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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說第二十:第四日?大囍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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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戰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幹,他是去了附近的駐軍地搬救兵,動用了聞家在軍中的關系。但是沒想到聞家令牌砸下去,居然砸出了一個老相——老死不相往來——識來。

蘇錦蘿,字絳心,靖安府寧遠將軍,雲秦帝國三大女將之一。十五歲時隨“長城飛將”封大元帥出征,把蘇羅耶人逐回極北冰墟,賜號“大夏龍雀”,以及——

——太原正聞聞家,未來的二少奶奶。

聞戰:嘔。

他跟蘇錦蘿認識還是在漠北,當時兩人都是小/逼/崽子,為了爭只小羊羔大打出手:彼時兩人打折了兵刃,就開始赤手空拳地撕巴,蘇錦蘿一拳打掉了聞戰搖搖欲墜的乳牙,聞戰逮住她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後——

聞老爺子一巴掌拍向聞戰的後腦勺:“你咬了人家,得對人家負責。”

鼻青臉腫的聞戰:“……”

他當時看向被蘇家大人拉開的蘇錦蘿,灰頭土臉的女孩子從散亂的額發裏惡狠狠地瞪來藍色的大眼睛,隨即在聞老爺子面前向聞戰豎起了中指:

崽種!

聞戰:?

你他娘?

這女人需要我負責嗎?

“正好,”聞老爺子笑呵呵地,“克你。”

這話老爺子還真沒說錯,蘇錦蘿的八字簡直就是專門來克聞戰的:聞二少爺在外面拽得二五八萬,誰見了不得承認一句“天縱奇才”,——然後繼續跟蘇錦蘿打折了兵刃,繼續跟蘇錦蘿赤手空拳地撕巴,繼續被蘇錦蘿一拳……這會兒是打不掉聞戰的牙齒了,兩個人躺在黃沙地上開始互罵,蘇錦蘿漢話講得沒他利索,吵不贏就往聞戰嘴裏扔沙子。

後來兩個人一個在邊關一個在中原,因為婚約的事兒還被家裏大人按著寫過信,一開始聞戰倒是老老實實地寫酸腐儒生的經典套話,天很藍地很綠你很美,風起了花落了我想你,——而蘇錦蘿則回兩個狗爬一樣的漢字:

已閱。

聞戰:“……”

娘的,愛誰誰寫!

然後兩個人開始在書信裏畫王八,最後書信裏只剩下了王八……蘇錦蘿畫完王八後還會在包裹裏給聞戰塞點邊關的小玩意,有時候幹脆就是狼的牙齒、豹的爪子,聞戰就塞些胭脂或者紙鳶什麽的小玩意送回去。

……後來兩個人是怎麽斷了聯系的?

悍將掃了眼蘇錦蘿倒提著的長/槍:“天/行/槍?”

“嘁,”蘇錦蘿一揚新月似的眉毛,女孩踩不準漢話的聲調,口音裏還摻著濃重的胡腔,“你倒是比聞二廢物多長了雙眼睛。”

——鏘!

話音未落,一道驚電直直飈濺出三丈多餘,冷鐵相刮擦的星花火粒猝地瀑濺開去!

蘇錦蘿話頭人還在馬背之上,話尾人已經在了悍將近前——長/槍槍尖猝地越過了悍將鬼頭刀上的金環環孔,一往無前地刺向悍將面門!

天/行/槍第一:天軍逆破刺!

悍將側身避開槍尖時陡然發力,被長/槍穿扣而過的金環陡然炸成一抔燦燦的金粉!他順著暗銀色的槍身卷絞而上,蘇錦蘿掄槍生生撞開悍將的刀刃,兩個人在疾風與亂影裏短兵相接,眨眼間就對拆了十幾招。悍將格住了刺勢磅礴的長/槍,三棱槍尖刮擦過鬼頭刀闊面的刀身,疾走出一行銳艷的火粒;蘇錦蘿不退反進,暗銀色的槍身被兩股力道壓成一彎蓄力的弧,猝爾反彈、上挑、斜掛的槍身甩出寒星爍爍的槍尖,悍將面門閃避不及,臉頰上當即見了血!

猩紅色的槍穗在狂風裏怒卷成花,暗銀色的槍身抵著女孩的鎧甲掄轉出呼嘯的一圓,蘇錦蘿旋身退開一步,長/槍自女孩身後斜點於地,菱形的刃尖上蘸著一抹淡淡的血痕。

砰!

兩方角力時無匹的氣勁這才傳震下地,噴揚的石沙足足揚起幾丈有餘!霧黃色紛紛揚揚地遮擋著人眼,既而被詭藍色的煉炁倏然劃裂——三道光柱沖天而起、刺入穹隆、辟開塵沙,場面頓時清出好大一片空地。

聞戰右手倒提著列禦寇,左手猛拍了一下蘇錦蘿的後心——少爺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女孩的盔甲都震出金屬的一聲嗡,蘇錦蘿唔地一聲咳出淤積在心腑的黑血來。

蘇錦蘿咬著染紅的下唇狠狠地瞪向聞戰:不要你管!

聞戰回了她一個白眼:我們智力不在一個物種上,本少拒絕與你交流。

蘇錦蘿:?

——娘炮,我一拳打過去你可能會死。

剛剛她與悍將正面對撼,兩人硬是碰了一回硬功——行外人一看像是女孩占了上風,但行內一看則不盡然:蘇錦蘿的力氣還是不夠,兩力沖撞時已經震傷了女孩的經脈,她的動作已經開始遲緩了下來。

“餵,”聞戰壓低了聲音,“怎麽是你一個人過來?”

悍將就算再有通天的本事,也只不過是個土匪頭子而已:江湖散勇不足為懼,如今正五品的將軍親自提/槍上陣,未免太給面子了些?

蘇錦蘿冷笑了一聲:“還不是你這個窩囊廢太沒用?”

聞戰大怒:“你狗嘴裏是不是吐不出象牙?”

蘇錦蘿皺著金色的眉毛倒沒再跟他扯淡,伸手一彈自己耳下的葉子牌——她的葉子牌是霸下府破例授予,長矩形的墨黑牌面上繪著怒放的雪蓮花。

悍將沒有葉子牌,說明他是不受霸下府承認的方師。這很不尋常,霸下府有炁動儀,醒骨的方師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避不開霸下府的統計和核定。

但是……

——江湖上確實有一個很有名的方師,他至今都沒有被霸下府統計在冊,葉子牌還是自己無聊時做著玩兒的。

薄燐,雪老城大弟子,江湖號“九刀”。

“上面有人發話了,要我親自提頭去賀壽,靖安府的糧餉才不會被卡得那麽緊。”蘇錦蘿的字句從齒縫舌尖迸吐出來,“明白了麽?我不是來幫你的,而是這人……惹到了了不得的人。”

“薄燐你他娘瘋了麽?!你在跟師父動手——”

“讓,開。”

殘雪垂枝眩出一筆染血的鋒寒,陰沈沈地遙指向前來阻攔的白瀟辭。薄燐披散的長發在狂風裏飛旋怒舞,詭藍色的煉炁向著穹隆沖天而起,咆哮的刀風寸寸凝結成殷紅的梅花雪浪,唰然遮蔽了刺目又淒惶的天光。

神佛皆懼,天下驚殊。

“薄遠州,我最後問你一遍。”

薄燐壓低了染血的眉宇,冷冽的目光從散亂的額發裏穿刺出來:

“明百靈是你殺的,是不是?”

當時師父……說了什麽?

薄遠州保持著悠容淡逸的笑意,千山暮雪都禪定在了他的表情裏:

“……我們雪老城,還真是惹到了了不得的人啊。”



薄燐猝然從迷夢裏掙脫出來,冷汗涔涔地浸透了衣裳。

他胸膛緩緩起伏了一輪,低頭去掐自己汗津津的眉心。四季雪安睡在破曉前的黑暗裏,窗外下著哀艷的梨花雪,偶爾傳來花瓣撣在窗紗上的窸窣聲。

他看向塌上的雲雀,女孩居然已經醒了,從裹得嚴嚴實實的被褥裏探出了一雙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薄燐:“……”

薄燐剛想來一句早,卻發現自己喉嚨梗得厲害,嘶啞著抽不出聲音。雲雀從被子裏探出了手來,薄燐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湊近,女孩溫軟的手指輕輕地蹭了一下他的臉。

薄燐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雲雀又縮回了手去,在被子裏拱了拱,又從被子裏竄了起來。薄燐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才雲雀是在扣衣裳,——還扣錯了,單薄瘦削的肩頸袒露出大片大片病態的蒼白。

雲雀面無表情地坐在塌上,跟藤椅上的薄燐對視了片刻,末了張開了雙臂:

“過來,抱。”

薄燐低下頭去,低低地笑了一聲。雲雀以為他要說什麽爛話不動聲色地拒絕自己,——沒想到下一瞬她就被拉進了一個兇狠的擁抱裏,薄燐的體溫一直都非常的低,雲雀在他收攏的氣勁裏無端地哆嗦起來。

——她被勒疼了:“……薄燐?薄燐?”

薄燐倏然放開了她,雲雀猝不及防地摔進了被褥裏,在定睛時薄燐已經反手握住了殘雪垂枝的刀柄:

"喲,大早上的,火氣這麽大?”

誒?

雲雀裹進被子裏再探出頭來,庭院裏梨花深深,一道人影沈默地立在漫天哀艷的梨雪裏,表情像是四月森濛的涼雨。

——薄燐的師弟,白瀟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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