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踏入未央宮，莫筱染突然有了種“回來了”的感覺。

滿宮上下都在殿外等候，齊聲道：“恭迎娘娘回宮。”

莫筱染左右看著，仍是不能確定到底誰是翠兒——那個被珠兒用面具偽裝、去設計印楚玥的姑娘。

這是她們離開後珠兒招供的，面具也一同被呈了上去。在周太醫還沒來之前，慈嫻便與她說了一些後續的事情。

貴太妃並沒有被明確定罪，只是軟禁在了永安宮裏，撤掉了部分宮人，如此一來，等同於打入冷宮。

而逍遙王就更沒有定罪了，只是由蘇德傳旨訓斥了一番，並嚴令其閉門反思，無詔不得出入京城，他身邊的吳山則是被慎刑司的人帶走了，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知能套出什麽話來。

如此看來，這次交鋒最大的得利便是將這母子二人的行動限制了不少。

作為明面上的“當事人”，莫筱染反而一直很被動，不論發難與反擊，她只不過都是一枚棋子罷了。

不過此時，莫筱染並沒有心情再去糾結這件事，叫起了眾人後，往寢宮去了。

剛入宮中，鈺梅便道：“娘娘，您的腿還不方便，奴婢們便沒準備火盆，只是讓夕桃晚杏準備了柚子葉煮的水，娘娘先行沐浴吧。”

莫筱染頷首，在幾人的伺候下好好地泡了個澡。等著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灰蒙蒙了。

然而此時並不是寧靜的時候，翠柳緊跟著到了未央宮，琳瑯滿目的賞賜如同流水一般搬向庫房。

莫筱染坐在軟榻上，看著翠柳面上的笑容，忍不住又回想起了慈嫻的笑容——

在周弬確診了她已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後，慈嫻的笑容就沒有停過，留了晚膳，什麽好的都想給她吃，甚至恨不得今晚就不讓她回來了。

摸摸小腹，說不開心也是不可能，想著肚子裏有小小生命正在孕育，便會有種說不清的奇妙情緒充斥著胸膛。

只不過一次就有了，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看著忙碌的宮人，莫筱染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

這一聲嘆旁人聽不見，倒是惹了鬼叔問到：好端端的，怎麽唉聲嘆氣的？”

莫筱染道：“總覺得有些害怕。”

鬼叔嫌棄道：“前面還說想要一舉得男，如今真有了，又說害怕，這是什麽意思？”

莫筱染嘿嘿一笑，道：“現在這種時代，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何況這身子才十七，危險系數更大。”

“放心吧，有爺呢，保你平安生產。”鬼叔說著話鋒一轉道，“鬼若的抗毒·藥做好了，你自己先服一顆，找個機會給人皇吃一顆，三兩月的不成問題。”

手心裏有輕微的動靜，轉手一看，已然多了個瓶子。揭開布塞，往外一倒，兩顆類似於“麥麗素”的玩意兒就滾了出來。

無法克制地挑了挑眉，莫筱染道：“這玩意兒……還真是……”不醒目啊……

這東西明目張膽的拿給皇帝，估計還沒開口就被拖出去斬了吧。就算給一個解說的機會，這也不大好解說的，又把那鬼師傅扯一通嗎？

鬼叔顯然明白莫筱染的顧慮，道：“你趁他睡熟了，直接塞他嘴裏。”

莫筱染眨眨眼：“入口即化？”

“那倒不是。”鬼叔一副正經的語氣，“不過你放好了，我就可以給他塞進去。”

“……”莫筱染一頭黑線，將“麥麗素”倒了回去，“算了，我還是再扯一段鬼師傅吧。”這要是一口給他噎醒了，不死也得嚇出病來。

鬼叔沈吟一聲，道：“沒有哪個皇帝願意吃來歷不明的藥的。”

“知道你還做成這樣。不都說什麽神藥入口即化，怎麽到你這就這麽實在？”

鬼叔笑道：“或者你找個機會放進他的茶裏。”

這有用？莫筱染正想問，一擡眼卻是翠柳上了前。

趕緊打住，笑道：“姑娘忙完了？”

翠柳被她搶了個先，卻也不急，大方應道：“娘娘莫要笑話奴婢了，其實這些啊，都是太後娘娘一早就備下的，就等著娘娘這裏一有信兒好送來，要不就這麽會兒，哪裏清的出這麽齊全的東西。”

莫筱染微窘，道：“姑娘回去後，再替本宮謝謝母後吧。”

“娘娘平安生下小皇孫，就是對太後娘娘最好的謝意了。”翠柳溫聲而笑，又道，“娘娘初孕，這身子啊會越來越沈，也會容易餓，太後娘娘多給您配了兩個禦廚，以後若是夜裏餓了隨時都能有人侯著。另外還有一事，方才太後娘娘一時高興，忘了與皇後娘娘說的。讓奴婢來問一聲，過幾日，太後娘娘準備安排柳嬤嬤進宮服侍娘娘，柳嬤嬤是以前跟在太後娘娘身邊的，會一些醫術，太後娘娘當年生皇上的時候，就是柳嬤嬤照顧的。當然，若是皇後娘娘不喜歡，可以直接說出來，太後娘娘也不會生氣的。”

這倒是一個驚喜，莫筱染趕緊點頭：“柳嬤嬤身體可好？”

翠柳道：“娘娘放心，柳嬤嬤這些年一直跟著國丈爺四處游歷，負責國丈爺的飲食起居，身體啊，許是比奴婢還好呢。”

莫筱染道：“國丈……不是還在外游歷嗎？”

翠柳一笑：“國丈爺已經回來了，不日就能抵達京城。這一次國丈已經在外好些年了，太後娘娘可不會再輕易當他走了，所以娘娘也不必擔心、柳嬤嬤來了會無人伺候國丈。”

“如此也好了。”

莫筱染應了一句，翠柳便福了身：“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天色不早了，娘娘記得早些休息。”

“鈺梅，送送翠柳姑娘。”

這裏方一說送，屋外便傳來了蘇德的聲音——“皇上駕到”

翠柳起身便是一笑：“奴婢還是自個兒走吧，娘娘萬福。”

說罷，翠柳便退了出去。

莫筱染原以為他不會過來，冷不丁的聽著蘇德喝駕，一時間竟是沒有反應過來，等著翠柳都沒了影子的時候，才一擡手道：“扶本宮去接駕吧。”

沒有人上前，卻聽門口有人沈著聲道：“腿都沒好還想起來，不怕傷著朕的兒子了？”

眾人跪地迎駕，莫筱染也堪堪收回手，看著那人出現，忍不住也帶起了笑：“要不皇上就免了臣妾這段時間的接駕吧。”

端木宸道：“也好，就免了吧。”

說話時，他已走近了，一俯身看著她的肚子神色奇怪。不等莫筱染弄明白，他突然擡眼道：“餓不餓？朕讓廚房做些吃的來。”

莫筱染道：“方才在長樂宮已經吃過了，皇上用過膳了嗎？”

端木宸只用點頭做了回應，口裏又道：“餓了就說，朕多安排兩個禦廚過來就是。”

莫筱染一時哭笑不得，只好道：“皇上就放寬心吧，臣妾絕不餓著皇子公主，母後已經安排兩個禦廚來了，皇上再安排兩個，臣妾這未央宮就該改成禦膳房了。”

端木宸一點也沒回應她的話，只是點著頭，道：“甚好、甚好。”

莫筱染疑惑地看著這人，耳邊有鬼叔說到：“趁他這個傻樣，弄點茶來給他喝藥。”

傻樣？仔細一看，還真是有些傻乎乎的。莫筱染的心情豁然開朗，轉眼道：“鈺梅，沏壺茶吧。”

“是。”

鈺梅剛一應聲，端木宸立時道：“莫要太濃，沏淡的來。”

莫筱染心裏一顫：“就雨過天青罷吧。”逍遙王那有料的花茶還在呢，這要是沏來了可就尷尬了。

鈺梅退下，莫筱染轉眼道：“皇上還要走麽？”

“不走，朕陪著你。”端木宸在一旁坐下，擡手撫了撫她頰邊的碎發，“聽說璃兒在母後那裏睡了會兒，是不是累了？”

莫筱染道：“嗯，不過現在可不累。”

端木宸住了口，一雙鳳目直直地看著她。那眼勾著嫵媚的弧度，越見幽暗的光影中讓人一望就會被引入深淵。

莫筱染吞了吞口水，轉過臉喚道：“鈺蘭啊，掌燈吧。”

話音還沒落，身旁那人突然就站起了身，臂膀一伸便被他淩空抱進了懷裏。

莫筱染瞪著眼看去，他卻舉步開走，一面道：“進內寢。”

幾步踏進內寢，不由分說地將她放在了床上，燈盞很快跟上，照得屋裏通亮。

莫筱染還沒說話，鈺竹便自行上前，伺候著靠枕，再脫下她的鞋襪，蓋好薄被。

一系列的動作行雲流水，等她做完了，莫筱染還沒看完整個屋子。

寢宮的變動不是很大，最多的變化好像還是著床，至少一應用具都是全新的。

畢竟印楚玥流產也是在這裏……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回憶，莫筱染搖搖頭，趕緊轉移註意。

端木宸道：“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莫筱染趕緊搖頭，笑道：“臣妾沒事，就是看看，好像很久沒有回來了。”

端木宸擡手摸摸她的發頂：“委屈璃兒了。”

進了內寢，也就沒有太多人了，莫筱染牽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笑道：“臣妾倒是覺得，一點兒也不委屈。”

端木宸有些發楞地看著他的手，默了片刻突然擡眼道：“怎麽不動呢？”

看慣了他一副老狐貍的腹黑樣，這一臉天然的困惑，簡直反差的太萌了。莫筱染忍住竊笑，道：“皇上，臣妾這才一個多月，還摸不出來呢。”

“是嗎？”端木宸垂眼，手掌仍是小心翼翼地撫了撫她柔軟的肚子。雖然路婕妤生了大皇兒，玥兒也有過身孕，但他還真沒有去撫摸一下她們的肚子，懷有他孩兒的肚子。

這軟軟的地方，懷著他和她的孩子。

看著端木宸這副模樣，莫筱染更覺開心。因為她也察覺到了，這種傻乎乎表現，若不是心中有她，是不會出現的。

兩人靜默著，卻有著滿滿的溫馨感覺，時光靜好，或許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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