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磷，一種燃點極低的化學物質，只需要40攝氏度就可以點燃，並且燃燒產生的火焰溫度極高，在300攝氏度以上。足夠完全燒毀一個人。

“白磷。”凱厄斯的聲音十分低沈，然而光滑得如綢緞一般，劃過安靜的空間。

可茜婭重覆道：“白磷？”

凱厄斯點頭，汽車已經完全駛出弗洛倫薩了，周邊的道路開始荒涼起來：“是白磷，它的燃點極低，但是燃燒溫度極高。作案現場其他的設施均沒有被損壞，原因就是只有死者身上有白磷，所以其他的地方燒不起來。”

如果理查德死於白磷的燃燒，就絕對不可能是意外失火了，因為可茜婭覺得理查德死亡的背後絕對有一個很大的局。

“而你看到照片上瓷磚地板上反光的那一層物質，應該就是白磷在空氣中燃燒留下的產物五氧化二磷了。”凱厄斯補充上一句。

可茜婭本來以為吸血鬼對人類世界科學的發展不是那麽的了解，但是她似乎錯了，因為很顯然，凱厄斯對於科學的運用以及聯想比她自己要敏感很多。他可以瞬間就想到理查德致死的原因。

然而與其說凱厄斯對科學的敏感，還不如說是他對待各種作案手法熟悉到了一種境界。

可茜婭忽然想到了，昨天第一次見到托馬斯的時候，他說他為了救理查德，往他身上潑水。

她忽然不寒而栗，兇手設計得實在是太縝密了，當某個地方著火了，所有人的第一想法就是用水去滅火，更何況洗手間裏的水又是隨處可見，廁所，洗手間，而兇手大概也是利用這一點去迷惑警察的思考。

但是白磷的燃燒並不同於其他普通物質的燃燒，它在空氣裏燃燒生成五氧化二磷，五氧化磷和冷水反應生成偏磷酸，和熱水反應生成正磷酸，都是劇烈反應，會放出大量的熱，所以說托馬斯的舉動無疑是使理查德二次燃燒。

至於燃燒產物的處理，兇手很顯然也想到了，磷酸是一種中強酸，不具有很強的腐蝕性，所以不會在瓷磚地板上留下很明顯的痕跡。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那一小塊還沒有和水反應的五氧化二磷，如果沒有那一小片五氧化二磷，這個案子設計得堪稱完美。

且不管是正磷酸還是偏磷酸都不易揮發，也不易脫水，所以在作案現場不會再次出現五氧化二磷的白色粉末，而且洗手間的地上有些液體都是很正常的，警察大概率不會刻意去查地上的液體究竟是什麽成分。

“五氧化磷和水反應劇烈放熱。”可茜婭恍然大悟，如果是因為白磷燃燒至死，那麽很多事情就解釋得通了：“我明天去Rinascente Firenze再看看，應該可以把五氧化二磷的粉末帶回警察局。”

與其說凱厄斯的思維縝密，倒不如說他天生對犯罪手段格外敏感，可茜婭發現這麽多案子，不管是約瑟夫的案子還是這次理查德的死亡，凱厄斯總是可以在她瓶頸，且一籌莫展的時候，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的關鍵點。

解決了案子上的疑慮，可茜婭終於放松下來，她靠在柔軟的座椅裏面，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凱厄斯聊起了天：“你還記得朵拉嗎？”

“那個經常和你在一起的警察。”凱厄斯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看到他記得朵拉，可茜婭覺得接下來描述就方便多了：“我今天看到她手上的戒指，才知道她訂婚了，你猜她未婚夫是誰？”

很顯然，凱厄斯對這種八卦並不是很感興趣，但還是接著可茜婭的話：“是誰？”

“馬丁。”她滿臉笑容地看著凱厄斯：“雖然之前我一直都知道他們倆之間有點什麽，但是沒想到他們行動會這麽迅速。”

其實這些警局裏面警察的名字，凱厄斯都只是眼熟，他知道他們每個人具體更進了什麽案子，但是如果真的要對上具體某個人，他還真的不是很清楚。然而相對於可茜婭驚嘆他們的訂婚速度，凱厄斯的關註點明顯在另一個地方：“所以你在暗示我嗎？”

“嗯？”可茜婭錯愕，後知後覺地明白他究竟在說什麽，頓時有點尷尬：“沒有…我只是在單純地和你聊天。”

凱厄斯用餘光瞥了一眼她，慢慢笑出了聲。

很快他們回到了普奧利宮，凱厄斯一直很忙，白天把時間消耗在了警察局，所以普奧利宮所有該他處理的事情全部都堆到了晚上，而可茜婭晚上就很閑了，晚上都是她的自由時間，逛逛這個古老的宮殿，或者坐在那個花園裏面享受一下一個人的寧靜。

今天晚上和往常一樣，凱厄斯把可茜婭送回房間，就來到了沃爾圖裏的書房，和平常不一樣的是書房裏面有些詭異的氣氛。

書房的門一邊是半掩著，而另一邊是大剌剌地敞開著的，還沒有走到門口，凱厄斯都可以聽得到從裏面傳出來的聲音，他背靠在門口的墻壁上，並沒有直接進去，因為裏面傳出來的聲音彰顯著現在並不是一個很適合的時機。

書房裏面有三個人，阿羅，簡和蘇爾庇西亞，這三個人在一起，凱厄斯不用想都知道是什麽事情。

“阿羅，你不覺得你對簡的關心有點太多了嗎？”蘇爾庇西亞一直都是一種溫文爾雅，端莊大方的形象，然而這一次說出來的話卻有點咄咄逼人。

凱厄斯在門外聽到不禁失笑，這些女人一個個把自己都看得太重要了，然而實際上並沒有那麽重要。

被直接點名到姓的簡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一點局促不安，她坦然地站在阿羅身旁，眼裏毫無波瀾地看著蘇爾庇西亞。

簡長得十分好看，尤其是眼睛，格外精致靈動，然而大多數時候，她的眼裏只有高傲和輕蔑。

由於被轉變的年紀比較小，她一直都是這樣一張娃娃臉，讓人看起來覺得很小。她穿著黑色的小洋裙，金色的頭發被高高地盤起來，盡管穿著並不如蘇爾庇西亞奢華，但是她身上的氣質和氣場是蘇爾庇西亞比不了的。

是什麽樣的氣質呢？從□□中幸存後的無所畏懼和站在最高處王者的輕蔑。

“我親愛的蘇爾庇西亞，沃爾圖裏是需要每一個侍衛去守護的，所以沃爾圖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的家人。”阿羅說得十分誠懇。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阿羅只是在說冠冕堂皇的大白話，沃爾圖裏王族是一個怎樣唯利是圖的部落，所有人都清楚，至於阿羅說的，“沃爾圖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的家人”，只不過是殘忍本質外面的一層糖衣炮彈罷了。

當然，這個道理，蘇爾庇西亞肯定是明白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不滿阿羅和簡之間過於親密的關系：“我作為你的伴侶，什麽關於你的事情都不知道，我每天被囚禁在這座城堡裏面，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我都不知道，但是你會和簡說，你會和她討論，不是我。”

阿羅的耐心似乎快要被消耗殆盡，他的臉上甚至已經沒有和平常一樣的笑容了：“蘇爾庇西亞，我覺得你也許該去休息了。”

然而她好像看不懂阿羅的表情一樣，繼續糾纏：“如果你不愛我，當初為什麽要轉換我？我存在的價值難道還不如一個小小的侍衛？”

生氣的人總是會頭腦發熱，說出一些不經過大腦的話，而這些話往往都會十分刻薄，就比如說現在，蘇爾庇西亞當著阿羅和簡的面，說簡是一個小小的侍衛。

“蘇爾庇西亞。”阿羅的表情十分冰冷，酒紅色的眼眸裏面陰森得嚇人，他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地看著那個十分端莊的女人。

強大的壓迫感迎面而來，她雖然害怕阿羅，打心底的恐懼，但是她更不甘心，阿羅是一個完美的男人，不管什麽方面，所以她不甘心她和這樣一個男人相處了兩千多年，他仍然不愛她。

簡似乎被蘇爾庇西亞說的話取悅了，她勾起嘴唇，一抹譏諷的笑容掛在她精致的臉上。

她向蘇爾庇西亞走近一步：“你的價值不如我一個小小的侍衛？那你還真的說對了，你就是不如我，我可以帶給沃爾圖裏在吸血鬼世界絕對的權威，我可以讓沃爾圖裏一直高高在上，一直是王者，你可以嗎？你不過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吸血鬼，沒有沃爾圖裏的保護，你什麽都不是。”

蘇爾庇西亞被簡說到啞口無言，她死死地盯著簡，眼瞳裏透出來難以抑制的嫉妒，她嫉妒簡有這麽強大的能力，嫉妒她可以得到阿羅的青睞。氣憤到了極致，她反而平靜下來：“你在和我炫耀？”

“嗯哼。”簡不置可否：“但是我有炫耀的資本。”

很顯然，簡作為沃爾圖裏的侍衛這樣對阿羅的伴侶說話是不尊敬的，也是不被允許的，但是阿羅就站在簡的身邊，並沒有阻止她，明眼人都可以看見的，肆無忌憚地偏愛。

蘇爾庇西亞知道這場對話從開始，她就沒有勝算，因為簡擁有阿羅的寵愛，而她沒有。

她覺得自己和亞西諾多拉就是沃爾圖裏的兩個笑話，站在最高的位置，作為沃爾圖裏的創始人，和阿羅、凱厄斯一樣尊貴，但是她們也就僅僅只擁有創始人這個稱號，擁有阿羅和凱厄斯的伴侶這個名分，其他的她們什麽都沒有。

她們是吸血鬼，追求權力，但她們也是女人，渴望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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