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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說第二百二十二:怒海狂潮:母女圓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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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寶帶著雲雀的口信, 像是一滴血落入水中,“溶”在了空氣裏。

比起先前從雲雀背上探出頭來的加美子, 這個景象是如此地稀松平常, 以至於北辰和神道二人,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了。

北辰千流齋驚道:“……這位大人為何能號令加美子?”

放眼整個東陸,這個寡婦加美子, 都是無比奇特的存在。她的妖怪相是恐怖的巨怪,但人形相又是一縷奇特的魂魄。先前雲雀在珍珠邸的時候, 簡要地探明了一下加美子的實質, 這不是目前偃師界可以理解的組成,加美子同時呈現出吊詭的兩種狀態。

如果周炎在此,定會認出, 這叫“波粒二象性”……但眼下不是《走近科學》的時候,雲雀此時心情也不是很想刨根問底, 這個學術問題就暫且擱在一邊。

是以, 雲雀雖不知原理,但能明白一件事:

加美子是可以自由出入高維空間的。

先前在佚落妄島時,就算巨櫻樹碩大無朋,但哪裏藏的下小山丘一般的加美子?定是在神官和巫女“桔梗印”的封印下, 加美子的本體沈睡在非一般的空間之中,和佚落妄島之下的“大地之心”是一個道理。

加寶也不是三維生物。

只不過比起因果蛇, 加寶是個為人類服務的好女鬼, 能供雲雀隨意差遣。

眼下雲雀需要加美子去傳話, 告訴小陸趕緊逃命,鏡心家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大地之心”兇險莫測, 能吞噬莉莉謝的“因果蛇”更是險惡萬分, 他們所有人都可能回不來。

怪誰?

——當然是怪這幫扶桑矮子!

雲雀心裏有火, 不想搭理北辰千流齋,你管我是怎麽說服加寶的?

好在她現在不知道,當年在佚落妄島的遭遇,其實也是鏡心春水的陰謀,不然她現在手撕了北辰和神道的心都有。

北極凝冷笑一聲,雲秦人的攻擊性有待提高,她學著北辰千流齋原先油鹽不進的語氣:

“——人家‘無可奉告’哦。”

北辰千流齋:“……”

北辰千流齋端正跪坐,既而以額觸地,是為扶桑大禮:

“真的——非常抱歉!”

所有人都冷冷地看著她,北辰千流齋伏跪在地,沒人讓她坐起來。

這歉道的很誠懇,但是,有什麽用呢?

現在這座天守閣,就要轉移到“大地之心”裏去了,鏡心春水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讓因果蛇吃了所有人。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眾人皆是憋著一肚子火氣,只是沒心思發洩出來罷了,反正北極凝元帥是大家的嘴替,白大宰相在心裏聽得嘎嘎樂,既而生出一股悲哀來。

因果蛇既然能吃掉莉莉謝 ,那麽吃掉在場眾人,也是毫無懸念的事情。

就算眼下的天守閣,幾乎匯聚了來自雲秦、蘇羅耶、扶桑的三方頂尖戰力,但面對因果蛇這種高維生物,也不可能有還手之力。

白雪樓悲涼地合上眼睛:

……我們必死無疑。

也罷,屆時在九泉之下,遇到昭王,也算有天可聊,有話可敘。

白雪樓是個文人,文人死前像李拾風那般瀟灑無話的不多,白大宰相還是想給自己整個絕命詩。正當她在找題詩的墻壁時,突然發現那扇推拉紙門後,居然有一雙人的眼睛!

白雪樓嚇得尖叫一聲:“啊!!”

那雙眼睛也嚇得尖叫一聲:“啊!!”

眾人俱是被嚇了一跳,怎麽回事?

白雪樓驚道:“門外有人!”

有人?

所有人心裏俱是一驚:

眼下天守閣可是在空間傳送,門外怎麽可能會有人?

樓煩驟然一驚,剛想說什麽,只見雲雀面無表情地一擡手,絲線“梳骨寒”電射而出,碧磷磷的絲線轉眼跨過幾步之遙,擊穿了整個推拉紙門。

啪!

木片飛濺,塵埃卷湧,露出了門後躲藏的人影。

女子,雲雀一楞,還是個雲秦女子,生得柔軟俏麗,眉眼頗為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樓煩急急道:“諸位冷靜,這是我夫人!”

薄燐和神道小次郎的手同時放了下去。

雲雀這才想起來:“——”

我靠,這是,傾國舟的小竹筱???

當年在傾國舟,雲雀被梅月綾按去洗漱,小竹筱還送了她好些零嘴吃,囑咐她有空記得回來玩。雲雀這種漂泊無定的滾刀肉,至今也沒能安定下來,更別說故地重游……沒想到多年重逢,竟是在這鬼蜮森然的天守閣,小竹筱一身長翎大袍深紅如血,跟樓煩身上那件顯然是一匹料子。

北極凝一見小竹筱,一雙眉毛挑的老高,連帶著語氣都陰陽了起來:“你怎麽跟過來了?嫌命不夠長麽?”

樓煩扶額:“……”

這鍋他的。

當日樓煩和北極凝殺進天守閣,北極凝倒是無牽無掛,樓煩就磨嘰了許多,他怕自己真折在了這個鬼蜮之地,還給小竹筱留了個絕筆信,大意是我死了之後你繼承我的草原雲雲。

小竹筱一覺醒來,就看到了這封遺囑,人被嚇了個絕倒,偷偷摸摸地跟了過來。

薄燐聽到這沒繃住:“不是,這天守閣,是公共廁所麽?”

樓煩和北極凝閃亮登場就算了,畢竟這兩人如果想擅闖雲秦皇宮,好像也不是不行,但小竹筱的身手才有幾斤幾兩,怎麽連天守閣都能跟過來?

小竹筱額角見汗,急忙擺了擺手:“是大狄銀他們先解決了侍衛……”

她就是單純撿漏,在樓北二人沒發現的情況下,偷偷摸摸地跟了過來。

樓煩示意她別再解釋了,越解釋好像越丟人,兩個蘇羅耶的武力巔峰,居然連身後跟了個尾巴都沒發現,他和北極凝下半輩子還要怎麽見人……

樓煩隨即想到,哦,天劫將至,大家都要死了。

蘇羅耶生活小竅門:

人如果死了,焦慮也就沒了,很奇妙吧?

小竹筱的突然加入只是個小小插曲,在場除了北極凝很不爽以外,所有人都表示歡迎歡迎,古話說投胎要趁早(白雪樓:沒有這種古話),與其讓“天”給殺了,不如我們排隊去餵蛇。

淡是這麽扯,但眾人佯裝樂觀,心裏都很悲涼。

北辰千流齋和神道小次郎尷尬地坐著。但此刻眾人都沒什麽心思再找他們麻煩了,反正被人殺和被蛇吃,都不是什麽好場面,生命的最後一點時光,還是用來幹點有意義的事情。

白雪樓單手支頤,笑得很無奈:“陛下對著我一個老女人,很無聊吧?”

周雲訖翻了個白眼:“閉嘴,寫你的。”

白雪樓在寫絕命詩。白大宰相文采斐然,三步成句七步成詩,周雲訖又是個不學無術的混世魔王,只能對著案上的珠璣字句幹瞪眼。

他是很羨慕樓煩的,心裏隱隱期待,要是小船娘也跟過來就好了……但是小船娘是被他請親手丟下的,此時女孩應該已經和服木屐混入民間,鏡心家的殺手要找,恐怕也要費上一番功夫。

周雲訖自詡自私歹毒,小船娘既然是他救的,那就是他的玩具罷了,他死了,她是要殉葬的。

少帝口嗨是口嗨爽了,結果真的做的時候,他又下不去手了。

做人不能太唐水燭!

周雲訖惡狠狠地想,朕才不是什麽好人,朕此舉只是為了跟那個女人割席罷了!

薄燐看了周雲訖一眼,不禁莞爾,走到雲雀身旁,靠著墻坐了下來。

薄燐低聲道:“在想什麽?”

雲雀抱著膝蓋,雙眼圓睜,神色茫然。

她就是枝頭圓滾滾的雀兒,性子又呆又可愛,只不過啄人時痛得很,羽毛裏藏著猛獸的爪子。

雲雀呆呆道:“……薄燐,我在想我娘。”

薄燐點了點頭,快死了想娘,他也是理解的,只不過薄燐自己的娘死得太早,薄燐已經忘了她長什麽模樣。

雲雀接著道:“你說,我娘既然知道天的玄機,為何在時家是那般待遇?”

雲雀此話一出,薄燐也是一楞。

他知道雲雀的過往,尋時雨是奸/生/子,她的娘親是被玷/汙後生下的她。這種往事當然不會常提,就連雲雀自己也沒細想,一個能知道“天”的偃師,灰發碧眼的天之碎片,怎麽能……

如此羸弱呢?

“雲雀,”薄燐輕飄飄地說,“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雲雀看向他。

薄燐淡金色的瞳仁,緩緩地轉了過來:

“你先前說過,你的年齡被‘凍’過了,這件事,跟你娘親有關系麽?”

雲雀驟然一驚,寒意躥上背脊,汗毛全部豎了起來。

尋時雨率領三千偃師,與天作戰,史稱誅天。戰敗之後,尋時雨重傷,失去記憶,流落荒山野嶺,在山下時被薄燐發現,取名雲雀。

這是屬於雲雀的,故事的開始。

雲雀惶惶地抱住了腦袋:“……”

——她明明記得的,她怎麽能忘記呢?

雲雀記得,誅天戰敗之後,天是想“回收”她的……就像黃鸝,想要合並她一樣,但是都失敗了。是以,尋時雨經過了漫長的合並,也就是黑暗的囚/禁,又被“天”無可奈何地放歸現世。

她的年齡,就是在這個時候出了問題,因為“天”的合並,好像突破了這個世界的維度,尋時雨在被天囚/禁的期間,並沒有“老去”的概念。

也就是說,她沒有老。是她下山遇到薄燐之後,身體才像尋常女子一樣,從小小少女長成了成熟的女性。

“哦,”薄燐懂了,“跟你娘沒有關系。”

他還以為這遺傳呢!

“……不,有關的,有關的。”

雲雀雙眼圓睜,面色茫然:

“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

她全部想起來了。

彼時誅天一戰,尋時雨殺紅了眼,竟然沒註意到如此細節。

當時那道天眼,明明是認得她的,天眼又不是黃鸝這樣的走狗,居然能記得一個凡人的名字。

為什麽?

“因為那是我母親。”

雲雀雙目圓睜,眼神渙散,喃喃自語:

“那是我……娘。”

尋寺櫻上吊自盡,只是肉/體消滅罷了,她的神魂其實被天合並,成了天眼的一部分。

也許正是因為合並一事,母親的精神並不穩定,白天懦弱膽怯,夜裏才能恢覆正常。這並不是什麽韜光養晦,而是純粹地因為“天”,變成了如此模樣。

於是當時的天眼,共享了母親的記憶,自是認得她女兒的——

……

“尋時雨,你放肆!!!”

蒼勁雄渾的呼喝聲仿佛上百尊的洪鐘齊鳴,縱貫天地、橫壓山川、傳震八荒!

天光晦暗、雲海倒懸、風聲嗚咽,萬萬裏的穹窿之上雷吼、電嘯、龍吟,雲濤雲浪甩卷成一處恐怖的漩渦,渦眼仿佛是一只垂視蒼生的巨大瞳仁——

蒼天開眼,九州幅裂!

而尋時雨一拳,擊碎了天眼。

當然前塵已盡,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

雲雀惶惶地摸著自己的眼睛:

當時的“天”真的沒有合並她麽?

“天”真的是無可奈何,把她放回了現世,任其卷土重來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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