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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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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清晨, 雨滴答滴答,小區裏唯有雨水和風聲,人跡罕至。

金唯想直接走, 但是看著他疲憊的眼神裏充滿不舍和……害怕, 她就邁不開腿。

這麽多年,第一次在司泊徽眼裏看到害怕, 他這個人, 小時候是學霸,品學兼優,順風順水, 長大無往不利,從容不迫, 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他憂心害怕的。

金唯其實也不想讓他感受這種情緒, 可是她也沒辦法去接受這種事情。

他走了過來,開口的聲音比昨晚還要嘶啞,這一夜明顯是沒有合過眼的。

“你怎麽這麽早起來?小唯。”

金唯淡淡說了句下來買東西, 末了就低下頭,隨口反問一句:“你在這裏做什麽?”

司泊徽伸手去牽她的手。她要抽回去,他握緊了沒放。

“小唯…我知道,這個事情無解, 我知道道歉沒用, 你實打實的被傷害得很深, 我也恨我自己,一切的源頭是我…”

“不是你。”金唯眼眶泛紅, 嘟囔一句打斷他的話, 又低下頭。

司泊徽緩了緩, 說:“無論如何, 我替我小姨跟你說對不起,替我母親跟你說對不起,她知道這個事情,所以,我確實也不知道怎麽帶你回去…”

金唯身子一僵,又再次去抽被他握住的手。

司泊徽這次松開了,因為沒資本握了。

他伸手去扶著她的肩,“但是我們可不可以…不要牽扯到一起,小唯?我們不回去好不好?不和我家裏人來往,不和你不喜歡的人來往,我們不要因此分了好不好?我們快結婚了。”

最後一句話,金唯眼眶裏一剎那就蓄滿了淚水,但是她心裏扭不過那個彎,根本無法接受他和那個女人是這麽親近的親戚,不是不來往就可以的,而且事實上也無法做到真的不來往。

她和他結婚,然後那些人可以從頭到尾不出現嗎?

他不能因為一個女朋友,家都不要了,說起來梅晚沁對不起的是她,沒有對不起他這個從小到大照顧的外甥,甚至,他更加不可能和家裏、和他母親也不來往。

這些都是很現實的事情。

金唯把她想的這些問題,一字一句說出來了。

司泊徽聽完,說:“我可以,我們在紐約辦婚禮,在全世界任何你喜歡的地方辦婚禮,只要你家裏人來就好了,外公外婆,你媽媽,和小譯,你的親人,我家裏人可以不出現的,完全可以的。”

金唯一點欲望都沒有,對他說的這個,婚禮,這一刻一點欲望都沒有,她提不起一絲興致。

“我還是接受不了。”她眼淚滾下來,“我不知道怎麽去,和你,和她有血緣關系的人,做一家人,對不起。”

司泊徽眼眶深處泛起了紅,不知是因為心疼她傷得太深,還是因為他好像這一刻徹底失去了。

她嘴上說著不怪他,可能是真的因為愛情就從心底深處為他開脫,覺得那事和他無關,但是要真的這麽輕輕松松坦然接受他和她最恨的人有血緣關系,她別扭,做不到。

司泊徽是萬分理解她的,他只是一時間也無法接受,他們十年的辛苦真的要緣盡於此了。

雖然這幾個月已經設想過無數次這個畫面,但是他心底深處還是多少抱有一絲僥幸的。

金唯說:“對不起,曾經在我眼裏,她有罪,罪大惡極,她太理所當然地索取我的東西了,還要溫柔至極地求我原諒,好像到頭來,她真的一點錯都沒有,她的愛情至上,是我的錯。所以我甚至連她的每一個我不認識的家人都恨到了底,我覺得,他們都有罪。”

司泊徽沒有說話,他也覺得有罪,他只是看著擰眉帶哭腔的女孩子,心疼得無以覆加。

金唯低垂著眼,看著地上他倒映在小水坑裏的影子,說:“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真的覺得,她身邊的所有人都罪大惡極,我不相信沒有人知道她做的事,所以我平等地恨她的每一個家人,因為我們家,所有人都受到傷害。”

金唯吸了吸鼻子:“但因為是你,我不想說那些,不想在你面前說那些讓你也不好受的話,但是司泊徽…我們就這樣吧。”

司泊徽瞳孔猩紅。

他沒有對她的犀利言詞有一絲絲生氣,一絲絲被抨擊的難受,只是無窮無盡的愧疚、心疼。

想著他過去十年一直心疼的人,因為這件事又要回到過去,因為他回到過去,好像從頭到尾所有努力到如堡壘傾塌,崩潰一地,毫無意義。

金唯擡起頭,和目不轉睛盯著她、眼底鋪滿紅色的男人對視幾許,最後轉身進入大廳,上樓,留他一個人在濕漉漉的清晨細雨中站著。

天沒有放晴,灰蒙蒙的天色又鋪下一層薄薄雨霧,男人的白襯衣漸漸地濕透,眼睛裏也濕透了。



司泊徽回到家,直接去了地下一層的酒窖裏。

這一進去,直到晚上都沒再出來。

家裏的阿姨見他一天都沒出去吃飯,上樓沒找到,書房也沒找到,等在酒窖裏找到人,偌大空間裏的空氣似乎完全被酒精替代,每一口呼吸都是嗆人的。

地上東倒西歪地滾著無數支酒瓶,而司泊徽坐在酒櫃邊,一只手拎著瓶酒,一只手搭在膝上,人垂著頭,毫無生氣。

阿姨吃驚,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本來想問是怎麽了,但是忽然想起昨晚兩人前後出去,小唯拉著行李箱,回來的司機說貌似小兩口吵架了。

她以為司泊徽一夜未歸在那邊應該是把人哄好了,畢竟小唯脾氣那麽好,那麽乖,他又這麽疼她,怎麽會哄不好呢。

萬萬沒想過一夜過去,還是只有他一個人回來,且回來就到酒窖裏,一窩一整天,最後醉倒在這邊。

勸了兩句,已經完全醉得深的司泊徽完全聽不見。阿姨過去拿起他手裏的酒,又把其他的酒瓶子都收拾走。

司泊徽是醉了,但是理智很清醒,異常清醒地知道他失去了什麽,非常清楚地知道,這個家以後就剩他自己了,他的小唯,再也不會來了。

深夜一個人托著虛晃的腳步回到樓上,進了衣帽間。

衣帽間是金唯痕跡最多的地方,她是女明星,衣服服飾多,偌大的衣帽間她占了八成,他就只有一兩個衣櫃來放西服和襯衣。

衣帽間中間有一個大珠寶櫃,日夜亮著燈,裏面有不少他送她的珠寶。

第一次惹她生氣,他送她的那條愛意漫天的項鏈此刻也還掛在燈下,璀璨得閃了眼球。

司泊徽盯著那項鏈看了好幾分鐘,異常懷念那會兒,輕輕松松就把她哄回來了,現在他送什麽都沒用了,他的小唯不喜歡他了,不喜歡這個,讓她會每時每刻想起痛苦往事的人。



這一夜的雨比昨晚的大。

夢裏司泊徽以為現在還是十年前,他們還在覽市無憂無慮地生活。

他的小姑娘沒有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轉學,她高二還在覽中讀書,他大學後依然經常去學校看望她,每次去她都很開心。

等她高三,他就給她的高考加油,像當初小姑娘跟他加油一樣。

夢裏她還害羞地跟他說,我想報你的學校。

那一刻,他看著一臉清純甜美,眼含羞澀的小女孩兒,有些動了心。

夢不長不短,在清晨雨停時分就結束了。

司泊徽睜開眼,發現身側空蕩蕩的,好幾分鐘才回過神來,明白此刻是身處什麽環境。

他極為不習慣,在一起這麽久,她基本就沒有比他提前早起過,藝人工作時間非常不固定,她時常很累,要等通告時間差不多了被鬧鐘喊醒,不然就需要大量補眠。

他也從來都小心翼翼地起床,洗漱都是到外面浴室去,怕吵醒了他的小唯。

然後自己去吃早餐,給她煮點粥,最後一個人去上班。

今天身側卻空空的,她不在,一整夜都不在。

司泊徽盯著那個枕頭幾分鐘,沒忍住去拿了手機打電話。

沒有接,直到自動掛斷,她都沒有接。

手機裏還有微信,但是司泊徽不敢去試,不想看到她沒有回覆,然後他的話空蕩蕩掛在那兒的樣子。

就這樣保持著他們最後的聊天記錄就好了。

他看了一個早上她的微信,照片,各種以前跟他撒嬌的對話。

傍晚手機導航忽然彈出來一個消息,標題 #金唯疑似舊疾覆發現身醫院#。

司泊徽眉頭一皺,立刻點進去。

微博官方娛樂賬號發的,圖拍得挺清晰,女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他熟悉的,她那晚上收拾了打算帶出門度假其中的一件。

人戴著口罩和帽子,低調地在助理的陪同下在醫院門診處逗留。

司泊徽找到她的工作室官博,上面最新的一條動態是最近還在上映的那部電影的宣傳,沒有任何關於她私人的事情。

不過翻了翻,他無意中在評論區發現一個貌似是她助理蘇琳的微博。

這個叫“蘇蘇蘇lll”的微博剛剛半個小時前發了一條帖子,說:

“唉,這個病就這麽拖著她一輩子啦,天氣不好、人一累就這樣。大家別擔心啦,該忙啥忙啥。娛記別靠病人太近謝謝,差點還撞我們了,再挨這麽近不客氣了,揮拳頭,哼。”

司泊徽眉頭深皺,馬上給蘇琳打電話。

那邊還在醫院陪著姐姐吊水消炎的蘇琳正在好奇她怎麽今天搬回楓林南灣了,而且生病幾個小時司泊徽都沒有現身。

想問,又不敢問。

驀然收到這個電話,她一下子如救命稻草,立刻拿起來走到一邊去接。

“餵,司,司總…”

“金唯在哪兒?”

“醫院。”

“要住院嗎?”

“倒不用,就是吊水,快好了。”

“在哪個醫院?”

“就是她上回低血糖來的那個,席氏私人醫院。”

“我過去,別跟她說。”

蘇琳茫然地蹙起了眉頭,但是電話已經掛了。

她扭頭回去看靠在沙發裏快睡著了的女孩子,看著好像昨晚沒有睡好。

這兩人是,怎麽回事?吵架了?鬧分居?那她司總這種鈔能力一級又寵妻無度的人,居然還哄不好???

吵什麽吵得這麽厲害?

司泊徽來時恰好看到蘇琳攙扶著身子很虛的人從輸液廳出去,蘇琳手裏還拎著一袋醫院開的藥。

兩人上了車,車子往楓林南灣開。

司泊徽低調的黑車跟在身後,如同前天晚上那樣,跟著靜悄悄到了楓林南灣。

中間有娛記想要超車去拍她,被他的車差點撞上。

娛記在車裏嚇得攝像機差點掉下去,停車琢磨誰這麽開車,一路都在阻擋他們的去路。



金唯覺得吃了藥,輸了液,腰痛也沒有好轉多少。

脊骨一抽抽地疼得她坐立難安。

助理回去時忘記幫她關燈了,她想要伸長手去床頭櫃關都覺得艱難。

所以她這一夜,臥室和外面,整個屋子,都燈火通明。

司泊徽很久沒在自己的房子裏看到對面的房子亮著燈火了。為了看她更清楚一點,他還買了同一層的樓。

二十六層不高不低,陽臺很安靜,深夜她那邊亮著燈他就習慣性看,到熄燈的那一刻,他也隨之熄燈,睡覺。

以前為了時刻知道她的動態,人好不好,司泊徽時常要關註一堆媒體新聞,也要關註她的工作室動態。

知道她不在北市活動拍戲,他就回郊外去住,要是知道她最近的活動都在北市,會回來住,那司泊徽就一定回來。

她住多少天,他就住多少天,雖然每次基本也沒見到她的人,只是看著她房裏亮燈了,一晚又一晚。

但是看著她亮燈,他就無比安心,知道她生活正常,又一天平靜地工作完回家休息了,也知道他心裏惦記的小唯就在他目光所及之處的房子裏,舒服地休息,那種感覺,就是,特別安心。

但是以後,好像又要恢覆這種日子了。

這一晚司泊徽也在喝酒,喝多了,迷迷糊糊就在客廳睡著了。

接連幾天,對面的燈火都會在暮色時分亮起,又在十一二點時熄滅。

司泊徽總是隨她。

第四天,他下班回來,有點疲憊地在沙發坐下休息,然後接到了個紐約的電話。

電話裏跟他說:“司先生,整個場地已經布置完畢,您要的每一處設計都已經按照您的要求圓滿完成,場地裏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花也都在剛剛裝點完,恒溫保持著,會一直開得很鮮艷。您今天來查看一下嗎?確保明天萬無一失。”

司泊徽靜靜握著手機,沒有說話。

安靜了幾秒,電話中再次傳來聲音:“司先生?”

“拆了吧。”

“嗯?”那頭的人以為聽錯了,“您說什麽?我剛剛跟您說,您的這個求婚場地,這邊已經全部完成設計,就等您和……”

“拆了。”

電話裏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楓林南灣住到八月底,那天司泊徽深夜睡不著上網看金唯的賬號。

從外網到內網,睡不著就來回看。

然後在淩晨兩點,無意中的一次刷新,看到了她的工作室,在淩晨兩點發了一條新動態,是她今天下映的這部電影的一張劇照,加上一句簡短的配文。

說:因身體抱恙,接下來一段時間內金唯將休假養病,暫停一切娛樂圈活動,歸期不定,祝大家安好,來期再會。

深夜一記消息像一顆石頭激起了千層浪,一會兒全網媒體轉發得到處都是,#金唯暫退娛樂圈# 的熱搜直接空降第一。

手機導航欄跳出來的新聞一條又一條,全是含著金唯兩個字的。

她就像在他身邊,但是司泊徽又明顯地,眼睜睜地看著她遠去了。

她接下來要去哪裏,他完全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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