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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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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生死】

項婧坐在籠子裏,搖搖晃晃不知過了多久,等黑布再一次被扯開的時候,自己眼前的正是前朝皇帝命人在未央宮邊挖掘飲水的運河。

水不急,可翻滾的水花卻讓項婧手腳冰涼。

滔滔江水無盡頭,漫漫不止挽不回。

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江水,如同死亡的呼喚,折磨著項婧的心,也驚懼著項婧的心。

呂祿真的要殺死自己!

“呂大人,民女以為,太皇太後若知道了此事,只怕大人也不好過。”項婧腦子裏不停的想著對策,嘴上只好胡亂說著拖延時間。

呂祿走到運河邊,看著運河內的水,幽幽說:“你以為,姑母會為了你與呂氏如何?”

項婧打了個顫。

他說得對,他們都姓呂。

但項婧也曉得,他們是面合心不合。否則呂祿怎麽會出現在此處,瞞著呂後來殺自己。

隨著呂氏掌權越來越大,呂氏子孫哪一個沒有反叛之心?何況眼下皇位上做的人根本不足為懼,握有實權的又是自家人,不賭一局,實在說不過。

呂祿反叛可以明白其中心思,沒有哪一個人願意屈居人下。可呂後為何阻止呂祿?他們本是同姓,呂後為何不願意呂氏掌權?

難道,她真的為了高祖,願意替劉氏坐穩江山?

項婧心中震驚,對呂雉又是佩服,又是敬畏。這樣的女人,讓人又愛又恨,高祖泉下可看的到你的發妻在為你做什麽?

不過既然如此,我也賭一局。

項婧扭動著身子艱難的站起來,吞吞吐吐說:“呂大人,你想做什麽我清楚。我心知逃不過,太皇太後掌權,天下民不聊生,民女都是清楚的。大人有勇有謀,當得起這天下的重任,民女為社稷而死,倒是。。。。沒什麽遺憾。只是。。。。”

呂祿自視過高,一聽項婧這樣說,急急問:“只是什麽?”

“只是大人手中的兵權只怕抵不過太皇太後罷?”項婧眼看著呂祿上鉤,心中竊喜,卻不緊不慢的說著。看

呂祿沒有回答,神色有些不屑,又有些為難,立即說:“不瞞大人,民女家中兄長是西域的狼王,不知呂大人可聽過?”

“狼王?”呂祿問道,笑起來,“笑話!西域的狼王是何等人物?你?尋常人連見他一面都難,少糊弄我!廢話少說!”

項婧癟癟嘴說:“既然知道尋常人難見他,大人不該覺得我確實不是尋常人嗎?大人孤註一擲,為何不賭一把?若信對了我,不正是如意了嗎?”

呂祿看著項婧清淡的神色,有些動搖,“我憑什麽信你是狼王的妹妹?”

項婧轉過身抖了抖綁著的手。

呂祿翻個白眼說:“來人,給她松綁。”話音剛落一個羽林軍就上前來,項婧立即靠在鐵籠邊,繩子不一會兒便解開

了。

“現下可以說了?”呂祿有些不耐煩起來。

項婧嘟著嘴說:“不急!大人是成大事者,急不得!”說著便從懷裏將那串紅繩鈴鐺“天長地久”拿出來,晃了晃,發出了清脆的叮咚聲,笑著說:“大人,你瞧!”

呂祿瞥了一眼,“這是什麽?”

“你命人將此物送到西域去。放出話說狼王的妹妹有難,自有人會來找你。到時你拿出這個給來人,狼王定會親自前來出手助你。大人的計劃不就成了?”

呂祿還有些遲疑,可聽到項婧口中的“親自前來”,變得篤定了許多。

項婧不耐煩的將鈴鐺舉起來說:“總之你也不會饒過我,不信我的話,我便拿著鈴鐺一起死。大人便好自為之就是。”

“慢著!”呂祿急急叫道。

項婧暗喜,隨手將“天長地久”扔出了鐵籠,給了呂祿,聳聳肩說:“我如此做,只是想你給我個痛快。”

呂祿握著鈴鐺反覆看了看,立即交給身後的人,“快馬加鞭送到朔方四郡。”說罷看著項婧說,“好說,走好。”

項婧癡癡看著鈴鐺被拿走,心中默默地想著:三哥,你可千萬要趕來,越快越好。。。。。

呂祿也不笨,一定是盤算著等狼王來了便說自己是被呂後害死,到時候狼王定要為我報仇,兩人便順理成章結為盟友。

可惜,他不曉得三哥的性子。。。。

呂祿見項婧沒說話,吩咐人將鐵籠擡到了運河邊。

項婧盯著對面的建章宮宮殿,此起彼伏、高低重疊。。。。爹爹、娘親,此次婧兒若真的逃不掉,你們可不要傷心才好。大哥,你可要勸勸娘親,不要傷心。二哥,小白和小黑就都交給你了,還有小雕兒。。。。三哥。。。。

項婧在這一瞬才明白,家人於自己並沒有牽掛。他們都無憂無慮,就算為了自己的死傷心,也終能釋懷。

呂祿揮了揮手,扭開頭。

羽林軍齊力將鐵籠推向運河,鐵籠隨著沙石滑進了運河中。項婧在入水的一霎,恍惚聽到了一聲怒吼。

“不要————”

河水沒頂而至,將項婧沖的倒在了籠子裏,很快就沈進了河面下。

項婧因自小四處游玩,水性不錯,閉氣揪住了鐵籠,四處尋著鐵籠的開口處。。。。

我不怕死,可這世間,我若還有誰放不下,便是兩人。

周狄。大哥哥已死,你又在哪裏?為何我尋遍了長安,都找不到你?那一次你和我僅僅一門之隔,為何不願見我?

難道真是緣淺?門內門外,隔開的就是一世嗎?

還有一個。。。。範靖。

清靖寡欲。。。。

大漠的孤煙落日,苗疆的芭蕉夜雨,恕我今生無緣陪你看。

聽完張嫣的話,範靖匆匆往建章宮太液池趕去。正走到半

路,卻正好瞧見遠處呂祿進了太液池。

範靖心知一定不簡單,立即掉頭去了椒房殿。

因皇帝一直沒有皇後,所以張嫣便一直住在椒房殿裏。到了椒房殿,張嫣也未多猶豫,立即帶著一群宮人浩浩蕩蕩往太液池趕去。

人去樓空。

小宦官說呂祿呂大人來了,將一個罩著黑布的鐵籠子帶走了,說是去運河。

範靖掉頭就走。

呂祿要殺她!

張嫣慢了幾步,但想通後也是一顫,急急追著範靖往運河邊趕去。但願還來得及。。。。

遠遠看見運河邊一群人,張嫣緩緩吩咐:“來人,去瞧瞧。”

“諾。”被張嫣留在身邊伺候的離朱立即往前跑去。

範靖眼睛直直盯著前方,腳下的步子一步比一步急,濃眉緊鎖的模樣被張嫣全看在了眼裏。

他是這樣在乎她。

自相識起,先帝駕崩、呂後專權、燕王謀反。。。。驚天動地的這些事,沒有一次,他這樣的急切擔憂。他眼裏透出來的恐懼,竟然那樣直接坦白!

他的每一個眼神,他的每一個動作,早已不是太子太傅所做。為了她,他早已忘記自己是誰,只記得,他愛她。

他這般神色,這般擔憂,只為她。

張嫣心中酸澀,看著自己心愛的人這樣牽掛著另一個人,再堅強的女子都是軟弱的。但她知道,自己和他,只怕今生最接近的時候就是此刻罷。。。。

“莫急,哀家不會讓人胡來。”張嫣朝範靖扯出了一個笑。

範靖極快的側過頭看著張嫣,眼中包含了太多情緒,面對這個高高在上卻體貼入微的皇太後,自己竟不知該說什麽。

忽然前方傳來一聲巨響——轟。

範靖和張嫣同時看去,範靖遠遠的看見一個鐵籠落入了運河,鐵籠內依稀閃過一抹淡青色的裙擺。。。。

“不要————”

範靖脫口而出的同時,身子已經飛奔出去,朝著運河狂奔而去。範靖跑近時,鐵龍已經完全沒入了河中,完全看不到蹤影。

呂祿冷淡的哼了一聲,“太傅怎麽來了?”

範靖一聲不吭的縱身躍進了運河內。

匆匆趕到的張嫣啊的叫了一聲,身子一軟,離朱忙的扶住張嫣,“太後娘娘。”

呂祿回頭,一看見張嫣,忙的行禮,“臣祿拜見太後娘娘,娘娘長樂無極。”

張嫣盯著翻滾著的河水,來回在河面上搜尋著範靖的身影。。。。你在哪裏!

翻湧的水流,咆哮的波濤。

許久,離朱見失神的張嫣遲遲未說話,只好淡淡的提醒,“娘娘,天氣涼了,奴婢扶您回椒房殿歇息罷。”

張嫣猛地回過神,看著呂祿,長袖下緊緊握著離朱的手,直到兩人都是疼的沒了知覺,久久後才說:“哀家累了,回宮罷。”

離朱扶著已經癱軟的張嫣往

長樂宮行去,走的很慢。

張嫣楞楞的走著,一再想回頭去看,卻因為顧及呂祿,只得忍住。眼淚卻無論如何也忍不住,一邊流著淚,一邊低聲抽泣。

忽的腿一軟,離朱嚇得忙去扶,手松開了才見到自己手心裏全是血!驚駭的叫起來,“娘娘!”

張嫣握著拳,將指甲深深嵌進了掌心,卻一聲不吭的一個人忍了下來這鉆心的疼。

十指連心,我只願你化在我掌心,歲月靜好。

“娘娘,你可不能出了錯,辜負了先帝。”離朱忍著淚,扶著張嫣的腰肢,忙的提醒道。

張嫣閉上眼,抿著唇盡力平覆著心情。

忽的,張嫣睜開眼,看著離朱說:“你立即帶上福來和椒房殿信得過的人去運河下游。哀家。。。。哀家。。。。活要見人,死要。。。。要。。。。”

那兩個字張嫣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不會死,他不能死!

“諾。奴婢這就去。”離朱將張嫣交給元寶,一轉身立即大步往椒房殿跑去。

項婧憋著氣不停尋找著開口,卻越來越吃力,胸口憋悶的像要炸開一般,手緊緊攥著鐵欄,咬著唇就是不願放棄。

忽然有人一把扯住自己將自己拉到了鐵籠邊,一個溫熱的東西吻上了自己的唇。

對方伸出舌頭欲撬開項婧的口,項婧正要掙紮,卻卻覺得口中渡過來一口氣,早已經憋不住的項婧忙的湊上去張開了口。

不一會兒對方松開自己,項婧嚇得忙捂住自己的嘴,疑惑的看著正在低頭開鎖的範靖。

他為何會。。。。

範靖將頭上的玉簪取下,青絲飛揚在水中,來回飄蕩。他只顧著低頭開鎖,絲毫不理會項婧。

項婧見他打不開,拔下發髻上的珠花,用手拔掉珠花,只留著銀簪,塞進了範靖的手中。

範靖擡頭看項婧,項婧瞪著眼睛,眼中盛滿了生的渴望和無止盡的信任。

同生共死,不離不棄。

範靖心中感慨,立即低頭拿起銀簪開鎖。

須臾,一聲清脆的響動終於傳來,範靖一把來開了鐵門,拉住項婧的手臂就將項婧拉出了鐵籠。

兩人相視一眼,握著手朝河面游去。

離朱以清理運河下游為由,以皇太後懿旨將看守都趕走了,帶著一群人在運河邊等,一直等。

等的心浮氣躁,等的如坐針氈。

忽的瞧見河面上露出了一個黑點,離朱立即叫起來:“快瞧!是不是?是不是?快去瞧!”

眾人忙的趴在河邊,看過去。

“快下去!你們都下去!”福來急急吩咐。

半晌,範靖頭發披散、衣衫淩亂,摟著項婧的腰游到了岸邊。

離朱急急去拉項婧,“姑娘!姑娘!”叫著眼淚就嘩嘩流出來了。

福來忙的就跳入水中,伸手欲拉範靖,範靖

喘著粗氣說:“拉她上去。”

福來看項婧已經昏迷不醒,只好拉住項婧的手臂,用全力將項婧往上托,岸上幾個人齊力將已經暈乎的項婧抱上了河岸。

範靖卻筋疲力盡,項婧一安全,他渾身的力道便頃刻散去,身子直直往河底沈去。

“太傅!”福來還來不及拉範靖,他已經沈下去。

忽的,範靖被一只手扯住手腕,看去,項婧臉上漾著笑,雙唇慘白,嘟噥:“你不放手,我也不放手。”

範靖心中好似被敲響了跫音,亙古悠長,綿延不絕。

那是最好聽的情話。

兩人被眾人救起,離朱不敢張揚,命福來先回椒房殿通報,自己和其餘幾個小宦官將範靖和項婧放入張嫣的轎攆中,聲色不改的匆匆往椒房殿趕去。

項婧悠悠轉醒,迷糊之際覺得身子邊有水來回拍打著身子,心中一驚,脫口叫起來:“範靖!”

一聲輕笑。

項婧猛地睜開眼,只看見霧蒙蒙的一片,身旁是離朱,正笑嘻嘻的看著自己。

再看自己,赤身裸體,正靠在池中沐浴。

“姑娘,你可算醒了。”離朱帶著暧昧的笑朝項婧說,頓了頓又說,“太傅在和娘娘弈棋,無須擔憂。”

太傅?“誰是太傅?”項婧問道,忽的又明白了,他竟然做了太子太傅?

一時間五味雜陳,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若不是姑娘身子好,只怕是九死一生了。要是晚了些,只怕也是。。。。。”離朱說著就眼眶泛紅了。

“我沒事,你和元寶福來可好?”

離朱連連點頭:“好的!姑娘記著我們,就是最大的好!陛下他。。。。”離朱停住了。

項婧苦澀的一笑,拍了拍離朱的手。

她口中的陛下,項婧自然知道指的是誰。他們都不願回想,因為他的好越清晰,越難以隱藏在深處。

“離朱,替我更衣。”

椒房殿後殿。

一縷清香,郎才女貌,相對而坐。

“哀家未救你們,你無須有意輸給哀家來報恩。”張嫣看著棋盤上黑子的劣勢,笑著看向範靖。

範靖心不在焉的一笑,“多謝太後收留這幾日。”

張嫣放下手中的白子,淡淡說:“若你真要謝哀家,可願回答哀家幾個問題?”

範靖微微點頭。

“項婧與先帝同塌而眠數日,你可知曉?”

範靖微微點頭,手指間玩弄著棋子。

“既然知曉,你不介意項婧與先帝是否。。。。”張嫣有些羞澀的咳嗽了一聲來掩飾尷尬。

範靖伸手去拿棋子,緩緩拿起,緩緩放進盒中,“在下自幼在西域長大,不比漢人在乎女子的名節,在我看來,無妨。何況,先帝深受漢家教誨,絕不會強加於婧兒,太後該清楚先帝的秉性。”

張嫣苦澀一笑,

“跳下去那一刻,你可後悔過?可怕死?”

“不後悔。不怕死。”範靖想也未想就回答。

張嫣正要問,門被踢開了,項婧氣嘟嘟的罵道:“你這個不要命的臭魚!難道不曉得會死嗎?不怕死嗎?不要命了嗎?”說著就大步走到範靖身前,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緊緊盯著範靖。

範靖微微有些驚訝,看著項婧站起身,伸手輕輕理了理項婧耳邊還濕著的頭發,放柔了眼神,放緩了動作,寵溺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子,“我不怕死,只怕晚一刻救你,後悔沒有早一些趕到。”

項婧聞言,臉頰滾燙,憋著氣看著範靖。

“身子可好了?”範靖收回手,拉起項婧的手腕診脈。

“好了,好了,只是還有些虛。。。。”項婧忙的抽回手,慌亂的移開目光,正對上張嫣覆雜的眼神,忙的要行禮。

卻被張嫣攔住:“哀家既然救了你們,立場便很鮮明,往後便無須多禮了。”

範靖神色一整,張嫣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在朝堂上,她是皇太後,她對整個朝堂的局勢有或大或小的影響,絕不能輕視。

張嫣繼續撿著棋盤上的棋子,慢慢說道:“太皇太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昨夜呂產、呂臺、呂祿永壽殿覲見,哀家雖無從得知他們說了什麽。不過今日一早,呂祿交出了兵權綬印。”

範靖淡淡說:“依太後所見,呂祿為何改了主意?”

張嫣拿起一枚黑子,“太皇太後身子越來越差,陛下尚且年幼,呂祿怎會不願等?”

範靖淺笑,看來呂氏的反心是定了。

呂後的死,多少人盼著,包括自己。可這一刻,範靖忽的明白了,呂雉是唯一壓制呂氏的人,她一死,劉呂必有大戰。

“可呂祿若是反了,沒有玉璽,他一樣不名正言順。”項婧一針見血的說道。

張嫣垂下眼瞼,半晌才擡起頭說:“哀家自不會眼看著先帝的天下被呂氏奪走。項婧,你先去用膳,哀家有事和太傅說。”

範靖看了看項婧,點點頭。

項婧只好一個人退出了屋子,往側殿行去。

項婧一走,範靖立即說:“太後若需要臣上書,臣明日便上書給陛下,請陛下詔藩王入長安。”

張嫣噔的站起來,急急說:“你如何得知先帝的遺詔?”

範靖彎身伸手撿著棋盤上的棋子,不緊不慢說:“太後無欲無求,卻一直隱忍至今不願走,卻也不願幹涉朝政,若不是為了等著完成陛下的遺詔,又是為何?”

張嫣突然拉住範靖的手臂,將範靖拉起身,兩人面對面看著對方,直直盯著對方的眼睛,都不說話。

我想走,可是舅舅要我幫他。我想走,可是你一再糾纏於朝堂。我想走,可我找不到人陪我天荒地老。。。。

我如何不想?

半晌,

範靖微微側身抖開了張嫣的手,“臣會上書,太後娘娘只管備好遺詔和玉璽。”

張嫣又是一驚,範靖究竟還知道些什麽?“玉璽。。。。”

“先帝崩,元寶奉命將玉璽藏在婧兒身上,我不過是猜測。等我命人將婧兒交給你時,我便順水推舟,將玉璽也給你送來。他雖不是個好皇帝,卻是個好兒子、好兄長、好舅舅。”

張嫣眼眶一紅,眼中卻閃現出不同以往的狠辣,幽幽說道:“哀家。。。。別無選擇。”

範靖點頭:“臣知道。”

張嫣緩緩從懷中拿出一個荷包上面沒有繡著花或是飛禽,只是繡著一枚同心結。

張嫣握著荷包,眼睛盯著那個同心結,帶著笑意說:“這是我做的,我想。。。。”張嫣擡頭看著範靖,遲遲說不出剩下的話。

範靖看著那枚荷包,目光流轉,心中明如鏡,嘴上卻決絕的說:“只怕臣擔不起。”

張嫣自嘲一笑,“五絲同心結,百紐鴛鴦囊。我一生都在這椒房殿中,日日高枕無憂,卻夜夜盼著有人與我同心共結。。。。範靖,我。。。。”

範靖打斷張嫣,一撩長袍跪在地上,舉著雙手,“臣跪謝太後娘娘賞賜。”

張嫣抿著唇,看著低著頭的範靖,心中有喜有怒。你為何不讓我說,不讓我說出心中的話?

罷了。

張嫣將荷包放到範靖手中,嘆氣道:“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葬落花。哀家。。。。此生無憾了。”說罷快速的扭開頭,揮揮手說,“你走罷,在椒房殿久了,於你於哀家都不妥。”

範靖起身,看了一眼張嫣的背影,轉身向外行去。

手中握著的荷包重如千斤巨石,緊緊握在手心裏,好似要將繡荷包的女子的心意全都擠出來一般。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如此最好。

這一生,我只怕要負的人太多,少了你好些。

範靖帶著項婧剛走進柳府,上官風急匆匆跑出來:“三公子!你可算回來了!”

範靖笑說:“這兩日在宮內忙了些。再過些日子厲君會來長安,你們倒是可以備些酒菜了。”

“三公子,府裏來了個怪人!趕不走,說不聽,賴在府裏死活不動!他養著兩只小雕,整日的在院子頭頂飛,還有。。。。”

“還有三只鴿子,一對烏龜,四只小兔?”項婧緊接著說道。

上官風楞楞點頭:“你怎麽知道?”

“啊————二哥!二哥!”項婧鬼吼鬼叫的朝屋裏跑,手舞足蹈的叫著。

二哥?範靖立即提高了警惕。

項婧跑到門邊,一個白衣男子出現在門邊,滿臉的笑意,伸手朝項婧張開了懷抱,項婧蹦蹦跳跳就撲進他的懷裏。

男子笑盈盈的說道:“慢點!被逍瞧見,該又說你是野丫頭、瘋女子了

。”

項婧抱著二哥蹭來蹭去,模樣極其親昵,竟是從未有過的撒嬌,“我才不怕三哥,他只會欺負我!有二哥護著我,不怕他!”說著松開了男子,嘟著嘴說,“二哥你怎麽會來?”

男子拿著天長地久搖了搖,“說了,不許叫二哥的。你偷偷跑來長安,爹娘曉得了也未多說什麽。隆說由你玩鬧一番也好,我們便都未來尋你,由你玩鬧。你突然將這‘天長地久’送到朔方來,說是找狼王,不怕被逍知道了罰你?”說著就將鈴鐺系在了項婧的腰上。

“三哥為何不來?他生氣了?好二哥,你不曉得,有人要殺我,我這才給三哥送信的!你竟然將雕兒、鴿子、烏龜、兔子都帶了來!小黑和小白可好?爹娘可好?大哥三哥。。。。”

男子一怔,打斷了項婧的話,“何人要殺你?”說著便看向走近的範靖。

項婧忙的回頭朝範靖一笑,“清靖寡欲,這是我正正經經的二哥,胥。”又回頭朝身邊的二哥吐了吐舌頭說,“二哥,這是我。。。。我。。。。“項婧我了許久,還是不知該如何說,只好說,“他是當今太子太傅,範靖。”

項胥微微皺眉,打量了一番範靖後,朝範靖點點頭:“你就是彈劾呂氏的範靖?”

範靖淡淡一笑,笑容裏卻帶著幾分戒備和探尋:“久聞項公子美名,竟不知公子風流高雅模樣,會是西域的狼王。”

項婧嗤嗤笑起來,“二哥是菩薩心腸,舍不得殺生,才不是狼王!我那心狠手辣的三哥才是!”

範靖疑惑,不是狼王,卻氣度如此,那西域的狼王又是何等風度呢?項婧他們一家究竟是什麽人?

項胥捏了捏項婧的鼻頭,指了指項婧說道:“不曉得你出來這麽些時日還是學不乖。”

項婧皺了皺鼻子,“二哥,走,去屋裏,我好好和你說說!你可要替我報仇。。。。”說著就一手拉著項胥往屋裏走。

範靖默默站在屋外,靜靜看著。

項胥。。。。狼王。。。。天長地久。。。。

她明明就是當年的小女孩,可為何,卻又有這樣覆雜的身世?

她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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