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裏的聲音知道了這事以後，嘲笑了一番，無非又是說些世界上最難控制的就是女人心之類的話，不過之後那個聲音還是給他出了個主意，有所牽掛的人是不容易心如死灰的，找些她在意的事激起的生存的意志就行，而且最重要的是要擊潰她的信仰。

冥夜只覺得異常氣憤，回到密室，亦水又坐在墻角一動不動，眼神飄忽，不知在想些什麽，或者她什麽都沒有想。

冥夜站在旁邊半天，她卻看都不看他一眼。

忍住氣，冥夜彎腰將亦水扶起，讓她坐到床上，柔聲問道：“亦水，現在外面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你想不想出去？”

藍雨這段時間一直在想過去的一切，失而覆得的記憶讓她尤其覺得珍貴，她生怕以後漫長的歲月中她會逐漸遺忘，便一遍一遍的回想過去的一切，尤其是前世的記憶，無論悲喜，只要能想起的全都在腦中過一遍。

她不要再忘記過去，她要清楚的記得，可惜這裏沒有紙筆，不然她就可以將記得的東西寫下來，不過她不願意再開口要求什麽，哪怕只是小小的紙筆。

她不想到外邊去，她害怕記的東西太多，有些東西就會慢慢遺忘，而且在這裏她反而不再做噩夢，大概因為現在的處境就是她最大的噩夢，已經沒有什麽可怕的了，反而倒容易夢見前世的事，對她來說是難得的美夢。

冥夜得不到回達，皺了皺眉頭之後，直接將藍雨抱出了密室。

出了密室，藍雨這才知道原來她一直就呆在國師府的下邊，真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群追殺冥夜的人一定想不到他受傷之後就一直躲在這裏。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也不知錦國那些刺客是怎麽籌劃的，竟然可以打傷冥夜，可惜終究還是功虧一簣，她有時候總是在想如果那時候她按信上說的做，結果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人生沒有如果，那時候的她對一個一直悉心照顧呵護她的人也下不了那份狠心。

恢覆記憶以後，藍雨突然對這個世界絕望起來，這是不是註定的？她是那輩子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老天要這樣懲罰她，用今生看不到盡頭的生命來償還？

如果真是逃不過的命運，她願意接受，不再抗爭隨其自然，或者可以安慰自己，今日的磨難是為了來世積福，也許來世她可以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普通的人生，嫁一個像林玉衍一樣溫柔的男子，相貌上普通一點不需要那麽俊美，只要是一個溫和善良之人就好。

“夫人，燕窩粥熬好了，您趁熱喝了吧。”丫鬟小心翼翼聲音打斷了藍雨的沈思。

回過神來的藍雨依舊一動不動，眼皮也不眨一下，現在這批丫鬟都是新換的，以前府裏的喜鵲和雪雁都還有幾個她叫得出名字的全都不見了。

喜鵲跟刺客是勾結的，她消失在藍雨衣料之中，但是其他人一個不留全都換掉，其中總有無辜的吧？那些人全都去哪裏了呢？

這樣一想，藍雨就覺得四周陰風陣陣，冷颼颼的，仿佛有無數冤魂飄蕩在各個角落。

“夫人。”丫鬟曉晴輕聲喚了一次，藍雨還是不理不睬。

雖然這段時間她已經知道了國師夫人是不會理她們的，她從來沒有聽夫人開口說過話，她甚至不知道夫人是不是不會說話，進國師府以前她們都受過很嚴格的訓練，絕對不能亂說一句話，她親眼見到過在背後亂嚼舌根的奴婢是如何被割掉舌頭，扔在黑屋子裏等死的。

進來之前就有人告訴過她們，進入國師府之後除非主子開恩，不然她們是不會有機會出去的，做得不好或者做錯事的人只有一個下場，管事的沒有說什麽下場，不過大家心裏都明白。

她因為手腳麻利，人又機靈嘴巴也嚴就被派到夫人跟前伺候，開始一段時間她們還以為這是一份很輕松的差事，夫人沈默寡言，什麽要求也沒有，不會責罵呵斥她們，更別說打她們，因此有些人就起了輕慢之心。

她親眼見到跟她同時被派到夫人跟前的一個丫鬟曉雲不小心將熱茶潑到夫人的手指上，見四下無人，夫人又不出聲，便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還小聲嘀咕了一句，說夫人太不小心了，結果第二天她就發現那個丫鬟曉雲不知去了何處，又有了一個丫鬟頂替她的位置，還叫曉雲。

這樣突然被換掉的下人還很多，曉晴不知道那些人都做錯了什麽，但是直覺告訴他，那些人沒有好下場。

曉晴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做好分內事，生怕自己那天也想其他人一樣被換掉。

“夫人，是不是不想吃燕窩粥？或者說夫人您想要吃什麽，奴婢這就吩咐廚房去做？”曉晴的聲音裏帶著顫音，夫人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吃過東西，這會不會也是她伺候不周的關系？

藍雨沒有說話，她其實聽出這個丫鬟的驚恐，她跟這些下人接觸是為她們好，而且從她們進入國師府那一刻起，就註定了她們悲劇的命運，這不是她能改變的，也不是她的錯，她自身難保，無心也無力再救助其他人。

“就一碗燕窩粥，叫夫人怎麽選擇？是誰負責夫人的膳食，居然這樣簡陋。”冥夜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突然出聲嚇了曉晴一跳。

曉晴驚嚇之後，手裏的托盤就有些端不穩，稍微傾斜了一下，花鳥獸花草紋蓮瓣青瓷碗就要從托盤滑落。

心驚之下曉晴想騰出一只手去扶，卻不曾想陡然收到驚嚇之後，雙手根本就沒有力氣，這松開一只手，另一只手根本就拿不穩輕輕的托盤。

曉晴絕望的看著精致的青瓷碗從自己眼前慢慢滑落，她只覺得瓷碗落到地上那一瞬就是她生命終結的時候。

一瞬間的事，曉晴的恐懼甚至沒有直達心裏，轉機出現了，一只蔥白玉手輕輕接住了下落的青瓷碗。

在曉晴驚訝的目光中，藍雨快速將碗中的燕窩粥吃完，然後將碗放下。

另一個丫鬟曉雲立即機靈的端上漱口茶，藍雨漱完口，用素白帕子按了按嘴角，之後又是維持早先的姿勢一動不動。

冥夜淡淡道：“下去吧。”

曉晴知道自己算是撿回了一條小命如蒙大赦，匆忙屈膝福了福之後，就跟在曉雨後面退出去了。

臨出（Men）前只聽國師輕蔑道：“你還是對周圍的一切有反應，我還以為你心如死灰諸事不理了呢……”

曉晴的腳步不敢停下，沒有聽到國師接下來的話，更沒有聽到夫人的回答，雖然她很好奇夫人究竟會不會說話。

沒過多久，曉晴就看到國師面色陰沈的出來了，依照規矩，國師一出來，她們這些夫人的貼身丫鬟就要進去伺候。

曉晴不敢遲疑，趕緊進去了，夫人還是剛才那個姿勢不變。

看著夫人沈靜的面龐，曉晴咬了咬嘴唇，走到夫人面前跪下，正想要磕頭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幽幽嘆道：“起來吧？”

曉晴還以為她聽錯了，擡頭卻看到夫人那雙明亮的眼睛正看著她。

“起來。”藍雨不太喜歡丫鬟隨便給她磕頭，看這小丫頭的舉動下一步肯定是要給她磕頭的。

原來夫人真的會說話，曉晴暈暈乎乎的站了起來，低著頭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卑微的道：“奴婢謝過夫人的救命之恩。”

藍雨淡然道：“我沒想要救你，只不過那碗離我太近，我不想要被濺一身粘糊糊的燕窩粥而已。”

曉晴滿心的感激說不來了，楞了一會之後才低聲道：“奴婢還是要謝夫人的，若不是夫人，奴婢就算有十條命都賠不起那只碗。”

曉晴還想要再說什麽，夫人已經站起來走到窗邊呆呆的望著窗外，也不知道夫人看的是什麽。

當天曉晴就得知了一個消息，錦國送了不少美人到府裏，全是萬裏挑一的絕色美人，其中一個還是身份尊貴的郡主。

曉晴不由得暗暗替夫人捏了一把冷汗。

但是一個月之後，府裏的一切卻照舊，那些美人包括身份尊貴的郡主都被遠遠安排在一個偏僻的小院裏不能隨意走動，而夫人對此事似乎一無所知，曉晴的心才放了下來。

只是有一天，卻出了一件事，那是清晨，曉雲剛給夫人端上早茶，夫人眉頭輕微皺了一皺，然後就盯著曉雲上下打量。

看得曉雲一陣心驚，連同在一旁的曉晴也擔憂不已，夫人的一句話可以輕輕置曉雲於死地的。

藍雨從曉雲身上聞到一股很特別很熟悉的香氣，當年她親手做的香囊的氣味，這是巧合麽？當年她做香囊的時候一些配方是流了出去的，比如當年林夫人就用卑劣手段得到過，也許有人無意中得知了。

但是天下那麽大，當年錦國偏遠小城的香囊能流落到這裏，又恰巧被她發現麽？她記得當時這種香囊所用的花草都是極為罕見的，普通人輕易得不到。

蹙眉想了一會，藍雨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曉雲你身上抹了什麽香粉，味道那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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