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杉現在堪稱的上是一心三用。

她一邊在這裏扮演著店長，一邊分心操縱著小蘿莉，另外還要觀察那群客人們的動向。

她當然知道她剛剛做出那個舉動以後不同人的不同反應。

“怎麽？現在店長做出來的行動相當出乎這群人的意料嗎？”白杉想。

只不過如果有一群客人的樂趣是把圍觀另外一個人的反應當成是一種玩具，那麽她身為店家，總得讓這個玩具變得比較好玩一點。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白杉作為一個喜歡過各類男神的人，自然清楚的知道什麽樣的人才最招人喜歡。

這群人是想看店長在面對著一群曾經是他的信徒，現在卻已經心性大變了的人會做出什麽反應。

老實說，如果換成是白杉自己，那她這會一定就要為民除害了，眼前的這幾個孩子或許死了才算是一種解脫。

但是在店長的手上……卻不能。

白杉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副畫面。

她小時候看一本漫畫，當時她特別喜歡那本漫畫裏面的一個非常溫柔的大哥哥。

那本漫畫白杉津津有味的追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她突然看見那本漫畫裏出現了一個場面，那個樣子格外溫柔的大哥哥，把跟他一直關系很好的朋友給殺了。

白杉看完那一個片段之後爆哭，從此之後非常拒絕再看那本漫畫，盡管她後來才知道那個大哥哥這樣做是深有苦衷，但她還是記得自己當時的反應。

她特別討厭那個大哥哥，並且發誓這輩子再也不碰那本漫畫了。

根據白杉當年的記憶，她幾乎可以猜想得到在這群人的劇本中，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那些客人裏面未必會有人意識到那幾個小孩子出現了什麽樣的狀況，他們看見店長殺了那個小孩兒後的沖擊感，一定跟白杉當年是一模一樣的。

之後，就是無法控制的厭惡。

再然後，客人們在提起店長時，只會說：“那個無緣無故殺了好幾個小孩子的人。”

“真是可怕。”

“是因為變成了撒旦嗎？”

雖說人們喜歡看天使墜落凡間卻依舊保持自我的戲碼，但是天使墜落成了撒旦然後心性大變這樣的戲碼，也通常會出現在各種各樣的劇本中。

然後，就是惡性循環。

店長的名聲接下來在客人之中並不會發生什麽強烈的逆轉，因為設定裏店長並不清楚那個世界發生了什麽事的，他的實力會變弱，之後那群人給他編設令人厭惡的劇本就會變得更加的容易。

這個世界上反派控自然也有，但是歸根結底還是不能跟喜歡正派的人對比的，尤其是店長這個“反派”做的事情並不光彩，他可是殺了幾個小孩，這在大部分人的心目中都是大忌。

那麽想要打破這個局面，只有一個方法。

那就是“堂堂正正”的正面出擊。

只不過這個方法，在大部分人的眼裏看起來都很“憋屈”就是了。

“這個家夥還有沒有一點正常人應該有的反應？他就連一點生氣的感覺都沒有嗎？”藍子涵變得非常憤怒。

“他難道……就不覺得殺了他們才是比較順心的一件事嗎？”

他深知自己現在是在無能狂怒，畢竟他自認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一切，但眼下居然被人躲過去了。

旁邊的禮帽男人眼神也微微的陰沈了下來。

這，這不可能。

眼前這個男人最獨特的一個性格，就是傲慢了，傲慢到即使是面對神明，也不想低頭。

禮帽男人以為憑著這樣的性格，他一定會輕而易舉地落入這個陷阱當中。畢竟普通人都無法忍受幾個曾經的信徒對自己扔石頭，更何況是一個傲慢的人呢？

你身為神明的驕傲呢？

禮帽男人覺得店長這個人簡直是有些無法理喻。

如果他要是神明，他底下的信徒敢對他不尊，那麽他一定會讓那些信徒粉身碎骨的。

這才是身為神明的驕傲，這個家夥傲慢就不說了，連驕傲都已經沒有了嗎？

然而，此時此刻，禮帽男人又很快發現了一些更不妙的事情，這個不妙的事情是從那些他叫過來的看客裏發生的。

“他怎麽會這麽傻？”此時，那群看客之中傳出來了一個聲音。

禮帽男人這才猛地意識到了什麽。

他擡起頭來，震驚的看著那群看客之中竟然在竊竊私語。

這些所謂的看客其實原本也是客人，只不過他們比其他人多了一些天賦，能夠在這個夢境中保持清醒。

這都是禮帽男人想要拉攏的人。

他在這些人的身上已經花費了很多的心血，就是為了在日後能夠讓這些人成為他有利的棋子，誰能想到他們此時此刻反倒是註意起了店長這與眾不同的反應。

“他現在就算是把那個人殺了，也不會對他有什麽影響的吧？”這群看客們竊竊私語。

“對啊。”

“要是我的話，我可不會這麽做，我，我脾氣比較暴……”

這群客人們交流的聲音慢慢的大了起來，很快就連旁邊的佐伊都聽到了。

這群人他們都知道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但是店長卻對他們的存在一無所知。

所以他們比普通的客人們更加清楚的明白，這不是一個單純的“角色”。

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並且這個人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完全出於自己的真實想法做出的。

也就是說，店長是真的“傻”。

傻到非但不去殺了這幾個挑釁他的小孩，反而小心翼翼的在對他們說抱歉。

這其中就有一些看客，原本只是單純的參與在這裏面，但是這會兒竟然對店長生出了一絲惻隱之心。

他們這段時間以來已經看過了太多的人性醜惡了。

此時此刻，就屬這群看客的心情十極度覆雜，他們之中有很多都能意識到這是個真實的世界，但是即使意識到了，這個世界跟他們原本的世界相比也有些太過遙遠了。

遙遠就意味著有一些疏離感，同時也意味著他們自己深知，自己在這個世界中做出一些事情不會受到什麽懲罰。

所以即使他們心知肚明自己的所作所為究竟意味著什麽，但是……因為本身不是自己的世界，所以他們對於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的人本身就沒有什麽認同感。

又因為這段時間以來，他們見識到的都是一些如何在各種各樣的情況下暴露出自己人性醜惡的人，所以他們心目中那絲淡淡的罪惡，也在各種無休止的醜惡中被抹去了。

他們這段時間見過的各種各樣的惡意都有，有表面看起來特別溫柔大方的女人，在面對自己的朋友時露出了可怕的嫉妒心，有表面偽裝的特別好的成功人士，在背後用殘忍的手段去折磨一些他看不上的所謂窮人……

太多太多了。

這樣零零散散的東西看下來，反倒是把他們心中最後那一絲愧疚感都看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正義感”。

如果換作其他人，在各種各樣的劇本裏，圍觀到許許多多可怕而又真實的事情，想必他們也不會再對那個世界產生什麽喜愛之情。

人性本來就是醜惡的，閃光點也並不是沒有，只是在更多的東西面前，它們似乎微不足道。

這群看客們，他們自己未必也沒有這些醜惡的人性，可是在看著夢境裏的那些人們當著他們的面表現出來時，他們反倒是生出了一種審判般的心態。

當策劃著那些劇本時，他們並不是以一個看客的心態去觀看的，而是一個審判者。那種感覺就有點像電鋸驚魂裏面的豎鋸，並非是單純的善，也並非是單純的惡。

只不過……就算是再冷靜的編劇，在面對著一些心性極其堅定，又或者面對任何威脅誘惑都能堅持自我的人，還是會被動容的。

“店長他居然真的沒有對那幾個小孩動手，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終於有一個人小聲的說道。

“店長他……跟其他人不太一樣吧？”

藍子涵瞪大了眼，他的本意是希望這群看客們跟他們一起看破店長的嘴臉，然後反饋給店長可怕的信仰打擊，並且這段時間以來，他本以為這群人已經快要被他控制成功了，因為他們看起來的確是不怎麽在乎這個夢境之中的人，開始對他們漸漸變得冷漠了起來。

即使是一些隱隱覺得不對的人，也開始沈默，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當那群想要批判的人發聲，而意識到不對的人沈默以後，他的那個將夢境之中的npc取而代之的計劃才可以實現。

可是……可是眼下這是怎麽一回事？

不該是這樣的啊！

“呵，看來有人遇到大麻煩了。”孟莉小心的看著後面的藍子涵，嘴上浮出了淡淡的笑意。

她跟這個家夥本來就不是一路人，最近她一直在思考如何去阻止他，沒想到給予了對方沈重打擊的，居然是對此一無所知的店長。

她想了各種各樣的方法，從現實當中入手，從夢境當中入手，粉碎他，擊敗他，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去瓦解他……

卻終究都比不上店長簡簡單單的一個憐憫與寬厚之心。

“跟那群家夥相比，這家夥看起來竟然還挺順眼的。”孟莉此時此刻，居然跟白杉前不久一樣，發出了同樣的感慨。

“只不過……總有些替那個家夥擔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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