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的時間定了，兩天後。

下午七點多，他又睡醒了，病房裏沒有人，他下床到了杯水，走動走動。

楚緒凡聽到有人推門進來，他下意識的以為是莫貝貝，“貝貝，不是讓你……”話還沒有說完，卻在他擡起眼瞼看向門口處，眼簾裏出現的身影剎那間給止住了。

來的人不是莫貝貝，是黎曉。

黎曉看著楚緒凡，他的眼底浸透著濃濃的薄涼，面色沈入古井無波，她剛擡起腳邁一步，他開口說話了，“滾！”

這個字，沒用多大聲音，但是她看著他，卻覺得背脊發涼，寒意刺骨。她沒有再繼續邁步向前，只是站在原地。

“我讓你滾！你沒聽到麽！”他暴怒的聲音嘶吼著，將手裏的水杯扔擲在地上。

玻璃水杯被摔的粉碎，伴隨著水被濺的到處都是。

如果不是她站的夠遠，那被摔碎的玻璃碎片可能就會崩到她的身上。

黎曉低著頭，看著地面，不說話，也不打算走。

楚緒凡覺得頭有些疼，面前這個不會說話，像粘在地上的人，他懷疑自己可能是產生幻覺了，所以眼不見為凈回了病床上閉眼躺著。

白天睡夠了，晚上他不可能睡得著，他想再擡頭看看站在門口的黎曉，事實上，他真的擡頭看了，只是沒看到人。似乎剛才，他看到的黎曉真的只是個幻影。他從病床上起來，走向門口，想確定一下到底剛才是不是一個幻影。

他看到了蜷縮在地上，睡著了的黎曉。

她似乎很累，這麽冰涼的地板上都能睡著，而且睡的很熟。寒冷的冬天，有人會在地板上睡著麽？

所以，只有可能是幻覺。

黎曉睡夢中覺得睡的很舒服，好像有個暖爐在給她暖身子，睡夢中的她很自然的往暖爐上貼了貼。

他不困，所以就這麽抱著她。

黎曉有可能回來麽？是不是他病入膏肓產生幻覺了？這幻覺太過真實了，明天早上應該幻覺就應該消失了，他舍不得這個幻覺消失，所以將懷裏的她又抱的緊了些。

一個晚上，他就這麽看著她。早上黎曉看到自己在楚緒凡的懷裏，安心的笑了笑，還有些困倦又往他懷裏靠了靠，軟絨的發頂蹭了蹭他的下顎，“早安。”

這個幻覺太美好了，楚緒凡盯著她，“天亮了，你走吧。”

他在趕她走，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等你做完手術，我再走。”黎曉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了這麽一句話。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這是她開口和他說的第一句話。

幻覺太逼真了，竟然還會開口說話。

病房外的楚母推門而入，便看到黎曉依偎在楚緒凡懷裏的畫面，滿心欣慰的看著黎曉，“回來了好，回來了好。”

這時的楚緒凡松開懷裏的黎曉，瞬間怒氣四溢，暴怒的聲音怒吼著她，“滾！趕緊給我滾！永遠別再讓我看到你！”因為怒氣，他頭疼的厲害，雙手捶打著自己的頭，在床上翻滾。

“緒凡，你別這樣！”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楚緒凡這個樣子的楚母，還是被嚇的慌了神。

而黎曉，她是第一次看到楚緒凡這樣，在床上翻滾，額角上的青筋凸起，脖頸處的青筋，捶打額頭的手，手背上的青筋也全部凸起，他疼成這個模樣，她看著心慌。

黎曉從病床上下去，“我走……”

楚母叫了醫生，楚緒凡再三叮囑楚母，趕黎曉走，他不想再看到黎曉。

好不容易等楚緒凡情緒穩定了下來，楚母才出了病房，看到蹲在門口的黎曉，“我是猶豫了很久才給你打電話告訴你緒凡的情況，你現在才回來，說明你也在猶豫。”

“既然緒凡現在不想見到你了，你就回去吧。不過還是謝謝你，還探望緒凡。”

半響，黎曉才開口，“草莓她爸還沒做有手術。”

她這意思是想留在這等著楚緒凡做完手術。

楚母心裏也知道，她的兒子心裏全是黎曉，可是現在她親眼看到剛才那一幕，她不敢留黎曉在這。

“放心，我不會讓他看到我的。”黎曉也知道楚母在擔心什麽，她的擔心不亞於楚母，她也不敢再這麽出現在楚緒凡的面前了。

有了黎曉這句話，楚母很放心。但是楚母想不明白，黎曉既然猶豫了，這麽晚才回國來醫院看她兒子，怎麽讓回去，還那麽不舍。

病房裏地面上的水杯碎片，楚母叫醫生時有踩到，所能猜的到，昨天楚緒凡也有發火，但是早上，楚母也有看到楚緒凡跟黎曉相依偎在同一張床上。

這事情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但是出於她兒子那麽愛黎曉，她心底裏是不希望黎曉走的。還有最近草莓，她都心疼，她一個人顧著擔心緒凡，也沒怎麽關心草莓。

病房裏的楚緒凡現在已經睡著了。

白天楚緒凡會睡覺，楚母是知道的，所以她是按點來醫院，得先讓他吃完飯，再休息。

黎曉不知道要做什麽，而且她也不能靠得太近，只能在門前往裏面看。等到楚緒凡睡著了，她才走近房間，盯著楚緒凡的臉，看了很長時間。

他的消瘦，她看在眼裏。

為什麽她出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他不告訴她？

黎曉看著他額角的凸起的青筋消退了，脖頸處、手背上也沒有了。她的視線停留在他的指甲上面，似乎很長時間沒有剪了，她翻找出包裏的鑰匙鏈，拿著上面的指甲剪，幫他剪指甲。

她回國到現在還沒有去看草莓，草莓現在在家裏，一個人沒有人陪，應該很孤單。還有不到一個星期就過年了，到時間楚緒凡手術做過了，醫院裏也沒有什麽上班的醫生和護士，她把楚緒凡接回家照顧。

她知道他不喜歡醫院。

修剪完指甲，她也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的了。

楚母給黎曉買了點吃的，遞給她，“我先回家照顧草莓，你先吃點東西。”

“嗯，謝謝。”她接過購物袋。

晚上到點，莫貝貝到醫院，看到黎曉也在，異常的驚訝。她不知道楚緒凡和黎曉發生了什麽，只知道黎曉跟景爍的舅舅去國外了，照顧景爍的舅舅去了。

兩個男人，一個雙腿癱瘓，一個車禍腦子裏有個陰影。一個是割舍不掉的親情，一個是和她夫妻快七年，還擁有一個孩子。但是再怎麽也該會判別，她該去照顧誰。

或許，她心裏的分量是景逸的分量更重一些。

晚上六點多鐘的時候，莫貝貝拎著買好的水果和晚餐過來，一到病房門口就楞住了，她看見了黎曉就站在病房門口，沒有進去，看著裏面。

她也知道黎曉姐陪著景爍的叔叔去國外了，現在回來，站在病房門口不進去，這是因為緒凡哥哥在生黎曉姐的氣？

莫貝貝看了黎曉接幾眼，連忙進病房把水果放下，沖著楚緒凡笑了笑，準備出去，不打擾他們，卻被楚緒凡叫住了，“貝貝，你陪我說會話。”

“啊？”她怪異的看著他，隨後幹笑了兩聲，“你不是不愛和我說話麽？”

基本上她每天來陪緒凡哥哥時，緒凡哥哥只有有事才會問她，一般是不會聊些什麽的，照顧他吃完飯，她正常就是玩著手機等楚伯母來。

有人陪著楚緒凡，黎曉正好趁著空，去下廁所。

莫貝貝機靈古怪的看了看病房門口，眼睛一轉，隨後瞇眼笑著說道：“一直站著腳會疼的，緒凡哥哥你真舍得？”

楚緒凡看了一眼門口，微微正坐，這個角度，能看到門口，他沒看到黎曉人，驀地掀開了被子，穿上拖鞋，快步走到門口，確認了，果然沒有了黎曉人影。

“黎曉姐走了？”莫貝貝疑惑的自言自語，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人影。

楚緒凡咬牙切齒，眼底藏不住的驚慌的在醫院的回廊四處尋找，“黎曉！你他媽的給我出來！”他怒吼的聲音，響徹整個醫院的回廊。

看護走上前，“這裏是醫院……”

話還沒說完，莫貝貝眼疾手快的走過去將看護拉到一旁，不許她們打擾楚緒凡。

來往的人群中，他在人群中尋覓著，沒有看到黎曉的身影。

路過的人像看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楚緒凡，紛紛加快了步子離開。

他頹廢的垂下雙肩，眸色灰暗，落寞、孤寂。他的頭也開始疼，但是頭疼遠不及他心裏的疼。

她再一次的把他拋棄了……

站在楚緒凡身後的黎曉有些茫然，他喊她，讓她出來，帶著這大火氣，他看到她，就會頭疼，她擔心他又會頭痛，但是看他的背影那麽蕭瑟，她忍不住的心疼。

“我在，剛才只是去了衛生間。”

身後嗡聲不大，他聽得很清楚，是黎曉的聲音，楚緒凡猛然轉身，疾步走向她，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像是怕她再走一樣，抱的很緊。

黎曉呼吸有些不順，但她全然不在乎，伸手抱著他，安撫般的呢喃：“對不起，我應該先跟你說一聲，再去的。”

她不知道，她對他是那麽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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