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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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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了和母親的這次“閑聊”, “林軒”想起了不少遺漏的細節。

談話間,一捆空心菜已經摘了個七七八八,而電高壓鍋啟動後並不需要全程看護, “林軒”仔細地把手洗幹凈後, 便把竈臺讓給母親自由發揮,推開廚房的門去客廳看自己的妻子在做什麽。

慢慢被鯨吞蠶食的記憶告訴祂,周箐“不喜歡林軒背著她和媽媽聊天”。

……

周箐的確不喜歡“林軒和他媽聊天”。

雖然李蘭芳說的是周箐聽不懂的方言,但語言裏的情緒卻是世人通用,只要用心就能品味到李蘭芳對周箐深深的不滿。這時候, 為了不傷害周箐自尊, 林軒往往就會用手掩住手機,連好聽的借口都尋不到一個,直接去衛生間或者廚房等地方結束爭端。

他只是面露為難地說:“抱歉,箐箐, 我先離開一會兒。”

她表示理解, 畢竟她才是惹李蘭芳不滿意的那個人,是她犯了過錯。於是她只能對他露出怯怯的笑意:“我沒事, 你先去忙吧。”然後垂著一雙哀切的眼眸, 低頭站在門後發呆。

一坐就是二十來分鐘。

等待中, 周箐的眼神總是哀切而無助地。

她像一只不幸被主人棄養的小流浪狗, 茫然無措地蜷縮在街頭,又幸運地被路過的男孩連箱子一同抱回家,精心照料了一段時間,便錯誤地認為這是美好生活的開端, 殊不知有天會面臨男孩家長的考驗, 被他那大叫著“狗太臟”、“狗太吵”、“狗吃得多”的媽媽逼在角落瑟瑟發抖。

在李蘭芳歇斯底裏的威脅下, 他們每次短暫的分別都仿佛籠罩著永別的陰雲。

夾在母親和女朋友中間的林軒永遠只知道說點漂亮話, 表示只要周箐再努力些,把自己改造成適應他媽媽標準的模樣,他們當然也就不會再吵架了。

……真奇怪,她好好一個人,怎麽活成了林軒和李蘭芳家裏的養的小狗?這不是她周箐和林軒兩個人的愛巢麽?

胡思亂想不易生活,周箐決定在有限的時間內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畢竟就在剛剛發呆的期間,她的手機屏幕出現了一條來自超市APP的最新通知:

“年度瘋狂購物節順利落下帷幕,接下來超市將迎來為期一月的停業整頓,對失靈的電子設備,後勤器材進行審查更新。希望能以更好的精神面貌,為顧客提供優質服務。”

周箐的視線久久停留在這幾行小字上。

得知此事後,她先是去浴室快速沖洗了全身,換了一套舒適的棉質家居服。然後她用幹毛巾包住濕發,獨自坐在餐桌邊,向烤至金黃的燒雞伸出手掌。

不管是逃離追捕,還是陪“林軒”處理“廚房衛生”都需要充足的體力。

“鼴鼠”的死相令周箐意識到,在利用智慧一擊殺死異形怪物後,如何善後或將成為她面臨的最大難題。

就算能用倉庫拖車把怪物帶離現場,人體共有206塊骨頭,除去脊骨,還有腕骨、腿骨,各式各樣的東西都排著隊等她拆解成小塊。網購工廠用的切割機器不太現實,而她體重未過百斤,單憑纖細的胳膊壓根舉不動斧子、鋸子之類的東西。

短時間內,比起幻想練出結實肌肉,不如先增厚脂肪,專心增加重量。

而增重導致的體態變化,則會成為她遠走他鄉的最佳偽裝。畢竟一般情況下,大家都不想到動人的病美人會主動舍棄“瘦若拂柳”這一“最大優勢”。

李蘭芳進廚房前還抱怨她亂花錢,說‘自己都拎了家鄉土雞,周箐還買超市架上的成品,她難道不知道這種雞都是M國的速成雞,一晚上就能從雞崽長大,有四個翅膀四個腿麽?’,對燒雞嫌棄的要死,周箐也不用跟她再客氣什麽。

……天知道她未來還有沒有機會吃燒雞。

周箐垂眸撕下一只肥美的雞大腿,將它靠近嘴唇,仔細地咀嚼起來。

而“林軒”離開廚房,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

纖細的女人穿著一條奶白長裙,坐在桌前。她用雙手捧著雞腿,以貝殼似的牙齒從骨頭上撕下一片雞肉,動作間,鮮紅的舌尖靈巧地將肉片卷進口腔深處,時而掠過沾有油滴的嘴角。

她表情專註,低頭時,絲縷濕潤的黑發便從發巾滑落,在她的前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水印。

一周來心力憔悴讓周箐體重驟減,常穿的睡裙不再合身,細細的吊帶直接從有些尖的肩頭掛落,掛在單薄的小臂上。

妻子乖乖進食的樣子讓“林軒”感到異常欣慰。

“你的確需要多吃一點東西……但留點肚子,我給你燉的湯也要好了。”

祂從洗手臺邊的格子拿出吹風機,走到周箐身後,欠身解開了她半濕的發巾:

“就算是夏天,不吹幹頭發,頭也會痛吧?”

男人寬大的手掌上沒有血汙,也不帶廚房特有的油煙味。祂觸碰周箐前特地洗凈了雙手,白肥皂的香味清爽宜人。

埋入周箐發間的手指力度也合適,翻動她濕發同時,不緊不慢地按壓她的頭皮。

她好像一下成了祂掌中任由把玩的面團,好似溫水浸泡全身的舒適感由“林軒”指尖傳導,源源不斷襲來,令人忍不住喟嘆。

一條柔軟的觸足則沿著她的小臂爬上,扶正她滑落的肩帶。它靈活地卷起周箐胸前的長發,將它們送入“林軒”指尖把玩。

如果不思考祂的殘酷本質,完全拋去人類常識,這位怪物祂絕對是位體貼誘人的伴侶。相擁時,銷魂蝕骨的感覺足以消融意識。

祂還在扮演“男朋友”麽?那她最好也跟著配合。

“辛苦了,吹到半幹就行了。”

如是說著,周箐像過去常做的那樣,親吻自己的男友。本著就近原則,她貼了貼在肩膀撒嬌的那節觸足。

從目前觀察到的細節來看,“林軒”本體由黑紅兩色構成,其中,用來進行攻擊、腐蝕或者移動物體的觸足顏色偏向漆黑,而這種色澤殷紅的軟足多用來觸碰自己。

仿佛求偶的雄鳥舒展羽毛,或者鮮花吐出嫩蕊,越是想要吸引戀人越是生得瑰麗,色澤稠麗宛如蘊含劇毒。

這絕對是危險的象征,但因出現在體外的次數屈指可數,在周箐看來反而更幹凈。

混亂的流星雨中,失魂落魄的她又不是沒有親近這些東西。木已成舟,周箐盡量不去思考它的出處。

祂很吃這套。

被她憐愛的那根觸足無意識收緊,細細的末端像被含羞草的葉片卷成一團,馬上又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周箐,想要觸碰她的嘴角。

黏糊糊的觸感讓周箐不大高興。

她“唔”了一聲,別開腦袋:

“和你媽聊得還順利麽?”

“林軒”趕走了這條有失矜持的觸足。祂俯低身體,將下巴靠上她的肩膀:“嗯。她不會再煩你了,需要改變的是我爸。”低沈的嗓音通過結實的胸腔震動傳來。

真的麽?我不信。

周箐對李蘭芳保持悲觀態度。

她用手肘碰碰“林軒”的腰側,示意祂去拿桌角亮起的手機,岔開話題:“我手上有油,能幫我看下消息麽?”

“好。”

“林軒”興致缺缺放開手掌,轉身去取周箐的手機。

周箐舊手機在“鼴鼠”的攻擊下碎得稀爛,被她拿去敷衍陰陽怪氣的李蘭芳。

而從商店新買的手機插卡即用,自帶各類常見軟件。周箐還未設置密碼,“林軒”一點開,屏幕正中便跳出了發信人的頭像。銀發青年劍眉星眸,他手捧一杯咖啡,望著窗外夜景發呆:

“箐姐姐,上次你問事情我幫忙辦好了。”

消息中親昵的稱呼以及熟稔的語氣,讓“林軒”瞇起了眼睛。

祂以毫無起伏的語調,一字一句覆述了這條消息,詢問:“這是誰?”

周箐扯出一片濕巾,擦凈雙手,解釋說:

“應該是給我介紹定制婚戒的同事。”

“你看頭像是不是一個銀發年輕小夥子?”

緊接而來的消息證明了周箐的發言:

“我同學這周末取材剛回來,店裏進了一批新的寶石,品質不錯,你可以帶林軒過來看看。”

“方景澄”

周箐公司運營宣傳組今年剛招進來的年輕男孩,據說是攝影專業的海歸精英,主要負責各類宣傳材料的拍攝、編輯,公司主頁那個高大上的校園招聘視頻就出自他手。

二十來歲的藝術青年非常與眾不同。

他染著了一頭耀眼的銀色短發,湛藍的美瞳色澤通透,像是兩顆凝霜的寶石。左耳打著三顆銀質耳釘,右耳懸掛著一枚精致小巧的十字架,走路時會隨他的步伐輕輕搖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方景澄張揚的打扮以及出眾的外表曾在部門女子群引起一番熱議,她們找了幾張圖,說他像合家歡動畫系列裏的冰霜王子。

而跟周箐私交很好,教她做羊毛氈的姑娘更註重“內在”。午飯時,她將手機遞到周箐眼底,購物軟件商品詳情頁上,看似平平無奇的寶藍衛衣售價後掛了足足四個零。

“八成是富二代來體驗生活,我上次還看到方總喊他去辦公室喝咖啡,說不定他就是那老頭的遠房親戚。”

“你都要結婚了,可千萬小心這種男的。”

小姑娘話說得萬分誠懇,好像周箐一下成了“餓狼眼中的小綿羊”。

周箐笑著謝過她的提醒,專註解決盤裏的西藍花,並沒有加入對方景澄的議論。

都是單位同事,平時工作交接擡頭不見低頭見,不可能她小心提防就能讓他從生活裏隱形。

因為工作需求,方景澄早就加上了周箐的聯絡方式。

他把她放在“同事”以外的分組。所以朋友圈裏除了公司宣傳短片,周箐還能看到他的個人Vlog。這位攝影師在取材之餘,也會充當朋友作品的模特,把衛衣下能裝飾的地方裝飾了個遍——

除了戒指、手鏈、頸飾,這樣的常規裝飾。他的手腕、後背乃至腰側都有刺青,漆黑的紋樣在閃著寒意的刺青針下恣意生長,將他的皮膚裝飾成一副詭譎的畫卷。

周箐一度懷疑他有受虐傾向。

自覺展示足夠充分,方景澄在午後的酒店留住了周箐。年會將近,他和周箐下午一起去C市有名的星級酒店,方景澄拍攝活動預告,周箐確認酒店的司儀以及餐點。

酒店的工作人員已經離席,剩下方景澄和周箐坐在靠窗的位置。夕陽西下,潔白的餐布被染成陳舊的橘紅,玫瑰花漆黑的倒影趴在上面,像一條扭曲的死蛇。

先開口的是方景澄,他將雙手落在桌上,上身前傾,渾身散發出蓬勃的侵略性:

“這個點,你男朋友還在加班吧?”

“我剛好有空,可以騎摩托送你。箐姐你想去沿江公園散心麽?或者說,你對那些原創首飾感更感興趣?”

無論怎麽看,她都是個驚心動魄的美人。

即便什麽都不做,只是安靜地垂下眼睛,用銀勺在拉花咖啡內慢慢打著轉,劃出一個個規整的旋渦,都能讓方景澄心情愉快。

周箐對方景澄的摩托車沒有興趣。

她在看他脖頸上的銀鏈。

銀發藍眼的叛逆青年今天穿了件V領長袖,首飾搭配的是朋友昨晚送的“荊棘薔薇”,女戒是漂亮的玫瑰,男戒則是荊棘,此時荊棘尖銳的刺正好抵住方景澄線條流暢的鎖骨,在他飽滿的胸肌上壓出小小凹陷。

文案說它可以是“騎士披荊斬棘贏得了那朵薔薇”,也可以是“夜鶯自願將胸膛抵住尖刺,用心頭濃稠鮮血為薔薇著色”。

方景澄是周箐從未接觸過的類型。

那種裝扮讓她隱約窺見了世界的另一邊。這成了她沒有立刻屏蔽他的原因。

當她擁抱他寬厚的脊背時,無意留下的紅痕是屬於她的荊棘麽?

在林軒為她戴上婚戒的時候,他會願意垂下頭顱,讓她系上刻有“周箐”兩字的項鏈麽?

那個小小的銘牌會在平時親吻他漂亮的鎖骨麽?

錢不是問題,這種美好的想象能讓周箐覺得幸福。

沈靜的女人抿了抿嘴唇,表情非常甜蜜:

“嗯,我要結婚了……除了戒指,我也想給林軒買條項鏈。能告訴我那位朋友的聯系方式麽?”

方景澄吹了聲口哨:

“不是自己戴,而是買給未婚夫麽?”

“……感情真好。”

周箐不常在公司分享自己的私生活,朋友圈封面是一張戀人的背影,而動態內容永遠圍繞一些羊毛氈作品。這些毛茸茸的小東西擺放整齊,針腳嚴密一絲不茍,外形和官網例圖分文不差,散發出濃重的強迫癥氣息。

起初他只是覺得周箐或許是那種性()壓抑的清冷美人,充滿了亟待發掘本性的魅力。

但現在,周箐談及男友時的“蜜意柔情”讓他意識到,如果冒然招惹周箐,她絕對會不計代價在他心口留下一道刻骨銘心的痕跡。

方景澄在羨慕這份濃郁似血感情的同時,無端對林軒生出一些憐憫。

流連花叢的他遠比林軒來得聰明,在此基礎上,方景澄還少了幾分盲目自信。

此後,方景澄跟周箐保持正常的同事關系。

他仍表現得像只嘴甜活潑的“小奶狗”,偶爾也會主動和周箐分享些“攝影師知道的新聞”,比如說再過三天,C市將迎來一場百年一遇的“天蠍座流星雨”。

……

周箐從“林軒”手中接過手機,點開方景澄朋友圈,看到的第一條動態就是“流星雨果然名不虛傳,值得犧牲休息時間為之等待”。

黑絲絨般的夜幕中,點點緋紅美麗奪目。

也不知道拍攝者方景澄現在“是人是鬼”。

周箐默默下拉菜單,翻到那位珠寶藝人的作品展示,“你看,他朋友圈裏有一些例圖。我很喜歡那朵玫瑰花戒指。你想去看看麽?”,把選擇扔到“林軒”手上。

“林軒”視線略過珠光寶氣的模特圖、公司的宣傳海報,註意力更多停留在方景澄無意義的“健身展示”上。

“好,讓我給你選枚戒指吧。”

祂托起周箐的手掌,在她的無名指根處留下一吻。

……

經過這個小小插曲,就到了晚飯時分。

周箐不知道“林軒”和李蘭芳說了什麽。出廚房出來的女人心情大好,她哼著熱播劇的片尾曲,手裏端著的除了說好的“蒜蓉空心菜”,還有一道“糖醋小黃瓜”。

李蘭芳看著桌前的兒媳,並不惱怒她提前進餐的行徑。她眼中有一種奇妙的神采,是確信已得到家中頂梁柱支持,真正享有女主人地位的從容不迫:

“真是的,箐箐一定餓壞了吧。”

“快嘗嘗軒軒特地煮的排骨湯。”

連對周箐的稱呼都從“小周”變回了“箐箐”。

溫馨的燭光下,三口人其樂融融地吃飯。

周箐明明也是其中一員,但她卻覺得靈魂抽離了身體,正居高臨下地審視眼前的情況。家人間親切的氛圍散發出熱乎乎的臭氣,像無形的泥潭扯著她下墜。

這令人不適的平靜一直延續到李蘭芳進入浴室。“林軒”去廚房收拾碗筷,周箐就去把臟衣服分門別類放進洗衣機。

李蘭芳沒有帶上周箐為她準備的睡衣。

檢查衣物時驀然意識到這點,周箐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為了省錢,李蘭芳從不主動在夏天開空調。

三伏天裏,她本人就用涼水沖澡應付,然後穿著單衣在家中四處走動。

周箐最早知道這件事在大三暑假。

回家的學生很難找到私人空間交流感情,生性靦腆的周箐每次都要等到外婆出門打麻將,才會坐在柔白色的紗幔中,接受男友的視頻請求。

而作為家中希望,林軒擁有一間整潔的書房,可以關上房門,把平板架在桌上,從容地跟她聊天。

這種隱私被保護的感覺一度令周箐羨慕不已,直到某天,她猝不及防看到了闖入兒子房間的李蘭芳。

她穿著鮮艷的玫紅胸()罩,一條中腰女士褲衩松松垮垮地掛在腰上,蠻橫無謂的樣子幾乎讓人恐懼。

“把窗戶和門打開!”

“這樣悶在臥室裏多熱啊!看看你背後全是汗,出來,我給你殺了個西瓜吃!”

女人大聲嚷出關心的話語。

她用粗壯的手臂摸向林軒後背,一雙精明的眼睛卻骨碌碌地轉向屏幕裏的周箐。

“媽!我和同學說事情呢!”

就算林軒飛快地掐掉了視頻。時隔多年,李蘭芳那抹鮮艷的紅色仍舊深深烙在周箐腦中,令她久久不能忘懷。

要結婚了,李蘭芳也會在他們家這麽穿。

周箐觸電似地扔掉了那堆臟衣服。

她飛快走到中央空調的面板前,“滴滴滴”一陣連按,把室內溫度降到了22攝氏度,希望用溫差讓李蘭芳升起好好穿衣服的念頭:

“你把睡衣落在外面了,會著涼的。”

驟降的溫度令滿身濕氣的李蘭芳打了個寒顫,她揉搓著一身雞皮疙瘩,聞聲看向衣著整齊的周箐。剪裁得體的睡裙包裹著女人婀娜多姿的身體,讓她像一枝含苞待放的玉蘭花,顯得如此惹人憐愛。

她總這樣,單憑清純可憐的小臉,就蠱惑了男人的心神,可厚顏無恥享受她努力的同時,還不忘擺出女主人的姿態,以假惺惺的“善意”給她難堪。

真是不知廉恥。

李蘭芳的視線在周箐的長裙的以及自己的內衣間逡巡,心底明明惱火到了極點,但面上也只是咧開嘴角,發出一聲哂笑:

“真不好意思,年紀一大總容易忘記事,我拿到臥室穿就行。”

“對了,箐箐,我手機沒電了,但沒帶數據線。機子是小軒買的,和你一個型號,你數據線放哪裏了?”

李蘭芳好說話的樣子讓周箐感到遲疑。

她是不是神經過敏錯怪了她?

如是想著,周箐側過身子指向臥室的一角,在不經意間為李蘭芳讓出一條通路:

“應該在臥室的床頭櫃裏,我去找給你……”

話未說完,李蘭芳便一個箭步沖了過去。

“好好好,床頭櫃是吧?我這就去拿。”

白色的數據線就躺在臥室床頭櫃上。

但李蘭芳卻熟視無睹,她憑借同為女性的經驗,一把拉開了床頭櫃的抽屜。裏面除了周箐的衛生棉,還躺著保()險()套、潤滑()油,以及一些互動玩具。

她扯出玩具的充電線,笑著詢問周箐:

“是這根麽?看起來不太像啊。”

怎麽?看不慣我穿衣服隨便?

別裝出一副城裏人清高的樣子,藏著這些東西,你不過是給人睡的騷貨!

周箐從李蘭芳的眼神裏察覺到了這種沒有理由的惡意。

明明經林軒背叛,他們的感情已經沒什麽餘地了,但周箐還是有種被冒犯的感覺。

真是夠了。

血液一股腦地湧上臉頰,沖得人頭腦發脹。

周箐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擰過腦袋不去看李蘭芳,開始在心中思考今晚出去睡哪個酒店。

這一轉頭,周箐恰好看到了“林軒”的表情。

過去,在兒媳周箐不方便開口的時候,林軒也會主動同李蘭芳辯論,為戀人主持公道。不過他的憤怒來得很淺,更多是一種習慣了的疲憊。

不像祂。

“媽媽,從和我和箐箐的臥室裏出來。”

祂註視著洞開的臥室,一字一句說得很禮貌,卻讓李蘭芳感到了莫名的寒意。

如果李蘭芳仔細回想的話,一定能發現這種震顫和她在廚房體會到的並無區別,都來自於一種純粹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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