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保員被分出去了三分之一，搭載重火力武器的直升機也被分走了一架，但是參與圍剿琥珀的有哈裏曼，她和鐘信鷗經過短暫商議後分頭行動了。”亞當陳述，“他們不確定琥珀那邊有多少人，也不確定你究竟還保有多大的戰鬥力，所以戰術很謹慎。”

安保員才離開了三分之一，但是一個哈裏曼的存在就足以彌補戰鬥力不足的問題了，哈裏曼的能力在鐘信鷗身邊得不到發揮，他們分開行動才能使戰鬥力最大化。安保員調走了不少，搭載重火力武器的直升機也被分走，隗辛這邊的壓力減輕了些許。

可她已經可以預料到琥珀對上哈裏曼的結局了，他的能力偏向輔助和控制，攻擊性很弱，全部的戰鬥力來源於自身而非能力。

哈裏曼發射一發湮滅能量就足以把琥珀炸成灰。

隗辛反覆深呼吸，壓制住劇烈的心跳。她血液循環加速，腎上腺素狂飆，體溫上升，額頭和手心都出了汗。

她摸了摸機械臂，機械臂的手指缺失了一些零件，食指的指尖正在露電，電線暴露，電火花啪滋作響。壞成這個樣子，是沒法再組成變形手炮了，但是純機械動力驅動的彎鉤爪勉強能用，內置的機械零件沒有受損。

“你能關閉懸浮警車駕駛權限嗎？”隗辛語速極快，“如果搶奪一輛懸浮車，我可否強行獲得駕駛權限？如果你賦予我權限，你會不會暴露？”

她在緝查部的時間太短，沒參與過駕駛培訓，對懸浮車的構造了解有限。

“能。可以。有風險但不一定。”亞當回答得也很快，“懸浮車是半自動化的，所有的系統都可以手動操作。像之前那樣把懸浮警車的異常權限變動歸結於黑客操控就行了，反正聯邦不知道我們這邊都有什麽人。”

搜查無人機從隗辛身邊經過卻沒有發出警報，這種情況可以從兩個方面進行合理的解釋，一是無人機已經被外來黑客控制了，傳回的數據被過濾了，二是潛逃者身上攜帶了特殊的屏蔽設備。

亞當需要酌情發揮。

“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座椅你可以控制它們自動彈射嗎？”隗辛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可以。”亞當說。

隗辛抿唇，“那麻煩你配合我了，亞當。”

探照燈在沿著鐵軌滑動，在短暫的混亂後，一小部分安保員去追擊琥珀，剩下的一部分重整隊列有序搜索。

隗辛目鏡內顯示的立體地圖上，代表鐘信鷗的紅點最大最明亮，他在朝隗辛的所在地靠近。

原本她已經悄悄跑出了將近一百米的直線距離，可是天使令她暴露了藏身地，鐘信鷗明白自己能力的特點，他知道不能讓隗辛沖出他的能力範圍，所以就主動移動位置將她囊括進空無之界的領域內。

幸好，琥珀控制飛鳥撞機的舉動給在場的人留下了強烈的心理陰影，懸浮車和飛機在高速移動的情況下被鳥雀撞中會引起極其嚴重的後果，他們不敢提升速度飛行，就連鐘信鷗也不敢乘坐直升機了。

即便這樣，隗辛沿著鐵軌悄悄地跑也一定趕不上鐘信鷗的速度。

更何況暗處還藏著一個隨時會跳出來指明她位置的天使……

不可以拖下去了，隗辛必須盡快沖出空無之界的籠罩範圍再用空間漩渦轉移，這樣就算有天使指路，鐘信鷗要找到她也會花些時間，有這些時間，隗辛甚至能轉移到另一座城市了。

“轟隆……”

這次的爆炸傷不是從隗辛身邊傳來，是從耳麥中傳來的。

艱澀的呼吸聲有規律地響起，刺激著隗辛的耳膜，她聽見琥珀咳嗽了一聲，似乎受傷了。

哈裏曼和安保員居然已經趕到了他那一邊……不過更可能是琥珀主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吸引他們的追擊。

“再堅持幾分鐘，琥珀。”隗辛低聲說。

她仰起頭，藍色的機械義眼在天空中搜尋目標車輛，掂量哪一個好下手。

天上飛行的懸浮警車內一般只有兩人，攻擊手段是車載機槍，大多數安保員都聚集於地下，解決掉車裏的兩個，車就歸隗辛了。

她腳步暫時停下，尋找目標的同時保持警惕。

她有預感，剛剛的一輪槍擊沒能殺死她，天使很快就會再次出現，他鐵了心要致她於死地。

就這麽靜靜地等了兩三秒，隗辛的直覺果然向她傳遞了警示。

這次天使的虛影更近了，近乎是貼著隗辛的身體出現的。

他輕聲說：“你以為，你能逃掉嗎？”

隗辛腿部肌肉發力，跳離了原地。

鐺鐺鐺……子彈擊中金屬的聲響挑動著她的神經，子彈從天使的虛影中穿過，他微笑著消散，下一秒又在隗辛身後出現。

“你的掙紮註定徒勞無功。”他再次說。

機槍子彈掃射而來！隗辛像上次一樣從鐵軌上躍下單手抓緊軌道邊緣吊在了上面。在光學迷彩的遮擋下，彈幕短暫地掃過隗辛然後很快順著軌道向前掃去。

隗辛抓住機會一躍而起，使出全力拿出最快速度踩著鐵軌朝子彈射來的方向狂奔。

彎鉤爪的鎖鏈延伸距離是二十米，高強度合金金屬絲有著優秀的延展性和柔韌性，但是距離不夠！機械眼準確地測量出了從鐵軌到懸浮警車的直線距離，足足有二十五米遠！

就算隗辛接近了懸浮警車，彎鉤爪依然無法成功抓到懸浮警車！

五米的距離該拿什麽跨越？

隗辛的戰術靴踩在鋼鐵軌道上，摩擦爆出火花，有安保員發現了異狀，槍口調轉。

在彈雨快要覆蓋隗辛的剎那，她腳底發力，腿部微屈，力量爆發——她從懸浮鐵軌上高高躍起，躍向了懸浮警車！

機會只有一次，彎鉤爪抓取失敗她就會從半空中掉下來砸在地上摔成肉餅。

隗辛藍色的機械眼和黑棕色的肉眼中都清晰地倒映出懸浮警車的輪廓，這一秒似乎無限延長，她像飛鳥一樣輕盈而有力地沖向了天空，與飛鳥不同的是她沒有翅膀。

但，她有延伸而出的外置機械肢體，她的機械左臂。

“嗖！”

彎鉤爪彈射而出，鎖鏈在天穹之下流淌著銀色的光輝。

隗辛跨越了那宛如天埑的五米，連接著鎖鏈的彎鉤爪幫她跨越了剩下的二十米。

“——鏘！”

彎鉤爪準確命中了懸浮警車的尾翼！懸浮警車突然受力，在半空中搖晃了一下。

鎖鏈噌噌回收，隗辛掛在了懸浮警車尾端，然後爬上了車尾。

於此同時，懸浮警車車頂突然裂開一個口子，露出裏面兩個表情驚慌的安保員。

亞當：“駕駛系統故障，建議棄車逃離……數據錯誤……數據錯誤……檢測到駕駛員狀態異常，開啟應急預案，自動彈射裝置啟動。”

“亞當等等！”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的兩個安保員剛震驚地吐出來四個字，就被後坐力給摁在了座椅上。

失重感襲來，他們沖上了高空，潔白的降落傘綻放，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強制脫離了戰場。

失去了駕駛員操控的懸浮警車在下墜，隗辛動作敏捷地鉆進車內腿一邁一腳踩上了油門，雙手去控制車盤強行扭轉懸浮警車的行駛方向，躲避其餘安保員的集火攻擊。

還好這車的外殼是防彈的，就算挨了槍子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出事。

由於車內已經沒有安全座椅了，所以她使勁踩油門的同時半蹲轉方向盤，姿勢扭曲中帶著一絲滑稽。

亞當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你會開車嗎？”

隗辛暴躁地踩死油門大吼：“不知道！”

在緝查部舒旭堯這個隊長才是駕駛員，第一世界隗辛還沒來得及考駕照，她駕駛最熟練的車是小電驢和機車。第二世界的隗辛倒是在機械黎明學過車，但是懸浮警車的構造跟正常的車根本不一樣啊！

雖然駕駛知識貧乏，但有一個道理隗辛是知道的，那就是飛得太高容易當活靶子。

她發熱的大腦冷卻下來，回憶舒旭堯的駕駛操作控制車輛降落到地面，然後腳踩油門一個漂移，將車扭轉一百八十度向前沖鋒。

懸浮警車的結構和制造材料是那樣堅硬牢固，隗辛油門踩死，發動機發出轟鳴，藍色的幽焰在排氣管噴吐，燃燒的熾焰如同銳利的光劍！車輛像離弦之箭般激射，摧枯拉朽，直接沖破了前行道路上路障！

原本守在路障旁邊的安保員撲向道路兩邊躲避撞擊。

隗辛猛打方向盤，車輪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馬路上頓時顯露了一道長長黑色拖痕，車子滑過彎道，車身迅速擺正。

她駕駛這輛車，就像將軍驅使著戰馬，發動機嘶吼著破開阻礙，氣勢簡直所向披靡。

車輛在高樓間穿梭，她利用大樓阻擋敵人的視線規避火力。

立體地圖實時顯示。

亞當提醒：“有兩支車隊正在從左右方的道路包抄，天上還跟著懸浮警車，但是他們怕飛鳥撞擊沒敢離太近，另外你身後的位置也有追擊。直升機起飛了，上面搭載的武器可以輕易對你的車造成傷害。鐘信鷗在你右側的車隊跟隨，你們間就隔了一個樓，目前間距只有六十米。”

隗辛按下操作臺面的按鈕，車子從路面駕駛模式改為飛行模式，車輛騰空而起，再度扭轉一百八十度。她轉換了駕駛方向原路返回！

這打了鐘信鷗一個措手不及，隗辛這邊只有一輛車，追擊的車隊離她還有距離，切換飛行模式後掉頭非常容易，可鐘信鷗那邊跟著好幾個車，集體調頭難免手忙腳亂，等他們原地調整好方向，隗辛已經把他們給甩出了一百多米遠。

她及時轉了個彎切換了另一條路，錯開正後方的追擊，當前行駛道路暢通無阻。

二百四十五米……二百六十五米……隗辛隨時留意目鏡上顯示的距離，在心裏默念。

臉上的刀口微微泛著疼痛，沒有愈合的跡象。

她還需要跑得更遠！

直升機的旋翼聲在車輛發動機的轟鳴聲中變得不那麽明顯，但是它的確越來越近了。

“直升機上搭載的重火力炮彈要發射了。”亞當說，“那是微型追蹤導彈！”

“靠！”隗辛怒罵一句，擡升車輛飛行高度。

汽車操作臺的顯示器相當於後視鏡，通過後視顯示器，隗辛清晰地看到武裝直升機的彈藥發射器內綻放出了一朵金紅色的“煙花”，體型小巧的導彈形似大海中巡游的劍魚，以超高速追擊著獵物。

隗辛面沈如水，沒有打方向盤，只是把油門給踩到了極致，迎面撞上了對面燈光熄滅的摩天大樓！

轟然巨響中，玻璃散落，隗辛駕駛的車車頭變形擋風玻璃碎裂，她沖進了摩天大樓內。劇烈的震顫中，隗辛努力穩住身體，光學迷彩紐扣震掉了，她卻無瑕理會。

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玻璃再次崩碎，隗辛又從摩天大樓內沖了出來！

她沖出來不過兩三秒的功夫，後方便爆出炫麗的火光，導彈在摩天大樓內碰撞到了堅硬物體被引爆了，爆炸的沖擊波推著車身向前。

淩晨時分大部分企業暫停了工作，路上的行人和交通線路也都被緝查部控制，不然這次的事故就不是用金錢能填平的了。

三百五十五米！隗辛降低飛行高度在樓宇間穿梭躲避直升機。

直升機咬得死無所謂，只要能和鐘信鷗拉開距離就是勝利。

“發動機過載！發動機過載！”操作臺傳來警報聲。

隗辛充耳不聞，照樣油門踩到死。

車的冷卻散熱系統被開到最大，但系統依然傳來了警報。

三百八十米！

直升機飛行速度提升，車與直升機的距離拉近，裝載著彈藥的發射裝置瞄準了隗辛。

就在此刻，沈寂了許久的鳥雀忽然飛至，大群的飛鳥迎面撞上了直升機的擋風玻璃，羽毛都亂飛，鮮血噴濺，在相對速度的作用下直升機的擋風玻璃遭受重擊碎如蛛網，儀表失控一瞬，導彈發射暫停。

四百米！

隗辛握緊方向盤，右手的骨骼和血管都凸了出來，她感受到臉頰一側的傷口開始泛起強烈的麻癢感，這不適的感覺是勝利的號角。

隗辛沖出了抹消一切能力的空無之界！

她緊繃的精神沒有松弛。一個比以往的空間漩渦面積都要大的藍色傳送門在夜幕中洞開，隗辛眼睛死死瞪著前方連人帶車一頭紮進漩渦裏。

黑色的風暴仿佛可以泯滅一切，哈裏曼的指尖凝聚著可以帶給人死亡的能量。

琥珀渾身是血，上半身一側的作戰服被湮滅能量擦到了個邊便崩毀了，連帶著他的胳膊也鮮血淋漓，皮膚可怖地剝落。失去了作戰服的保護，他身上還中彈了，肩胛處有一個血肉模糊的彈孔。

控制鳥雀襲擊直升機幫助隗辛逃脫用盡了琥珀最後的餘力，他倒在地上，將要迎來死亡。

“隗辛……”他眼前的景象因為失血過多而模糊，“你要遵守……約定……”

在湮滅能量命中他之前，他想等到隗辛回應。

明明等待的時間還不足一秒，對於他來說卻那麽漫長，他必須要得到那個承諾，必須！

他等待的回應來了。

深藍的漩渦在琥珀眼前開啟，他仰躺在地面上，眼睛忽然睜大了，熟悉的藍色闖進了他的視野，他像被註入了一記強心劑，漸漸變得無力的心臟似乎都在更有力地跳動了。

面目全非的車頭和坑坑窪窪的車身掉出了漩渦，碎裂的擋風玻璃後是隗辛冷靜的面孔，她駕馭戰車擋在了琥珀身前。

不久前才獲得S級物質重組發動！車輛的金屬材料分子構成在隗辛腦海中一閃而過，飛灰出現，她身下的懸浮警車由內到外開始分解！

死灰色的物質舞動著，形似跳躍的火焰。

哈裏曼指尖的湮滅能量脫手。

漆黑的小球命中了隗辛乘坐的懸浮警車，嗡的一下，車子殘餘的部分徹底崩毀，同時那團凝聚到極致的湮滅能量被隗辛身體周圍的灰色物質反彈了回去。

哈裏曼臉上的陰冷尚未完全散去，眼中便浮現出驚訝和憤怒的神色，被返還回去的攻擊擊退了好幾步。

隗辛在灰色物質的托舉下平穩落地，她後退三步來到琥珀身邊蹲下，將他扶起來扛在肩上。

琥珀的手無力地垂著，血順著他的指尖滴滴嗒嗒地淌了下來，把隗辛的作戰服也染紅了。

她用很輕的聲音說：“謝謝。”

空間漩渦又一次開啟，隗辛無視哈裏曼，帶著琥珀離開了現場。

“你要，遵守約定……”琥珀的腦袋靠著隗辛的肩頭，執著地喃喃，“救黑曜。”

“會救的。”隗辛說，“現在得找個醫生給你治療。”

“我死了，你也會遵守約定救他嗎？”琥珀意識不清。

“會的。”隗辛頓了頓，“你還沒死，琥珀。”

琥珀貌似終於放心了，他閉上眼睛，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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