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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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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來到這一大片覆雜機械結構的一角。

那裏有一組齒輪,也連著懸臂,絲線穿過玻璃大樓,一直延伸到大樓的一樓。

白落蘇使勁看了看,看出來,幾根絲線的盡頭,是同一個辦公室內好幾個穿著灰色工作服的NPC。

這幾位現在都沒有動,死氣沈沈地坐在各自的座位裏,像是待機狀態的木偶,他們的辦公室那一格,清楚地標著發光的字:維修科。

維修科的一組齒輪相對獨立,目前沒有搭上任何其他齒輪。

齒輪組最邊沿有一塊卡槽結構突出出來,它旁邊立著一整排小齒輪,楚酒毫不猶豫地伸手推了一把,把它推向整排小齒輪中,最中間的一個。

白落蘇看得心臟病都要犯了。

小齒輪被卡槽改變了位置,鎖定了旁邊的齒輪。

一個連著下一個。

白落蘇終於看明白了,最終的結果,是搭上了頂樓手術室的懸臂。

這家“醫院”從上到下,只有唯一的一間手術室,現在空著,懸臂也沒有連接任何NPC,搭上去的齒輪卻把一根軸推向另一個卡槽。

卡槽變了,這回沒有齒輪再咯吱咯吱亂響,一連串的傳動又回來了。

傳動一路順利地返回維修科。

維修科的齒輪組收到信號,忽然全部開始轉動。

絲線盡頭,那幾個穿灰色工作服的NPC們站起來了,他們拿起工具箱,穿過走廊,上了樓梯,直奔頂樓的手術室。

其中一個在手術室門口掛起了“維修中”的牌子。

幾個NPC進了手術室,在齒輪的驅動下,轉來轉去,摸摸這裏,又查查那裏,漫無目的地游走。

楚酒輕輕地籲出一口氣。

白落蘇驚訝地看了看被封閉的手術室,“他們真的開始修了?會不會發現沒東西可修,一會兒就出來了?”

“不會。”楚酒肯定地說,“這家醫院的所有運作都受齒輪控制,你看上面,齒輪沒走完呢,他們是不會停的。起碼能混過一天。”

白落蘇也跟著看,可惜完全沒看懂。

楚酒說:“明天沒有手術了——整間醫院都沒有了。”

心臟暫時保住了,至少明天天亮後不用開胸。

能拖一天算一天。

“我們要走了嗎?”白落蘇問。

“再等等。”楚酒說。

她盯著齒輪出神。

這一片齒輪雖然結構覆雜,但是還是能看出彼此勾連的規律,只有一部分齒輪有點奇怪。

它下面沒有連著任何懸臂,也就沒連著任何NPC,可是實際上,如果仔細順藤摸瓜,就會發現,其實一旦它動起來,就會搭上周圍的結構,傳動過去,牽動全院所有的NPC。

它現在是靜止的,完全沒有轉動,就像一小片脫離了整個大齒輪組的孤獨的存在。

完全看不出這一組齒輪是做什麽用的。

楚酒琢磨了半天,一無所獲,低頭對白落蘇說,“算了,我們得走了,過一會兒好像是送飯時間。”

白落蘇納悶:“大半夜的送飯?”

這醫院的時間表就是很神經病。

楚酒仰頭看著齒輪想了想,“你想改掉這個送飯嗎?我不太想,動的話,要牽動的齒輪太多。”

白落蘇火速說:“不用不用!那我們不改!”

楚酒點點頭,看了看下面,三樓護士站現在沒有人,護士們在裏面的休息室,正是溜回去的好時候。

楚酒又問白落蘇:“你的病房在哪?”

“308。”

也在三樓,就在楚酒病房隔壁。

楚酒奇怪:“我白天偷偷看過308,怎麽沒見到你?”

白落蘇一臉受到羞辱的神情,“我當然是有空檔就出去到處找密碼的線索,怎麽會一直留在病房裏?”

這位臥底是相當的敬業。

楚酒不騎著梯子了,站了起來。

白落蘇的眼睛全在上面的齒輪上,完全沒註意到楚酒在動,沒有扶住,整架梯子呼地朝一邊危險地倒過去,他嚇得一把抓住梯子。

梯子很高,又頂著個人,頭重腳輕,還正在往下倒,白落蘇絕沒有可能只靠抓住它的底部就跟它往下栽的力道對抗,正著急時,看見楚酒在空中輕巧地一跳。

已經從梯子上跳下來了。

金屬梯子咣地一聲栽在地上,楚酒回頭看看,“說真的,白落蘇,你實在應該去健健身。”

白落蘇:“……”

白落蘇掙紮:“我怎麽知道你會亂動?”

楚酒:“我已經弄完了當然要下來,否則一直坐在上面看風景嗎?”

楚酒邊和白落蘇鬥著嘴,邊低頭又看了一眼六樓。

剛剛在上面時,楚酒就註意到了,整幢樓裏,所有NPC都有齒輪控制,連著絲線,只有一個人除外——就是她的目標攻略人物,還躺在碎玻璃裏昏睡的黑袍醫生。

它是唯一獨立於齒輪系統之外,行動自由的NPC。

兩個人順著洞口爬回護士休息室,護士們還在頂著螺旋符號的暈眩態,根本不理他們。

一切順利,三樓樓梯口的護士站裏是空的,白落蘇順利地溜回了308室。

關門前,他悄聲對楚酒說:“再出來找密碼時,千萬記得叫上我。”

他的小破塔雖然射速慢,但是相當好用。

楚酒答應了,繼續往前穿過走廊,終於看見了韓序。

他正急匆匆往前走,邊走邊到處看,看樣子應該是在找她。

楚酒躡手躡腳地摸過去。

韓序卻像感應到了什麽一樣,猛地回過頭。

楚酒穿著一身病號服,頭上披著遮住大半張臉的虛擬黑長直,無聲無息地摸到別人背後,任誰都得嚇個半死,可是這位竟然沒害怕。

他很坦然,“太好了,你沒事,我正在找你。”

不止是沒事。

楚酒摸出口袋裏抄滿黑醫生的標簽紙,給他看,“這是密碼嗎?”

韓序有好幾秒鐘沒說話。

他輕輕地籲了口氣,“拉你進游戲繭,是我人生裏做過的唯一正確的決定。”

說得好像他的人生出錯無數,一塌糊塗。

“怎麽找到的?”他問。

楚酒把黑醫生辦公室和晝夜大齒輪的事簡單地說了一遍。

韓序點點頭,也把他手裏的東西給楚酒看,是不知從哪撕下來的一小片紙,上面用筆潦草地寫著一串數字和字母。

他說:“我剛才一出來,系統就給我發了一個限時任務,做完就拿到了密碼。”

兩個人都成功地各自拿到了一份關停密碼。

楚酒好奇:“這次和上個游戲繭不同,拿到的密碼是沒有順序的,我們現在有了兩部分密碼,問題是這兩張哪個前,哪個後?”

韓序把楚酒手抄的那張紙片翻過來。

不知什麽時候,紙片後多了個“4/5”,絕對不是楚酒寫的。

楚酒立刻翻了一下韓序的密碼紙,背面也有個“2/5”。

“系統會自動生成序號,顯示出來,不用擔心。”韓序說。

楚酒點頭,“不止標了順序,還告訴我們一共有五份密碼,標得這麽清楚,系統還挺貼心。”

韓序忽然說:“幻界裏生成關停密碼的那一部分,當初是我做的。”

他的意思是,系統是被迫貼心的,真正貼心的其實是他。

楚酒擡起頭看向他。

他的唇線稍微抿著,眉頭沒有完全舒展,看起來多少有點憂心忡忡。

楚酒寬慰他,“一定會找到所有密碼的,不用擔心。”

“不是。”韓序用一只手壓住肚子。

楚酒:“你怎麽了?是咱們的孩子還在動嗎?”

韓序:“……”

然後就放棄了,回答:“是,它在動,一直在踢我,踢了一晚上,現在踢得更厲害了。”

“它餓了吧?”楚酒猜測,“它大概想要媽媽回去吃飯。”

兩人摸回病房,病房裏仍舊黑著,寂靜無聲,其他幾個人好像真的睡著了。

沒過多久,揚聲器突然響起:“患者請註意,現在是送餐時間。”

然後是尖銳的嚇死人的警報音。

一號床的胖子薛懷仰呼地坐了起來。

二號床的丁奕也醒了,嘀咕:“弄死一個……再來一個啊……”

三號床的鐘瑤拉開一點被子,側耳聽了聽,又悄悄重新把被子拉高。

警報聲好不容易停了,整間醫院重新安靜下來,又過了好一陣,外面的走廊裏才傳來緩慢的腳步聲,還有輪子碾過地面的聲音。

一個破鑼般的嗓子在拉著長聲:“開——飯——嘍——”

聲音像把帶著鋸齒的生銹的破刀,拖泥帶水地割破寂靜。

那一聲吆喝過後,外面所有的聲音仿佛被突然隔絕了,既聽不見其他房間的響動,也沒有輪子滾動的聲音和腳步聲。

門上有個小窗,原本透進來一點外面走廊裏的光線,現在驟然暗了不少,病房裏黑得快看不清人影。

外面的天黑得像堵黑墻,仿佛根本沒有窗這種東西。

想都知道,系統又想嚇唬人。

楚酒坐在床上,理性地跟自己說:所有聽到的聲音都可以做假,所有看到的東西都可以作假,除了觸覺,其他感覺全都不能相信……

一只蒼白的手忽然從背後搭上楚酒的肩膀。

一個帶著沙啞的女聲緊貼著楚酒的耳朵說:“開飯啦——讓一讓。”

楚酒嗖地從床上彈到地上,一口氣竄出去好幾米遠。

理性是一回事,本能又是另外一碼事。

楚酒:突然從別人脖子後面伸手,你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她看清了,剛剛在她耳邊出聲的,是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不知是什麽時候忽然冒出來的,身上穿著病號服,披著一頭黑長直。

是只造型經典的女鬼,和楚酒宛如親姐妹。

女鬼從楚酒的四號床一路往窗那邊走,嘴裏幽幽地說:“開飯時間到啦,一,二,三,四,五……今天吃誰好呢?”

鐘瑤不吭聲,丁奕縮在床角,抱著被子哆哆嗦嗦,薛懷仰早就鉆進了被子裏,整個人在床上像個鼓起來的大包。

女鬼停在丁奕床前。

“二號床,你的腿沒啦?”她幽幽地說,“今天切一條腿,明天切一條腿,後天再切一條腿……

丁奕的句式被她搶了,哆嗦著一聲不出。

女鬼咯咯地笑了一聲,“現在知道害怕,已經晚啦。”

她繼續往前,走到薛懷仰的床前。

她彎下腰,跟大包交流:“一號床,你出來呀。”

大包瑟瑟發抖。

“你快點出來呀。”

薛懷仰帶著哭腔的聲音從大包裏傳出來,“被子有結界的!你懂不懂?你們鬼不許攻擊藏在被子裏的人!”

女鬼:“……”

女鬼跟薛懷仰明顯不是來自同一個世界觀的,不太懂被子結界的規矩,她對準大包張開嘴,下巴呼地往下一墜,無限拉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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