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安茹道，“自從假醫仙被揭穿後，奴婢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就在這道觀裏求了一間屋子，平日裏給道裏的小道士們砍些柴火，也采些草藥回來替一些百姓看看病，許是覺得奴婢能幫上忙，道長就便許奴婢進出藥堂了。就是前一日，奴婢去藥堂想拿著幹草，突然看見有人從偏院裏出來，手裏提著一只死鳥。

他偷偷地沿著墻根走的，沒有看見奴婢，奴婢便好奇地進了那院子。院中房門未鎖，桌子上就擺著一個藥箱，一個瓶子。奴婢上前去看，發現那瓶子裏的就是鴆毒。只是那時，奴婢不敢多管閑事，也就離開了。剛才奴婢聽得後院有動靜，就偷看了幾眼，發現是一群士兵在追殺後院的人，後來突然又來了一群人，把那些士兵都解決了，奴婢就回去拿了些藥，準備幫忙，可剛回來，就看見有個公公拉著一個太醫往前面跑，奴婢一眼就認了出來，就是那個有鴆毒的人，所以奴婢就跟了過去，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想害小姐！”

莫筱染淺淺一笑，道：“好小茹，謝謝你。”

安茹搖頭，道：“奴婢沒用，如果奴婢早點說出來，或許小姐就不會受傷了。”

“這不怪你。”莫筱染說著，口裏一轉，道，“對了，你往後有什麽打算？你一個大姑娘，總不能在這道觀裏呆一輩子。”

杜太醫的毒是用來殺她的關鍵一步，但前面也要有人發暗器才行。就算小茹提前說了出來，也不會影響今日的變化，或許就當真直接用毒鏢了。但這道理與她說也是無用，索性就不再糾結了。

安茹果真被轉移了註意，搖著頭道：“奴婢還不知道，或許……就去附近的村子裏找個地方住下來，賣些柴火、草藥，也能過日子。”

莫筱染脫口道：“不如你跟我進宮吧？”

安茹一楞，看著莫筱染一時無言。

莫筱染笑笑，道：“沒事，若你不想就算了，回頭，我讓人在京城給你找間房子，再弄得小藥鋪，你好好的給人看病，你看怎麽樣？”

“不是的，小姐。”安茹急忙道，“奴婢願意跟著小姐，可是奴婢許久沒有伺候官家了，怕自己忘了規矩。小姐現在貴為皇後，奴婢怕給小姐添麻煩。”

莫筱染道：“規矩可以慢慢學，其他人都會幫你的。再說了，你小姐現在皇後，只要你不做什麽違背王法的事，小姐絕對護著你！當然，你現在如果真的有別的想法，一定不要勉強自己，反正你也不打算去別的地方，就在京城住下吧，我偶爾也可以招你進宮聊聊天。”

安茹眼淚滾滾，點著頭道：“小姐，奴婢自從離開相府，就天天都在想著小姐，小姐若不嫌棄奴婢笨手笨腳的，奴婢還是想跟著小姐。”

“我什麽時候嫌棄過你，你能回來陪著我，我開心還來不及呢。”莫筱染說著微微一嘆，道，“你先跟鈺蘭說會兒話，我現在覺得有些乏力，想睡會兒。”

安茹伸手替她撫撫被子，道：“小姐快睡吧，您流了好多血，又懷著孩子，這身體肯定虛了，一會兒奴婢喊您起來喝藥。”

“好……”心裏的疑惑解開，莫筱染就閉上了眼，很快就睡著了。

道觀一處偏院，端木宸坐在正堂之上，身旁站著劉習墨。兩名禦林軍推搡著一人進來，摁跪在地。那人被雙手反剪，緊縛全身，原本一絲不茍的頭發也淩亂了許多。

端木宸看他一眼，道：“松綁、賜座。”

禦林軍沒有半點遲疑，替逍遙王松了綁，端來椅子，架著他坐好，這才退下。

端木嵩靠在椅背上，面露諷笑，道：“端木宸，自古成王敗寇，本王今日輸了，要殺便殺，若是來生再遇，本王一定贏你！”

端木嵩的眼裏通紅一片，隱隱癲狂之狀。端木宸看他一眼，亦是心中感慨——這人對權利輸贏的執念太深，即使不死也離入魔不遠了。

“好，朕等著你。”端木宸順口一應，又道，“逍遙王，朕且問你，尚太義究竟是什麽人？”

端木嵩笑道：“他不過就是本王的一個謀士罷了，會一點小把戲，不足為提。”

端木宸道：“陷害皇後的那些事，都是他替你出的主意吧？”

“對！是他替本王出的計策。”端木嵩道，“是印寒璃那個女人該死！她敢不聽本王的話，她居然敢不聽本王的！哈！端木宸，她說愛你？憑什麽！本王先遇到她的！她應該愛本王，應該聽本王的！”

端木嵩死死地看著端木宸，一雙手緊緊抓著扶手，青筋暴起，仿佛隨時都會跳起來殺人一樣。

劉習墨捏緊了劍柄，緊盯著端木嵩隨時準備護駕。

端木宸一點也不緊張，只慢慢道：“三弟，你有愛過她嗎？”

端木嵩一楞，頓了頓才笑道：“愛？她也配？”

端木宸道：“那你、又怎麽配得上她的信任？”

端木嵩又是一楞，停了稍久時間後才放聲大笑。笑罷，惡聲惡氣道：“那你又愛她嗎？端木宸，本王要是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與那印家的二小姐有私情的吧？怎麽，你現在還不是想說，你愛的其實是印寒璃吧？本王可真是沒有看出來啊。”

端木宸道：“縱以往朕與璃兒並無半分感情，但朕從未欺騙過她。”

這一句說罷，端木嵩徑直沒了言語，直楞楞地，也不知在看什麽地方。

端木宸等了一會兒，默默道：“說吧，尚太義到底是什麽來歷？又為什麽要三翻四次地要害璃兒？”

端木嵩神情呆滯，口裏一張便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他是幾年前，母妃吩咐來的。母後說，他可以幫我出謀劃策，幫我奪取皇位，所以我就留下來了。他的確有本事，替我做了不少事，可是這一次，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要對印寒璃下手，可是母後說，只要這次成功了，那皇位也就離我不遠了……”

這話的確沒錯，如果沒有後來的破解之法，以他們做出來的事態發展下去，的確能夠煽動民心。到時候，就不得不退位讓賢了。

端木宸想著，又道：“那些南黎的蠱毒也是他給你的？”

端木嵩一點頭：“南黎？我不知道，所有的毒都是他給的，是長、長、玉……雲……”

端木嵩突然雙眼一瞪，一把捂在了喉嚨上，渾身開始抽動。

端木宸見狀知道不好，道：“來人！”

禦林軍沖了進來，可根本趕不及逍遙王的變化速度。只見他整個人攤在了椅子裏，劇烈抽搐了一會兒，身子一停，癱軟了下去。雙目圓睜，但其中的光影已然退去。

劉習墨幾步上前，探手在鼻下一放，少頃，回身道：“皇上，王爺薨了。”

端木宸頓了頓，道：“習墨，取擔架，將逍遙王連夜送回京城，交給國丈檢查。順便查封逍遙王府，一幹人等全部押送大牢。”

劉習墨應聲，立刻安排人手做事。端木宸一直看著他們擡走端木嵩，仍是坐著不動。劉習墨跟了上去，蘇德微微靠近，道：“皇上，您、要不要回了？”

端木宸敲敲扶手，道：“蘇德，逍遙王最後那幾個，你可聽清楚了？”

蘇德道：“回皇上，奴才聽得不是很明白，好像是什麽長玉？還是長雲的……”

“長玉？長雲？”端木宸靜靜想了想，輕聲道，“長雲鎮。”

蘇德立刻警醒了些，就聽端木宸突然喚道：“零。”

微微風起，一道黑線落在了屋中，躬身道：“屬下在。”

端木宸道：“帶一些身手好的去長雲鎮，查清楚逍遙王以前都在什麽地方活動，務必找到有關尚太義的線索。尚太義此人身懷蠱毒，又有些把戲，此行一定要多加小心。”

“屬下遵命。”零說罷，起身離開。

人都安排出去了，端木宸起身出了門，站在門外展目望天。此時天色已暗，夜幕已經星光點點，空曠的道觀裏靜謐安詳，似乎能將人內心的煩擾都能劃去。

端木宸看了一會兒，靜靜地舉步前行。

一路來到了莫筱染的院子，進門便是鈺蘭迎了過來。端木宸直接走到床邊坐下，看看莫筱染熟睡的小臉，道：“吃過藥了？”

鈺蘭道：“回皇上，中途讓娘娘起來喝了點湯藥，這才又睡的。”

燈火雖然不夠亮，但她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看來那姑娘開的藥方還是有效的。端木宸微微頷首，又聽鈺蘭道：“對了皇上，娘娘想帶安茹姑娘回宮，還請皇上定奪。”

端木宸擡眼看了看，道：“安茹呢？”

鈺蘭道：“娘娘睡著後，安茹姑娘去後院幫忙了，回來後她是想守著娘娘的，可是奴婢見她也累了，就強行讓她去休息了。”

端木宸道：“她可願意隨皇後進宮？”

鈺蘭點點頭：“奴婢看得出，娘娘與安茹姑娘雖然無得救未見，但感情的確很好。安茹姑娘也願意跟著娘娘。”

“那便讓皇後帶著她好了。”端木宸道，“不過，你還是看緊一些，等到足夠信任了再放松也不遲。”

鈺蘭道：“是。”

說罷，端木宸命人更衣，用熱水暖了暖了手腳，這才讓人出去，自己睡到了莫筱染身邊，輕手輕腳地將她抱進懷裏。

許是不註意碰到了哪兒，小丫頭突然睜開眼，朦朧地看了看，口裏道：“夫君回來了？”

端木宸低低道：“嗯，回來了。”

莫筱染一擡頭，在他臉上吧唧一口，隨後窩進在他臉邊，嘟嘟囔囔道：“夫君好暖……”

說著話，小呼嚕就響了起來。端木宸露出寵溺的笑，抱著她也閉起了眼——

端木嵩可真是瞎了眼，這麽可愛的姑娘，他卻看不到。他的眼裏只有至高無上的權利，直到死的那一刻，他所擁有的，也只有對他的恨、對她的恨，卻不知道他到底失去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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