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很準，天氣果然很好，藍天像是被水洗滌過一般清空萬裏的。

給黎母遷墳的各個事項都做好了，就差人還沒到齊。黎父看了一眼黎曉，她眼底的眸光有些浮動，顯得不安。

“我讓你給緒凡打電話，通知他今天過來，你通知了沒？”黎父看向門外，手裏的報紙翻動著傳來紙頁聲，顯得有些急躁。

美玲姨擡頭看了一眼老式擺鐘，“我早上又打了遍電話叮囑緒凡。再等等吧，許是路上耽擱了。”

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後的楚緒凡，惡狠狠的和她說的那些話，還有她昨天晚上拿著手機，盯著楚緒凡給她發的那條短信……

離婚的前一天晚上，他準備了要和她一起過他們七周年的結婚紀念日。

結婚紀念日，她哪裏還記得，從來不過，早就給忘記了。

她也好不容易解脫了，齊若涵也回來了，一切回到原點，塵埃落定了。

楚緒凡是說過喜歡她，可是喜歡可以有很多人。齊若涵才是他心尖上的那顆朱砂痣，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沒有了法律上的夫妻關系，她媽媽遷墳的事，他根本就沒有理由來。

所以，楚緒凡今天是不可能來的。

黎曉斂了眸子，看向黎父，“爸，我和草莓她爸已經離……”

還有一個字沒說出來，遠處有一輛蘭博基尼行駛而來，在院子裏和元寶玩耍的草莓歡快的跑回客廳，叫喚著，“媽媽，媽媽，爸爸來了，你看是爸爸的車。”

“爺爺，奶奶，爸爸來了……”草莓奔走相告的，楚緒凡來了，她就高興成這副模樣。

車停在院子裏，車門打開，楚緒凡從車上下來。

草莓小跑著，上前相迎，抱著楚緒凡的腿，“爸爸！”

撲到他腿上的慣性太大，不知道草莓有沒有撞疼了，他拉過草莓仔細看了看，草莓眼睛笑得像初一的月牙兒，好像一點也不疼。

“下次不要跑這麽快。”楚緒凡眼底柔和，聲音輕而低。

除了草莓出來迎楚緒凡，跟著出門相迎的就是於美玲，黎父放下手裏的報紙，準備起身，但雙手又放在了腿上，穩穩的坐直了，等著楚緒凡進來。

黎曉很詫異，他竟然來了。

“親家母不是說今天也要過來的嗎？”於美玲記得昨天草莓說了，宋玉今天要來接草莓回家。

如果楚母能來，她就讓黎曉跟著回楚家。親自來接黎曉回去，這也算是認錯態度。

楚緒凡移開放在草莓身上的視線，直起腰，筆直的站立，“我這次來想陪草莓她媽在這住上幾天。以前太忙了，我和曉兒也很少回家，忽略你們二老了。”

“嗯，那正好，你陪陪你爸下棋，我和曉兒正好一起逛商場。”美玲姨眉梢上都是笑意。

她是想著都往這跑了，他們這熱鬧了，有的人就要覺得冷清了。

草莓牽著楚緒凡進門，往黎曉方向扯拽。

距離黎曉兩米處，楚緒凡駐足。視線只是掠過黎曉一眼，繼而看向面前的黎父，叫了聲，“爸。”

黎父面帶笑容的點了點頭，“回來住上些時間也好。”語氣裏都透著寬慰，滿足。誰不希望兒女留在身邊？何況他以前忽略了女兒，現在更希望能多點時間呆在身邊。

剛才楚緒凡和美玲姨說的話，她和黎父雖然在客廳，但也聽的清楚。

從沒見過楚緒凡言辭態度刻意的去討好過誰。

現在看著楚緒凡，面上帶著淡淡的淺笑，高高在上的身段也矮了下來，面對黎父和美玲姨的態度，都是低眉順眼。

美玲姨牽上元寶，進門，冷著臉，揚高了聲音，“親家母在商場，當著那麽多的人，打了曉兒，她如果不道歉，就算你來了，在我們家呆再長時間，我也不會讓你帶曉兒母女兩回家。”

那一巴掌也不能白挨，於美玲一定要楚母知道點厲害，長長記性。

黎曉和於美玲回家這麽多天，黎曉被楚母打了一巴掌，可是只字未提。現在這下就算於美玲肯原諒楚母讓黎曉和草莓回去，黎父都不肯。

楚緒凡盯著黎曉，眸子越發的緊著。她神色淡然極其平靜的口吻讓他簽字離婚時，他被怒火沖昏了頭，明明看到了她臉上有被打的印子，卻沒有去關心她的委屈。

聽著於美玲說那話的意思，是還不知道他們已經離婚了。黎曉沒告訴他們？

那道目光，讓人難以忽視，黎曉擡眼看了他一眼。消瘦了許多，眸色的灰暗讓人有幾分心疼。

只是視線對上了一秒不到，他便移開了視線，正面對向黎父，點頭致歉，“爸，是我沒照顧好黎曉，讓她受委屈了。”

是宋玉打的，就算他們護女心切，有再多的怒氣，也不能對態度極好又沒打他們女兒的女婿發火。

黎父面上的怒氣消減了一些，臉色依舊冷著。

草莓盯著黎曉的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走到黎曉的腿邊，攥著她的衣角，細小的聲音，囁嚅著，“媽媽，草莓以後再也不和奶奶說話了，會陪媽媽一直住在外公家。”

小模樣有點小心翼翼的，她吵著要回家的，她還每天都和奶奶打電話的，所以她覺得自己做錯了事一樣。

黎父站起來，說著話，“人都到齊了，你去把你媽媽的骨灰壇給捧上，我們該走了。”

面容凝重，在黑色的西裝襯托下還有幾分沈重悲切。

黎曉聽著，抱著骨灰壇，跟著出門。黎父走在前面帶路。

選的墓地在山上，大雨後土壤松，不能開車，只能步行，鞋子上黏住了厚厚的泥土，加上走的是上坡路，有些吃力。

不知道何時沾到了草上的水，褲管腳腕處，也被打濕了。

元寶和草莓，一路上都有人牽著，到山上也沒嫌累。

請來的工人，已經挖好了填埋骨灰的坑，把事先做好的墓碑也都擡到了墓園，就等著把骨灰壇埋下，然後周圍用水泥封起來。

看到墓碑上刻著：愛妻趙青青之墓。

楚緒凡推測的黎曉是趙苗被證實了。他知道當年借住他家的趙阿姨的全名，他不敢相信，黎曉就是趙苗，更不敢信他會那樣對趙苗。

他一直都把苗兒當成妹妹，視為親人。

黎曉親手把骨灰壇放入土中。這是她第二次把黎母的骨灰壇放入土中，她沒有第一次，那麽仿徨無助，害怕難過，有的只是被時間沖淡了的傷感。

骨灰壇不是骨灰盒，壇是瓷器，盒是木頭做的，當年黎母彌留之際，跟黎曉說，不想死後骨灰被蟲子吃了，特地囑咐的要用壇子。

前面蓋的三下土，要黎曉親手蓋上去，剩下的就交給了工匠。

美玲姨是第一個掉的眼淚，不是為已故的黎母是為了黎曉，她又想起來當年領黎曉回家，不開口說話，只是躲在房間的角落裏。

此刻看著黎曉一句話不說，也不掉眼淚，安靜的模樣，仿佛黎母剛剛才去世的那會兒一樣。

“曉曉，你要是難過就哭，別這樣讓我擔心。”

黎曉看了一眼美玲姨，“難過是難過，但是還沒有到難過哭的程度，我已經快忘記了我媽媽的長相了。”

她手裏沒有一張黎母的照片，黎父有也只放在書房，好像是不能觸碰的禁忌，誰也不許碰照片一下。

“嗯。”美玲姨拿出面紙擦拭了一下眼淚。

楚緒凡看向她們，親母女也不過就是這樣。他一直以為黎曉是於美玲親生的，所以從來就不把黎曉和苗兒聯系在一起。

墓碑前擺的花束，是黎父親自選的，都是黎母生前最喜歡的。

一切都弄好了之後，工匠離開。過了十多分鐘，黎父看向美玲姨，“我們回去吧。”

最近黎父和美玲姨之間的隔閡是因為黎母，黎曉知道，黎父一定有話想要和美玲姨單獨說。

“爸，你們回去吧，我想留在這陪媽一會。”她看了看元寶和草莓，再看向黎父。

她看元寶和草莓，是擔心她一個人帶不了兩個孩子回去，畢竟回去的路有點遠。

美玲姨一手牽著草莓，一手牽著元寶，看著她，“那我和你爸先回去，元寶和草莓跟我們一起回去。”

她是想給黎父和美玲姨創造兩人空間，美玲姨帶走元寶和草莓，就是有心給她和楚緒凡創造兩人空間。

美玲姨牽著兩個孩子，黎父跟在後面，回去了。

留下在墓園的黎曉和楚緒凡兩人，黎曉不開口說話，楚緒凡也不開口說話。

黎曉蹲在墓碑前，垂著眼瞼看著上面的的照片，楚緒凡站在她的身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的背影。

她想等他開口說話，或者他沒話說就離開。

他想等她轉身回頭看他，或者等她開口說話。

不知不覺的，夕陽西下，沒有有暖洋洋的陽光，清風徐來還有些涼意。黎曉拉了拉衣服，起身想要回去。

只是蹲著的時間太長了，腿麻了，沒有站穩，踉蹌了一下。

楚緒凡疾步上前，扶著她。

知道她是腿麻了，也沒有多問。彎下腰，“上來，我背你。”

她在他身後，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從他簡短的聲音裏，聽出了一絲帶著命令的味道。

他好像很喜歡對她用命令的語氣。

“不用，我站一會，過一會就好了。”她聲音清淺。

楚緒凡彎著腰，一動不動，置若罔聞，好像沒聽到她的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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