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過後，已然過去了一月了，莫筱染的小腹已然微微隆起。也不知以前是從哪裏聽過的，說是懷孕初期不要經常用手撫摸小腹，理由倒是忘了，但現在忽然就想起來了。

正因如此，雖然有種強烈的想要去摸一摸、護住他的沖動，莫筱染也只是微微地放在了小腹前。眼看著就要入冬了，柳嬤嬤便做了一個小小的抱枕一樣的東西，抱在懷裏，可以暖著肚子。

每每太陽不錯的日子，她便去未央宮的後院，坐一坐走一走。宮女太監們站了許多，倒不是伺候她的，是秀才已經可以學走路了。

雖然端木宸已經取好了“晗”字，但也只是兩人私下說的。莫筱染不舍得浪費這麽好的字，一定要在周歲時正式賜名才罷休。為此，端木宸著實笑了她好一陣，這才答應了她。

未央宮的那些花早就雕零了，反而池裏泛起了田田蓮葉，想起翠柳說過，那裏種的是極為罕見的睡蓮，偏生要冬日才會綻放。

這時看著那一片綠葉，莫筱染忍不住有些期待蓮花的盛開了。

比起後宮絕大多數的平靜來說，最讓人頭疼的還是永安宮。貴太妃自暈倒之後，就一直沒有好的征兆，每日裏蘇醒的時候只有那麽一個時辰，其他時候就是昏睡，怎麽弄都不醒。

太醫院裏所有的太醫都看過了，仍是毫無頭緒。後來，慈嫻請了聞人枯去看看，似乎也沒有什麽應對之策，只不過聞人枯這一出宮，就一直悶在了府中，閉門不出，不見一人，誰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倒是傳言說著，國師沒有醫治辦法，所以回府再次苦讀醫術，希望能駁回點面子。

莫筱染倒不以為然，前些日子她寫好了字帖，裝裱起來送了過去，聞人枯倒是挺樂呵地收下了。

不過這個傳言很快就消失了，因為有個更厲害的謠言正在宮中盛行著。

幾月前，曾有人說她在冷宮有孕，定不是皇帝骨血。端木宸直接暗示一番，讓那謠言自動隱匿。這一次，便是那個謠言的繼續了。

人們暗道，皇後於冷宮有孕，然則那冷宮是前朝末地懸梁自盡之地。末帝的亡魂一直留在那冷宮裏，趁機附在了皇後腹中。

先帝的軍隊之所以如此輕松入京，是陳家開的城門。貴太妃又是陳家女，所以前朝末帝被皇後帶出冷宮後，就作祟害了貴太妃，想要報仇雪恨。

這謠言只在宮人當中流傳，也是包明德無意間聽聞到，回來稟報的。

莫筱染對包明德的舉動很滿意，現在知道這些，也比謠言爆發後才知道的強。

不得不說這背後的人可是真狠，質疑她腹中孩兒的血脈不成，便直接說他是前朝末帝轉世？說什麽對陳家報仇雪恨，其實還是說會對大昭不利。

鬼神之說，本就容易令人慌亂，更何況說得這般頭頭是道。這但凡皇帝或太後信上一點，也得讓她把這孩子拿掉。

不僅如此，她失寵事小，這條小命怕是也得搭上了。

好在端木宸沒有任何異樣，每每來未央宮時，都是心情不錯的樣子，對她亦是體貼入微，偶爾還會主動來摸摸她的小腹，半點不見嫌棄模樣。

就在莫筱染以為他並沒有聽見什麽的時候，內務府突然處罰了十多個宮人，之後又一律發賣了出去，謠言的力度瞬間淡了許多。

這便不可能不明白了，端木宸早就聽到了，只是一直沒有告訴她，直接用了些殺雞儆猴的手段來警告那些亂說話的宮人。

只是這謠言仍是沒有停歇，因那永安宮裏仍有一位怎麽也找不到病根的貴太妃。

縱使莫筱染再相信端木宸不會受謠言影響，這時日一長，只怕還是會有些煩心。

宮內的太醫束手無策，前幾日，慈嫻便親自下了懿旨，廣尋民間醫者，替貴太妃醫治怪病。此時間，陳家請求送女陳梓瑩入宮侍奉貴太妃，因宮中馨妃也是陳家女，自貴太妃病倒後一直侍奉跟前，莫筱染便果斷拒絕了陳家的請求。

然而，陳家似乎並不想放棄，直接越過她，請到了慈嫻跟前。

慈嫻先是駁回了陳家的請求，又偷偷暗示了莫筱染一番，雖然不知慈嫻到底用意如何，莫筱染還是依她所示，允了陳梓瑩入宮一事。

陳梓瑩這一入宮，永安宮的事便全都交給了她一般。雖然是幽禁狀態，但整日裏沒少出來進去，不消幾日，整個宮裏人都見過她了一般。

只不過慈嫻一直沒有搭理她，莫筱染便也由他去了。

馨妃自她來後，也沒有再去過永安宮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莫筱染總覺得馨妃的狀態突然好了許多似得，偶爾的覲見時見著，總覺得她紅光滿面的，像是一下放下了不少信使一樣。

這倒不難猜測，上一次選秀陳梓瑩莫名得了病錯過了，這一次便趁機送了來，馨妃便被陳家放棄了一大半了吧。

常人都認為，沒了家族的依靠，一個後妃會很難在宮廷裏生存。但莫筱染覺得馨妃是個聰明人，沒了陳家的依靠，或許她才會不難。

陳家一是降將，二有兵權，三還期望步步高升，當年為了端木嵩的太子之位，陳家沒有少花心思。如此做派，分明是想這江山改姓陳，帝王怎可能不防。

估計馨妃也早就厭倦了陳家作為，她進了東宮，是端木宸的女人，陳家卻處處幫襯著端木嵩。其實，陳家也早就放棄了她。

如今送陳梓瑩進宮，馨妃心裏當真松了口氣吧。

莫筱染完全不擔心陳梓瑩的事，她終歸也只會是一場鏡花水月罷了。反倒是妤容華那裏熱鬧多了。

自王更衣進了冷宮後，端木宸似乎對妤容華“情意深厚”了一樣，一個月三十、三十一天，恨不得有三十二天都宿在那裏一樣。聽聞還是妤容華次次勸他，他才會去別的地方，但每天進後宮時，都是必須先去玉霖軒的，初一、十五也是如此。

時間一久，後妃們似乎就有些微詞了，只因端木宸每次去她們那裏時，全然一副心不在焉之狀。莫筱染倒是一副看熱鬧的模樣，反正他不會對她心不在焉，當然，她也不會拆了他的臺。

這戲唱得不錯，王家人很快遞了折子進宮，說是要來探望妤容華。

後宮本就不是常人可進，這容華位份不算高，又是進宮不到一年，莫筱染直接拒了。等著端木宸來了後，兩人一面膩了一陣，一面派人出去說帝後有些小小的摩擦。

第二日，莫筱染便讓妤容華自己寫信，準王家人進宮，不用再遞折子。

莫筱染不知道讓人看她僵著臉會怎麽想，自己卻是知道憋笑的時間不大好受。

王家人的速度著實快，而且相當迅猛。人家一來來一個也就罷了，他家一來來了仨，聽聞是王家的兩個良妾還有妤容華的生母，也是一個小妾。

雖然想得通那王家主母夫人因王更衣之事不好面見，但這陣仗也是讓莫筱染一言難盡。王家人雖是商賈出身，好歹也在官場上混了這麽多年了，即使是個“暴發戶”，也不至於這麽不懂規矩吧。

端木宸好像覺得挺好，親自去見了那三個妾室，回來之後，一臉的笑意。莫筱染也跟著瞎高興，反正知道一定是他的計劃正在順利進行。

這一日陽光甚暖，秀才邁著小短腿依然奮鬥在行走的路上，莫筱染圍著他走了一圈，坐回了貴妃椅，椅子上鋪著鵝絨墊，舒服的很。

鈺竹鈺蘭一前一後地護著秀才，鈺梅替她捏捏肩，柳嬤嬤送來了清茶。聽說這是她的獨門手藝，最適合孕婦飲用，當初太後也喝過，莫筱染最近也喜歡上了這種味道，酸中微苦，但回味無窮。

輕抿一口，聽著鈺梅道：“大皇子果真聰慧，奴婢還未見過剛學就能走地這麽穩的孩子。”

有經驗的芯兒，當然不一樣了。莫筱染笑道：“聽你說的，像是見過很多孩子學走路一樣。”

鈺梅道：“奴婢家中也有些姐妹，所以有些印象。”

柳嬤嬤也道：“這個老奴見得多了，還當真沒見過大皇子這樣穩的孩子。”

秀才似乎聽見了，轉眼看了過來，小短腿一轉就往這邊走了過來。眾人立時緊張了起來，生怕這小祖宗一個不小心在把她這大祖宗碰到了一樣。

莫筱染對著他挑挑眉，道：“富全，你累了嗎？”

自從知道端木宸早就聽過“端木富全”這名以後，莫筱染就放縱多了，反正還沒起名，就這麽叫著吧。

秀才小臉一垮，張口道：“我說你啊，不是說我是皇子嗎？能不能好好給我起個名字？”

眾人耳裏都是嬰孩糯糯的聲音，莫筱染自然不理，直接回道：“叫母後、就給你改個名字。”

秀才微微僵楞，一路搖擺著走到她跟前，撲在膝蓋上，轉移話題：“我累了，歇會兒，餓了。”

眾人低聲而笑，柳嬤嬤道：“娘娘與大皇子感情真好，像是聽得懂一樣。”

莫筱染道：“嗯，感覺罷了。鈺竹，大皇子餓了，去把廚房的魚粥端來。”

秀才一個勁兒地點頭，小嘴吧嗒兩聲。

當真越發像孩子了，莫筱染無奈，讓鈺蘭將他抱上椅，待得鈺竹拿來了魚粥後，這才一點點地餵著。

這倒也好，秀才完全可以表達他的意願，她也早就習慣了伺候小嬰兒了，等自己的孩子出生了，也就不會太慌亂了。

秀才吃的正香，包明德匆匆過了來，請安之後，莫筱染手裏不停，口裏道：“有什麽事？”

包明德道：“回娘娘，有人在午門外揭了皇榜。”

“哦？”是有人要進宮替貴太妃治病不成？莫筱染道，“本宮知道了，等皇上或母後有信兒了再說吧。”默了默，忽而又加了一聲：“揭榜的是誰？可是有名的郎中？”

“回娘娘，揭榜的是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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