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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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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嘶鳴, 人聲喧嘩, 伴隨著孩子的哇哇啼哭, 顧鏡望過去時, 只見有一匹馬竟然瘋狂地在人群中揚蹄沖撞,迅疾奔跑, 而就在那瘋馬前方,正有兩個小娃兒玩耍, 眼見的是根本來不及躲閃了。

有一個婦人發出尖銳驚恐的叫聲。

她只覺得頭皮發麻, 背脊發涼,這兩個小孩子, 完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 身邊突然憑空一條閃電般的影子,直沖向前,接下來的一幕仿佛電影快動作一般,那影子矯健地躍在馬前,而就在這條人影沖過去時,同時有另一個飛影藍影, 也迅疾地沖到了馬前。

兩個人影, 一個馬路左邊黑影,一個馬路右邊藍影, 分別猶如兩支箭一般沖向兩個娃兒。

激揚的嘶鳴聲中,顧鏡腦中一片空白, 她盯著那處, 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邊沖出去的這條人影, 抱起了那藍衣小娃兒,之後一個縱身,矯健地落回到了路邊,衣袂翻飛間,幹脆利索一氣呵成。

此人自然正是剛從自己身邊沖出去的蕭鐵峰。

好險……他竟還有這等本事,簡直如同武打特技!

夠英雄,夠氣概!

顧鏡心中暗暗驚嘆。

旁邊一個土黃粗布的婦人沖過來,哭著從蕭鐵峰手中接過去自己的孩子,最終千恩萬謝,掉著眼淚就要跪下,不用想,就算聽不全,顧鏡也知道,她說的必然是:“恩人哪,感謝恩人救我孩兒性命,請受我一拜!”

可就在這時候,卻聽得另一個婦人聲音絕望地哭喊起來:“牙寶兒,牙寶兒,我的牙寶兒啊!”

顧鏡一驚,忙看過去,這才發現,原來從右邊沖出的藍影,只是飛起一腳,將那小娃兒踢到一旁,之後便去縱身一躍,去抓瘋馬韁繩。

他是力大無比的,竟然硬生生將那韁繩勒住了瘋馬,瘋馬猛然得這拘束,烈性十足地在原地蹦跶,他竟然就這麽死死按住了,其勁道,其威猛,可謂是力拔山兮氣蓋世,比蕭鐵峰那兩下子英雄氣概更添多少倍!

畢竟抱起一個娃兒不難,勒住一個瘋馬可不容易!

這原本是精彩絕倫的一幕,本該引來掌聲雷聲,可是所有的人,都沒有去為他鼓掌喝彩。

大家夥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那被摔在地上的牙寶兒身上。

小娃兒原本飽受驚嚇,被踢後,本應落在旁邊地上,按理頂多也就是摔個屁股蹲兒,沒多大事,誰家娃兒還能不跌幾腳?可這事兒實在是巧,巧就巧在,他落下來的時候,腦袋恰好碰到了旁邊的一個攤架子上。這下子可了不得了,腦袋上一個口子,血都往外流了。

顧鏡見此情景,不免搖頭。

而旁邊的蕭鐵峰將娃兒還給了那土黃布衫婦人後,正伸手阻止她跪下,此時也聽到了另一個娃兒的哭聲,見了此番情景,也頓時皺起了眉頭。

所有的人註意力都在那場災難現場,沒有人註意到顧鏡。

顧鏡偷偷地伸出手,從黑皮口袋裏摸到了急救包,藥品,還有冰袋。

這實在是一件神奇的事了,冰袋竟然還是冰的,像是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冒著絲絲寒涼白氣,可是其他物品,卻並沒有受到它溫度的影響。

顧鏡來不及細想,就跑到蕭鐵峰身邊,指指人群,又指指自己的東西。

蕭鐵峰曾經見她用吸氣的方式救那個女人,應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當下也不敢耽擱,連忙牽著她的手來到了人群中,嘴裏吆喝著,約莫是請他們讓開的意思。

很快,蕭鐵峰帶著她擠了進去。

蕭鐵峰對著人群嘰裏咕嚕了一番,又指著顧鏡,顧鏡連聽帶蒙,知道他的意思是告訴別人,自己要幫那個娃兒處理傷口。

然而所有的人都不太信的樣子,大家用疑惑的眸光望著自己。

那個小娃兒的母親,根本是個沒主意的,只知道緊緊抱著小娃兒大哭不止,根本不放開。

顧鏡急了,跺腳,看向蕭鐵峰:“我救,急!”

她總不能硬搶吧?

自己語言雖然能聽懂一些,可是說起話來就沒那麽順溜了,一切全都得靠他了!

蕭鐵峰看著顧鏡難得一臉的焦急,頓時心領神會,當下對那婦人道:“這位嫂嫂,我媳婦是大夫,先讓她看看吧。”

婦人見蕭鐵峰一表人才,言辭誠懇,便放開了自己的孩子,要讓顧鏡給看病。

誰曾想,這個時候人群中傳出一個聲音:“別信,這個女人不是好人,她會法術!”

蕭鐵峰看過去時,只見這人正是趙旺狗,是之前跟在趙敬天身邊的本家之一。

在場眾人一聽這話,頓時有些嚇到了,都用懷疑的目光望著女妖精。

蕭鐵峰皺眉:“這位嫂嫂,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家媳婦確實是好心,要給這孩子治病,如今孩子傷得不輕,不能耽誤。”

“我,我要大夫!”婦人哭喊著道:“幫我請大夫過來吧!”

人群中議論起來,有人終於道:“保安堂的常大夫今日去鎮子外頭出診了,一時也沒法去尋他,他那藥鋪子也關著門哩!”

諸城是個小鎮,統共不過就這麽一位保安堂的常大夫罷了,婦人一聽,頓時絕望地抱著孩子哭起來。

而這個時候,那娃兒傷口的血還在往外溢,任憑婦人用手捂住也根本不管用。

旁邊好心人不知從哪兒抓來一把鍋底灰,一時沒金創藥,先鍋底灰應急止血!婦人用自己的手抓著那把鍋底灰往自己孩子傷口上敷。那手仔細一看,還臟乎乎的呢。

蕭鐵峰身邊的顧鏡一看此番情景,險些氣得跺腳,這麽小的孩子,感染了怎麽辦?萬一引起敗血癥不是鬧著玩的,古代一個感冒都能要人命,真引起敗血癥,擱這個醫術落後的年代就是沒救了!既然他們嘰裏咕嚕了半天都沒個大夫出現,為什麽不讓自己試試?

想到這裏,事不宜遲,她挽起袖子就要沖過去搶人。

蕭鐵峰想起之前的一幕,知道她性子,怕是阻攔不得,當下先拽著她在懷裏,又對那婦人厲聲道:“我媳婦既有醫術,自能救你孩子,你若不信,這是害你自家孩兒!你既請不來其他大夫,怎麽就不能讓她來看?若你的孩兒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後悔也晚了!”

婦人不曾想剛才還溫和寬厚的男人,忽而間就這麽兇起來,且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當下也是一楞,嗚嗚哭著抱住孩子,想著根本沒有大夫前來,自己孩兒的傷總不能耽擱下去,便是不信,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她忐忑地看了顧鏡一眼,便將娃兒交給了顧鏡。

這邊顧鏡早就迫不及待了,連忙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鑷子碘伏紗布等忙活起來。

於是外人只見她先用個什麽尖銳的東西在小娃兒傷口上挑來剔去的進行清理,之後又塗上一層紫黑色水,頓時那傷口處一片土黃色了。

旁邊婦人看得心驚肉跳,待要搶回娃兒,卻又不敢,含淚盯著顧鏡,那樣子,仿佛顧鏡在對著她家孩子痛下殺手呢。

而顧鏡見這傷口較大,孩子又小,便用消毒紗布按壓在傷口上,加上了繃帶,如此按壓了約莫十分鐘,終於不再出血了,又準別要縫合傷口。

旁邊的人可是看呆了,這女人,拿了什麽?針?還有線?她要幹什麽?

蕭鐵峰也是疑惑,他只見過她用嘴對嘴的方式給瀕死女人度陽氣,可是從不知道,她救人還需要縫衣針?

而接下來的一幕,大家都看呆了。

她竟然拿著針,對著小娃兒的傷口開始像縫衣服一樣縫起來!

這一針又一針地對著皮插進,眾人看得牙齒都泛冷,仿佛聽到針線穿過皮肉那種鈍聲,而旁邊的婦人,更是幾乎崩潰,直著眼睛看自己娃,哭喊著就要上前,幸好被蕭鐵峰硬生生攔下了。

明明英雄地制止了那匹馬卻被所有的人忽略的趙敬天,此時也走過來了。

他心裏此時很是沮喪。

許多時候,他明明比蕭鐵峰做的更多幾分,譬如今天,蕭鐵峰要救人,他不但想著救人,還想著要把馬給停下來。不制住那個馬,馬往前跑,不是還得繼續傷人嗎?

論起事來,他是比蕭鐵峰做得多,論起功來,他是比蕭鐵峰大的。

可偏偏他就是這麽不幸運,那娃兒這麽不湊巧撞到了架子上,受傷了。

他的英雄壯舉沒人搭理,不但沒人搭理,還可能遭人譴責——因為他踢了人家娃。

此時他也是擔憂地望著那娃兒,看著蕭鐵峰一直護著的女人竟然拿針對著人家孩子皮肉一針一針的縫,任憑再是英雄,他也牙疼起來。

“她這樣……真的可以?”

蕭鐵峰也沒見過這種治傷的辦法,尋常外傷,他們都是直接敷藥草讓它慢慢長好,至於用針線來縫,聞所未聞。

不過他還是選擇相信他的女妖精。

“可以,她是大夫,會救人。”

他的言語非常篤定,就好像治病救人的是他。

趙敬天雖然信蕭鐵峰,可這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他還是皺了皺眉頭,盯著那女妖精,看著她略顯熟悉的眉眼,以及那詭異的縫衣服動作,沈默不言。

過了不知道多久,顧鏡終於把該做的給做完了,又把那小娃兒檢查了一遍,之後拿出一小瓶碘伏,交給了婦人,用手比劃著,意思是這個要給小娃兒抹。

婦人也是看到剛才顧鏡用那個小瓶兒裏的紫色藥汁給小娃兒擦拭的,當下將信將疑地接過來了。

人群中看熱鬧的,便有發出質疑的:“這樣真沒事吧?”

不過也只是問問罷了,沒有人回答,大家都在回味著剛才看到的縫衣針縫衣服的詭異一幕。

估計一段時間,小鎮上茶餘飯後的閑談就是這個了。

這個時候,忽而一個光頭彪悍男人如小牛一般奔過來,嘴裏喊著牙寶兒,原來這是小娃兒的爹。

婦人見了丈夫,不由大哭起來,便把剛才的事情說給了男人:“是他,勒住了馬,卻把咱家牙寶兒踢飛了,還有她,用縫衣針給咱牙寶兒縫了好多針。”

光頭彪悍男人一聽,氣得挽起袖子就要和趙敬天幹架。

“什麽玩意兒,你敢踢我家孩子?你不打聽下,我張屠戶是吃什麽長大的?”

“還有你,縫衣針,那是什麽東西?縫我家孩子?”

趙敬天無奈,只好解釋說:“這位大哥,我這並不是有意的,是——”

蕭鐵峰沒想到自己竟然和趙敬天一起要被呵斥了,只好也跟著上前道:“那縫衣針是為了縫合傷口,如果不縫好了,怕是不輕易好,只要縫起來,孩子的傷才能好了。”

這解釋得天衣無縫,蕭鐵峰險些連自己都要相信這個說法了。

沒錯,就是這麽一回事。

可是光頭彪悍男哪裏聽得進去這個,掄起拳頭對著蕭鐵峰和趙敬天就要打。

可憐兩位英雄好漢,又不能真打,只好躲著拳頭,趙家幾個本家也忙過來幫著阻攔,場面很是熱鬧。圍觀的人群見此情景,開始指指點點,有人便道:“這藍衣服的是魏雲山的頭獵人,確實英雄了得,竟能勒住一手瘋馬!”

也有得一聲嘲笑:“那又如何,他只知道自己去勒住馬,怎地不去抱走人家那孩子?瞧剛才那位黑衣的爺,那才是真本事!”

“對對對,若不是他非要逞能去抓馬,踢飛了人家孩子,哪至於連那位黑衣服的爺們也給連累了!”

趙敬天聽著這話,臉上憋得通紅,他可真是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

光頭彪悍男雖是暴怒之中,也聽到了這番議論,頓時覺得有道理,一雙拳頭放過了蕭鐵峰,直直地朝著趙敬天招呼。

“老子打,看老子今天打死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玩意兒!”。

而可憐的喪盡天良的玩意兒,無意間擡頭,便看到蕭鐵峰旁邊那縫傷口的女人,正挑挑眉,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那樣子,仿佛他是一頭豬,她正琢磨著豬肉該賣幾個錢一斤。

趙敬天喉頭險些噴出一口血。

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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