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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皇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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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我累了,要休息!”皇帝疲憊的聲音,在沈明熙聽來,簡直如聞天籟,皇上每次罵他,都是聽進了他的勸諫,決定執行了。

沈明熙恭敬地行禮,退出上書房,轉身大步朝宮外走去。

永昌帝氣狠狠地抓著劉廣眾的奏折,在臺案上摔了十幾下,紙都破了,這才停下手,胸中的一口悶氣消散了很多,他才坐下,冷靜地思考起來。

下午,蕭逸就聽說了劉廣眾請皇上為其子主婚,要娶自己女兒的事情,當時臉色都變了,當年,劉林深和自己隨便一句話,沒想到現在,他們帶著旁邊的幾個將士做證人,要自己履行諾言了。

他剛剛找回的寶貝女兒,憑什麽要嫁給劉廣眾這個罪臣的兒子?

何況,劉廣眾的兒子劉永琦,還未有妻子,卻已有兩個妾室,她的女兒,怎麽能嫁這樣的紈絝?

梅敦把蕭逸又是一頓狠罵,差點動鞭子抽了,最後,卻笑嘻嘻地停下手:“你不是還有女兒嗎?”

蕭逸自從梅朵死後,便心如死灰,和趙玉蘭在一起,也不過是應景兒,對幾個女兒,亦且沒有多深的感情,聽見梅敦的話,也沒什麽逆反,而是溫順地點點頭:“你是孩子的舅舅,就照你說的辦。”

蕭綺雲要是知道她的命運,就這麽被決定了,不知作何感想。現在,她正在家裏折騰呢,只因為不相信母親趙玉蘭會服毒自殺。為了查找毒害她娘的兇手,蕭府的內院,就差挖地三尺了。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亦有一得,何況蕭綺雲並不是多麽笨的人,還真讓她折騰出不少線索,她雖然不懂跟蹤追擊,但阿來和蕭三懂,蕭逸就更不用說了,這一回,他把線索提供給郭公公,並表示自己願意從旁協助,務必使真相早點浮出水面,郭安安如獲至寶,加緊督促手下解決問題。

第二天早朝,永昌帝便讓秉筆太監宣讀了劉廣眾的奏折,他想聽聽,朝廷的反應是什麽。

楊堅是第一個發言的,他義憤填膺地控訴了劉林深父子的罪行,譴責劉廣眾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竟然還敢和朝廷談條件,要挾皇帝答應他的癡心妄想:“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怎可再留一線生機,讓他們能茍延殘喘、死灰覆燃?”

皇帝覺得好笑,他微微哈了腰,眼睛定定地看著楊堅花白的頭顱:“楊愛卿,那你說,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臣認為,應該派一能言善辯的大臣,赴***曉諭劉廣眾,令他認清形勢,不要做垂死掙紮,乖乖回來認罪伏法,朝廷或可給他家留一線餘地,否則,哼!”

楊堅的情緒帶動了大家,很多臣子都紛紛隨聲附和。

“可是,楊愛卿,你覺得哪個人有這樣的口才呢?他是只身赴***,還是帶著大軍前往?”

忠臣愕然,帶著大軍就不是誰都能去的,首先,得會帶兵啊,可是不帶軍隊去,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劉廣眾,這能耐要求可太高了,朝廷上下,很難找到這樣的人呀。

“臣以為此刻不易動武。”

“哦,那就是單槍匹馬闖刀山火海啊,楊愛卿想推薦誰呢?”

“臣以為,吏部員外郎郭浩可以。”

不要說永昌帝不這麽認為,在場的官員都不看好郭浩,吏部左侍郎張勉出班奏道:“臣以為不可,郭大人太過剛直,不懂迂回,萬一和劉廣眾鬧翻了,容易令事情陷入僵局,後面更加難以收拾。”

“張愛卿認為誰去可以?”

楊堅悄悄退回原位,心裏暗暗得意,他只要等爭論再激烈一些,便提出讓沈明熙去,妹夫受到的委屈,連帶他也丟了的面子,這一腔怨氣,可就全都撒出去了。

沈明昭剛開始很奇怪楊堅為何會說出如此愚蠢的計策,等發現朝堂人人群情激奮,恨不能派個代表,把劉廣眾臭罵一頓,然後再押回京城明正典刑時,便想到這個家夥肯定憋了壞水了。

他不動聲色地低頭聽著,只等楊堅抖開包袱,亮出謎底。

驢糞蛋就是驢糞蛋,不管外面包一層金子還是銀子,他沈明昭都能用鐝頭鋤開,讓大家看到裏面的真面目。

沈明昭來到京城不久,楊堅就開始處處針對他了。

縱然有沈明熙和郭浩之間的過節影響,楊堅嫉賢妒能、唯恐沈明熙把自己壓下去的心思,才是最主要的因素。

沈明昭很懂中庸之道,進京之後的這段時間,並不急著表現自己,而是韜光養晦,靜靜觀察朝廷局勢,實在過不去的時候,才向皇帝進言兩句,但常常一語中的,永昌帝無不欣然采納,因而,他越是話少,越顯得珍貴,內閣中的幾個大臣,竟然漸漸開始,有意無意在說完後,把目光投向他,希望能得到支持,哪怕不被反對也好。

楊堅是首輔啊,他無論如何能容手下有這樣的人存在?沈明昭剛剛進京,根基不穩,昔日沈老爺子留下的人,多數也都老了,退出了朝廷的權力中心,楊堅想了又想,還是認為現在動手最妥當——他要把危機消滅在萌芽之中。

想要收拾沈明昭,沈明熙必然也得一起鏟除,不然,這個皇帝童年的侍讀,隨時都能讓事情出現逆轉,令楊堅的努力功虧於潰。

楊堅見沈明昭半垂著頭,連眼皮都半睜著,心裏就忍不住惴惴,沈明昭總是這個樣子,令人沒法猜測他的真實想法,而一旦開口,便誰也不能遏制得了他。

郭浩被否定了,緊接著,被推薦上的人,接二連三都沒能讓大家信服,有人想起沈明熙,覺得若是沈明熙立了大功,自己這份推薦的人情,說不定還能入了沈明昭的眼,雖然朝堂上的人,都是一品二品的大員,但沈明昭一進京,便立刻獨樹一幟,儼然未來首輔的姿態,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不是他對手的人,便想著要巴結攀附了。

聽到有人推薦沈明熙,楊堅的眼皮微微抖了一下,自從沈明熙帶著苗疆特使進京,已經有人提議讓他在禮部任職,剛開始還僅僅建議為五品的郎中,皇帝沒答應,結果,後面的提議,官職越來越高,現在竟然有人讓他當禮部左侍郎,要不是皇上忽然調沈明昭進京,規避制不允許父子兄弟同城為官,沈明熙說不定已經走馬上任了。

楊堅根本不知道,永昌帝一度想打算讓沈明熙先任禮部侍郎,然後便是尚書,幫他獨當一面,掌控一個司部。

嘉佑帝比較直爽,楊堅揣測上意,往往十有八中,現在換了永昌帝,令他常常很很茫然,不知道皇帝為何會那麽來一招。

聽到有七八個人讚同沈明熙去招撫劉廣眾,楊堅覺得時機成熟,便出班奏道:“臣以為,沈明熙,咳咳,無官無職,名不正則言不順——”

所有人都以為,楊堅是要提反對意見了,卻不想他忽然來了個大轉彎:“不如,先擢拔其為禮部郎中,等他帶了劉廣眾入京,立下了功勞,再外放其為***布政使司布政使。

因為***地域廣闊,位置特殊,別的省份布政使,都是二品,只有它是從一品。楊堅的話,讓朝堂的人都為之一驚,覺得這也把沈明熙提拔的太高了,連沈明昭的眼皮都微微動了一下。

楊堅十分滿足自己造成的這種轟動效果,他微微挺了挺胸脯,見一眾朝臣都低聲議論,但沒人敢提出異議,便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

看到楊堅向自己投來討好的一瞥,沈明昭心裏冷笑不已,他這是想殺了弟弟呢,別人或許不知道,但自己作為大哥,從小帶弟弟讀書,哪裏不明白沈明熙的性子?飛揚跳脫、無拘無束的弟弟,怎可能完成這樣的任務?劉廣眾根本不需要人說服,他或許能忍住性子,不會殺了來使,而是狠狠羞辱,殺殺來使的威風,宣洩自己一肚子的怨氣,這才會坐下來和來使談判,爭取他一家人的利益。

沈明熙,可是個寧願站著死,也不會跪著生的人,光劉廣眾一上來侮辱這一關,他恐怕都熬不過去,還有,是沈明熙游說苗王稱藩的,劉廣眾對他恨之入骨,兩人坐在一起談判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朝堂上的爭議,漸漸平息,永昌帝把眼光,轉向了沈明昭:“沈愛卿,關於***,你有什麽看法呀?”

“皇上,臣以為,根本不需要派人去說服劉廣眾,他是巨榮之臣,***是巨榮國土,皇上下旨,他若不敢造反,必然會乖乖聽從,至於其他請求,就看皇上的心意了,答應他,是體恤,不答應,那是應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料定劉廣眾不敢有異議。”

楊堅沒想到,沈明昭會這麽說,他心思急轉,急忙出班奏對:“皇上,那,這宣旨的使臣,也非沈明熙莫屬啊,放眼朝廷,沒有幾個人的口才比沈明熙好的。”

沈明昭並不急著反對,直到永昌帝的眼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才微微哈腰,不緊不慢地說道:“此番去***的人,非蕭逸蕭國公莫屬。若說劉廣眾是狡狐,蕭國公就是利箭,他雖然只身前往,卻攜有萬軍之力,所向披靡,劉廣眾莫敢掠其鋒芒也。”

楊堅沒想到,沈明昭竟然能想起蕭逸這個被先皇擱置,晾了十幾年的冷竈來,他出言反對道:“沈大人,若那劉廣眾垂死掙紮,不肯俯首就擒,當如何?”

“這個容易,皇上只需要讓蕭大人奉旨接替劉廣眾的***總兵之職就可以了,他人未到,威先行,昔日的手下,莫不倒履相迎,劉廣眾現在還想保全一息血脈,必然不會做出讓令家死無葬身之地的荒唐行為的。”

永昌帝聽到這裏,便明白沈家兄弟沒有互相商量,沈明昭和沈明熙的建議,各有各的好處,都比楊堅的可行多了。

看來,沈明昭還不知道蕭逸便是現在苗王的女婿這件事,若他知道,必然會給出另外一個建議的,永昌帝擺擺手:“此事各位臣工,再好好想想,明天再議,說完,給身邊抱著拂塵的太監一個眼光。

“有本上奏,無本退朝——”

沒有大臣出列,永昌帝便站起來,走了出去。

同一時間的***,寬闊的江面,一艘懸掛杏黃旗,上面寫著個“內”字的大船,正逆流而上,吃滿風的布帆,鼓鼓的兜滿了風,大船迅疾地在水面前行。

船頭,站著兩個身材高大的武士,眼睛急切地望著前方:“郭大總管真是料事如神啊,他怎麽會想到,這廝會改名換姓,隱藏在官衙呢?”

“咳咳,若是郭大總管什麽也想不出來,不是成了和你我一樣,呵呵,蠢材了麽?”

“哈哈哈,說得好啊,我們這一回,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本來去調查守備大人的,沒想到卻把捕頭給抓起來了。”

“哈哈哈,沒想到的事情多了,竟然讓咱兄弟僥幸立下大功,這回,該有厚賞了吧?”

“你就惦記著錢,這個好賭的毛病,也該改改了。”

“唉,要錢做什麽?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不如好好痛快痛快。”他神態黯然來了一下,隨即又興奮起來,“當年先皇給蕭國公的賞賜,豐厚著呢,尤其是在富裕的***食邑萬戶,據說肥得流油,你說,蕭國公對咱們的答謝,估計都不會少了吧?”

“哈哈哈,兄弟估計,能在皇城根兒買個宅子了。”

“你要那麽多宅子做什麽?”

“唉,咱家雖然無兒無女,可兄弟多,侄子跟著也多啊,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咱這做叔伯的,沒辦法。”

兩人說著,走進船艙,下到第一層,隔著窗口,看到裏面的人雙手背後,被捆在固定著的床腿上,這才放心,叮嚀看押的人仔細盯著,這才放心的上去喝茶休息。

轉眼,就是皇帝設宴請苗王特使吃飯的日子,作陪的除了禮部幾個大員,還有內閣幾個輔臣,以及蕭國公一家。

蕭國公的老丈人,竟然就是現在的苗王,特使是他的大舅哥,這個消息已經傳開了,今天看到他,也僅僅是驗證了傳言,幾個臣子並沒有感到詫異。

永昌帝坐在黃蓋傘下的紅木鑲寶塌椅上,諸臣行過禮,肅立在一旁。

“咳咳,今天朕宴請苗疆特使,讓大家來陪陪客人,事先,有件小事要說一聲,那就是蕭國公找到了十四年前丟失的一對兒女,朕念其即將赴***重任,特賜其子為武略將軍,諸位以為然否?”

楊堅一楞,皇上這是已經定下來了?自己殫精竭慮,好容易布置的一道好棋,就這麽被攪亂了,他心裏有些氣憤,但卻無可奈何,與其說難聽話讓皇帝不喜,不如順桿爬吧,反正今後,有的是機會:“皇上聖明!”

好吧,沒人和皇上、首輔聯盟作對,在場的人紛紛向蕭國公表示祝賀。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大家,這苗疆特使,乃蕭國公的舅子,呵呵,因此,特請蕭國公也入宮來了。”

人們繼續對蕭國公表示祝賀,永昌帝擺擺手,便讓開席了。

宮裏,皇後代皇帝請雨荷吃飯,瑞琳、瑞玨兩位公主、以及文瑾和皇後的小妹妹、鄭王府的小女兒周穎萃也被召進宮來作陪。

鄭王曾經掌管著巨榮北方的防禦大軍,在幾年前,被劉林深弄權,調回了京城,成了閑散王爺,劉林深沒想到,他派去的北疆總兵陳默風,表面是投靠他的,實際卻是先皇的人,人家在永昌帝順利登基便立刻送來賀表,裏面附著先皇密旨,表明他忠於先皇、忠於永昌帝。鄭王上折子請求覆職,永昌帝考慮再三,覺得陳默風確實是忠臣,不是劉林深的餘孽,便借口老丈人紀大了,應該享享清福,只把他的爵位升了一等,並沒有恢覆其兵權。其用心思很明顯,就是不想要個權勢滔天的外家,尾大不掉,他自己成了傀儡。

這幾年,鄭王長子,也就是皇後的兄長,四下活動,拉攏了一幫子人,但都是些趨炎附勢之徒,沒有多大的能耐,皇帝並沒當回事,但鄭王周家人卻誤會了,以為皇帝是真心不願意他們在北方受苦,越發膽大起來。

周穎萃和皇後長得有幾分像,只是沒有姐姐那份端莊,卻因而顯得活潑開朗,她笑嘻嘻地和文瑾打招呼:“錢小姐,哎喲不對,我都不知道該叫你錢小姐還是蕭小姐了,沒想到啊,你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遺落鄉野,都能讓一個二品大員給收養了,嘻嘻,這輩子有倆爹爹,聽說都很寵愛你。”

文瑾很無語,誰願意有倆爹啊,“聽說你小時候也挺苦,在山裏跟一夥野小子上山下海的,捉魚摸蝦摘果子?”周穎萃忽然話風一轉。這是什麽話?好像文瑾赤身**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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