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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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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汴京,知了蟬鳴,聲聲作響,日頭高照,這般暑熱的天,一切都仿佛凝滯了一般。

禦史中丞,梁府中,阿顏瞅準時機,三步一回頭,顧不得從額頭滴落至眼角的汗水,只一心朝著大門外跑去,眼看著後頭的追她的人離她愈來愈近,阿顏更是加大了步幅。

轉角處,阿顏往後一轉頭,隨後意料之中地撞上了一個男人的胸膛。

這一下饒是有所準備,也得裝成意料之外,況且這一下也著實是重了一些,再加上一個男子相較於她高峻不少,她楞是被撞倒在地。

倒地的一瞬間,阿顏用手掌支撐住地面,才不至於讓自己的尾椎骨遭殃。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這小妮子,真不讓人省心。”

聽著前來捉她回去的人已經快追到了她的身後了,阿顏大口喘著氣,表現得十分緊張地一把攥住了來人的衣角。

她想著,如果要不想被他們抓回去,那麽這會應該怎麽做。

“大人,這位大人,您...您能不能救救我?只要您能救我,奴婢一定會報答您的。”

阿顏說得情真意切,就差戲文裏的那個男子下一刻就要出言柔聲安慰她了。

可這終究不是戲文,因此即便知道這麽說其實大概率並沒有什麽用,但是做戲怎麽也得逼真一些。

裴湛沒想到今日進個梁府,首先給他的竟然是迎面被人撞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可隨即又立馬恢覆到原先波瀾不驚的模樣,擡手撣了一下被人撞到的地方,還沒等看清撞他的是誰,便聽到不遠處,又熙熙攘攘地過來了一群人。

阿顏回頭,看見徐嬤嬤已經帶著三個小廝來到了她的身後,領頭的徐嬤嬤更是擼起袖子,儼然一副想扒了她皮的樣子。

阿顏想著,這時候她若楚楚可憐一點,能不能讓這位寧王殿下側目。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

阿顏攥著裴嵁的衣角更是收緊了一些,再次朝著裴湛開口。

一口江南口音,吳儂軟語,婉轉低訴的嗓音,讓徐嬤嬤在心裏啐了一聲小妖精,真真的妖精。

聽到女子的求救,裴湛微微側頭一看,只見撞到他的女子,跪在他的腳邊,垂著頭,這麽居高臨下地看去,只能看見她露出的雪白後頸,以及被汗水浸濕後背的衣衫,夏天的衣衫本就單薄了些,加上汗水浸染,隱隱約約間,少女的肌膚若隱若現。

裴湛別開眼,不去看她

難道這是梁志華設計的?只是還沒等他開口說什麽,那群人便已經行至他的跟前。

領頭的婆子擡手指著他腳邊的女子,便開始罵道:

“你這小妮子,好大的膽子,能去伺候大人物,那是你的福分,這麽不知好歹,竟然還敢逃,老婆子看你是皮太厚實了,非得教訓教訓才聽話,是嗎?”

阿顏醞釀了一下情緒,仍然垂著頭,身體卻變得僵直了些,任誰看了都覺著她在害怕。

裴湛身後的鄭域看不過去這幾個奴才竟敢在主子面前放肆,開口訓斥道:

“大膽刁奴,竟敢在此放肆。”

領頭的徐嬤嬤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被這麽一呵斥,顯得底氣不足了些。

雖然這裏是他們的梁府的地盤,可今日老太爺壽宴,老爺設宴,來赴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想來他們也得罪不起。

福了福身後,徐嬤嬤近乎諂媚地回道:

“這位貴人,這是我們梁府的私事,還請這位貴人讓我們自己解決的好。”

裴湛擡手制止了手下人接下來的話語。

明面上他是來赴宴的,可實際上他是來查梁志華的,目前他還不想與梁府的人起什麽爭執,特別是為了一個莫名其妙不知道從哪來冒出來的女人。

“請便吧,既是你府上的下人,本王自沒有多管閑事的習慣。”

本王?

領頭的徐嬤嬤,一聽來人的說辭,這才又仔細打量了一下來人,只見對方負手而立,通身氣派,雖只身著玄色常服,可仔細一看,那常服所用面料乃是進貢的雲錦,又想起對方的自稱,不免腳下一軟,徑直跪了下來。

“奴婢有眼無珠,望寧王殿下恕罪。”

如今在京的王爺,這個年紀,除了聖上的胞弟寧王,想來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裴湛並不想多管閑事,更何況這未必不是他人有意為之,淡淡瞥了一眼跪在他腳邊的女子,開口道:

“這是你們府上的人?”

徐嬤嬤謹慎地點了點頭,開口道:“回殿下,這個丫頭確是府上的丫鬟。”

“是嗎?”

繼而裴湛低頭看向一直跪在他腳邊的阿顏,等著她的回答。

“殿下,奴婢是...但是...”

阿顏小心翼翼地回答,本還想說些什麽,卻硬生生被裴湛打斷了。

“那你們帶走便是了。”

阿顏原本握著他衣角的手僵了僵,手順著布料下滑,最終松開了裴湛的衣角。

想來也是,人家堂堂一個王爺,又豈會紆尊降貴,來管她一個丫鬟的事情。

可是她如今真的也不能就這般放棄吧。

“殿下,殿下,求求您救救奴婢吧。”

阿顏跪在地上朝著裴湛伏身,卻只看到裴湛後退幾步的步伐。

這寧王倒還真如傳聞中一般清冷的不近人情,也是,寧王原本就不是一個會憐香惜玉的人。

徐嬤嬤見此,急匆匆地謝恩,站起身來,一把就將阿顏拽了起來,手勁大的,阿顏順勢便又徑直摔倒在了裴湛面前。

只是這次,女子的容貌第一次落在了裴湛眼中,正巧一滴清淚從她臉頰落下,滴落在他腳邊,尤其是這楚楚可憐的模樣,一晃神,裴湛竟然楞在了原地。

不僅僅是裴湛,便是跟在裴湛後面的鄭域和鄭昀都不免被這個姑娘的長相吸引住了目光。

這落淚的模樣。

也太像了,特別是眉目之間,怕若遮住了下半張臉,連他們這個做弟弟的都會以為這是自家的家姐了。

“慢著。”

裴湛這時才蹲下來,與阿顏平視,探究著打量著阿顏,這不只是裴湛第一次看清這個女子的容貌,也是阿顏首次這麽近地靠近這位寧王殿下。

不同於一般讀書人的書生氣,也不似大多數武將的粗曠。她剛仔細看了一眼,常年駐守邊關的寧王身形修長且不單薄,大約比她還要高上一個腦袋。

骨相皮相從頭到腳都長得極好,只是清冷的眼眸中透露著的是生人勿近,不過確實,有一說一,這位寧王的長相倒是她會喜歡的。

可惜...

阿顏不敢與他對視太久,這不是一個普通的丫鬟能做出來的事,這麽想著,阿顏將她的頭又垂了下去。

確實很像,一樣的柳葉眉,荔枝眼,瞬間的失神後,裴湛註意到了阿顏眼底的紅痣,立馬回過神來,便是像又如何,終究不是...

看裴湛蹲下後,又起身,阿顏雖不覺著意外,卻也難免有些許失落。

真是任重道遠...

不過來日方長。

見此一幕,徐嬤嬤忙不疊地將這個小蹄子拉走,不然她真怕寧王見色起意,要插手這件事。

裴湛看著被拉走的女子,不由皺了皺眉,手負在身後微微攥緊,在這個關頭,這個地點,遇見一個與阿姊長相如此相似的人,真的是巧合嗎?

阿顏被徐嬤嬤一路拽著手腕,察覺手腕上吃痛,阿顏盯著徐嬤嬤拽著她的地方,想來不一會,這上面就可以看見瘀青了。

被拉倒了柴房門口,等兩個小廝推開門後,徐嬤嬤便一把將阿顏摔進了柴房。

阿顏借力摔倒了前方的草垛上,她沒有受虐的傾向,這草垛總比摔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強一些。

“你這小妮子,能去伺候伺候大人物,是你的福氣,竟然還想逃跑。”

徐嬤嬤蹲了下來,就這般打量似地看著摔在地上的阿顏。

“你呀,乖順一點,今晚的宴席,你若是能得了哪位貴人的青眼,到時候哪還需要為奴為婢,大可以跟著貴人過上錦衣玉食,有人伺候的生活了。”

徐嬤嬤想不明白,憑這小妮子的長相模樣,賣一賣乖,哪個男人會不喜歡,便是做不了明面上的妾室,想來那些男人也不會虧待了她,明明有這麽好的機會,這小妮子竟然還敢跑。

阿顏垂下眼眸,表現得怯生生的說道:

“嬤嬤,我...奴婢不想去伺候什麽達官貴人,嬤嬤,您能不能幫幫我?”

“怎麽,難不成你這賤胚子還指望人家寧王能救你,做夢,人家是什麽身份,你又是什麽身份。”

徐嬤嬤越想越氣,原來逃走抓回來就是了,偏偏這個賤人還敢往人寧王身上撞,這萬一寧王計較起來,她怕是都沒命賠。

這個惹禍精,徐嬤嬤忍不住就往阿顏手臂上掐了一下。

這疼也是真的疼,阿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這徐嬤嬤這麽對她,倒也是稱了她的意,這傷指不定就是她的敲門磚。

再擡眼,阿顏眼眶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嘖嘖嘖,徐嬤嬤腹誹道,這楚楚可憐的模樣,不去伺候男人都可惜了。

“嬤嬤,奴婢不敢肖想寧王殿下的,奴婢只想好好幹自己的活計,說不定哪天,奴婢也可以嫁給別人為妻。”

笑話。

徐嬤嬤捏過阿顏的下巴,打量了一下她的容貌,這長相,不做個紅顏禍水,都對不起她的臉了吧。

便是她不喜歡這樣的狐媚子,也不得不承認,男人就喜歡她這個模樣吧,眼角含情,柔柔弱弱,不然也不會讓二少爺斷著腿都惦記著了。

“你呀,當初簽的是死契,嫁人這種事,你還是別想了,老婆子要是你,今晚怎麽也拿出渾身的本事,說不定那個大人物就要了你了,那時候,你才算出息了。”

說完,將阿顏的往旁邊一推,招呼來幾個丫鬟,就駕著阿顏去沐浴更衣。

“給洗得幹凈一點,不然招了貴客的嫌就不好了。”

阿顏從草垛上支起身來,將散亂在耳邊的頭發捋到耳後,她想的是,不出意外的話,寧王應該也會出現在晚上的壽宴吧。

要不是為了今日,她才懶得應付梁家眾人。

不過裴湛能查到梁府倒是比她預料地要快上許多,就是不知道他什麽收網。

另一邊

裴湛端坐在涼亭裏,端起一杯茶,還沒喝就又放下了,不由自主地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想起了剛才的撞上他的那個女子,轉過頭,忍不住問道:

“鄭域,你也覺著像是不是?”

鄭域看了旁邊的鄭昀一眼,最後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裴湛低著頭,卻沒再多說什麽,只是兩指摩擦間,昭示著他並不是全然不在意這件事。

只是按理說,梁志華第一應該不知道他在查他,二來,他也不應該知道阿姊的存在才是,到底上哪找來了一個這般相像的女子,今日這事到底是不是有心人故意安排的呢?

“殿下,那梁志華一向好色,想來那女子指不定是被他看上了,想納做妾室吧?。”

話是這麽說,可只要想起那女子頂著和阿姐那樣相似的臉做了人家的小妾,鄭域就覺著惡心。

“妾室?”

裴湛閉上眼睛,想了一下,這梁志華的妾室不少,可多數好像都活不過一年,光是今年就有兩個都因病去世了。

鄭域和鄭昀此時也是面面相覷,為自家王爺感到擔憂。

半年多前,隴陽王府被查抄,朝廷收繳了好大一筆錢財,本來這些早已經入了國庫,可一個月前,聖上心血來潮,一對賬,發現竟然少了一箱黃金。

可事情已經過了大半年,期間更是大開過兩次國庫用於籌備軍需和賑災,誰知道這是有人貪墨還是哪裏記岔了。

偏偏半月前,陛下竟然將這麽棘手的差事交到了殿下手上,還讓殿下私下秘密調查。

他們查了好久才查到了梁志華頭上。

可這麽些天過去了,梁志華楞是半點馬腳都沒漏,這麽下去,將來,那陛下指不定說殿下無能。

說到底陛下也真就只會為難殿下。

殿下明明沒有爭權奪利的心思,只一心呆在軍營,卻還要被自己的兄長這般猜忌,便是他們都替自己啊王爺不值。

裴湛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擡首望著前面鱗次櫛比的宅院,問道:

“鄭域,梁志華的書房,什麽都沒有發現嗎?”

鄭域搖了搖頭,抱拳請罪道:“是屬下無能。”

這梁志華,平時高調得很,沒想到在這上面竟然能這麽小心謹慎,要說,那也是一筆不小的銀兩,梁志華究竟能藏到哪裏去呢?

裴湛盯著被那女子攥過的衣角,繼而用手指敲了敲手中的杯壁,再次擡眼後,吩咐道:

“鄭昀,你去查一下那個女子。”

這貪墨案,或許能從梁志華的後院入手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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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有人沒看文案,也隱藏作話,這裏簡單整理一下人物關系】

所以,請點開作話

作者有話說:

裴湛,寧王

裴競,皇帝

女主阿顏(顏荇),是裴競,也就是皇帝的暗衛,裴競這個哥哥派了女主顏荇來接近裴湛(裴競把裴湛作為心頭大患),梁府是女主接近裴湛的一個手段,畢竟裴競這個皇帝肯定是知道梁府有問題,也知道裴湛能查到梁府的,往下看有更詳細的說明,但這個就是背景,也不想花長篇幅寫什麽計劃,這也不是權謀文,最覆雜的可能就是女主認識男主之前的籌謀,後面沒有什麽覆雜的事情了,大家放心看。

覆盤一下:這個金子早就被梁志華拿了,男二也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但是一直等到一個月前才假裝發現,半個月才前給了男主這個任務,為的是給女主時間(期間有個五六個月)混進梁府,梁府是不知道女主身份的。

整件事是男二設計的,女主只知道梁家拿了金子,也不做懸念,會在16章徹底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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