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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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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打鬥持續了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也足夠林如海後怕的了。

坐在馬車裏,低頭看著夾在腋下的箭頭,林如海寒毛都豎了起來。這要是不是貪圖舒服歪了一會兒…他家黛玉怕是又要守孝了。

打了個寒顫,  林如海又看了一眼手邊的書和不遠處的茶杯,眼珠子轉了轉,一臉的感慨。

好茶,好書。

少時,打鬥聲終於停止了。林如海聽了聽動靜,  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哪一方人馬占了上峰,  因此也不敢發出聲音吸引關註,  只安靜的坐在馬車裏等著最後的結果。

“林大人,  是否安好?”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  林如海差一點就要老淚縱橫了。做了一個深呼吸,  林如海迅速拿起一旁的書,  擺了一個危襟正坐,  單手持書的姿勢後才出聲道,“誰在外面?”

剛剛他還想,  如果進來的是歹徒,  他就頭一垂,  先裝個假死再說。如果進來的是隨行的侍衛,  那…頭不能斷,身也不想留,  面子更是不能丟。

為了自己的面子,  林如海也是蠻拼的啦。

“下官張亮,多有冒犯,要呃,”侍衛統領一聽這話,  便掀開了門簾,然而口中的話卻被眼前的一切打斷了。

瞬間一片空白。

順著侍衛統領的視線往馬車裏看。

只見一身官服的林如海正坐於馬車內,一手拿著個精致的小茶杯,一手持書平舉在眼睛不遠處,那副樣子本沒什麽出奇的。讓侍衛統領呆楞住的是林如海腋下還夾了只泛著藍光的箭……

詭異至極。

他們一行十數輛馬車,襲擊開始後除了不斷的打鬥聲,就是各種尖叫呻吟呼痛聲。

一場守衛戰結束,幾個侍衛統領一邊統計戰損,一邊統計傷亡不說,還要不斷的對馬車裏的諸位欽差大人進行救治問候。

受傷的被扶下馬車,已經殉國斃命的也被人從馬車裏擡了出來。輪到林如海了,因林如海的這輛馬車一直沒有聲音出發來,眾人便以為不是已經殉國了,就是已經暈過去了。哪想到這位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還淡定的喝茶看書。

真乃,真乃,天下讀書人的楷模。

視線落在那泛著藍光的箭頭上,侍衛統領楞怔了片刻便回過神來。一邊上馬車,一邊小聲叮囑林如海千萬別動。

“林大人,箭頭上淬了毒,下官幫您把箭頭去了,您再起身。”

“也好。”林如海微微頷首,對著那侍衛統領淺笑道,“勞煩了。”一派雲淡風輕。

其實所有的淡定都是裝出來的,不過看到掀開馬車簾的是一路護送他們的侍衛統領中的一個,林如海將那顆驚慌的心全都放回肚子裏倒是真的。

“不敢,不敢。”見林如海這般客氣,那侍衛統領有些惶恐。

說話間,那箭頭就被侍衛統領隨身攜帶的匕首給砍了下來。隨著箭頭被砍斷,那支插入馬車裏的箭也被折斷了。

林如海看一眼身上的官服,輕嘆了口氣,便步下了馬車。等林如海離開後,侍衛統領才弄明白林如海為什麽沒受傷。

馬車後壁板上掛著個漁網,漁網裏兩條顏色相近的薄被正好阻了利箭的去勢。

見此,侍衛統領下意識的打量林如海這輛馬車,然後下一刻就被馬車裏的舒適度驚艷到了。

想到一路上其他大人面露苦色,只這位林大人始終一臉淡然,就突然間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

這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麽就辣麽大呢。

馬車外的那場撕殺,異常慘烈。林如海帶來的幾個下人,只剩下一個躲在馬車底下的小廝,以及在後面一輛裝行李的馬車上趕馬車的長隨,做針線的婆子活著,其他的都死了。

那婆子坐的是裝行李的馬車,雖然也坐在正中間的位置,但馬車後面捆了好幾箱行李,一般的箭根本就刺不穿箱子。再看那馬車的規置,人家也就沒跟這馬車較真,直接略了過去。

官員乘坐的馬車走在隊伍最前面,而行李的馬車則走在隊伍最後,當時亂成一片,長隨也不敢亂跑,只躲在不大的馬車裏。這會兒一切落幕了,長隨留了嚇破膽的婆子照看行李,跑到林如海這邊。而跟車的小廝從馬車底下爬了出來。

林如海見那小廝嚇得不輕,留他守著馬車,便帶著長隨去查看其他官員的情況。

這一次的傷亡實在太重了,活著的侍衛們一個個都垂著頭,哭喪著臉。和這些侍衛一樣擔心追責的林如海,突然發現他們此行裏,官階比他高的人還完好無損的活著一個。

太好了,這種時候就無需他出頭給當今上折子了。

“本官已派人就近求援,只是,”戶部左侍郎見林如海過來,一邊將自己的安置說了,一邊又覺得遠水解不了近渴。

“事發突然,也是人力所不及。”林如海朝京城的方向抱了抱拳,“學來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等今日即僥幸不死,日後也定要忠心報國,不計得失。”

戶部的左侍郎一坐馬車就暈車,人家就坐一回馬車,騎一段馬,沒想到卻因此躲過了一劫。

襲擊發生時,這位左侍郎正叫隨從停了馬車,準備下馬車騎一會兒子馬。

彎腰向前剛掀開馬車簾,那支箭就嗖的一聲刺進了馬車裏,當時那支箭距離這位左侍郎只有幾公分的距離。

“林大人所言及是。”左侍郎也學著林如海的樣子朝京城方向抱了抱拳頭,表了一回忠心,便帶著林如海處理善後了。

不管如何,至少現在他們還都活著。

他們雖然是欽差,卻沒得當今厚愛,在隊伍裏派太醫跟隨。好在出京沒多久,隊伍裏有幾位大臣水土不服,又怕耽誤行程,便在當地請了位郎中跟著隊伍一路輾轉。

那位郎中坐的馬車跟林家裝行李的馬車差不多,因此也是有驚無險的躲過去了。不過巧婦難做無米之炊,哪怕他們隊伍裏有郎中,郎中也沒辦法立時配出箭頭上的解藥。

箭頭上的藍,正是淬了毒的標識。郎中一見那箭頭,整個人都不好了。

世上毒物千千萬,同樣的成份稍微調整一下比例,都需要不同的解藥來解。

死掉的那些人,也不用郎中發愁,他愁的正是那些半死不活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有些傷患還沒等到郎中的醫治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那場面悲壯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輪到樂清晟的時候,郎中看著樂清晟的傷差點再次暴躁起來。

也不知道要說樂清晟幸運,還是要說他倒黴了。

樂清晟中的那支箭竟然是沒毒的。也不能說沒毒,只能說通過箭頭上的顏色和樂清晟留出來的血的色澤看,這支箭在淬毒時,被偷功減料了。

幸運的是,樂清晟不會被毒.死了。但倒黴的是他的那支箭傷了肩膀下方的一塊骨頭。

骨頭被箭刺了個粉碎。

在現代,粉碎性骨折都有一定概率需要截肢治療,在這種醫療落後的時空和條件下,樂清晟都沒辦法學一回關老爺刮骨療傷,就得先來一場以保命為主的截肢。

此時此刻,樂清晟都恨不得自己現在就疼暈過去,也好比生生看著自已的胳膊,做這種決擇。

林如海看一眼樂清晟的右手及手臂,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心忖沒了右手,以後寫字吃飯都是問題,仕途怕是也會受影響。

擡頭再看一眼疼得滿臉是汗的樂清晟,林如海長嘆一口氣。

你要是對你閨女好一點,你閨女能不回家,能不給你也收拾輛舒服馬車嗎?

……

欽差還在路上經受著各種考驗,這邊還沒收到任何消息的京城仍舊是鼓舞升平,人間盛世。

早起一個雞蛋,一碗加了果幹的熱□□,春纖便出門上工了。

到小院時,史湘雲和黛玉還沒起。天也還沒亮,春纖沒著急進屋子,便和其他丫頭一道呆在了小院的涼亭裏。

春纖見已經有烤熟的紅薯了,嘴饞的掰了一塊吃了。

“姐姐也嘗嘗這個,姑娘賞的葡萄幹和紅棗,我娘和了面蒸了一屜饅頭。”一個小丫頭將一個小巧不大,烤的兩面金黃的饅頭遞給春纖。

自打去年黛玉搬到小院來,一個冬天下來給這些小丫頭們養成了不少習慣。

紅薯,饅頭,毛栗子,花生……但凡能放到碳盤裏烤的,就沒有她們沒吃過的。

一邊取暖,一邊吃點烤出來的小零嘴,那日子別提多幸福了。旁的不提,只說黛玉院子裏的丫頭,普遍都比府裏其他地方的丫頭豐腴些。

當然了,因為院子裏總吃東西,招老鼠的概率也比其他地方大得多。

就像黛玉想養魚一樣,院裏的小丫頭還想養只貓呢。

春纖接過烤饅頭,先掰了半塊自己吃,另半塊饅頭又遞了回去。吃著林如海從新疆那邊捎回來的葡萄幹和紅棗,春纖坐在相對暖和的涼亭裏,與小丫頭們說起了地域差別。

“我聽說,天山北麓那邊,卯時左右天就亮了,而過了戌時天才會黑……”這輩子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去那邊看看了。“要是林大人當初帶著姑娘一塊,咱們也能去天山轉轉了。”

上輩子去那邊是跟著旅行團去的,走馬觀花也沒玩好。那時還想等過幾年來一場自□□…沒想到幾年過去了她倒是游遠了。

春纖說了一大堆,小丫頭們去只記住那句‘戌時天才會黑’了。剛有小丫頭張嘴問天黑的那麽晚,人們都幾點就寢時,紫鵑打開堂屋的門,朝外面喊了一聲,“姑娘起了。”

於是這話題就此打住,春纖帶著幾個小丫頭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史湘雲是個能鬧騰的,和黛玉並排坐在那裏梳頭身上動來動去,手上也沒個消停。

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

“這花到是精巧,也是林姑父給姐姐準備的嗎?”

“你到是眼尖,那是前兒姨媽叫人送來的。”

是眼尖那麽多東西裏獨獨挑出來不是林如海送的東西,還是一眼瞧出這宮花精巧來,黛玉沒說得太透,春纖也沒聽出來是哪個意思,不過這話是對著史湘雲說的,就看史湘雲怎麽想了。

“姨媽怎麽好端端的給姐姐送花?”拿著宮花,歪著頭看一旁的黛玉,臉上全是純然的好奇。

“姨媽疼我唄。”黛玉吐了吐小舌頭,臉上也露出一抹天真,“我得了兩支,分你一支。”

聞言,史湘雲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微暗,卻仍就笑得歡喜,“那我就要這支了。”舉了舉手,告訴黛玉她的選擇。

少時,二人收拾妥當,便牽著手去給老太太請安。

因今兒要去寧國府賞梅,有這事溝著,寶玉也沒賴床,早起沒耽誤時辰的用了早膳。

膳畢,眾人剛端起茶,寧國府的珍大奶奶尤氏便攜了她的繼子媳婦小蓉大奶奶秦氏可卿來了榮國府。

一番客套懶得贅敘,說話間便有下人套了馬車送賈母等人去了對面。

到了寧府,尤氏與秦氏先引著眾人逛了一回他們家的會芳園,看著那一片梅林疏密有致的開著梅花,眾人都不禁心中喜歡。

賈母等人逛了一會兒就先離開了,寶玉和黛玉以及幾個姑娘們卻留在這裏準備采幾枝梅花拿回去插瓶。

黛玉折了一支,又幫著‘審美不好’的春纖折了一支。然後才跟著姐妹們一起去會芳園的小戲樓聽戲去。

聽戲吃茶,到點用席面,吃完了席,再聽會戲就可以告辭回家了。都是一個套路,沒什麽新奇的。

到是吃過席,寶玉一時困倦難忍,欲要午歇。賈母見了,原是想叫人送寶玉回家睡去,但寶玉雖困卻舍不得這裏的熱鬧,不肯走。

秦氏見此,又見婆婆沒註意到這裏,便上前笑著接過這侍候這祖宗午睡的活,領著寶玉下去休息了。

春纖站在黛玉身後,見黛玉和其他姑娘都看戲看得聚精會神,便聳了聳肩,也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戲。

話說寶玉過年才九歲吧?

想到可能發生的事情,春纖悄悄的豎起一只大拇指。

可把你牛逼壞了~

春纖覺得寶玉這場成人教學不是在現實裏發生的,巴巴的湊上去,也看不著熱鬧,所以也懶得費心思。

今兒寧國府請的戲班子是打南邊過來的,唱的是地道的昆曲。聽尤氏說,京都裏好多貴人家都請了他們,一直到過了二月二都已經排滿了的。費了些心思才請了來,不看太可惜了。

正看得來勁,林之孝家的卻讓個小丫頭將她叫出去。

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戲臺子,春纖小聲與黛玉言語了一聲,便出去了。剛到外面,林之孝家的一見春纖出來,上前一步拉著春纖的胳膊就將人拽到了遠離戲樓的某處墻根下,“好姑娘,出大事了。”

春纖眨巴幾下眼睛,有些納悶,“天塌了?”

“雖不中,也不遠了。你姐姐從江南回來了,你家去一趟,要緊,要緊。”林之孝家的說完,又左右看了看,這才一臉凝重的走了。

聽說小紅從江南回來了,春纖才感覺到一絲緊迫。

看來是江南那邊出了什麽事了。

心裏想著叫林之孝家的這麽火急火撩的事,除了覆巢之下無完卵,牽一發而動而身的林如海外,就是林茗了。

林如海雖然還是江南的巡鹽禦史,但這會兒還在天山腳下買葡萄幹呢。而林茗到是在南邊的書院讀書。

想到林如海的時候,春纖腦子裏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有人幹了壞事要推到林如海身上。

但轉念一想,從林如海平日教導黛玉時說的話上看,就知道這位是個官場老油條,官場上的那些事他又怎麽可能沒防備。

如果是林茗…那林之孝家的反應就差了一點意思。

回身看了一眼戲樓的方向,因已經跟黛玉說過了,春纖便想著宜早不宜遲直接去林之孝家的見小紅。

哪想她往日來寧國府來的少,轉了幾個彎就迷了路。邊走邊張望,卻是滿心疑惑。

這麽熱鬧的一天,怎麽這附近連個人影都沒呢。

又往前走了幾步,春纖隱約看到前面有個丫頭打扮的姑娘守在一座小樓下。心裏一喜,擡腳就往那邊去。不曾想剛走了三五歲,身後就有一雙手搭在了她肩上。

那雙手很大,手掌落在肩上時,將春纖的整個肩頭都包住了。帶著酒氣的呼吸落在耳側,春纖本能就是一驚。然後反應比腦子快的直接從交易平臺裏弄出一塊大石頭回身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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