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鬼叔天一腳地一腳地閑聊著，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隱隱地聲音傳來。

一人一“蛇”同時噤聲，仔細聽著。聲音傳來，似乎帶著“皇後娘娘”與“印公子”的字眼。

鬼叔道：“看來是來尋你們的人來了。”

莫筱染心裏也是一松，轉眼看了看印楚君。褲子已經提上去了，下袍也放好了，想來也不會有啥影響。

“他身上的毒沒問題吧？”

鬼叔道：“那毒雖猛，但這針也確實太細了。抹在上面毒性變弱了許多，印楚君只中了一針，那些太醫能解。”

莫筱染剛想點頭，鬼叔又道：“我如今與你意識相連，不能離你太遠，這蛇我先帶進窩裏，等你走開了，我自然回來。”

“好，你去吧。”

鬼叔朝著蛇窩游去，突然一停轉頭道：“你可別忘了左腿斷了。”

莫筱染一楞，果然忘了。這腿斷了，她還這麽輕松，顯然不大正常。

蛇臉露出一絲掙紮，鬼叔道：“要不我還是讓你恢覆感知好了……”

“別！”莫筱染趕緊道，“你快去吧。我知道的，演戲嘛！我沒問題的！去吧去吧。”

那可是真疼！傻子也不願意。

鬼叔頓了頓，道：“好吧，那你自己應付了。”

莫筱染忙不疊地點頭稱好，鬼叔這才一擰身鉆進了蛇窩裏。

呼喊的聲音越來越近，莫筱染微喜，正要高喊出聲，立時想起了自己的傷勢。

轉眼想了想，莫筱染一壓嗓子，呼道：“來人啊……本宮在這……”

那一邊的聲音停頓少頃，莫筱染又喊了一次，這才聽見有人快速趕來。

林草窸窣，一人閃出立時喚道：“皇後娘娘？！”

莫筱染定眼一看——來人身材高大，面容清俊，正是禦林軍統領。

不等她出聲，劉習墨已經來到了跟前，也不行禮告罪徑直蹲在了跟前問到：“娘娘可傷到哪兒了？”

莫筱染心裏一陣嘀咕，面上卻是蹙著眉道：“本宮的左腿、好像斷了……”

劉習墨面色明顯一變，轉身就去檢查腿處。

莫筱染看著他撩開裙擺，更是驚疑非常——這人方才的神色不似作假，分明是十分擔心著自己，而且不是那種敷衍虛偽的擔心，更像那種關系非常親密的好友之間才會有的情緒。

這是怎麽回事？莫筱染極快地翻閱了記憶，根本找不到關於這人的星點聯系，也就是說，印寒璃根本不認識他！

“娘娘。”

莫筱染思慮一斷，聽劉習墨道：“請娘娘稍忍片刻，末將先看看娘娘的傷勢。”

“將軍不必多慮，本宮還忍得住。”

得了她的肯定，劉習墨便伸手探了過去。莫筱染張目，這才發現褲腿上有斑斑血跡。

那人極為小心地捏著，莫筱染也適當地發出了一點忍痛的聲音。

不出幾息，劉習墨收回手，道：“果真斷了，末將這就帶娘娘回去。”

莫筱染一楞，道：“勞煩將軍再喚些人過來，也好將家兄一同帶回。”

劉習墨亦是一楞，這才擡眼看向一旁——目光明顯在印楚君身上一頓，道：“印公子這是……？”

“昨夜中了暗器。”莫筱染應著，忍不住偷偷狐疑了一眼——

這家夥……果然沒有註意到印楚君。難道印寒璃真的與他有過什麽交集？可記憶裏確實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與他有關。

劉習墨並沒有發現她的眼神，眉間一擰道：“那暗器有毒。”說罷起身似是要去檢查印楚君。

莫筱染趕緊一把抓住：“劉將軍！”

劉習墨順勢回眸，目露疑惑。

“那個……其實……”莫筱染咬咬唇，索性道，“還請將軍附耳。”

劉習墨並不多言，耿直地將耳朵湊了過來。莫筱染輕聲低語，將印楚君的傷處與應急的措施簡單地陳述了一邊。

聽罷，劉習墨點點頭，轉頭撕下身前下袍一角，道：“娘娘取出的毒針在哪裏？”

莫筱染一指印楚君的袍子：“在那裏。”

劉習墨過去，找出毒針用碎袍角包好，又道：“請娘娘側目，末將先替印公子整裝。”

莫筱染小臉發燙，側首遠眺。聽著耳邊輕微動靜，覺得有些尷尬，便開口問到：“將軍，皇上沒事吧？”

“請娘娘放心，皇上安然無恙。”

心底稍安，又道：“昨夜的刺客究竟從哪裏來的？”

“末將失職。”劉習墨答道，“昨夜刺客退去，末將已差人勘察過。這些刺客都是由地道潛入，是以明面上未被末將察覺。”

“地道？”

“是。這些地道也有些年頭了，看來這些人預謀已久了。”

莫筱染總覺得心裏似乎有種奇怪的困惑，不等她想明白，身側的聲音一頓，聽得那人道：“勞煩娘娘稍等片刻，末將喊些人來，好帶印公子出去。”

“嗯。”莫筱染一應聲，劉習墨便大步流星地走開了。轉眼一看，印楚君的面上衣裳雖然有些臟，但起碼都整齊了，還是一副偏偏公子的模樣。

真看不出，一個武將還能有這種細膩的心思……

劉習墨很快折返了，身後跟著幾個兵丁。見禮之後，劉習墨道：“末將無禮，還請娘娘恕罪。”

莫筱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那人已然欺身上前。下一刻，只覺身子一輕，竟是被他抱了起來！

太過突然的舉動讓莫筱染不由一聲低呼，劉習墨立時僵楞原地：“末將……弄疼了娘娘？”

莫筱染瞪了瞪眼，即使知道他本來的意思，還是臆想成了某種不良意味。

真是太純潔了，莫筱染趕緊搖頭，一垂眼道：“無礙，勞煩將軍了。”

“娘娘言重了。”劉習墨說罷，舉步前行。

莫筱染側目一看，印楚君被背著跟在身後，黑乎乎的蛇洞處，沒有任何讓人心驚的動靜。

收了心思，莫筱染頹靡地靠在那人臂上，雙目也慢慢闔攏。骨折對她來說不算小傷，即使沒有痛感，身體上的疲勞和精力的缺失卻是實實在在的。

撐了這一斷時間，眼下又有了安全感，莫筱染只覺得體力在瞬間流失殆盡，一閉眼就再也不知事了。

又是一陣黑暗，迷迷蒙蒙間，軟軟的溫暖包圍著全身。

睜眼看時，果然是眼熟的雲紗床幔。

莫筱染怔楞了許久，腦中喚道：“鬼叔？”

聲音剛落，耳邊廂傳來鬼叔小小音量：“醒了？”

光線幽暗，不知道是黃昏還是清晨，莫筱染渾身疲軟無力，說是睡了三天三夜她也相信。

這一眼睜開恍如隔世，甚至在清醒的那一刻時莫筱染都是恐懼的。或許是害怕回到了現代，依舊無法改變聶女士的現狀，或許害怕鬼叔不在，她要獨自面對那些可怕的現實，或許……是再也見不到那個人……

思緒太過紛亂，在聽到鬼叔的聲音後腦中反而一片空白。莫筱染覺得擡個手指都是發酸的，仿佛意識中的聲音都是無力的：“我這是睡了多久？”

指尖微微活動，立時發現手指被誰輕輕握著。寬厚的手掌緊跟著輕顫，有身影突然從一側立起，俯身看來——

“梓童？你醒了？”

莫筱染根本沒有力氣害怕，轉眼看著那人緩聲道：“皇……上……？”

端木宸的臉背著光，但面上很顯然有這兩種不同的顏色，那更深的一片顯然是壓出來的紅印。

這人……抓著她的手、趴在床沿邊上睡著了……？

心底仿佛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窩心的溫暖霎時傳遍了周身。

莫筱染淺淺勾笑，聽他輕言細語道：“梓童可覺什麽不適？頭痛嗎？腿痛嗎？”

“皇上放心，臣妾不疼。”

“胡說，腿都斷了還不疼？”端木宸面色一沈，一側目喚道，“鈺蘭，快些端藥來。”

莫筱染一陣無語，卻又不能說自己真不疼。只得柔聲道：“臣妾真得覺得好多了。”

端木宸點點頭，突然默了聲，片刻後突然握緊了她的手：“是朕不好，不該讓你單獨冒險……”

“這只是意外。”莫筱染道，“都怪我那兄長跑路都能摔下坡。”

端木宸明顯怔住，似乎不知如何接話。

莫筱染倒是一樂，就著他沒放開的手搖了搖：“好了，皇上別想那麽多了，只要皇上和我都沒事，不就好了嗎？”

“你這丫頭……”

端木宸無奈一笑，莫筱染覺得眼裏的一切都明亮了。心中一化，口裏便道：“皇上笑得真好看。”

脫口而出後又是一陣後悔，莫筱染支吾補充道：“我……臣、臣妾不是……”

“無妨。”那人開口打斷她蒼白的辯解，擡手輕撫她的額邊，“璃兒說好看，朕很喜歡。”

不知是他指尖帶著的溫度，還是心底燃燒的火焰。莫筱染覺得面上一陣滾燙，根本無法集中註意力，甚至不敢直視這人。

好在鈺蘭及時出現，站在端木宸身後道：“皇上、娘娘，藥來了。”

莫筱染如臨大赦，撐著手肘便想起身。想象是美好的，但她顯然忘記了自己根本沒什麽力氣。

手上的大掌一松，那人站起身，一旋身坐在了床邊。有力的手臂扶起她，讓她穩穩地靠在了自己懷中。

耳邊似有他的心跳聲聲響起，莫筱染窘迫之餘，心底卻升起了濃濃的安全感與輕柔的甜蜜。

側目一看，端木宸已經一手接過了藥碗，藥味兒也緊跟著傳進了鼻裏。莫筱染擡手去接，卻見那人一擡手自己喝進了嘴裏。

擡了一半的手僵在了半空，莫筱染還沒想明白怎麽回事，下頷便被他另一只手輕輕捏住。

手指帶著她揚起頭，黑暗慢慢籠罩了她的眼。

點點的星光在他眼裏閃爍，慢慢接近了，讓人沈淪深陷。溫軟的雙唇觸碰，一瞬間連同指尖都變成了綿綿的雲朵，莫筱染無法看清他眼裏的所有，但也怔怔地忘記了閉眼。

唇間乖順地張開，苦澀的藥水緩緩渡入口中。來返幾次，一碗藥很快喝盡了。

端木宸又端來一碗清水，送到莫筱染唇邊，小心地讓她漱了口。

莫筱染腦子雖一直遲鈍著，但總覺得他伺候人的動作非常嫻熟，這顯然很不大正常。

只是這點不正常早就不能引起莫筱染的註意了，端木宸讓人擰來了帕子，細細在她臉上手間擦拭著，口中問到：“腿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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