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辛原本是坐著的，她騰一下站了起來，把整容師給嚇了一跳。

他把雙手舉過頭頂驚恐地說：“你想幹嘛！”

“突然想起來一點重要的事，要去辦一辦。”隗辛心平氣和地說，“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她推開門，身影消失在漆黑的走廊內。

“嚇死我了！還以為又遇見了一個神經病客人，在這邊幹活遇見腦子有問題的人的概率特別高，動不動就要暴起殺人。”整容師說。

“快點吧，醫生。”何康時的聲音模模糊糊的，“你才把我的臉皮剝了一半，這麻醉劑真夠勁兒的……”

隗辛站在被夜色覆蓋的街道上，深吸一口氣。

夜晚溫度降低，街上行人變少了，她的口鼻處冒出了白霧，雙手的動作似乎也因為低溫而有了些許僵硬，可剛剛突如其來的消息喚醒了她沈寂的血液，從腳尖到指尖，再到她的面龐，血奔湧著，讓她不再感到寒冷。

“太快了……太快了。”她對自己說。

她還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反抗軍來得實在太快了。

她上周剛剛脫離了緝查部，無光剛剛起步，她還沒有招到合適的下屬，就在昨天，她剛剛對波波夫家族進行了回應，引爆了輿論。她已經非常趕時間了，連睡覺休息吃飯都是掐著表，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敢浪費。

隗辛計算了一下時間，她是在8月18日假死脫身，今天是8月25日……一周而已，才一周的時間，反抗軍就找上門了。

他們的行動著實高效，對於叛徒有很強的清除決心，他們之所以能這麽快的找到這裏，恐怕就是因為她大腦中的精神坐標。

“要繼續躲嗎？”亞當問，“離開白鯨市，時間上還來得及。擁有空間漩渦的你只要想躲，任何人都追不到上你。”

隗辛說：“不躲。”

“我就知道你不會躲。”亞當說，“那麽想好如何殺死你的敵人了嗎？”

隗辛轉動大腦，整理出一個清晰的思路：“首先要確認好該確認的事。”

第一，他們此行的目的。

他們來了，可是隗辛又不會讀心術，她不能百分百確定對方是因她而來，還是因為他們要單純的要在白鯨市市辦點事情。對方的目的很重要，弄明白目的，隗辛才能制定接下來的行動策略。

第二，確定反抗軍是否有明確感知精神坐標的方法。

假設他們的確有感知方法，那麽隗辛就要確認第三件事——搞清楚他們的感知範圍。

第四，反抗軍的人員構成。

這幾件事對於隗辛來說至關重要，她擔心她腦子裏的精神坐標會成為一個定位器，一旦她在某個地點停留時間過久，反抗軍就會像聞見血味的獵犬一樣蜂擁而至。

將需要確認的事情一一列出來，隗辛很快就想到了確認的辦法，只是這個辦法需要冒一點險。

她快步走到隱蔽地點，開了一個空間漩渦走了進去。

她去的地方是葉菲姆賭場附近的暗巷。置身於暗巷之中，擡起頭就能看到不遠處燈火輝煌的建築。

隗辛進入陰影穿梭狀態，黑色的霧氣盤踞在巷子角落。

她保持警戒開始等待。

隗辛能使用的誘餌只有她自己，能使用的測試對象也只有她自己，所以她只能冒著險接近反抗軍成員當前的所在地，以確定在近距離狀態下他們會不會對她腦海中的精神坐標產生感應。

藏身於暗巷的同時，隗辛也在用數據操控連接辦公室內的監控設備，實時觀察那兩個反抗軍成員的情況。

她已經認出其中一個人是她的老熟人琥珀了，至於另一個人……面孔很陌生。

“人臉識別結果出來了嗎？”隗辛說，“琥珀旁邊的那個人是誰？”

“極夜區流浪漢，曾因毀壞公物入獄三個月。”亞當說，“平平無奇的人，不過能跟在反抗軍成員身邊，他想必也不會是什麽小人物，流浪漢的外表可能只是他的偽裝。”

隗辛立刻有了判斷，“那是Ghost，很有可能就是他。”

“Ghost？”亞當說。

“當初招攬安妮·沙利特的人，他的能力好像和附身有關，所以代號叫做Ghost，他能鬼上身。”隗辛解釋。

亞當說：“看樣子是個詭異的敵人。你不擔心被琥珀感知到你的精神波動嗎？精神能力總是防不勝防。”

“我在機械黎明看過琥珀的資料，他的超凡能力雖然有一定的泛用性，潛力也很大，但大多數情況下只對單體生效，不是範圍性的能力。”隗辛想了想，“除非他在短短的兩個星期內大幅度提升了自己的能力。”

葉菲姆的辦公室內，瓦列裏仰躺在地板上不省人事，葉菲姆原先的助理也倒在地上。

Ghost問：“如何？能解開他的精神控制嗎？”

“不能，對這兩個人實施精神控制的超凡能力者等級一定比我高。”琥珀說。

“哈，有一點麻煩了。”Ghost說，“一個等級至少是A級的精神系能力者，和我們盯上了同一塊肥肉？”

A級精神系能力者為什麽要這麽做？這位能力者背後的人是誰？

琥珀在室內轉了一圈，又去隔間看了看，在隔壁一墻之隔的會客室裏檢查了許久，最終在茶幾底下發現了一滴不明顯的血跡。他提取血跡掃描並上傳，很快結果就出來了：“血液屬於葉菲姆，血滴是呈噴濺狀的，可見出血量並不少，血液是新鮮的，離開身體可能不超過十八個小時。”

“現在問題來了，我們腳下躺著的這位‘葉菲姆’，他身上並沒有受傷。”Ghost沈思，“葉菲姆有一個親弟弟，同卵雙胞胎弟弟。”

琥珀蹲下身掃描了地上瓦列裏的虹膜，結果顯示出來後，他眉毛輕微地抽搐了一下：“他是瓦列裏，不是葉菲姆。”

“事情越來越覆雜了。”Ghost說，“葉菲姆哪兒去了？被綁架了嗎？”

他嘗試開啟辦公室裏的智腦，結果智腦彈出來頁面：“非機主不得操作。”

Ghost緩慢地轉過身，專註地看了一會兒身後的窗戶框，忽然笑了。

他走上前，伸出手從窗戶框的螺絲釘接口處摳出了一個細細長長的針孔攝像頭。

“還真夠隱蔽的，差點就和螺絲釘混在一起了。”Ghost捏碎了針孔攝像頭，“再找一找，房間裏肯定不止一個。”

他們在辦公室裏一頓亂翻，還用各種儀器進行了掃描，最終在書脊處發現了另一枚隱形攝像頭，拆開了桌子下面的報警按鈕從中找到了一個隱藏竊聽器，連天花板上的自動滅火器裏也裝著一個隱形攝像頭。

Ghost隨便從筆筒裏抽出一支覆古鋼筆，打開鋼筆筆帽在桌子上磕了兩下，一枚綠豆大小的竊聽器從筆帽裏滾了出來。

他沈默了。

Ghost挨個打開筆帽，又踩碎了的筆桿，最後發現筆筒裏的三支筆，每一支筆裏面都藏著竊聽器。再一看鑲嵌著綠寶石的古銅色筆筒，把綠寶石摳下來一看，原來寶石也是攝像頭偽裝的！其中幾個攝像頭和竊聽器還用了防儀器掃描偵查的高科技！

Ghost罕見地感到了震驚。

他以為他們是進了一個辦公室，沒想到他們是進了一個直播間，攝像頭和竊聽器拆了一個還有一個，這不是房間裏裝了幾個竊聽器，這壓根是個竊聽器和攝像頭組成了一個房間！

裝這些設備的人得謹慎到哪種程度才能把這些玩意兒給裝了一個又一個啊？

“從進入這個房間開始，我們的行動和交談就暴露了個徹底。”琥珀凝重地說，“那個綁架了葉菲姆的人說不定正通過攝像頭看著我們，我們需要立刻轉移了，敵人在暗處，我們並不安全。”

“還有事情沒有調查完，走吧，琥珀。”Ghost環視這座辦公室，轉身離開了這裏。

在走廊上遇到保鏢的時候，Ghost命令琥珀入侵這些保鏢的思維，好知道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辦公室的智腦他操控不了，要不然查監控才是更方便的做法。

琥珀很快從這幾個普通人的大腦中讀取出了相應的記憶。

“他們的記憶顯示，昨天瓦列裏來了又走了，他是一個人來的。”琥珀匯報。

“那麽變故的發生也許就在昨天，一個精神系能力者悄無聲息地闖進了這間賭場，悄無聲息地控制了這間賭場的主人，並且讓他的弟弟替換他。”Ghost摸了摸下巴，“那個精神系能力者之所以要控制瓦列裏，而不是控制葉菲姆，是因為他發現葉菲姆的大腦中有保護屏障，而瓦列裏沒有……現在我們需要確認的是那個能力者是誰，以及那個人身邊有沒有別的同夥。”

琥珀猶豫一瞬，說：“會不會是機械黎明？他們有能力這樣做。而且那間辦公室擺滿攝像頭和竊聽器的作風很像機械黎明，控制別人給別人洗腦的手段也很像機械黎明。”

“不排除這樣的可能。”Ghost低聲說。

他們來到了賭場之外，Ghost從流浪漢破舊的口袋裏掏出一支雪茄煙點上，“好久沒抽煙了，忘記煙是什麽味道了。”

“我們需要找到葉菲姆。”琥珀思考，“那個精神坐標……”

“我說過了，我們這邊只能知道精神坐標持有者的大致方向，要想進一步確定，除非和對方離得足夠……近。”

Ghost說出最後一個字，夾著雪茄煙的手指突然頓住了。

他表情先是凝固了兩秒，接著臉上緩緩綻放出了一個充滿喜悅的笑容，瞳孔也微微放大，這使他的神情詭異且亢奮。

“琥珀……”Ghost微笑，“附近好像有老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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