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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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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相會】

清涼殿,傍晚。

一個身穿紫金溜邊道袍的男子,對襟領口半敞,堅實的胸口若隱若現,男子斜著身子靠在清涼殿的床榻上。

一對桃花眼半閉,懷裏軟綿綿的靠進來一個女子,男子立即一把將女子抱住,頭埋進女子脖頸間不停的嗅著。

女子發出嬉笑聲,咯咯咯嬌笑著欲躲還迎,臉上嬌羞,手上卻反倒把男子摟的更緊了。

“厲王倒是好興致。”殿內響起一個粗狂的男聲,聲音帶著不屑和鄙夷。

美人在懷的厲王劉長,不就是七公子。

對來人燕王置若未聞,繼續摟著美人不停的笑鬧。可憐了那美人顧及到來人就不敢造次了,嚇得想站起來,卻又被劉長扯著,一拉一扯,吱啦一聲衣袖被撕開了一個猙獰的口子。

燕王嗤笑一聲。

美人看劉長不語,一怔,立即跪在地上,粉嫩的笑臉早已經嚇得慘白,連連求饒道:“賤婢失禮,賤婢失禮。。。。”

劉長一向憐香惜玉,伸手想去拉美人,不料臉上的笑意未散開,方才說話的燕王劉建搶先開口道:“不識趣的下賤東西!不認得厲王的性子嗎?瞎了眼惹惱厲王?來人,拖出去杖斃。”

聞言,美人哭的梨花帶雨,“饒命!燕王饒命!燕王饒命!”說著又跪著往劉長身邊蹭著,拉著劉長的衣袖道,“王爺,王爺。。。。王爺饒命,王爺饒命。。。。賤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劉長卻含著絲笑看著劉建,一只腳踩在床榻上,身子依舊半躺著,修長的手指挑起一縷青絲,輕輕道:“既然燕王不喜歡,不過是個侍妾,杖斃便杖斃了。只是可惜了。。。。美人。。。。嘖嘖嘖。。。。”

“王爺!王爺!賤婢不敢了。。。。王爺饒命呀王爺。。。。”美人顯然沒想到劉長竟然不替自己說話,反倒這般薄情。

正在幾個小黃門拖著美人要走時,清涼殿門口站了兩人,一前一後,前面的男子淡淡說道:“不過是扯壞了一件衣服,厲王無須如此草芥人命,燕王又何必管別人的家務事?”

劉長微微瞇著眼看過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看來代王喜歡這美人,代王想英雄救美,本王便遂你心意。莨菪,本王將你贈與代王了,可要好好伺候了。”

叫做莨菪的美人撲通趴在地上,爬到了代王腳邊,挨著代王,就差抱住代王的腿,連連說道:“賤妾一定好生伺候!賤妾往後便是代王的侍妾,生死不改。”

“多謝美意,本王已有姬妾成群,不敢受此美人恩。”代王輕輕的繞開了莨菪,走近了些,朝劉建和劉長微微行禮。

他身後的男子正是周亞夫。

周亞夫站在殿外,跪在地上行禮:“臣下周亞夫拜見厲王、燕王。”說罷看一眼

代王,便轉身離去了,“臣下告退。”

“既然代王不願收下莨菪。。。。那便給你罷,老八。”劉長笑著看向劉建。

劉建哼了一聲,一甩袖說道:“不牢煩心,本王無意美色,還是你自己留著好好享用罷。”嘴上雖這樣說著,但眼角卻是死死盯著那美人,足以看得出是口是心非了。

“無意美色?此等美人,你也不好?哎呀呀。。。。老八,你莫不是好了那分桃之事?這可真是。。。。”劉長斜著腦袋看著劉建,一臉的打量,癟嘴又說,“可惜,可惜,可惜了。。。。”

又一次,劉長嘴裏說著可惜,臉上沒有一絲可惜之意。

“你!”劉建一向脾氣暴躁,一聽,青筋直跳,橫眉豎眼恨不得立即扒了這個口無遮攔的人的皮。

“燕王。。。。你這幅皮囊,那分桃之事只怕也無人願意與你茍且,我看你還是留下莨菪好些,免得被人。。。。”劉長擠眉弄眼的笑著,一臉的無賴模樣。

燕王劉建是出了名的“暴王”,在未央宮看在劉盈的面子上稍稍收斂些,眼下劉長一再挑撥,再也不管,一個箭步上前就要扯劉長的領口,不料劉長身手敏捷一閃,劉建撲了個空,趴在床榻上。

“燕王!你這是做什麽你!你我乃是兄弟,雖不是親生兄弟,但這等茍且之事,我看你我還是不要做的好。。。。”劉長歪著身子倚在桌案上,側著身子繼續說。

劉建怒發沖冠,一把摟住劉長的脖子,力道不大,但是卻也足以讓人動彈不得,“你再多說一句,我便擰下你的頭!”

“我可是正經的男人,只好那步步生蓮、婀娜多姿的妖嬈美人,不喜歡大男人!快松開,燕王,再不松開,本王可不顧及兄弟之情了。”劉長對劉建的暴怒毫不在意,依舊是一臉的打趣,嘴裏一點不忌諱的說著。

一旁的侍從聞言,都被劉長的表情和言語逗笑,偏偏礙於幾位王爺,都強忍著,他們卻不知,越發強忍,越是惹人惱怒。

“啊——”劉建擡手就要給劉長一拳,劉長集中力道一手包住了劉建的拳頭,力道之大,劉建的拳頭被握的生疼。

劉建一怔,這厲王力道竟然如此大?

“陛下到——”

劉建一怔,看向劉長,劉長吐了吐舌頭,指了指劉建綁著自己的手臂,示意他松開。

“這,這不是燕王和厲王嗎?這床榻未鋪軟墊,兩位王爺可別扭了腰,傷了身子才好!”元寶殷勤的聲音傳來。

“臣代王恒,拜見陛下。”代王劉恒一撩長袍穩穩跪在了地上。

劉長輕輕推開劉建,力道與方才天壤之別,好似剛才那個力能扛鼎的人不是眼前這個放蕩的王爺一般,劉建還在發楞,劉長已經下地環手站在一邊。

“臣燕王建,拜見陛下,還

請陛下恕罪。”燕王劉建雖莽撞易怒,但也曉得,自己和劉長在皇帝的床榻上打鬧,實在於禮不合。厲王一向是不規矩,天下皆知,自己卻大不同了,只好先請罪。

劉盈面不改色,負手而立,漠然的站在清涼殿正殿門邊,淡淡看著殿內。

這皇帝不說話,誰也不敢開口,只好一群人都站著。

劉長遲遲不行禮,磨磨蹭蹭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臉上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劉盈倒也不生氣,只是淡淡說:“來人,替厲王整理衣袍。”

幾個丫頭立即低著頭上前去,劉長朝劉盈抱拳行了一個隨禮,“拜見陛下。”說罷便收了手,眼睛盯著幾個丫頭,左右看著,滿臉的興致盎然、賞心悅目。

劉建哼了一聲道:“多年不見,厲王倒是一如既往視父王定下的宮規如草芥,還是如此隨性逍遙。”

劉長一笑,順手摸了一把一個丫頭的臉,“本王是隨性了些,也好過分桃之事,辱沒了劉家的列祖列宗的好。”

劉建指著劉長咬牙切齒:“你!”

“五弟,你瞧,他們還是老樣子。。。。”劉盈笑的很是和善,朝身旁站著的一個清瘦的男子說道。

男子只微微頷首,並未多說。

男子正是趙王劉恢,原是梁王,後因娶了呂產的女兒便改為了趙王,只是前些年寵妃歿了,便從此一蹶不振,再不理朝堂之事,只想著躲在封地做個徹底些的藩王終此一生。

老五這一次竟然也來了,看來來的人不少。劉長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一副憊懶模樣。

“齊王、朱虛侯到——”

小黃門話音剛落,劉襄和劉章一身正裝快步走來,近了便立即跪下行禮道:“臣齊王襄(臣朱虛侯章),拜見陛下。”

“可。”劉盈只說了一字。

兩人起身又朝其他四位藩王一一行禮,“見過幾位皇叔。”

互相按照祖制行禮後,劉章這才笑著說:“陛下,臣今日特前來叩謝陛下與太後的賜婚。”語畢,劉章又跪下,雙手高舉過頭,穩穩的行大禮道,“侄兒劉章叩謝陛下、太後賜婚。”

忽的元寶湊近了些嘀咕了幾句,劉盈臉上微微一笑,微微搖頭,低聲說:“告訴她,朕很快就好。”

說罷又帶著淺笑看向劉章,但眼中的笑意與方才不同,說,“呂蕓既是母後的侄女、呂祿的妹妹,也是朕的妹妹,只需你真心待她,朕便也無憾了。無須多禮。”

劉長聞言,一楞。

呂蕓?劉章?

“劉章必與蕓兒相敬如賓、恩愛白頭。”劉章又磕頭。

“好侄兒,月盈則虧,話可不要說的這麽滿。”劉長癟癟嘴,冷不丁的冒出來一句。

劉章看向劉長,不怒反笑道:“侄兒拜見七皇叔,七皇叔此次進長安,竟未帶美人同行?



劉長哈哈笑起來,“還是章兒深得我心,帶了便帶了,你若還有,卻之不恭且受之無愧。”

劉盈笑著咳嗽了一聲,眾人立即肅容站好,劉盈淡淡說:“今日便是恭兒的滿月,不過是家宴,倒也無須拘束,你們便在此敘舊,朕累了,待宴席上再與你們盡興。”

“臣等恭送陛下。”一眾人一齊跪下。

劉盈看了一眼劉長和劉恒,點點頭離去。

劉盈一出清涼殿,剛剛行到轉角處,項婧噌的跳出來,伸手就挽住劉盈的手臂,“你在面見誰?為何不讓我進去?這樣多的人。。。。”說著還不忘往殿內看。

元寶嚇得趕快一橫身站在兩人身後擋住,生怕被殿內的人看見陛下與項婧的舉動。還不忘回頭看一眼,卻正瞧見厲王劉長揚長而去的背影,也不知他可瞧見了。。。。

劉盈伸手捏了捏項婧的鼻頭,寵溺的說:“今日早些時候,你冒然擋了代王的路,不怕代王將你當做普通丫頭給送去永巷?還命人來催促朕,真是大膽了。”

“不怕,皇帝都未說話,代王自然不敢的。”項婧有意的翹著嘴,一臉得意的說著。

劉盈看著項婧,淡淡一笑。

這一笑,項婧又想起了大哥哥。。。。

項婧一直瞞著劉盈,瞞著自己與燕王、代王、範靖、劉章,甚至七公子劉長的關系,可若今日站在自己眼前的是大哥哥,自己也會這般瞞著他嗎?

他說會做我的大哥哥,我卻沒有真的將他當做大哥哥罷。。。。

“婧兒?”劉盈輕聲喚道。

項婧回過神,臉上的笑意褪去,變得有些茫然,“我有話單獨與你說。”

劉盈康納項婧的神色,立即會意,揮揮手道:“你們退遠些。”說罷身後的眾人立即停下腳步,一一往後退去,只剩元寶跟在十步外,眼睛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項婧回頭看了看,這才放心的看著劉盈說:“我不想瞞你。。。。我曾去過齊王在長安的府邸,他和朱虛侯劉章私下有密切來往,還有魯元公主,那一日還有呂蕓小姐。。。。”項婧說完又有些後悔,怕壞了劉盈今日的好心情,嘟著嘴看著劉盈。

劉盈握著項婧的手,拉著她緩緩往前走,“朕知道。”

“你曉得?”項婧很驚訝。

劉盈點頭說:“劉襄、劉章與魯元公主來往密切,不過是想通過阿姊討好朕,燕王私下的買賣,朕也略知一二。”

項婧大驚,結結巴巴說:“你,你,你既曉得,難道不怕燕王謀反?”

說罷又覺得不奇怪。堂堂一國之君,對手握兵權,各自為國的藩王若是沒有一點防備,沒有一點監督,倒也說不過去。

可眼前這個和善的男子,他也會玩弄那些權謀嗎?

“這江山。。。。只要是劉家的,誰坐那

龍椅,於天下,並無區別。何況,燕王只怕也做不成。”

項婧看著劉盈淡淡的神色,有幾分疑惑、幾分神傷,手上加了些力道,劉盈立即扭頭看項婧,項婧笑著說:“你是好皇帝,燕王暴虐無度,脾氣不好,你莫不是想看那秦二世再世?”

“如此貶損藩王,該當何罪?”劉盈斂去笑容說道。

“你可是仁君。。。。不許胡亂冤枉人的。。。。我哪裏貶損藩王了?我說的是你兄弟幾人,和藩王皇帝沒關系!”

劉盈笑著連連搖頭:“也不知你這天地不拘的性子是哪裏來的。”

“自是。。。。和你一樣。”

劉盈疑惑。

“娘胎裏帶出來的。”項婧嘻嘻哈哈笑說。

厲王劉長一刻不停的往建章宮天梁殿——自己在上林苑的住處行去。還未進門就聽見殿內傳來幽幽琴聲。。。。

“浩浩昊天,不駿其德。降喪饑饉,斬伐四國。

旻天疾威,弗慮弗圖。舍彼有罪,既伏其辜。

若此無罪,淪胥以鋪。

周宗既滅,靡所止戾。

正大夫離居,莫知我勚。三事大夫,莫肯夙夜。

邦君諸侯,莫肯朝夕。庶曰式臧,覆出為惡。

如何昊天,辟言不信。如彼行邁,則靡所臻。

凡百君子,各敬爾身。胡不相畏,不畏於天?

戎成不退,饑成不遂。曾我{埶曰}禦,慘慘日瘁。

凡百君子,莫肯用訊。聽言則答,譖言則退。

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維躬是瘁。

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處休!

維曰予仕,孔棘且殆。

雲不何使,得罪於天子;亦雲可使,怨及朋友。

謂爾遷於王都。曰予未有室家。

鼠思泣血,無言不疾。昔爾出居,誰從作爾室?”

劉長心裏有些氣,也有些疑問,自然聽得出是鴛鴦的歌聲,一腳踢開門,罵道:“皇帝老子還活著呢,少唱這些不入耳的曲子。”

唱歌的鴛鴦停下歌聲,緩緩起身,朝劉長走來,淡淡的笑著,如夏日的睡蓮,出淤泥而不染,美得讓人窒息,笑說:“二公子,三公子的琴技可是又有了長進。”

正在撫琴的範靖卻沒有停下,依舊在奏著曲子,嘴裏說道:“我還以為厲王你今日打算命喪於此呢,惹了燕王又惹代王,連陛下也不放過,這便小奏一曲,聊表在下的情誼,送送你也好。”

“如何?本王喜歡。”劉長不滿意的推開了鴛鴦遞過來的茶杯,一翻身躺在了床榻上。

“燕王可收下了莨菪?”範靖依舊在撫琴。

劉長不語。

範靖笑起來,停下了手,琴音消逝,最後一個音長長的回響在天梁殿內。

餘音繞梁,久久不絕。

“你猜到燕王不會收,為何不問代王?”劉長一只手拄著頭,側身躺

在床榻上看著範靖。

範靖輕輕放好琴,“燕王都不會胡亂收下你送去的人,代王便更不會,無須問,結果已定。”說罷擡手拿起茶杯綴了一口,朝鴛鴦說,“顧渚紫茶倒是被你沏的有幾分香甜了。”

鴛鴦勾起個笑:“三公子一貫講究品茶,能入你的眼,便是好茶,也不枉費鴛鴦花心思了。”

劉長哼了一聲,“燕王眼下未收,將來可未必。論起了解男女之事,我若是第二,天下無人敢說第一。燕王已經上了鉤,你且等著看就是。。。。你大搖大擺進了宮,不怕被劉章、燕王、代王等人認出你?”

劉長起身走過來,隨意的靠在墊子上,拿起茶杯倒茶,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周亞夫也來了。”

“竇漪房做了代王正妃,倒是不出所料。我暫且不打算對代王如何,當初不過是無奈之舉。他們既然知道我能進宮,想來就不會對我如何了。”範靖又喝了幾口茶,緩緩搖動著茶杯,似在觀察著茶水。

“那丫頭為何助我們?老三,你不會把這樣的大事全指望在一個女人身上罷?我告訴你,竇漪房若失手,我便自己來。。。。他逃不掉!他欠三哥的,我會討回來。”劉長一改往日的嬉鬧神色,說到最後已經咬牙切齒的發狠起來。

範靖卻還是清冷的模樣,放下茶杯說:“他是你三哥,也是我大哥。此事無須你插手,只請你先留著自己的命,少招惹燕王那個屠夫,省得又要勞煩我分心琢磨如何將你從公主府帶出來。”

劉長看了一眼鴛鴦,拍腿大笑:“小靖,說到底,你還介意我那一日在公主府害得你顧不得管你的小心肝項婧!此事可不怨我,她自己撞上了皇帝老子,那可是誰也救不了的。倒也奇怪了,我方才見著她和陛下可是手拉手的走著,但也不見近來宮內有冊封大典。。。。”

範靖側頭看著劉長。

鴛鴦忙的插嘴道:“二公子!”

“我說錯了嗎?我錯了嗎?還以為項婧會成你範家的媳婦,想不到還是我老劉家下手快些。。。。承讓,承讓!”劉長拱手朝範靖說著,句句緊逼,字字刻薄。

“二公子,鴛鴦伺候你去更衣罷,晚宴近了,別礙了時辰。”鴛鴦忙的伸手去捂劉長的嘴,想著可不能再讓他胡說了。

劉長嬉皮笑臉的靠在鴛鴦懷裏,一看範靖強裝的鎮定,更是笑的狼心狗肺,上氣不接下氣的說:“罷,罷!我去逍遙我的,你好好琢磨你的。”說著便要起身。

“三公子,二公子一貫口無遮攔,你可別往心裏去。”鴛鴦幾分歉意的朝範靖說道。

範靖微微搖頭,好似鴛鴦能看見一般,又說道:“我明白,你去罷。”

鴛鴦臉上立即笑開了,提起裙擺,步伐不緊不慢,追著劉長跑了出去,倒

是不像盲女的小心嬌弱模樣。

劉長在殿門處卻停下了,回頭問:“還有一事,那呂蕓如何會嫁給了我那倜儻侄兒劉章?我以為呂蕓已經是你的盤中餐了。”

範靖聽聞此事,也不驚訝,淡淡說道:“向來只有我不想要,沒有要不起。”

劉長哦了一聲,摟著鴛鴦出了門去。

“三公子。”一個黑影閃進了殿內,跪在了範靖身前。

“呂產、呂臺那邊可有動靜了?”範靖倒掉了原來的茶葉顧渚紫茶,在茶盒裏挑挑揀揀。

上官風頷首道:“不出公子所料,呂臺、呂產昨日暗中會面,今日一進宮便去了永壽殿見呂後。想來那一日的行刺,多半是呂產幾人所做,可還要細查下去?”

“呂後。。。。不必了。”範靖用手指夾起幾葉君山銀針,不放進茶具中,拿在手指間玩玩著。

“三公子,你命下關花在太醫院找的東西已經全了,下關花只送了一句話來。”上官風說著便將衣襟扯開,胸前橫著一條白布,白布上映著一抹猩紅,她全不顧忌範靖與自己男女授受不親,伸手將白布拉開,咬著牙從緊貼著傷口的地方拿下一塊絹條。

範靖移開目光看向別處,接過絹條,立即打開——命不久矣。

他竟然真的活不久了。

此次詔藩王入長安,又是為何?

立儲。。。。還是試探?

範靖只瞥了一眼上官風的傷,“你的傷處理不妥,拿著藥讓厲君給你尋個丫頭替你上藥。”範靖將絹條遞回給上官風,同時還有一個雕花的小瓶子。

上官風穿好衣服,先接過了絹條,握在手心頃刻化作灰燼,這才緩緩拿過小瓶子,“多謝三公子,小傷不礙事。”

“告訴蒼山雪和洱海月,若今日事發,趁亂將項婧帶走,在城門會合。若相安無事。。。。將這個給項婧。”

上官風伸手去接,一枚斷了的玉簪。

她未多想,收進了懷裏,點頭說:“三公子,洱海月一貫與項。。。。可要小風去接項姑娘?”

範靖微微一笑,“無妨。她分得清輕重。”

“三公子,呂蕓約你半個時辰後去鴻寧殿見一面。”

範靖點點頭,好似不想再說話,但忽的又說,“你去將我屋裏的那卷水墨山河圖拿出來包好。”

“諾。”

上官風正要走,範靖又開口:“還是拿。。。。桌案上第三卷畫軸來罷。”

上官風沒有理會為何範靖今日一再出爾反爾,聽見殿外有人走動的聲響,不等範靖說話,殿內又只剩下範靖一個人了。

“以此簪允你今日分釵之約,三年之約,此生無悔”

你既不記得當年的約定,我且看看你又可還記得當日的分釵之約。

涼風習習,乍暖還寒。

範靖一襲青衣來到鴻寧殿附近,這鴻寧

殿地處偏僻,少有人煙,卻也別有一番情趣。

牡丹梨花,海棠寒梅,自是美景,但野草也有野草的好。

正在賞景,身後有腳步聲,卻在自己身後不遠處停住了,不再往前。範靖沒有回頭,只是依舊專心的看著腳下的幾株蔫了的芍藥。

腳步漸漸走近,一股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氣縈繞鼻端,範靖已經被人從身後輕輕環抱住。

“我以為你不會來。”

範靖沒有表情,依舊半低著頭看著那幾株芍藥,“美人相約,世間男子多半難以拒絕。”

“你聲音裏透著悲傷和無奈,可是為了我?我嫁給劉章了。”

“你想聽恭喜只怕聽不到。我說不出。”

“你胡說!”呂蕓忽的松開範靖,繞到範靖眼前,“你分明待我無情,為何又作出這樣傷懷的模樣!我當初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既然推開了我,為何又如此?範靖,你究竟要什麽?”

範靖移開了視線,終於看著呂蕓。

桂花香氣的飛燕髻,珠光寶翠,襯著粉嫩透亮的肌膚,光線若明若暗,顯得美人更添了幾分含嗔薄怒的小女人模樣。

範靖道:“呂小姐莫非忘了,昔日我應允了你前去公主府賞畫,可惜只去了兩次,談到這水墨山河圖,看你頗有興致,今日便以此作你新婚賀禮,聊表心意。”

範靖將手中握著的卷軸拿起,緩緩送到呂蕓身前。

呂蕓卻不接,咬著唇說:“我不要你的畫!你若是在乎我,便與我說,我的婚事還有回旋的餘地,我們還能。。。。”

“劉夫人。”範靖打斷了呂蕓。

呂蕓聽到“劉夫人”三個字從範靖的口出出來,心碎了一地,再也說不出話,淚珠滾滾。

範靖微微擡手,理了理呂蕓耳邊的碎發,柔聲說:“朱虛侯才是你的歸宿。”

不料,呂蕓猛地擡手,一耳光扇在了範靖的臉上。

啪!

在鴻寧殿外,清脆、淒厲。

“範靖,人人說你是謙謙君子,卻不知世上根本沒有人能靠近你的心!今日你選了別人,他日,我要你後悔,要你後悔!”呂蕓扭頭跑了,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視線中。

範靖站在原地,手上的卷軸還揚在空中。

——他明知她不會收下。

許久,他收回手,抖了抖衣袖,提步往外走。

“範公子。”

範靖剛走出鴻寧殿,回頭一看,竟然是莨菪。迅速的看了看四周,好在無人,這才停下了腳步看著莨菪,客氣的微笑。

莨菪上前,“不想在這裏遇上範公子,厲王的計劃已經。。。。”

“此事你私下說得好,眼下在宮中,耳目眾多,不宜多談。”

莨菪有些委屈的點點頭,餘光恰巧瞥見範靖有些紅腫的臉,嚇得一怔,“你的臉?範公子,你,你這是。。。。”說著就拿

出了手帕欲擦範靖的臉頰。

正在出神的範靖本能的往後一步,有些警惕的楞住了。

莨菪一怔,尷尬的說:“我只是想。。。。”

“我不習慣別人碰我,多有得罪。”範靖又是淺淺一笑。

莨菪心中稍稍得以安慰,還想說話,範靖卻將手中的卷軸遞過來,“此畫與我無緣,既然遇上你,也是一種緣分,便贈與你。”

莨菪滿心歡喜,有些驚訝的問:“你要,送給我?”

範靖頷首。

莨菪接過畫,珍惜的抱在胸前,笑的很是滿足,“多謝範公子,這畫。。。。我實在。。。。”

“一份心意,原不在送的人手上,在於觀者。”範靖說罷微微低了低頭說,“我還要赴宴,告辭。”

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野妮註:

(1)分桃:春秋戰國時的故事,後用來暗指“男男之情”。常與“斷袖”連用,為“分桃斷袖”。妮子在此處用“分桃”,因為“斷袖”一詞是漢朝後期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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