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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殺戮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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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溪沈默了一會。

我連忙又補充,“就算我個人私下裏的好奇好了,你也別再拿什麽‘民眾失望了’或者‘不可饒恕的罪過’來糊弄我。”

月溪沈吟了一會才道:“那時弒殺臺輔,雖然也是為了芳國的將來,但的確也有微臣的私心在內。”

我有些不解:“若是峯麟沒死的話,過一陣她的失道之癥就會好,然後就可以重新選王了吧?難道你覺得等蓬山重新結出麒麟來,等他長大,再選王反而對芳國更有利嗎?”

月溪輕輕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我索性閉上嘴皺著眉看著他。

他輕輕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不知道在我殺死主上之後,臺甫還會不會好。”

我怔了一下,他這個時候大概也開始沈浸在回憶裏,甚至都沒註意自己的自稱已經從“微臣”變成了“我”,繼續輕輕道:“自古以來,麒麟和王的命運就是一體的。王去世了,而麒麟還活下來的情況,只有在王失道之後,去向天帝請求退位的時候才會發生。我不知道像仲韃這種情況……到底會怎麽樣。”

“那和芳國的將來又有什麽關系?”我忍不住插嘴問。

“那是說,如果臺甫能夠活下來的話……”月溪頓了一下,問我道:“主上覺得,麒麟到底是什麽呢?”

他突然這樣問我,我倒是有點不知道如何回答,竟然就像在課堂上突然被老師抽中答題一樣,眨了眨眼茫然地看著他。

結果他倒並沒想真的讓我回答,自己又接道:“麒麟是天意的象征,是民心的體現,選王是他們不得不履行的義務和責任。但是……每一位麒麟,除了這些之外,還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吧?我不是王,也不是翩翩,不明白與麒麟締約是怎樣的感覺,但大家都說王與麒麟是互為半身的。麒麟若是死了,王也會死。那麽,王若先死了,麒麟就算活下來,是不是也可以算少了一半?”

他是在說前峯麟的事情,我卻沒由來的心口一痛。

是的,其實,要失去互為半身的人,會有多痛,我只怕比這裏所有的王都更清楚。

在成為王之前,我和阿驁已經這樣過了十九年。

月溪的聲音愈加低沈,“有人說麒麟對自己的第一個王總會有特殊的感情。可是臺甫大人她的第一任王並沒有陪伴她多久,便讓她患上了失道之癥。好不容易好起來,選擇了仲韃,但依然……一連經歷了兩次失去半身的慘痛,一連忍受了兩次失道之癥的折磨,若還有第三個,你覺得臺甫她,會有怎樣的心情?麒麟是世間最慈悲最溫柔的生物,可他們到底又能承受多少傷痛?他們也許不會心生怨恨,但是……經歷過兩次失道之後,臺甫她還會像第一次那樣,全心全意地信任下一任的峯王嗎?她難道不會懷疑?不會憂慮?不會比較和猜忌?就算麒麟不會,下一任的王呢?自己的麒麟是經歷過三代君主的。他多少也會在意自己在臺甫心中與前一任王孰輕孰重吧?若一個國家的王和麒麟都不能彼此信任,國家的前途到底又會如何?”

“我從沒有忘記過那一天。當我站在臺甫大人面前時,她那樣看著我,虛弱,悲傷,但是非常平靜。我想臺甫大人……在我開口之前,就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麒麟這樣溫柔而重情的生物,就算在我們看來是那樣昏庸的王,卻依然是她遵循天意挑選出來誓約忠誠的半身……讓她背負著兩代失道之王的沈重記憶繼續活下去,也未免太可憐了。”月溪這麽說著,目光遙遠而傷感。“……由我這個兇手來說這種話,聽起來就像狡辯,也太過傲慢了。但是,不論是當日,還是現在,我都的確是這麽想的。”

這是我第一次聽月溪在朝政之外,跟我說這麽長的話。

明明是我先開口問他的,但他這樣一句一句緩緩說下來,我竟然完全插不上嘴。

“不論是殺害峯王,還是殺害臺甫,都是大逆不道的重罪。這些年來,我一刻也沒敢忘記。但我並不後悔,如果再讓我回到當年,我肯定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時刻提醒著自己,我不但殺了仲韃,甚至還搶了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所以才更應該為芳國盡心盡力,以便能夠將芳國平穩的交給新王。”月溪說到這裏,頓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道,“但……我真是個無能的男人。在先王的時期,沒能好好的勸諫他,如今又讓主上甫一登基便如此動蕩不穩……”

我到這時後,才輕輕打斷他,道:“你要是無能,芳國荒廢近二十年,老早就連蒲蘇城都沒了吧?”

月溪低下頭,道:“主上過獎了。”

既然他都已經說了這麽多,我索性又問:“那前一陣的禁軍叛亂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真的毫不知情?”

月溪道:“先前朝議上的確有些謠言,但微臣並沒有重視,畢竟主上是不是偽王,民間不知道,朝堂上的大臣天天和主上、臺甫見面,又怎會不知?也是微臣太過大意了,總以為荒廢多年,終於再次有了主上,雖然大家對主上還不了解,偶爾略有微辭,總不至於會真的犯上作亂。所以只是訓斥了幾句,並未深究。士宏他們在起事前夜倒是來找微臣探過口風,微臣自然不會同意,卻不料他們竟早已預謀妥當,當即就將微臣軟禁了起來。幸好微臣身邊還有幾個信得過的人,這才能把消息傳出去。”

我一時也不知應不應該信他,只是繼續問:“那你派人出去報信,為何要千裏迢迢去調惠州師?明明端州容州更近吧?”

月溪輕輕嘆了口氣,道:“主上明鑒,微臣並不是夏官長,手裏也沒有兵符。根本沒有調動任何一支州師的權力。照律例,州師不奉詔是不可能進京的。所以,惠州師因為微臣的私人請求而出動,其實本來也是有違國法的。只是為了保護主上,不得已而為之。”

照他這麽一解釋,整個叛亂事件,他倒是摘得幹幹凈凈了。

他說的這些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我到底能夠相信幾分?

心裏雖然這麽想著,但我這時若再非難他,就完全是雞蛋裏挑骨頭了吧?

所以這次談話,也就只能到此為止了。

作者有話要說:開V第一天,為了報答各位支持的讀者,今天三更~

第一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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