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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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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芮絲以為柯倫會抓住機會向她提出各種對自己有利的要求。

她已經做好準備了,無論是名是利,是他想要的東西,還是想要毀滅的東西,只要不是太過分的太難的,她都可以給他。

沒想到的是,當她靜心聆聽他的答案時,得到的卻是一句小心翼翼的:

“當我表現得好……做得很棒的時候,主人……可以稱讚我,或者摸摸我的腦袋嗎?”

正在手寫契約內容的伊芮絲指尖一頓,視線重新回到柯倫的身上。

他看了她一眼就不敢再看她了,連忙低下頭,但尾巴一直左右在搖,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薩摩耶,一個渴望得到主人愛與關懷的寵物犬。

伊芮絲很平靜,至少冰藍色的眸光沒有晃動一下,柯倫的可愛、他的純情似乎無法撼動這個心像是石頭一樣堅硬的女人一分一毫。

她那麽嬌弱美麗,卻形如一個永遠不會笑的冰冷的瓷娃娃——至少柯倫難以想象她嬉笑的模樣。別說嬉笑了,就連扯動一下嘴角都似乎是奢侈。

“就這樣嗎?”

她的聲音平靜如止水。

“恩……就這樣……”

“知道了。”

然後就沒有聲音了。

柯倫感到很挫敗。

但挫敗感對他來說也是新鮮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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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讓柯倫看得懂契約內容,伊芮絲用了地獄城通用語來擬的契約。

因為不熟練,也因為距離她接觸這門語言過得實在有點太久了,語法什麽的可能有一些錯漏,但關鍵的字眼沒有錯就可以了。

當魔法契約擺在柯倫的面前時,他最先留意到的是她的名字。

像是什麽很珍貴的東西,他讀出她的名字時非常小心,一個字音一個字音地念,仿佛要把她的名字深深印刻在腦海裏。

“伊芮絲……”

伊芮絲不知道這是魅魔的天賦或者不是。

當她的名字從他的嘴巴裏說出來,那沙沙的聲音,突然就變得不那麽清純的聲線,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情/欲的色彩,飽含共墮欲望之淵的誘惑。

但也只這一下,柯倫很快就恢覆了:

“你叫伊芮絲!”

伊芮絲恩了一聲。

當和伊芮絲的冷臉撞上,柯倫好像有點委屈,聲線也跟著難過起來了。

“我……必須得叫你主人嗎?”

“你可以叫我名字。”

“但我想要叫你主人。”

伊芮絲被無語住。

“……隨你。”

柯倫立馬興沖沖地汪了……不是,是喊了一聲:

“主人!”

他喊主人時的眼睛仿佛紫色的星星在閃閃發光。

“……恩。”

“主人!主人!主人!”

——像是連續“汪”了三聲。還一聲比一聲大。

柯倫的熱情有點難以招架。

伊芮絲不習慣有人對她好,更不習慣有人對她過分熱情。

見他整個人都要貼過來了,仿佛想抱住她,用自己的臉蹭她的臉的樣子,伊芮絲趕忙擡手按住了他的額頭,將他逼停後,立刻為他解釋起契約的內容,轉移他的註意力。

“我會暫時在地獄城停留一段時間,使役魔契約結束的時間就定在我離開地獄城的前夕。”

“雖然我在契約上寫下了‘你必須無條件服從我的任何指令’,但你的職責只限於護衛我的安全。我不會命令你去做其它事情。”

“契約不允許中途單方面終止。”

“契約完成後,我會消除你奴隸的身份。雖然你沒有其它需要,但出於契約精神,我會給予你包括並不僅限於三件A級煉金物或者魔具。如果你到時候有了想要的東西,我們可以那會兒再談。”

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使役魔契約的重要條款後,伊芮絲給了柯倫考慮的時間。

他果然遲疑了。

畢竟毫不誇張地說,這是一份相當不平等、一面倒向伊芮絲的霸王契約。

但伊芮絲不會作出任何退讓,因為只有這樣,她才可以給予他一定程度的信任。

契約擁有絕對的生效力,但文字是會被鉆空子的。

她不希望漏掉的空子,成為架在她脖子邊的一把殺人刀。

可意外的是,柯倫居然沒有提出要修訂霸王條款,他在意的是:

“那……契約之後呢?”

伊芮絲顯然沒料到他會問這個,眸光一瞬凝滯,神色微有訝然。

不過這不是太難回答的問題:

“我有我的生活,你也會有你的。”

“意思是……等契約結束後,我們就分道揚鑣了嗎?”

伊芮絲用理所當然的目光看他。

柯倫不能接受這種理所當然,從他激動的反應來看,仿佛遭到了莫大的恥辱。

“我會讓主人離不開我的!”

“絕對!”

大吼一聲,把馬車都給震了震下後,柯倫狠狠咬住了自己的食指,尖銳的鯊魚齒一下子咬破了皮,鮮血飆了出來,正好灑到了魔法契約上。

金黃色的魔法陣亮起,象征著:

“Kontrakten er da”

契約成立

柯倫絲毫沒有自己大手一揮就把自己給賣了個幹凈的覺悟,他看上去反倒還很洋洋得意,小眼神全是在對伊芮絲邀功的意思。

他的下巴微微揚起,腦袋卻往她的身邊湊,眼巴巴地在等待著什麽。

伊芮絲看著他軟乎乎毛茸茸的銀腦袋默了默。

她不動,柯倫也跟著不動,仿佛一場無聲的對峙,看誰能犟得過誰。

是伊芮絲敗了。

她不太熟練、還有點尷尬地擡起了手,在魅魔柔軟的銀白色腦袋上揉了揉。

“這段時間……請多關照。”

“恩!主人!”

像是在嫌伊芮絲的力道太輕,他自己又在她的手心用力蹭了蹭。

滿足的小表情像是饞了很久的貪吃笨蛋,終於吃到了他想要的小蛋糕。

一條提示信息在無聲無息間悄然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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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風塵仆仆的馬車駛入了一家高檔旅館。雖然伊芮絲確實有點趕時間,但她並不打算在夜間也匆匆趕路。

她為柯倫和車夫各自安排了房間,並和前者約定好了時間在餐廳見面。

旅館附贈了洗浴包,伊芮絲把它倒入了暖水八分滿的浴缸裏。

被清新的草花香氣包圍,一日舟車勞頓的伊芮絲很快放松下了緊繃的神經。

她習慣性地在浸浴的時候進入深度冥想狀態,但今天,卻因為少了某個一見她泡澡泡久了就擔心她感冒的人的提醒,她差點淹死在洗澡水裏。

嗆了點水,鼻子上還頂了片花瓣,伊芮絲略顯狼狽地逃出了浴缸。

她換了條幹凈的新裙子。

一條純白色的蕾絲長裙。

依然是保守的中衣領款式。

從衣領到胸口再到腰的部分,被做工精細的勾線花衣領捂得嚴嚴實實。

衣袖一直延到了手腕的位置,泡泡袖的設計不顯得臃腫,反而襯托出了伊芮絲纖細的身段。

從膝蓋到小腿肚的裙擺部分是一層接一層的小褶皺花邊,最末端以紗線勾的手工蕾絲收邊。

裙擺不拖地,於是行走時可以看得見銀色的小高跟鞋和腳踝上的純白色珍珠鏈。

把發尾梳直,把翹起來的發角用藍寶石的發卡別好,別上了由多顆細鉆和一塊菱形藍寶石組合在一起的耳環,戴上了產自淺水的珍珠項鏈——看到落地鏡中的自己時,伊芮絲多多少少有一點不習慣。

她以前就這麽不愛笑嗎?

她的手輕輕按在鏡子上,仿佛在撫摸鏡中人的臉龐。

看上去很冷漠,十足十的傲慢,又陰沈得像一只黑烏鴉。

明明就是她本來的面貌,卻意外地感到了陌生。

高檔旅館的餐廳不是地獄城外城區的小酒館能比的。

很有幾分人類開設的貴族餐廳的即視感,餐廳裏充滿了情調,以暗紅為主色調的高檔裝修,璀璨的黃金水晶吊燈,現場演奏的管弦樂團,藍風鈴香水的清香裹在了輕快悠揚的音樂裏,飄到了餐廳的每一個角落。

而遙遙的,當伊芮絲的身影出現在早就來到了的、一直坐立不安心神不寧的柯倫的視野中,他的眼睛裏頓時泛起了煙花綻放瞬間的光彩,本來塌下去變成了黑桃的尾巴也馬上豎了起來,重新變回了愛心形。

等她走近,更是響亮亮的一聲:

“主人!”

附近的客人都看了過來。

大狗狗一樣的魅魔一下子就把周圍女士們的心給虜獲了,恨不得拼命寵愛他——卻不包括伊芮絲。

她面不改色地在柯倫為她拉出來的椅子上坐下,在不少羨慕又恨得牙癢癢的視線下,淡定地招來了服務員。

高檔旅館的素質在伊芮絲要求為她上一份人類食物時,展現得淋漓盡致。

伊芮絲讓柯倫自己點餐。

其實在柯倫開口的時候,也有過那麽一瞬,她覺得或許會突然從那張嘴裏蹦出一句“請給我一份狗糧!”也說不定。

所幸只是她的錯覺。

等服務員離開後,是伊芮絲率先開了口,找來了話題。

畢竟為了攻略柯倫,她必須要得到足夠的情報才行。首先她得搞清楚,“愛情小任務”的階段一“請找到柯倫身上的‘壁虎’”的“壁虎”指的究竟是什麽,她可沒在柯倫身上發現任何長得像壁虎的東西。

開門見山是拙劣的話術。

伊芮絲從自己還算感興趣的話題開啟了交談:

“地獄城的生活環境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的嗎?我以為會更加惡劣。”

伊芮絲認知中的地獄城是一個糟糕到了不能更糟糕的地方。

畢竟跟吃飯拉屎的人類不同,魔物屬生物的新陳代謝中會額外排出廢棄的“魔力”。這裏的“魔力”和傳統意義上的魔力不同,由於是代謝物,它無法直接被利用、運用,而且會造成嚴重的汙染,甚至有毒。

盡管也有以其為食的物種,但消耗比起產出,可以說是九牛一毛。

地獄城作為魔物屬生物的棲息地,理所當然是一個蒙受重度“魔力汙染”的地區。

土地無法耕作,不能放牧,空氣中充滿了毒素,實力不夠的魔物甚至會被“汙染”,成為真正失去理智的怪物。

可伊芮絲眼中,今天的地獄城,不但並非水深火熱的不毛之地,甚至可以說是適合生活的花園城市。

而伊芮絲能主動找話題,和他聊天,我們的小魅魔顯然樂意至極。

他知無不言的樣子仿佛絲毫不擔心會成為兩個地區的間諜、成為地獄城的叛徒。

“以前確實很惡劣。情況大概是從……”小魅魔扳著纖細修長的指頭,“從三年前開始改變的。”

“發生了什麽嗎?”

“新的魔王誕生了。”

這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伊芮絲:“新任魔王……不是四五年前就出現了嗎?”

柯倫毫不猶疑地把地獄城的秘密告訴來自切斯特的外人,他幹脆利落滔滔不絕、恨不得有多少說多少的樣子,把前來上菜的服務員看得似乎都想現場暴打他一頓。

“上任魔王死後,地獄城確實很快迎來了新的魔王,還一次性迎來了好幾任。但那些都是群只有野心沒有實力的家夥,王位還沒有坐熱就馬上被幹掉了。所以說……會被歷史銘記的新任魔王只有三年前上任的那一位。”

“也就是他,把地獄城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伊芮絲:“一定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柯倫露出了神秘的笑容,還沖伊芮絲搖了搖食指。

“不,就在一夜之間。”

“一夜……之間?”

“恩,”柯倫一邊重重點頭,一邊用尖尖的長指甲戳起一個像是眼珠子的東西,放進嘴巴裏,然後露出了吃冰淇淋一樣的冰爽表情,“只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地獄城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想到仿佛奇跡的那一個夜晚,他忍不住感慨:

“簡直像是不可思議的神跡一樣。”

聽到“神”的字眼時,伊芮絲反射性地頓了一下。

像是突然有一道靜電把斷掉的鐵絲線連在了一起,盡管只有一瞬,但異樣的感覺在心中升起。

“神……”

伊芮絲不由追問下去:

“新任魔王……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我也沒有見過他。比起上任魔王,新魔王不是很喜歡出風頭的樣子,也絲毫沒有侵略的野心,但他的實力肯定很強,否則不可能得到地獄城十大家主的認可,聽說是來自……”

伊芮絲正聽到關鍵處,隔壁桌突然爆發出響亮的驚喊聲,完完全全蓋過了柯倫的話音:

“真的嗎?!!”

“居然有人類闖入外城區了?!”

聽到那句“真的嗎?!!”,伊芮絲和柯倫還以為會聽到什麽爆炸新聞,直到第二句話的出現,他們的期望都落了個空。

因為他們都認為“闖入外城區的人類”指的是伊芮絲。

於是他們沒有再留意隔壁桌的動靜。

註意力在外轉了一圈又回來了之後,柯倫並沒有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下去。

他悄悄扁起了嘴,像是在偷偷發著小脾氣,尖尖的指甲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甜品碟上軟乎乎的梳乎厘,語氣有點失望,又有點委屈,還有點小害羞,更多的是期待:

“比起魔王……主人不想多了解一點有關於我的事情嗎?”

聽到這麽一句,伊芮絲本來想說的話全部堵在了嗓子眼。

她很想多問一些有關於新魔王的事情,可她本來的目的又的確是想多了解一點柯倫,看看能不能套出有關於“壁虎”的情報。

如今他傻兮兮地自己送上門來,伊芮絲沒有拒絕的道理,於是只能把對新魔王的好奇心壓了下去。

“我……”

她一張嘴,話音又被隔壁桌的聲音蓋了過去。

“那個人類是什麽來頭啊?!居然連守門的石像鬼也攔不住他嗎?!”

“一拳打爆一個也太刺激了吧!”

一拳……打爆一個?

於是伊芮絲和柯倫瞬間意識到,隔壁桌高聲談論的“闖入外城區的人類”壓根不是伊芮絲,而是另有其人。

便是在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十年不曾有人類造訪的地獄城,突然一前一後來了兩個人類。

比起聽到“神”的字眼時,那股朦朦朧朧的怪異感,此時此刻浮現在伊芮絲心頭的那種感覺更加真實且清晰。

她的腦海瞬間一片空白,像是中了精神系魔法的蠱惑一樣,本來想說的話,組織好的語言全都忘了,只顧著去聽隔壁桌接下來的對話。

見伊芮絲的註意力突然全部轉移到了旁邊去,被冷落的柯倫的臉上閃過失落和不忿的神色,水霧在他眼睛裏轉了一圈。

但見伊芮絲一點都沒有留意他的表情,於是水霧最終還是沒有化作眼淚水掉下來,而是被他吸吸鼻子,憋了回去,等待下一次登場的良機。

“別說石像鬼了,就連魔王軍也擋不住他!”

“昨晚魔王軍第四師不是出動了嗎?就是被他全部打成垃圾丟了回來呢。”

“好酷!這是反向入侵了吧!”

“不知道他長得好不好看,我還缺一個霸道帥氣又性感的猛男老公。”

伊芮絲恍恍惚惚。

她沒有百分百的證據,可她直覺是亞蘭來到地獄城了。

霎時間,無數個疑問像是泡泡一樣冒出水面。

真的是他嗎?

為什麽來了?

是為了……她嗎?

如果真的是因為她的話……

這個無恥的家夥怎麽還會有臉來找她?!

伊芮絲的註意力一直在鄰桌的對話上,柯倫的耳朵也在聽那邊的動靜,但眼睛卻一直緊緊地盯住了伊芮絲。

於是理所當然地沒有錯過反映在她臉上的,情緒的起伏。

她一開始是愕然的,伴隨鄰桌對話的深入,她不禁挑眉,目露難以置信的神色,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但從這個時候開始,她的情緒表達力加重了,鄙夷,唾棄,陰郁的神色在眉間聚攏,又漸漸被強壓著的怒火所取代。

當看到伊芮絲因為一個他不知道的存在而有了這些情緒的變化時,他不免感到有一點點嫉妒。

因為從相遇到現在,她在他面前暴露出來的情緒只有冷漠、煩躁、無語。

柯倫沈默。

他有一種輸給了無名小卒的感覺。

“……”

他可是地獄城最優秀的魅魔,無數貴族女性的夢中情魔,怎麽能不如區區一個男性人類?!

霎時間,柯倫的心中突然多了一個野心。

雖然他答應成為伊芮絲的使魔是為了破解他如今的困境,可當下,此時此刻,他的目標又多出來了一個。

想要她對他笑。

眼裏只看得到他一個,所有的情緒全部只為他而生而起伏。

柯倫很有信心。

因為地獄城裏不會有比他更懂女人心的存在了。

突然在心裏下定了決心,柯倫的註意力回到眼前,他問伊芮絲:

“是……認識的人嗎?”

伊芮絲早就回過了神。

漂亮的臉龐重新變得冷若冰霜。她正很平靜地用餐,當聽到柯倫猶疑的提問時,毫不顧忌地承認了:

“可能是。”

“那、那……”

比起柯倫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伊芮絲的一舉一動可以說是非常坦蕩蕩了。

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說話時冷淡平靜的口吻仿佛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我們之間有過一段不太愉快的感情。”

“他說他愛我,但他騙了我。”

柯倫楞住。

坦白說這不是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相似的場面他見過不少次。

畢竟經常會有被男人傷害了的女人來找他療傷——她們坐在他的對面或旁邊,流著淚水或者痛罵那些踐踏了她們的心、踐踏了愛情的渣男,希望他能幫助她們走出感情的陰影,忘掉悲傷的事情,給予她們繼續相信愛情的勇氣。

這是柯倫最討厭也是最喜歡的劇本。

討厭是因為見得多所以煩了,喜歡……當然是因為最拿手了。

還有什麽能比趁虛而入更好的事情呢?

柯倫的眼睛裏立刻閃現出光彩,那就像是正饑餓的時候看到最喜歡的大骨頭從天而降,還恰好掉進了他的嘴裏。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伊芮絲一眼,然後指尖慢慢伸向她輕搭在桌面上的手。

最後他的手掌輕輕蓋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沒有拒絕他,沒有抽回手,只是用困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沒有因此而表現出任何的心動或害羞。

害羞的是柯倫。

當手握柔荑,他的臉立馬紅了紅——這當然不是因為真的害羞,只是他真的很擅長於控制他的每一個微表情小動作。

柯倫直直地望向了伊芮絲,眼神真誠無比,還透露出一股同仇敵愾的憤怒:

“請讓我來幫你忘記他吧,主人。”

伊芮絲沒料到他會忽然這麽說,眉毛因感到意外而動了動。

但她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

不管他說這句話是出於什麽目的,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可無疑,這是一個播下愛情種子的大好時機。

況且……如果柯倫真的能幫她徹頭徹尾地忘掉騙子亞蘭,那似乎也挺不錯的。

伊芮絲來了興趣。

她的右手手肘撐在了桌子上,掌心拖著下巴,她的身體因為這個動作而向前傾去。

面向柯倫的臉龐,也終於有了除“冷漠、煩躁、無語”以外的表情。

“你……可以嗎?”

聽上去像是在挑釁。

伊芮絲顯然不是故意要挑釁,只是她傲慢的神情、冷淡的語氣、充滿了審視意味的目光,讓一切都變得那麽的具有攻擊性。

而她自己大概也沒有料到:柯倫就是吃這一套。

身經百戰的魅魔沒有因為和伊芮絲手貼著手而羞澀。

卻因為她充滿了攻擊性、讓人非常有壓力的眼神而心動了。

當這一刻,沐浴在她不屑一顧、高傲驕矜的目光之下,他覺得自己仿佛再次且接連被愛神之箭命中,胸腔裏咚咚咚咚跳個不停的心臟仿佛隨時會過負荷而猝死。

柯倫產生了矛盾的心理。

他既生出了一種想要瓦解她的壁壘、把她弄哭的挑戰欲,另一方面……又更想被她踩在腳下,狠狠地踐踏、糟蹋,被那雙漂亮但冷漠的寶石藍眼睛看光屬於他的每一寸土地。

現在並不是剖析覆雜心理的時候。

柯倫咽下一口唾沫,不動聲色地壓抑下快要令他瘋掉的興奮感,回應伊芮絲:

“……只要主人願意相信我,給我機會,我一定可以讓你完全忘掉那個男人的。”

他向她許諾的樣子像極了一只對主人忠心耿耿的寵物犬。

無聲地盯著他的臉龐打量了好一會,伊芮絲抽回了被握住的左手。

當她的溫度一點一點從手心脫離時,柯倫漸漸絕望,以為被拒絕的他的臉上不禁泛起失望的神色,他耷拉著的腦袋如被無情的現實打擊得翻不過來身子的落水狗。

想挽留她又不敢的樣子,是那麽的卑微可憐又無助。

伊芮絲心覺好笑,也不禁露出了自她與他相逢以來的第一個微笑,只可惜柯倫正因沮喪而低垂著腦袋,並沒有看到這一抹他心心念念的笑容。

即使他在聽到她聲音的瞬間猛地擡頭,依然晚了半步,只餘光窺見了一角,而不見全貌。

“我同意了。”

“就讓你試試吧。”

柯倫來不及去回味不經意間瞥見的盈盈淺笑,生怕會錯過來之不易的機會,他應得倉促又朝氣蓬勃:

“好的!主人!”

伊芮絲度過了一個愉快的晚餐。

一來是餐桌上的食物還算可口,二來是她仿佛看見了柯倫身上的愛情之火從火星燒成了火苗,距離她得到真愛之吻、破除聖子詛咒的時刻似乎更近了一點。

而自從遇見柯倫開始,“候選人對你的好感度上升了”的提示似乎就沒有停歇過。

不停上漲的好感度也讓“基本資料”多出了一點小變化。

[候選人對你的好感度目前為:38]

[好感度評定為:“愛情之伊始”]

[你已經徹底脫離候選人眼中的路人角色了。他開始關註你,並且這股關註力正因為你們彼此之間的約定而持續增強。]

[盡管在這一刻,比起說是愛情,或許更像是一種挑戰。]

[但,比起自己,此時的他將更多的註意力放在你了的身上。他想要更了解你。他對你開始有了渴望。他對你存在著某種野心。他忍不住拼命思考:要怎麽樣才能把對你造成傷害的男性人類,從你的生活中徹底抹去。]

[他似乎得出來一個結論。]

[——記憶是無法抹去的。但它可以被取代。]

[他希望能制造出與你在一起、越多越好的回憶,來讓你走出那段並不值得留戀的過往。]

回到房間的伊芮絲正查看起“愛神的羅盤”的更新,這時,突然咚咚兩聲從門邊傳來。

有點小害羞的,又有一點小期待的聲音從門隙間鉆了進來。

“主人,是我。”

伊芮絲狐疑地看了一眼掛在墻上時針分針即將重合的時鐘。

這個時間點……他來幹什麽?

門外的魅魔像是掌握了讀心術,見伊芮絲遲遲不應,他不由擔心伊芮絲是不是睡著了,又不想無功而返,於是解釋了他突然跑過來的目的。

像是一條弧線慢慢低下去的聲音羞澀而靦腆。

“我想……和主人做完剛剛沒做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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