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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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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秋卻渾然不覺。

他掃視一遍病房,看病人的眼神仍然像在看案板上陳列的一排排豬肉,目光最後定在楚酒身上。

他忽然動了,自己主動走過來,停在楚酒床前。

“我去找到你的病歷看了看。”他說,語調竟然不那麽冷,仿佛冰碴裏澆了水,正在緩緩融化,多少有了點溫度,“你是先天性心臟病,昨天才入院的?”

病房裏其他人滿頭問號:?

這個渾身上下不超過零下十八度的言醫生,竟然主動過來搭訕病人了?

楚酒點頭。

言不秋繼續認真問她:“心外科的醫生來看過你沒有?”

“還沒有。”楚酒答。

楚酒:沒有,謝謝,他們最好永遠別來。

言不秋會主動過來搭訕,肯定是昨晚刷出來的正五百的眷戀值在起作用。

言不秋嗯了一聲,“手術前,應該還有一些檢查需要做,手術室現在在維修中,你的手術被改到了什麽時候?”

楚酒當然不知道。

言不秋摸了摸白大褂的口袋,自問自答,“我倒是拿到了一張新的手術排期表,可是放在哪裏了呢?”

楚酒的眼前立刻刷出漂亮的花體字:

【言醫生看起來又忙又累,你非常想幫幫他。】

【你決定幫他找到他的手術排期表。】

楚酒:瞎說,我沒有。

提示不由分說,繼續往下走:

【挑戰:找到言醫生的手術排期表】

【獎勵:???】

以楚酒現在的經驗,獎勵估計是一張有各種特殊技能的R卡,很值得一做,而且以上次黑醫生的經驗,說不定在做任務的過程中,還能順便找到密碼。

楚酒立刻收集線索:“言醫生,你的手術排期表是什麽樣的?”

言不秋用手比了一下,“就是這麽大的一張紙而已。”

楚酒繼續問:“那你還記不記得,你最後一次看到手術排期表是什麽時候?這之後你又去了哪些地方?你可能會放在哪裏了?”

“放在哪裏了……”

言不秋想了想,忽然想起來了。

他說:“……我剛才去了一次樓下的停屍房,好像隨手往哪兒一放,就忘了拿。”

楚酒:“……”

楚酒:言醫生,你真是,太會挑地方了。

言不秋低頭凝視著楚酒女鬼一樣的腦袋,“手術的事不用著急,你這兩天註意好好休息,等我有空再來看你。”

他轉身出門走了。

護士剛剛送過藥,距離下一次醫院活動應該還有一段時間,剛好是個空檔,楚酒從床上下來。

韓序也坐起來,“你要去停屍房?我跟你一起去。”

他不動聲色,裝作沒事,楚酒卻能看得出來,他把兩條腿挪到床沿下時,動作比平時慢。

“我們走吧。”

韓序扶著床欄桿站起來,在站起來的一瞬,臉色發白。

楚酒當然不會讓一個剛生完寶寶的產夫跟她一起做任務,過去按他坐下。

“沒關系,你先躺著,我叫白落蘇陪我一起去。”

停屍房這種地方,楚酒確實不太想一個人過去逛。

外面走廊上很安靜,沒有護士,楚酒悄悄溜出門,摸到307病房外,順著門上的小窗往裏看。

307病房也有五個床位,其中三張床上有人,靠窗的一號床空著沒人住,二號床倒是有人住過的痕跡,不過人不在。

楚酒悄悄地把307的門推開一個小縫。

離門最近的五號床上坐著的,就是那個和言不秋同一家醫院的耳鼻喉科大夫,楚酒悄聲問他:“你知不知道白落蘇去哪了?”

耳鼻喉科大夫也認出楚酒了,回答:“白落蘇剛才被護士帶走,做檢查去了。”

看出楚酒有點擔憂,他又補充,“不用怕,說是簡單地做個心理評估而已,看看他精神分裂的狀況。”

楚酒謝過他,退了出來。

白落蘇也不在。

看來這個停屍房,得她一個人去。

昨晚動齒輪的時候,楚酒就看清了整座透明大樓的結構,停屍房在地下一層的一角。

好消息是,就昨天晚上的觀察結果,停屍房沒有任何固定守在那裏的NPC。

楚酒悄悄地摸下樓。

地下一層,樓梯旁邊的白墻上,明明白白地貼著一個警告標志:醫護人員工作區域。

就算是自由活動時間,病人未經允許,進入醫護人員工作區域,如果被抓住的話,也要被送去規訓電擊。

楚酒對警示牌視而不見,直接往裏走。

地下一層沒有窗,只有白色的日光燈管照明,不知這裏原來是度假村做什麽用的,現在幻化的樣子是和樓上一樣的走廊,房間不多,而且都鎖著。

走廊的墻上貼著一張紙,上書“停屍房”三個大字,外加一個向前指引的紅色大箭頭。

楚酒沿著箭頭的方向往前,耳邊又幽幽地響起了恐怖片式背景音樂,若有若無。

有人的時候它不響,非在這種時候瞎響,它就是故意的。

隱隱的背景音樂也就算了,楚酒最怕的,是它什麽時候突然轟地一聲,沒有防備,能活活把人的心臟嚇停跳。

走廊到底,楚酒終於看到了一扇門,門上掛著顯眼的“停屍房”的牌子。

門根本沒鎖,連關都沒關嚴實,大概是因為放在這裏的東西,估計也沒誰想偷。

楚酒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據鐘瑤他們說,游戲繭裏死去玩家的屍體都被送到這裏來了。

所以裏面的屍體全是真的,不是幻象。

楚酒給自己默默鼓勁:上個游戲繭裏,已經在看上去切得亂七八糟的死人堆裏滾過一回,這回好多了,起碼應該是整整齊齊的,應該也沒多可怕吧。

她輕輕拉開那扇門。

門只開了一點,一股冷氣就呼地從門裏沖了出來,楚酒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

隨即明白了。這裏本來是度假村,當然沒有能存放屍體的冰櫃,為了屍體不那麽快腐敗,只能把房間裏的空調盡可能地開到最低。

楚酒溜了進去。

裏面是個挺大的房間,沒有人,只在角落開了一盞小燈,昏昏暗暗的,地上是粗糙的水泥地,白墻簡單粉刷過,也漆著半人高的綠漆。

房間裏擺著一排排的軍綠色單人簡易行軍床,排得整整齊齊,因為地方局促,床與床之間挨得很近,

大多數床上都躺著屍體,好在全部從頭到腳,蒙著薄薄的白床單。

楚酒的心臟像被一只手捏著,提到喉嚨下面一點的地方,怎麽都放不下去。

楚酒:系統,你要是現在敢突然嚇唬人,你就死定了。

這裏除了一排排屍體,幾乎沒有任何其他家具和雜物,楚酒在整個房間裏找了一圈,也沒看見哪裏有紙張類的東西。

楚酒幹脆趴下,把頭貼在地上,看了一遍地面。

地面打掃得很幹凈,除了一條條行軍床的床腿,能一眼望到頭。

現在唯一沒找過的,就是那些放屍體的床上,白床單下面。

系統不做人。

楚酒在心中嘆了口氣。

最好按順序一個一個地來,才知道哪張床找過,哪張床沒找過。

楚酒走到靠近門口的第一張床前。

床上的屍體蓋著白布,床頭用一小條紮東西用的白色塑料綁帶掛著一張小標簽,上面用潦草的筆跡手寫著姓名、性別、死亡年齡和死因。

這是個五十二歲的男人,死因是“違反醫院規章制度”。

楚酒伸手掀開床單。

男人躺在那裏,身上穿著病號服,一目了然,床上和身上都沒放著紙張。

暫時可以不用搜身,時間有限,先泛泛地找一遍再說,因為言不秋說過,他隨手往哪裏一放就忘了拿,應該不會“隨手”塞進屍體的衣服裏。

楚酒伸手試了試,男人沒有呼吸和脈搏,皮膚冰涼,已經死透了。

楚酒把他用白床單重新蓋好,轉身去掀隔壁第二張床屍體上的床單。

她的手才一拉開床單,就是“轟”的一聲響。

是背景音樂。楚酒在心中詛咒了系統十萬遍,用餘光也能看見它在閑得沒事瞎轟隆什麽。

剛剛的第一張床上,那個蓋著白布的男人坐起來了。

他的眼睛睜開了,臉色青白,木呆呆沒有焦距地盯著前方。

死人不會動,真的屍體肯定還躺在床上,詐屍什麽的,當然是系統制造的幻象。

他半天不動,楚酒揮了一下手。

她的手穿過了詐屍的男人的身體。

這個坐起來的屍體確實是個幻象,還是個不能互動的幻象,像個影子。

不管它鬧什麽妖,統統都是假的,楚酒在心中默念,見這影子沒有攻擊的意思,就不再理他,掃視一遍第二張床。

第二張床上躺著的是個阿姨,死因是“手術愈後不良”。

是這家黑醫院胡亂做手術的受害者,她也沒有偷藏言不秋的排期表。

楚酒幫她把白床單重新蓋好時,身後有什麽東西一晃。

楚酒回過頭,看見第一張床上,詐屍的男人的幻影呼地重新倒下去了。

就像有只無形的手一樣,他身上的白床單自動重新蓋好,恢覆成剛剛直挺挺躺屍的樣子。

從詐屍到床單自動恢覆原狀,都是幻象而已,人家其實根本沒動過。

楚酒繞過第二張床,繼續掀開第三張床的床單。

又是“轟”的一聲響。

楚酒這回有心理準備,沒怎麽被嚇到,回過頭,看見阿姨也直挺挺地坐起來了。

楚酒明白規律了。

只要掀開下一張床的床單,上一張床上的屍體就會呼地坐起來詐屍。

系統這是在玩多米諾骨牌呢?

再下一個,果然也是。

被它一聲又一聲地“轟”習慣了,也就不太覺得了,楚酒一張床接一張床地找過去,從門口一路找到最裏面靠墻的床位,看完整個第一排,都沒有發現手術排期表。

她繞過停屍床,去掀開了下一排靠墻的床位的床單。

這回坐起來的,並不是第一排尾巴那位,而是旁邊一位還沒被楚酒掀過床單的。

楚酒:咦?

楚酒的強迫癥發作,走回門口,試著掀開第二排靠門的第一位的床單。

終於“轟”的一聲,遙遙的,第一排靠裏的最後一位,終於應聲坐了起來。

原來這多米諾骨牌式詐屍的路線,不是弓字型,而是之字形,第一排的尾巴,要回過來接第二排的頭。

楚酒找到規律,滿意了,繼續她掀床單的枯燥工作。

除了空床沒法詐屍,其他床位都穩穩地詐了個遍,楚酒又找完一排,見識了各式各樣的屍體,還是沒有排期表。

她回到門口,來到第三排。

掀床單的動作已經熟極而流,楚酒伸出手。

這一回,觸感卻大不一樣。

楚酒的手穿過了床上白布蒙著的屍體。

從手到半截胳膊都消失在屍體的白布裏,楚酒直接摸到了床。

這具屍體與眾不同,是虛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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