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了海綿群的這道界限後, 海中光線弱了下來。世界都像是蒙上了一層紗布。

現在還不是鮟鱇魚燈的休息時間，光線卻如此微弱，說明了鮟鱇魚燈的照射範圍有限, 分攤到了這裏，就是極限了。

往前兩百多米處, 就能看到了峽谷的影子隱沒在海水的雜質之中。

越是往裏, 黑暗則愈加濃郁。

章擇夕和小黑此時已經站在了峽谷的入口，往下一看, 幾乎是漆黑一片。

“蝦在裏面？這麽黑你是怎麽發現的？”章擇夕沒瞧出什麽名堂。

“還沒到呢, 我經常看見一大群晶蝦往這條溝裏面跑, 再等等吧，晶蝦群很多的。”小黑說話間已經找了個舒適的地方躺下。

“你還能更不靠譜點嗎？”章擇夕對它的性子有些絕望，有時候挺好忽悠，有時候又一言難盡。

於是, 章擇夕和黑豚獸蹲在一株大海綿邊上守株待蝦。

對於人類來說, 黑暗會滋生恐懼。

對於部分深海生物來說, 黑暗卻是習以為常。

還未蹲守多久，峽谷外出現了一片零零散散的斑駁光點, 光點移動閃爍，如同夜空的繁星。

黑豚獸看到光點後來了精神，“晶蝦群來了！我就說它們會來的。”

“過去看看。”章擇夕也不廢話了，第一時間跳上了車, 指揮黑豚獸拉著車靠近晶蝦群。

近距離接觸後，章擇夕才看清光點的原貌。

晶蝦的的個頭約有手指粗長，背部由無數個三角型搭成不同角度, 遠看有些凹凸不平, 正是這不太平的表面發出了微光。

鮟鱇魚燈的光線輻射到峽谷邊緣時已經後繼無力, 峽谷口能感知到的光線已經十分微弱。幽暗的環境下，如同鉆石表面的蝦殼反射了鮟鱇燈殘餘的光線，在表面形成了斑駁光點的奇特效果。

突如其來的闖入者讓晶蝦群出現了恐慌。

章擇夕還來不及阻止，黑豚獸已經駕駛著海綿車沖入了晶蝦群之中。

晶蝦群被嚇得四散而逃，章擇夕見局勢已經無法挽回，快速伸爪抓了一只落單的晶蝦，晶蝦在章擇夕的章魚爪上彈動掙紮，扭動間不斷閃爍光亮。蝦的表殼像是戒指上的鉆石一樣有著無數個三角形的不規則表面。

這些晶蝦本質上並不會發光，只是將弱光集中折射，造成晶蝦發光的假象。

章擇夕拍拍黑豚獸，“放我下去看看。”黑豚獸這家夥橫沖直撞的，讓它這麽鬧下去，晶蝦遲早要跑光，他只是想看看晶蝦群的攻擊力如何，並沒有驅逐晶蝦群的打算。

章擇夕沖入晶蝦群中晃蕩了一圈，並沒有遭到晶蝦的任何攻擊，這些晶蝦的逃跑動作快，表殼時不時反射的光線會讓對手的視覺受到影響，失去捕獵它們的機會。

被章擇夕追著跑的晶蝦們在倉惶之中游向了峽谷。

峽谷中完全沒有了光線，它們的身形隱匿在了黑暗之中。

章擇夕發現了些有意思的地方，晶蝦在沒有光線照射的情況下，身體表層就像是一面面鏡子，能將周圍的景色反射出去，在昏暗不清的環境中，藏在殼裏的晶蝦相當於隱身狀態，這樣的技能也算是弱者的一種生存方式了。

“怎麽樣，好玩嗎？要不要試試？”黑豚獸時不時撲向晶蝦，卻總是撲了個空，還抽抽跟章擇夕嘮嗑嘮嗑。

小黑的狀態在章擇夕看來，就像是在花叢中撲蝴蝶的熊孩子，他退到一旁看它玩耍，順便觀察周圍環境是否存在不可控危險。

圍著峽谷邊緣游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麽威脅，章擇夕正打算退出峽谷，峽谷另一頭卻傳來了一道道空靈悠遠的長嚶聲。

小黑幾乎是剛聽到聲音的一瞬間就嚇得退出了峽谷，“大怪物來了！咱們快跑啊！”還沒等章擇夕上車，黑豚獸拉著車一溜煙跑遠了。

被漏在原地的章擇夕：“……”真是萬年好員工。

章擇夕沒有立刻離開，這樣的聲音似乎是某種熟悉動物的叫聲，距離太遠，他一時沒能想起究竟是什麽動物。

按照黑豚獸的反應，這種生物可能存在極強的危險性，換做平常，章擇夕也該跟著一起逃跑了。但心裏有一股不甘像是倒鉤似的勾住了自己的身體，想掙脫離開時又被狠狠地拉扯了回來。

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作怪下，章擇夕反而紮入了峽谷之中。

進入峽谷後，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發出叫聲的生物也在朝自己所在的方向靠近。

峽谷一直向下延伸，章擇夕幾乎不需要費多大力氣，只要適當控制向前游動的方向即可。

小黑跑了一大段距離才停下，語氣慶幸，“終於逃出來了，發出這種怪叫的東西可大了，像小山似的……”

“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小黑說了好一會兒都沒得到回應，回頭往車上一看，咦？章魚呢？

“啊！糟了，忘記大章魚還沒上車了。”它在大怪獸和大章魚之間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了回去，要是大章魚被吃掉了，它以後可就吃不到美味的海藻了。

小黑有些喪喪地拉著車往回游，一邊游一遍嘀咕個不停。

章擇夕仍然游在峽谷的峽道之中，峽谷盡頭出現了光線，類似於日落完全後殘餘的那點微光。

這樣的光線讓眼睛無法看清物體，只有一圈朦朧的輪廓。

靠近峽谷盡頭，那些聲音更清晰了，聲音有些類似狼嚎，卻又比狼嚎的聲音穿透性強，聽過後仍然想要回味。

“是鯨魚！”章擇夕睜大眼，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沖出峽谷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章擇夕哪怕是見到龍都不會像現在這麽激動，但鯨魚是不同的。

鯨魚是哺乳動物並非真正的魚，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浮上海面呼吸，如果能循著鯨魚的路線行動，很可能抵達海面。

章擇夕最開始的初衷，不就是離開抵達海面，尋找陸地嗎？

現在出現的鯨魚對他來說無異於是一個機會！

在這一瞬間，章擇夕幾乎拋開了海底的一切，只想著找到鯨魚的蹤跡。

終於，在章擇夕加速下終於沖出來了峽谷，眼前的世界豁然開朗。

昏暗遼闊的大海處處透著能吞噬生命的神秘感，峽谷外的空間太大，越大的空間越讓章擇夕沒有安全感。

他壓制住心裏的不適，努力回想大海的美好。

等面對大海能毫無懼色時，章擇夕搜尋起了鯨魚的蹤跡。

順著鯨聲傳遞而來的方向看去，海中遙遙可見幾道模糊的身影，依稀能辨認出這就是鯨魚的輪廓。

章擇夕從外表輪廓猜測，這幾道模糊的影子極有可能是座頭鯨，但影子的大小相差大多。

這種狀況有兩種可能，第一種，這是類似座頭鯨的其他品種鯨魚。

第二種，座頭鯨距離自己太遠，才會造成視覺上的‘小’。

章擇夕更偏向於第二種。

在章擇夕加速靠近的時候，遠處的鯨魚影子也在游動。

擔心失去鯨魚的蹤跡，章擇夕鉚足了勁追上去。

可惜章魚在速度上不占優勢，不到十分鐘時間，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座頭鯨遠去的影子越來越小，最後餘留下的只有空靈鯨聲。

隨著時間推移，這一點兒聲響也消散了。

直到這時，他才從著魔的狀態中清醒，

只是這醒悟似乎有些晚了，如今自己已經身處一片黑暗之中，四周茫茫然一片，根本找不出任何的參照物，連帶著來時的路也辨別不出方向了。

章擇夕嘗試著往回游，游了一段距離後又覺得這不像是回峽谷的路，於是又換了一個方向。

折騰了幾次後，章擇夕幾個腦子徹底成了漿糊，完全分辨不出方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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