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頭面對滑頭鬼，素凈衣裙顯得纖瘦單薄。

奴良滑瓢金眸微爍，出門都不知道添衣服，讓人操心的丫頭。

“去徹底解決一樁恩怨。”奴良滑瓢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直到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女人尖叫，才放棄似的沒有擡起去解自己的羽織。

那聲尖叫，絕望和痛苦，仿佛世界被傾覆了。

“祝你好運。”黛兒淡淡地說。

滑頭鬼邪邪一笑，忽然挑眉極快地彎下腰，伸手撫黛兒的發臉貼近黛兒的，屬於妖怪男性的強烈氣息頓時將黛兒緊緊包圍——下意識輕皺眉。

“也許你該祝我回不來。”奴良滑瓢挑了一邊唇笑的放肆。

“那就別回來了。”黛兒瞪他一眼，立馬接道。

奴良滑瓢聞言不禁撇嘴，收回手直起腰，說：“真無情，也許你真是要繼承皇位的人。”

“本來就是。”

“那麽再見，未來的皇帝陛下。”奴良滑瓢轉身擡手揮了揮，消失在夜色裏。

這果然是滑頭鬼最後一次，見到這個少女了。

恍如鏡花水月，一場空夢。

未來什麽的，黛兒不禁微微顰眉，又松開，第一次在奴良組見官留衣的情景浮現在腦海裏，那時官留衣瘋癲多年，大有不致黛兒於死地不罷休的勁頭，誰料個中內情千回百轉，原本清明的線索突然打個轉，拐進一個人為的死胡同——頭低著看自己指上的白玉指環，有些覺悟並不想要，可惜由不得自己，側頭輕輕地對著真咲的墓說：“媽媽，我這樣偷跑出來，被一護發現他會不會生氣呢？”

墓當然不會有任何回應，黛兒邁開步子向墓地另一端走去，輕緩無聲，終於走到目的地時，這裏已經接近尾聲。

除了坐地上垂淚的官留衣，都轉頭看過來，面上反應各異。

“出來都不加件衣服。”羲泰斯最先出聲說道。

“拿衣服會驚動一護。”黛兒淡淡地說。

羲泰斯聞言心一頓，舉步走到黛兒面前，擡手要解自己的外套，被黛兒制止。

“你說你們今晚走我才來的。”

“不是來看戲嗎？”官巖桐咬牙切齒出聲道，臉色奇差。

“你沒資格揣測她吧。”羲伊諾出言道。

“哈，我們早就脫離濯國，就算她是皇儲也管不著！”官巖桐惡狠狠地說。

黛兒瞥向他，銀綠色沒有一絲溫度，漠然說道：“我的確管不著你，也不屑管，官留衣脫離你的掌控就依然是濯月子民，被你蒙騙了這麽多年，該是恢覆自己的時候了。”

官巖桐臉色一頓，沒有接話卻能清楚看到他額頭的青筋，他以為魔族不會管他的事，卻不料他們壓根不用出手，自己就功虧一簣——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松月使令突然出現，她對當年的內情知道七八成，足令他萬劫不覆。

他努力想要爭取什麽永遠都是失敗！

他不要力量不要財富更不要地位，只要留衣，留衣也只有他這一個依靠，為什麽還要破壞他和她的關系？！

官留衣被扶起來，淚眼朦朧地看清面前扶自己的人，仿佛溺水者終於遇到浮木，撲到對方懷裏失聲痛哭起來。

“松月君！”官巖桐怨恨地望著擡手撫留衣發的人——她的出現讓一切逆轉，讓他的努力全部白費。“你已經死了，為什麽不放過我？！”

“你做什麽與我無關。”赤砂婧慢慢轉頭看向黛兒，嘴邊道：“你和任麗聯手與我無關，可你和任麗做的事危害到了詩……危害到了她，註定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因為她是皇儲嗎？！”官巖桐痛恨大吼，他恨透濯國那套制度。

“不。”黛兒出聲，視線從赤砂婧出現起就沒有離開過——即使換了個模樣，即使隔了兩個世界，那雙祖母綠的眼睛望自己時的感覺如此久違。只有一個人用這樣的眼神望過自己，那一年法庭上，在她面前倒下的楊婧看她的最後一眼。但還不能完全確定，所以黛兒走近一些，試著說：“因為我是周詩詩。”

赤砂婧瞳孔顫抖了一下。

“不知道你們說什麽！”官巖桐突然向赤砂婧沖去，“把留衣還給我！！”

赤砂婧抱著官留衣原地消失，官巖桐撲了個空，站定用一雙赤紅眼睛望四周，忽然定格在黛兒身後，依舊抱著留衣出現在那的赤砂婧，兇光頓起，歇斯底裏怒道：“你當年知道我下癔毒，當年沒有阻止，現在一副制裁者的嘴臉，你們這些人就是如此虛偽！！！”

轟隆——

突如其來一聲悶響，官巖桐慘叫的同時，黛兒眼前一黑，包圍的氣息告訴她是羲泰斯捂住她眼睛，沒等她說什麽就有一股新鮮血腥傳入鼻子，羲泰斯在她耳畔低聲說：“不要看。”

即使不看，那種壓抑炙熱來勢洶洶。

地獄之門敞開，在黛兒被捂住眼睛也無意窺探期間，一把刀從後穿透官巖桐再化成五條粗大沈重的鎖鏈，四條分別纏上四肢將關節骨骼生生絞碎，最後一條留在身體裏，這樣拉進門去。一陣劈裏啪啦後，這裏又歸於平靜，黛兒耳邊聽到官留衣痛哭一場後的抽抽噎噎，擡手拉開羲泰斯的手，望著空空的面前。

“他下地獄了嗎？”

“他連地獄也不配去。”羲伊諾冷冷地說。

“是下冊。”羲泰斯接道：“下冊有兩種，簡單描述一種是把一株植物剪掉根丟進大海，只能永遠漂泊；另一種是把動物四肢打斷，鎖在一個虛無的地方。去那個地方需要穿越整個地獄，誰也無法描繪那個地方，因為只有被世界放逐的人才會去那裏。”

也許可以理解為卡俄斯一樣的存在——存在於宇宙形成之前的一片黑暗空間，那個沒有光、無邊無際、一無所有的夾縫世界，無法描述。什麽樣的人會流放到那裏，有過多少人又都是些什麽人放逐到那裏——將整個龍族屠戮殆盡的龍女是最近的傳說裏被流放到那的人，可她並非十惡不赦之徒，盡管她留下了極具怨恨的邪惡之物。

官巖桐做了什麽呢？

官大少爺和一起長大的侍女產生情愫，然而他早與後來的官夫人訂親，濯國的娃娃親盛行而不可逆改，留衣的爺爺把剛生下孩子的侍女淹死，送走那個孩子。官夫人嫁來生下留衣後因為意外不能再生育，爺爺突然把那個孩子接回來，就是官巖桐——僅是接回來，身份不明在官家最初幾年受盡白眼，直到爺爺去世父親才公開他的身份，此時官巖桐心靈已經扭曲，認定是因為官夫人自己母親才會被殺害，他才一無所有任人欺淩，他要報覆——報覆一個人，與其傷害那個人，不如傷害那個人在乎的人造成的效果更好。

官夫人最疼的女兒無辜成為他報覆的對象，表面對留衣好暗中給她下癔毒，生生誘瘋她，他有意無意推波助瀾，逼得官氏一族不得不把他和留衣逐出家族，大功告成打算丟棄已經瘋癲的留衣任她自生自滅時，卻發現自己對她產生了感情——男人對女人的感情。

似乎狗血的前因後果，當年官巖桐的報覆和一黛的交集究竟是受牽連的蝴蝶效應，還是冥冥中註定如此，都已經無法追根尋底。

官留衣止了哭，放開赤砂婧，木楞地轉身——這個打擊對她太大，最疼自己的哥哥是毀了自己的兇手，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他說愛她，即使同父異母他們也是兄妹啊——她寧願不要恢覆記憶，如今回想起來簡直就像是別人一樣陌生的瘋癲歲月。

茫然的像沒有靈魂的木偶，木然地轉身向前走著，走遠，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收回了給他們的力量，她現在是普通人，停止的時間會恢覆自然的流逝。”羲泰斯道，“我們該走了。”

黛兒默然地看著他轉身走回到羲伊諾的身邊。

“走吧。”羲伊諾伸手去握住羲泰斯的手，兄弟兩個一起消失了。

這裏，留下黛兒和赤砂婧，一時間靜寂彌漫。

突然覺得緊張，看著黛兒熟悉的面容，赤砂婧手足無措起來。

“好久不見。”黛兒微微抿唇。

這句話奇跡的讓赤砂婧冷靜下來，望著黛兒無悲無喜的面容，兩人就這樣站著，誰也沒有移步子走近對方的意思。

“我要回屍魂界了。”

“任務結束了？”黛兒明了地看著一身死霸裝的赤砂婧。

“本來還沒有，答應茜茜做她的伴娘，所以提前回去。”赤砂婧微笑說。

“茜茜要結婚了？”

“嗯，她還不知道自己和你同一天嫁人，日子真巧，誰都不能參加誰的婚禮。”這話到後面，赤砂婧面上一絲苦笑——即使不是同日，也不可能參加對方的婚禮，屍魂界和現世，畢竟是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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