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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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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低低埋在胸前的小腦袋,鼻尖恨不得都貼在前襟上面了。

“這一篇錯了幾處?”

“三處。”懨懨的小聲回答。

“過來。”周進看著兒子的小模樣心裏如何不愈加憐愛。奉聖命巡防臨城百姓,時日不多,卻無暇歸家。兒子在王府門日夜盼著自己,門衛傳話來說,自己離府幾日,小王爺每日用過膳後,便搬著小板凳坐在府門口讀書,從太陽當頭到月掛天邊,接連三日,日曬風吹也不搖不動,任誰勸也不肯回去,寧說要等爹爹回來,自己便可以第一眼就看到。

慕晨稍退,周進進宮覆命之後便急匆匆的回府,還未到王府門口,便見那熟悉的渺小身影,擡頭一霎,那小人兒眼睛裏是分明的淚光閃閃,撇下書本跌撞的跑到自己跟前,周進勒馬縱身躍下,那柔軟的小人兒便一刻不等的沖到自己懷裏,爹爹,爹爹喊個不停。

收回思緒,見兒子已經含著小胸脯站到自己跟前,眉眼低垂,卷翹的睫毛如蝴蝶翩躚揮動的翅膀一樣微顫,似乎是怕極了。

周進看得心軟,持了扇柄輕輕壓自己另一只手上面,語聲竟是有一絲不可察覺的商討:“錯了三處,一錯一下。”

小人兒委屈的點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道:“孩兒知錯了,爹爹責罰。”

周進伸手把小人兒拽過來伏在自己腿上。還不及掙紮,便覺得爹爹掀開衣擺,拉下褻褲,身後一涼,潔白如玉的小屁股就已經暴露在空氣中了,臉上一紅,小人兒下意識的擺著小腿想要逃開,身子伏在周進腿上不安的扭來扭去。

周進帶著溫度的寬厚手掌放在光潔的小屁股上,輕輕一壓:“趴好。”

小人兒不敢再動,小手緊緊拽著周進衣襟的一角,腦袋由於向下的緣故已經有些充血,暈乎乎的卻又害怕的緊,拱了拱身子趴好,一句爹爹含在嘴裏還是沒有叫出口。

啪——!

周進沒有猶豫,也不想讓兒子更加難堪,未聞風聲,大手便落了下來。

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瞬間從屁股貫穿全身,手起,一片粉紅漸漸綻開。周進並未用力,卻也疼得小人兒一哆嗦,片刻便覺得身後燙燙癢癢的,想不到爹爹的手竟有如此大的威力,陌生的疼痛一下子讓小人兒不知所措起來。

啪——!

第二下停了一陣才跟著落下去。只覺得身後一片酥麻,和之前一下還未消化的疼痛疊加,小人兒終究忍不住紅了眼眶,噙著淚的眸子愈加澄澈,嗓子裏含糊著嗚咽。小手下意識的伸到身後要擋,卻在回頭的瞬間,看見爹爹略帶期許的眼神,終究放棄了。

乖乖的趴了回去。周進看著小人兒這幅可憐又可愛的小樣子終是不忍,臀上單薄的皮膚上染了一片粉紅,與皮膚的白色相襯,更顯分明。柔軟的小身子縮在自己懷裏一抖一抖,兩下而已,柔軟的臀瓣已經有些微微脹起,

周進忍下心疼,依舊絲毫不差的揮落最後一下。

啪——!

“唔...”一聲呻吟出口,眼波流轉,溢到眼眶的淚水終於不堪忍耐,墜落的晶瑩碎了一地。小人兒抽噎著扭過身子看著周進,半餉才開口:“孩兒知錯了,謝爹爹教訓。”

周進拽著小人兒胳膊把他拉到自己懷裏,大手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柔聲道:“爹爹打疼了?”

小人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似乎不知怎麽回答好。淚滴尤掛在眼角,惹人幽憐,周進笑了笑擡手幫他抹掉:“爹爹罰你,冤枉了麽?”

懷裏的孩子擡起大眼睛看著周進,斷斷續續道:“沒...沒有,爹爹罰我,是因為我不用心讀書。爹爹..爹爹別生氣,我以後一定聽先生話,再不偷懶了。”小心翼翼的扯著周進袖口,乖巧懂事的含著小腦袋認錯,周進卻道:“再有呢?”

小人兒一楞,顯然不知道爹爹這寶葫蘆裏還裝了些什麽:“孩兒不知。”

周進也不難為他,懷抱著他坐在自己腿上,卻獨避開了身後的傷:“未盡力而言棄。如果爹爹不提醒,你當真就想不出下面的句子麽?”

小人兒低了頭,倒是沒有想到這點。這篇文章早就背過,如果爹爹不提醒,自己努力想,應該也是能憶起的吧:“爹爹,孩兒知曉了...”

周進知道自家孩子聰慧透徹,也不忍再苛責,刮了刮他小鼻子寵溺道:“下次再偷懶,爹爹可不饒過。”

見自家老爹終於露了笑容,懷裏的小家夥乖乖的點頭,撒嬌的往周進懷裏蹭蹭。一聲“爹爹。”叫的軟軟懦懦,似乎要將周進的心都融掉。

輕聲的叩門聲想起來,管家恭敬稟報:“王爺,夫人回來了。”

周進揪起正起勁的往自己懷裏亂鉆的小人兒的耳朵道:“飛兒,你額娘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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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夢·卷三·宿命劫

【石壁涼,寂寥蕭瑟,仿徨遠,終是緣殤。】

聖朝七年,臣卿渙散,朝堂之上,向平城外,百姓一片怨聲載道。

當今皇上登基六年,心思閑散,政績寥寥,每日歌舞升平,揮霍無度,置百姓於不顧,前朝盛世早已被消散無幾。皇太後擔憂勞碌,終成疾患,淩洛親王周進奉命在宮中侍疾。

太後雖當今聖上生母,談及當朝慘景,似頗有遺憾痛心:“當日先帝本屬意立你為帝,卻被當今聖上奪取。今時今日,你還在心懷怨恨麽?”

周進看著太醫請過脈,躬身而退。緩緩掀起碎玉石的簾子,接過藥方細看了看才緩緩開口:“太後多慮了,臣無意相爭,又何來怨恨。”

想起當年之事,目若秋波,只帶了一絲清苦笑意。當年先帝有意傳位給自己,自己雖無戀朝政,但切關黎民百姓疾苦,聖朝百年,又豈容輕易斷送,應允了先帝聖意。不料幾日後,一向與自己兄弟相稱的異母弟弟竟與朝中大臣勾結,脅迫阿彤為質,逼自己向皇上引薦他繼位。

憑周進當時之能,奪下皇位保護阿彤,殺了他穩固根基,幾乎是不費任何吹灰之力。但許是厭倦權利爭鬥,不忍看手足相殘,更無心貪戀權勢皇位,只想與相愛之人攜手白頭。且當時阿彤正懷有身孕,實不忍讓她徒增擔憂。所以便隨他而去了。

後來,當今皇上順利登基。念及舊情,也為安撫周進冊封他為淩洛親王,並將邊境西北兵權交予他手中。周進並不記恨,為黎民蒼生輔佐他穩固了政權,皇帝寶座坐得安然,卻不想他日日飲酒作樂,不理朝政。早知今日,不知周進會不會悔不當初。

太後似乎察覺到周進的神游,輕咳一聲:“既然你肯輔佐他到今日,想來還顧手足之情。”

周進微笑,那笑容竟頗有點風流少年的佻達,知道必有下文,下巴微微擡起不置可否。

“如今皇上膝下,子嗣荒蕪。朝中大臣又群心渙散,這時候也該是立個太子以定民心。”

周進心中一凜,面上卻未動聲色,只淡淡道:“如今皇上子嗣不多,論學識能力,三阿哥倒是天賦異稟,但畢竟年幼,立太子之事,恐為時尚早。”

“哀家倒也覺得三阿哥年幼,不適宜太子之位。不過這件事恐不能再拖,王爺心中可有適合人選?”

“臣自幼與皇上親如兄弟,如今既然是家事,那就容臣多句嘴。當下時機尚未成熟,非要在此時擇太子之位,恐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太後意思再明顯不過,周進心中一片冰冷寒冽,棱角分明的臉上一片平靜,眼裏不經意流露出的光卻寒如冷箭。

太後清抿一雙朱唇,笑若嫣然。頭上斜插一根鏤空金簪,綴著點點石玉,一派雍容華貴。慈母般的看著周進,對視幾秒才緩緩開口:“哀家也不和你兜圈子了。皇上的意思,也是哀家的意思,飛兒自幼天資絕,也算是哀家的孫兒。如今垂髫之年,倒不如接他到宮中撫養。皇上和哀家自會好好教導。”

周進只覺五雷轟頂,如一盆冷水迎頭潑下,一時間心緒全無,雙手不自覺地握拳,渾身都在顫抖,目光肅殺。

太後像是早料到他如此的反應,依舊不緊不慢的繼續道:“你也不用太過不舍,飛兒那孩子哀家也喜歡的緊,假以時日,若能有所作為,也算是隨了先帝的遺願。”

“太後寬厚博愛,以維護江山社稷為重。但飛兒是臣和夫人唯一愛子。太後恩澤,臣無福消受。還請太後收回成命。”周進著墨色朝服,撩起前襟屈膝,白楊樹一般挺秀的身子躬身跪立,一動不動,

太後看著跪在眼前的人有一瞬間的失神,偉岸的身軀,五官輪廓分明,幽暗的眸子裏如刀刻一般的深邃,雖屈身跪在這裏,整個人竟散發著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心中淩然,果然,這個人的實力不可小覷,看來這步棋走得正是時候,只有奪其所愛,才能將其遷至,為了保住當今聖上的皇位,作為一個母親,會不惜一切手段。

“這個時辰,聖旨大概也該到了王府。王爺不回去和妻兒最後一聚麽?”太後一語奪了周進再辯解的機會,稱體乏困頓,差了身邊小太監躬身請王爺出宮。

窗外,坤夕宮中的芙蓉開得更甚,妖嬈新蕊,紅燦爛漫,像是滴血的杜鵑。

聖命不可違!

聖命,不可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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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夢·第四卷·淚凝傷

【夢未醒,心漸遠,浮華一世轉瞬空。散盡了牽絆,斬斷了癡纏,此生父子緣何在?終是我償不了的情。】

周進很晚才回到王府,帶著一身酒氣。阿彤一身琉璃紫色百褶裙,腰間一條碧色絲帶,盡顯婀娜身段。玉釵松松簪起一頭烏亮長發,頸間一串緋紅珠鏈襯得肌膚白膩如脂。臂上挽著一件素色的袍服,風漸起,搖曳鬢間顫顫垂落的青絲。許是等了很久,面上淡淡一層寒氣,眼波清靈,不施粉黛,卻更顯絕色容顏。

周進馳一匹赤色駿馬歸來,直徑奔至門口,下馬推門而入,侍衛牽著馬兒離開,空蕩蕩的庭院中,只有灼灼人影成雙對,阿彤棄了珠花,三千青絲隨風舞動,黛眉開嬌橫遠岫,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眼角處卻多了幾許微紅,聞馬聲漸近,立刻收斂裙擺迎步上前。

周進擁她羸弱的身子入懷,微微顫抖,久久無語。

“夜冷霜重,早些回房吧。”周進繞著阿彤纖細腰身,淡淡的香氣撲鼻,卻不似胭脂水粉那般艷麗迷惑的味道。阿彤有些微涼的玉指去握周進的手,丹唇輕啟:“阿進,定要如此麽?”

以阿彤的聰慧,怎會想不到事已至此,便是周進在朝中有再大勢力也無力回天,只在心中期許若是能有奇跡發生。從收到聖旨那刻起,她就知道,這母子情分,恐今生再無緣了。

借著淒冷月光,她分明看到那個沙場點兵,氣吞江河勇往不勝的王爺,此刻眼中濃得化不開悲愴和不舍。

“飛兒傍晚才從學堂回來,看了聖旨就在你書房跪了,怎麽拉都不肯起。”說到這,阿彤忍不住哽咽起來,含在眼眶的淚水斷了線般湧下來:“你去勸勸他,明日就進宮了...”再也說不下去,掩了淚匆匆轉過身子,周進擁著她肩膀語聲竟也微微打顫:“我去看他,你早些回去給他準備準備吧。”

正堂偏廳是王爺平日辦公的書房,懸掛的木質牌匾上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銘泊居。此時,那個熟悉的小小身影正筆直端正的跪在匾額之下,頭發以竹簪束起一部分,齊腰的墨色襯托出發鬢下修長的脖頸,月光下散發著珍珠般白色的光澤,背脊挺直,周進從來沒發現自家七歲的兒子已經出落的如此挺拔。

一種幾乎窒息的疼痛感從內心升騰,輕嘆一口氣,跪著的孩子似乎聽見動靜扭過身子來,那明亮的眸子望向周進,一瞬間,他只覺得那孩子的眼神像是天山之巔的聖水一樣清澈,不帶一絲雜質。

直直的望著自己,漆黑的眸子忽閃著,許是因為跪的久了,單薄的小唇有些泛白,臉頰上淺淺的小梨渦隱去了蹤影,眉目清秀越發的俊逸,卻又不失孩童的天真可愛。

“爹爹。”

周進心中一動,淺淺一笑:“起來。”

周進拉他起來,輕輕捏了捏他小臉,這孩子往日最不愛跪了,從前自己罰他的時候,往往跪不到一個時辰就吵吵嚷嚷著求饒耍賴了,今日竟是跪了這麽長時間。周進拽著他小手只感覺那雙手冰涼冰涼的。

“天這麽涼,跪這兒做什麽?”臉上是再也沒有過的和顏悅色,即便是心疼著惱的緊,也不忍心再多說一句重話,父子情分已到盡頭,何不再給他最後多些溫暖掛懷。

“爹爹。是不是飛兒做錯了什麽事?”爹爹不同於往日的柔聲細語,讓他心中莫名的惶恐,拽著周進衣角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周進倒是一楞:“飛兒做錯什麽了?”

小家夥連忙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沒有。”

“那為何這樣問?”

面前的孩子這才擡眼,指指桌案上的聖旨道:“額娘說,那是皇上給飛兒的,可是為什麽飛兒看不懂。”

周進只覺得心中絞痛,飛兒從小天資聰慧,識字都比旁人家的孩子要早上不知多久,一紙聖命,寥寥數字,他怎麽可能看不懂?周進把兒子圈在自己面前,幾乎不忍去看那雙清澈的眸子,緩緩開口:“飛兒,你皇叔要接你入宮,去做太子,好不好?”

小家夥搖頭:“我不要,我要做爹爹和額娘的兒子。”

周進輕撫了他頭發哄著:“皇宮那麽大,比王府要大很多,還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飛兒不是總和爹爹抱怨家裏沒人和你玩麽?等你進了宮,有哥哥弟弟,還有小公主和你一起玩。而且宮裏還有好多...”

誰料還不等周進說完,面前的孩子就急的大叫起來:“我不要,不要,我不要哥哥弟弟還有小公主,為什麽,為什麽我要叫那個人爹爹,為什麽我一定要進宮,我不要!!不要!!”小家夥說著就甩開爹爹的手,挺著小胸脯氣鼓鼓的看著周進。周進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自家孩子永遠都是乖巧懂事的,何曾這般沒有規矩的大吼大叫,看著那樣純粹的任性,周進竟覺得自己根本生不起氣來,只覺得心口一陣一陣的抽痛。

小家夥看自己爹爹臉色一下子陰沈下來,也有些害怕。自己怕是從來沒有這般忤逆過爹爹吧,爹爹會不會生氣了?只是他心裏實在不明白,爹爹平時雖然對自己嚴厲,但無論什麽事情,只要自己不願意,爹爹從來不舍得勉強他的。

低著頭往前蹭了兩步,小心翼翼的去拽爹爹的大手,那雙可以給他帶來溫暖,也帶來疼痛的大手:“爹爹別生氣,飛兒說錯話了。”

周進不語,只是擡頭凝望了他,小家夥嚇得更加畏縮起來:“爹爹,飛兒只是不想離開爹爹和額娘,飛兒不想進宮。爹爹去和皇叔說,不讓飛兒進宮了好不好?”

周進心中苦笑,如果一切真的那樣簡單,又豈會落到今日父子離散的地步。

小家夥見爹爹不語,歪著腦袋像是拼命的在回憶什麽:“爹爹是不是因為飛兒前幾日說要學騎馬才生氣的?那飛兒不學了,也不去獵場了,爹爹別趕我走好不好?”抓著爹爹的手,左一句右一句的不停說著,周進聽得恍惚,耳邊翻來覆去只是一句不要進宮。

心頭那股無法排解的窒息幾乎要將周進湮滅,郁結在心是濃得化不開的割舍。兒子調皮的笑顏,委屈時撅起的嘴角,惹自己生氣以後小心賠罪又害怕受罰的小樣子,甚至是受罰時水汽氤氳的眸子,蒼白的小臉,緊咬的嘴唇現在都成了再也留不住的過往。

從牙牙兒語到如今七個年頭,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虧欠了太多,這一世周進曾經發誓要好好寵愛這個孩子,給他最溫暖的家最幸福的親情。只是再情深再不舍又能怎樣,七年父子情分,終是一場浮生夢。

罷了,罷了。

周進緩緩蹲□子,平視著七年來寵若珍寶的孩子,細看才發覺這孩子的眉眼出落的和自己越發相似了,嘴角永遠含著一抹調皮的笑容,一顰一回眸間,那神情又像極了阿彤。俊俏的小臉肌膚細嫩如剝了殼的雞蛋,沒了小時候肉嘟嘟的樣子,卻也清秀俊氣了不少。

周進仔仔細細看著自己兒子的面龐,似乎要將每一寸都印在腦子裏。久久無語,眼波流轉間蘊含了銘刻前世的絕望。直到一聲輕喚才回過神來,拉著兒子的小手囑托:“飛兒聽話,進了宮以後,不要貪玩。自己註意身子,你一向體弱,宮中自有最好的太醫,但你也不要...”

小家夥楞楞的聽著爹爹的話,竟是這般事無巨細。忽然就有一種悲痛無法言說,意識到這一遭,大概真的無可逆轉。眼神裏終是慌亂了起來,“噗通”一聲直直跪了下去,擡頭望著周進帶了哭腔哀哀道:“爹爹!飛兒不要進宮!”

酒意上湧,周進忽就覺得極煩躁,難言的悲痛無法言說,心下早已失了耐性,拽著兒子細嫩的胳膊厲聲訓斥:“你怎麽那麽不聽話!”

小家夥被爹爹一吼更加委屈了,卻是梗著脖子仰頭看著周進,分明和他卯上了。周進氣急,一把抄起書桌上的鎮紙,將兒子按在自己腿上,照著屁股“啪啪”兩下毫不留情的就揮了上去。小家夥也不閃不躲,只扭過頭看著周進,眼裏還含著淚珠的小家夥竟是異常堅決:“爹爹打吧,飛兒不進宮。”

周進本就怒火充心,被他這麽一撩更是按耐不住,一把扯了小孩兒單薄的青衫,白嫩的小屁股上已經有兩道紅痕,周進也無心去想剛才盛怒之下那兩記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才會如此,只一下下的揮著手裏的鎮紙。

屋裏只剩“啪——啪——”清脆的聲響,一下下結結實實的砸在小家夥屁股上,柔軟的臀肉隨著強勁的力道下壓變形又再彈起,粉紅的印子馬上服帖了細嫩的皮肉。鎮紙厚重,小孩子家家哪裏受得住,往日周進再氣也不過是用手責打幾下而已,最多不過是用扇柄,這般苦頭根本不曾承受,又哪裏知曉他的厲害,可伏在膝上的孩子楞是一聲不吭的忍著,冷汗刷刷的順著小臉往下流,迷了眼睛就用手抹去,甚至倔強的不肯去拽爹爹的衣角。

不過十幾下,小家夥的屁股一片通紅,疼得再也忍不住,趴在爹爹身上,終於“嗚嗚~~”的抽泣起來,低低的嗚咽聲讓周進揪心,見他哭的愈發厲害,到底是不忍心。停了手,似再無一絲力氣。身上的孩子抽噎了一會不覺身後再有疼痛襲來,扭過頭淚眼婆娑的望著周進:“爹爹,您當真,不要飛兒了麽?”

周進緩緩推他下來,疼得再無一絲力氣的孩子癱坐在地上,觸到身後的傷,猛得一抽。周進極力克制住自己要彎腰扶他起來的沖動,揮了揮手疲憊道:“明早入宮。”

說著竟再無一絲留戀,擡腳就要往門外走。地上的孩子徹底慌了,匆忙的提上褲子,只穿著中衣跌撞著撲到門前,張開雙手攔在門口,夜風蕭瑟,幾乎吹透了那單薄的身子,臉色更加蒼白了幾許。

周進看著跪在面前的孩子,眼中冷得似冰:“讓開。”

飛兒不依,說話聲中夾著哭腔是濃濃的懇求:“爹爹,您..您別走...”

“讓開”還是這一句,周進的話毋庸置疑,亦無限冰冷。

墨黑的眸子一片水波瀲灩,蒼白的嘴唇一啟一闔:“爹爹...爹爹..您別不要飛兒..”

周進冷冷看著他,俯□用手去撥開他扒著門框的雙手,他死死拽著不松動。周進怒極,一腳踹了過去,小孩兒跌撞著滾出去數米遠。周進邁腿剛走不過兩步,身後衣擺便被人拽住,回頭,飛兒蹭花了的小臉上全是淚痕,淚水流進傷口似是很疼,俊逸的小臉一陣陣抽搐。

周進看的心驚,卻依然狠下心道:“松手。”

地上的孩子覆又跪了起來,一抽一泣,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整個人全身都在抖,連說句話的氣都倒不上來,憋得臉頰兩側一片異樣的潮紅,卻還是惶急的開口:“爹爹...別不要我!求您!別不要我!”

清淚濕衫,周進再也忍不住,只覺得心都剜了出去。

血霧夕暮,落日如金,任淚流,又怎何。

強自穩住了打顫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堪堪將地上的孩子的心擊得粉碎:“太子殿下,臣恐怕擔不起你這樣的大禮。如此臣便只有和太子同跪了。”

地上的人明顯一顫,拽著衣角的手指微微的打顫,嗓子裏咕噥著似乎要說什麽,卻不敢張口,明亮的眼睛擡起來望著周進,那雙漂亮的眸子裝滿了無盡的哀求和不舍,周進別過頭不去看,擡腳向後撤了一步,屈膝就真要跪下去,他知道,如果不逼到這個地步,那孩子是不會松手的。

果然,地上的孩子嚇瘋了一樣的推著周進膝蓋,哭喊著“不要,不要!!”

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了整個王府大院,地上的孩子拼命的往後退著躲開周進,手卻死死抵在他膝蓋上,瘦小挺拔的身子像是無依無靠的枯枝,松手,親手折斷最後一絲牽絆。

終於,纖細蒼白的手指一點點的滑落,那動作很慢,很難。周進衣角處染了血,是那孩子的血,剛剛抓門框的時候太緊,不自覺地磨破了指腹,血色鮮紅染滿了雙手,十指連心的疼痛都不及此刻心中萬分之一的絕望,目眢心忳,流光溢彩的眸子裏黯然神傷,整個人仿佛抽離了靈魂,恍若黑暗中丟失了方向的螢火蟲,孤獨飄渺。

周進擺開衣抉,大步流星的邁步離開,轉身的一瞬,淚流滿面。

身後,是那孩子淒慘、痛楚、絕望、無助的哀嚎:“爹爹..別不要我...爹爹...爹爹...求您,別不要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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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夢·第五卷·魂夢斷

【弦斷,花湮。離愁,何處是盡頭。】

雨聲淒淒,翌日的天空陰沈無光。一夜未眠的周進踏出門檻,剛邁出一步,便驚得幾乎跌倒在地。王府諾大的庭院正中,那個孩子整整跪了一夜,冒雨跪了一夜,臉頰上的血汙被雨水沖刷的幹凈,墨色青絲纏繞鬢角,雨打衣襟,服帖勾勒了瘦弱的身軀,周進從來未覺得王府有這樣大,此刻,卻惶然覺得這空曠的世間,滿眼,只剩下那一抹孤寂的燦影。

門衛通報,宮中的太監已經在外等候,金黃鑾駕在門口迎待。阿彤聽見聲音出來,撐一柄細傘,步履輕飄,纖細的身子幾乎隨風欲倒,周進伸手扶了一把。

雨聲早已衍攬了整個大地沈浸一片幽靜,山如墨染,浮天無光,阿彤掩面輕聲的啜泣,卻都在這場浪沫驚濤中啞然無聲。小太監一口一句太子小心催促著地上長跪不起的人。

地上的人兒終於緩緩直起身子,擡眼。周進心中狠狠一撞,那清秀的輪廓,如雲絹掩面的絕望而深邃的眼神,只一眼,便讓人撩傾難忘,地上的孩子緊緊盯著周進和阿彤的方向,通紅的雙眸一眨不眨。衣衫松落,似一夜間就瘦的不成人形,頸間一塊碧色傳家璞玉,更加襯得鎖骨清冽。

眉眼間無法遮掩的悲愴淡漠讓人看得心驚,這豈能是一個七歲孩童該有的神情。嘴角輕起,勾一抹驚艷笑容,如乍現一時的曇花般飄渺虛無,看不清他臉上的雨水亦或者淚水,只覺得那淒哀的眼神訴的是無盡悲愴。

深深一拜,額頭緊緊貼在地上,冰涼蝕骨。

讓我再多看一眼吧,就一眼,額娘的容貌,爹爹的輪廓。讓我再叫一聲吧,就一聲,爹、娘。讓我再多停一刻吧,就一刻。此一別,便是永世。

為什麽,心口的地方這樣的疼痛難耐,為什麽,憋悶的幾乎無法喘息,為什麽,腦袋如幾萬的銀針在刺痛,為什麽,眼前愈發的模糊,漆黑...

爹爹...

娘...

你們...

真的不要飛兒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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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夢·今生

【了知不是夢,忽忽心未穩。】

“老周,一飛醒了,你進去吧,不過他很虛弱,恐怕不能說太多話。”Willon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緊張的搶救了近乎一個小時。霍一飛麻藥效力剛過,居然悠悠轉醒,實在可以稱得上是可喜可賀。

周進輕輕推門進去,霍一飛虛弱得幾乎無力睜開眼睛,扭過頭看見周進,竟也只是眨巴了兩下黑色的大眼睛,不知為什麽,那裏似乎蒙了一層氤氳。緩緩坐在床邊,霍一飛擡手似乎要摘掉面上的呼吸器,周進按住他手腕制止,帶著濃濃的憐惜責備:“別動。”

霍一飛幾不可聞的搖搖頭,似有話要說。周進幹脆俯□,輕輕扶他起來,目力所及的這幅瘦弱身軀,被白色的紗布仔細的纏繞,隱隱透出斑斑血跡,周進心裏像被洗衣機攪過一樣抽痛。霍一飛身上大約是疼得厲害,眼神都有些渙散。

周進就這麽攬著他,霍一飛擡頭,望著周進面容,突然就覺得心口一陣抽痛,好像自己剛剛經歷過的那場痛徹心扉的夢境,一種幾乎窒息的感覺騰升,周進感覺到懷裏的孩子微微的顫抖,怕弄疼了他松了松手,卻被霍一飛死死拽住衣角,沙啞的聲音幾乎聽不清楚:“...爹...爹。”

周進一楞,擡手揉了揉他細碎的黑發:“怎麽睡了幾天還傻了。”

霍一飛不語,隔了好久,蹭著身子往周進懷裏靠了靠,竟又淺淺喚了一聲:“爸。”

沈默。

無聲。

周進未答,卻緊了緊手臂,將懷中的孩子攬得更緊了些。

歲月靜好,陽光爍金,天青雲美,裊裊餘音。

誰說,重生,不是一個新的開始呢!

作者有話要說: 六月十八,竹影大人生日,紫葉在此,特奉穿越小番一篇,願竹影親媽生日快樂O(∩_∩)O

有些話,大概這輩子都不會當面說出口,於是借今天,在這裏,紫葉小小的矯情一下。

太多相似的愛好和共鳴,讓我們透過一條虛擬冰涼的網線闖進彼此的世界。還記得那日在小企鵝上閑聊,我隨口問了一句:很久以後,我們還會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你毫無猶豫的一句:當然啦。讓我對著電腦屏幕一瞬間淚流滿面。

每一次你說紫葉是加了引號的親媽的時候,我就在一旁偷偷的笑,看著你叫囂著替小飛討公道,悉數後媽的惡略行徑。每次你叫紫葉不要熬夜去早睡的時候,我就敷衍著答應,然後該怎樣還怎樣。每一次你翻來覆去的看文幫紫葉捉蟲子的時候,我就在一旁安然的坐享其成。細細回憶這些零零總總的瑣碎小事,才發現,相識,竟也有一年的時間了,這一年裏,你對紫葉的鼓勵和支持,對不講理的我容忍和包容,對聒噪吐槽的我耐心陪伴,更有的對《邊緣結》的意見和修改。點點滴滴的感動和回憶,紫葉銘記於心。

總以為對我們這群八零九零都沾邊的人來說,早就看多了網絡上這些虛無縹緲的真真假假,最多不過是冷眼旁觀淡漠釋然罷了。如今卻突然發現自己也會矯情幼稚到願意相信,大概,這就是緣分吧,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話多不值錢,到此打住。說謝謝太見外了,總之,和你相識,是我最大的收獲,愛你,生日快樂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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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小番,算是允諾了當初停更的承諾,大家等文辛苦了,鞠躬感謝O(∩_∩)O

第一次寫古風的東西,不長,不精。實在難以駕馭不了這類從來沒碰過的文風,直到最後一分鐘,都幾乎還在修改。紫葉不才,盡量給大家帶來一篇滿意的小番外,不足之處,望大人們海涵O(∩_∩)O

既然是番外嘛,無責任,無關原文,於是大家呼聲很高的小飛叫爸爸的場面,以這樣一種方式呈現,有點虐,但是總的來說還是甜的,不知道大人們是否滿意O(∩_∩)O

很慚愧的說,大概還要停一段時間的正文,麻煩大人們再耐心等等紫葉。

紫葉鞠躬感謝O(∩_∩)O

看文愉快,紫葉是親媽O(∩_∩)O

冒泡送生日祝福的,紫葉大大的擁抱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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