麽就這麽突然呢。

可是這人生老病死的也不是人為能控制幹預的。

倆人快速的回了家，張大翠正在給老太太穿衣裳，在京都該來的人也都在屋子裏。

就是趙大妹也帶著自己男人過來了，李思雖然說想要這邊的關系，可他自持是大姐夫，平常有個什麽事都叫老婆上門，自己是輕易不會過來做小伏低的。

就是張大菊兩口子過來也沒說什麽難聽的話，到底人這一輩子圖的就是一個身前身後事，這種大事上她還是拎得清的。要是這時候鬧出個什麽不好來，那兩家真就是徹徹底底的斷了親了。

小兒子這邊雖說是不管，可小妹看在他能哄奶開心的份上，到底也是找了關系叫他安安分分的幹活兒，這些事兒張大菊心裏門清，所以跟妯娌該出錢出錢，該出力出力，一點都不含糊。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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