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後小妹還好, 畢竟大伯大伯娘又不是爹娘, 可草根就坐蠟了。

你說說，這爹娘弟弟被騙了，他是真的覺得無奈又不想管, 可要不管的話，那是親爹娘你真能看著他們喝西北風？

“奶, 那我爹娘他們現在有落腳的地方嗎？”

王芳白了他一眼，“你爹娘又不傻，只是家裏存的錢被木根糊弄了一大半兒去被人家姑娘弄走了，這房子租了可是有大半年的, 晚上有的是地方睡。至於吃啥，這不還有一半的嗎？不管多不多, 他們又不是沒手沒腳的，木根現在又不上學，一起幹活兒總能混口飯吃錢，且用不著你現在來操心。”

草根有些牙疼, 心說那你告訴我幹啥，我都知道了還能裝作不知道？便說道, “那奶你跟小妹在家聊著，我去買點東西看看去。”

攤上這麽對爹娘他能說啥？

你要說造孽了, 那人家也把他給生下來了。可要說樂意, 那指定不可能。

小妹坐在那兒一個接一個的啃西紅柿，這種天氣啃這些被井水浸過的冰冰涼涼又酸甜的東西，滋味別提多好了, “奶你是故意的啊？”

“啥叫我故意的？我才不是故意的！”王芳不樂意了，“他趙英俊可是我孫子，我養活到這麽大了，那兩口子打的好主意，把人供出來了他們等著摘桃子？但然後等著被兒子伺候？我養的孩子必須得養我，我費了多少心力啊，他們想得美！”

就是這親生爹娘沒辦法，草根好歹也是個大學生，以後不管工作說親啥的都要臉，還真不能把父母撇下不管？

頂多少來往少一點，但生活上你還真不能缺著他們。

這一套放在趙拴田他們身上又不行了，那兩口子就是不要臉的。自己是不指望著他們那一點，就算是指望，你撒潑打滾的鬧騰也沒用，他們說不拿就是不拿，你能咋滴？

人家不指望臉面過活，也不怕丟人被戳脊梁骨。

這一點從當初過繼後，那兩房就能麻溜的改口叫他們爹娘就曉得了。

底線這玩意兒，在有些人並不是那麽重要。

這頭聊著聊著，趙小四又摸上了門。打從被他三姐帶過一次之後，他每次總能準確無誤地瞅著人在家能混到吃的時候溜過來。

“小四來啦。”小妹看了看盆子裏還剩兩三個番茄，“奶啊，家裏還有不？我再去洗一點兒。”

“在鍋屋裏頭，你去洗。”

趙小四嘿嘿的笑了兩聲，叫了聲姐跟奶，然後往水井旁邊一蹲，舀起一瓢水把手沖幹凈，就過來抓著西紅柿不停的往嘴裏塞。

看他將盆子裏的幾個吃完消停下來後，王芳這才問他們家那事兒是怎麽鬧的。

“還能怎麽鬧啊，不就是老樣子。”趙小四摸了摸肚子，總算是緩解了一點，“大姐夫摳門的要死，每次都不能吃飽，大姐也不管我們。”

至於他娘，那是成天在那嚎著，虛張聲勢的一點作用都沒有。

作妖作多了，旁人也就產生了免疫，自然不管她那一套。

李思自認為自己供著老丈人兩口並一個小舅子的飯食已經是頂天的好心了，能吃個半分飽就不錯了，還想吃個肚圓？

那他哪兒養得起啊，更別說李大花還想要點零花錢了，這事兒壓根兒就沒門。

如果說趙大妹一開始還指望著她娘跟奶這邊好好來往給她撐腰子，可眼下看她娘也只敢窩裏橫，一出去就慫。尤其是對上她奶的時候，那個是慫的沒邊兒，不僅不能給她帶來好處，反而處處拖後腿。

他跟李思都領了證，自己的小家且不夠錢用了，哪兒能還在往娘家貼補？

至於趙三妹那一頭，人家當時也只是一時氣憤說要離婚，雖然心底裏還是想離婚，但她到底沒有意志堅定。

最重要的是，她就是想拿離婚這個借口叫張大力消停下來，別再去賭。可張大力依舊我行我素，他雖然不打媳婦，可會跟你鬧冷暴力。

你不給我錢？

成，十天半個月都不帶搭理你的，一句話都不想跟你說。

原本這趙三妹想離婚，那是因為她娘跟大姐的鼎力支持，孩子生下來還能給她大姐。可眼下真說到點兒上了，也只有她娘來嚎，她爹壓根就不管。

至於大姐，人家就那一句話，“等你跟大力離婚了，把孩子生下來給我就成了。”

意思就是說不管你離不離婚，孩子要不要，沒生下來之前我們是不管的。

她這肚子裏現在還揣著娃兒呢，娘跟大姐也只是口頭上支持，尤其是大姐，只想要她肚子裏的孩子，在她生之前是不會答把手的。

生了之後孩子給了，看她們這意思也是不會管的，所以她的作用現在就是生個孩子給她們？

不管她離婚後過得好不好，還是不離婚依舊過著這種日子，她們是不關心的？

照這樣來說，那還離婚幹嘛？

不離婚，甭管張大力怎麽樣，兩口子還能湊合著過活，也沒對她動過一根手指頭。孩子有爹娘在，張大力他再混蛋也不會不管自己的孩子。

實在不行還有公公婆婆呢，公公婆婆難道不稀罕孫子孫女啊？要是離婚後自己一無所有，沒了男人沒了孩子，張大力要是還對自己糾纏不休，自己也找不著下家，那日子過得更慘。

所以對於趙大妹和李大花現在慫恿她離婚，一定要堅定立場的離婚，她也就當耳旁風過一過就算了，更甚者還有一些厭煩。

你說你們讓我離婚，那我離婚後你好歹也管我啊，好歹也照顧我帶我一起生活啊。可你們這啥都不想管，就想攛掇著我家庭破裂，這是當親娘親大姐應該說的話嗎？

站著說話不腰疼，啥話都能說，啥話都能輕松出口，怎麽就不為她想想，就不為她以後的路子想想？

所以對她娘每天都能趕著她下班回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趙三妹也不再會搭理。張大力就更無所謂了，他連他老婆的嘮叨都能直接忽略當聽不見，更何況沒什麽關系的丈母娘在那哭嚎？

她自己親閨女都不心疼她，他一個當女婿的心疼個屁。嚎就嚎，反正費的又不是自己的勁兒，這年頭又沒什麽娛樂活動，權當聽人家唱戲的了，還不要票不要錢，多省事兒。

正是因為這兩個閨女沒把當娘老子的放在眼裏，趙拴河還好說，他還能蹭他爹娘的飯吃，除了睡覺，基本上不著家。

而李大花就不行了，她本來就怕婆婆，想鬧騰也鬧騰不過婆婆，所以基本上就在自己大閨女跟三閨女的院子轉悠。

趙小四但凡跟著他娘在家，那都是被他大姐指使的滴溜溜轉。畢竟吃白飯了，他心裏雖然對於幹活不感興趣，可大姐跟大姐夫一條心，只要他沒幹活，那當天的飯頂多來個半飽。

要是幹活了，說不定能混到個八成飽，至於說肚圓兒的話，那壓根兒就沒想過。

長此以往，他也摸清了規律，想要多吃點飯那就得努力幹活，可這幹活又是消耗體能的事兒，幹完了又累又不可能給他吃飽，要是哪天遇到大姐和大姐夫心情不好了，他吃的更少……他這時候又正是長身體的階段，所以每次餓的實在受不住了，就跑來他爺爺奶奶的家裏混吃混喝。

等趙小四走了之後，王芳跟小妹說道，“其實這兩房要我說，我更看不上的就是你三叔三嬸了。”

這兩口子叫人惡心。

可這話小妹沒說出口，看不上歸看不上，但這不是她一個當晚輩的能說的。她奶或許會叫她明白這些道理讓她心裏有數，但是小妹對她奶也有十足的了解，指定不會樂意叫她有在背後編排長輩的習慣。

“你大伯跟大伯娘是偏心眼子不假，可那也情有可原，畢竟這在跟頭長大的兒子和不在跟頭長大兒子，那相處的時間長短是會決定心眼子偏不偏。草根又是他們親兒子，打小的時候不知道你記不記得，那會兒他們也是想著叫草根吃飽穿暖的。為此不知道用了多少小心思被我教訓……我現在想想，也可能是那時候把他們壓的狠了，叫他們不敢再為了這大兒子想東想西的，或許木根生出來後這感情上就有偏頗……”

小妹安慰她奶，“這也不是你的錯，小時候的事我也記得。爺爺也曾經跟我說過，按照當時的情況來看，畢竟不是自家人，就算是現在，咱們也是跟草根相處時間長了才變成真正的一家子。”

“說的也是，再怎麽著這也是他們為了木根，為了這親生兒子才想努力幹活的。在自個兒窩裏雖然摳嗦了一點，可好歹他們還想著自個兒的孩子，不能叫他餓死……可你三叔三嬸呢？你三叔就不說了，那就不是個男人，就想著自己過好就成了，其他的管他婆娘孩子都跟他沒有什麽關系……”

小妹覷了她奶一眼，“那您咋還樂意三叔上門啊？”

王芳哼了一聲，“老娘命不好嫁到了老趙家，你這個死丫頭，鬼精鬼精的，奶就不信你心裏不明白。要不是為了你跟草根倆孩子，我樂意叫他上門吃飯？你倆可是大學生，丟不起這個人……這以後要是真把他們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往你門口一趟，叫喚著，哎喲，我的大學生侄子侄女不管叔叔死活了……這不叫人家看熱鬧嗎？你這以後單位還經得住他鬧騰？”

小妹將臉埋在她奶的胳膊肘裏，說道，“奶你這麽大年紀了，不用想這麽多，你孫女真沒那麽好欺負，我不怕他們鬧騰。”

王芳說你不怕他鬧騰我怕啊，“我這麽多年培養出來兩個京都大學的孫子孫女，這眼見著多少老頭老太太羨慕我啊，我能叫他們把你們名聲弄臭了？奶那會兒自己上不了學，你可就是奶的寄托。”

“……這輩子能當奶的孫女，我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兒。”小妹說道，我上輩子就是吃飯睡覺打怪獸，這輩子竟然是享福來了。

“嘿，你奶我樂意操這個心……”王芳說道，“繼續說他們，你三嬸倒是想著孩子了，可她想著孩子也全是為了她以後自己的養老。她要是真的目光長遠一點，會這麽對待小四？住到女婿家，這不擎等著叫閨女挺不直腰桿子說話嗎？你既然想著兒子以後養你老，好歹現在也對人家好一點，兩口子不顧出去幹點什麽，找個小飯館洗洗菜刷刷碗一家子口糧也掙出來了……”

“可現在厚著臉皮住在大女婿家裏吃飯，消停一點日子也能過下去。可現在瞧瞧，就知道胡天海地的瞎鬧騰，屁都沒鬧騰出來，反而把兩個閨女給得罪了。兒子又跟她離心，就這樣還想著算計別人，不想著自己去自力更生……”

哎喲，這有時候她想想，三房這生活瞧著就叫人覺得焦慮。倒不是心疼他們的焦慮，而是一種用旁觀人的眼光在焦慮。

這人得多蠢才能幹出這種事兒啊？

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可人家鳥好歹還會飛，還會給自己搭個草窩子，撿點草籽什麽的當飯吃。他倆倒好，盡顯擺自己能耐了，以為光靠鬧騰就能把錢和糧食鬧騰回來……

這得多傻？

現在想想，她以前的三弟妹那麽對待兒媳婦兒似乎也不是錯了，就沖這兩口子這麽個腦子，要是沒有她那早早去了的三弟妹在管著他們，他倆能活生生的把自己鬧騰的餓死。

道理給孫女講過了，王芳就覺得每次小妹願意聽她這麽嘮叨感覺高興，她願意教小妹看清這些事兒，小妹也樂意聽，一點都沒有不耐煩，可比她那悶葫蘆老伴兒好多了。

“奶，每次聽你說話，我都覺得我又經歷了一次人生升華。”以前哪有這麽些道道啊，一言不合全靠幹，誰的拳頭大誰說話。

哪像這裏，市井小民之間也有這麽多恩怨情仇，叫人大開眼界。

作者有話要說： 我吃個飯，吃完寫第二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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