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就像一個程序一樣，如果將它的程序寫好，那麽它就會自己按照原定的邏輯開始工作。

可是那編寫出來的“程序”在一般情況下是不可以改變的，後續的程序需要符合之前的程序，那麽邏輯才能成立。

白杉也是在創造【教堂】的時候才意識到了這一件事。

就例如說，原本她只是想創造一個普普通通的教堂的，最好跟羅清怡夢中的那個教堂一樣。但是白杉想要創造教堂就必須借助之前的文字。

而她曾經在【天使】的下面寫道：【天使從天使之塔上墜落，而他曾經信奉的永遠光明的神靈卻忽然變得黑暗了起來】。

這是劉鈺夢境裏的事情，等到白杉創造出這個教堂以後，她發現這個設定竟然沿用到了這裏。

所以如果白杉不按照之前的設定來延續這個【教堂】的話，那麽這個【教堂】是根本無法被創造出來的，因為它違背了前面寫下的話。

結果就是……這個教堂，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被黑暗所侵蝕了。

當夢境的邏輯開始變多，開始逐漸擺脫創造者，逐漸形成一個穩定的“世界”後，白杉就發現了夢境中的新問題——即使這個世界距離真正的世界還有一段的距離，但是它已經逐漸沾染上了一些真實世界裏也甩不掉的東西。

那東西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樣，那些黑暗的東西盡管一開始可能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存在，但是它只要開始了，就永遠也擺脫不掉。

不過……如果沒有這些東西，那夢境也就永遠只能是一個“夢境”。

當神靈創造出光以後，第一個生靈也誕生了。他帶來了新世界的生機，同時也帶來了陰影。

這些東西永遠存在於世界上，跟“人”這種生物相伴生活，就如同附骨之疽。

……

“這個晨曦之星是誰啊？”洛斯好奇的問。

作為一個對各種宗教神話一問三不知的人，他這會倒是對這個名字怪怪的人產生了興趣。

“晨曦之星啊……”旁邊的店長用一種淡淡的語氣說道，“光明神有十四位大天使，這個晨曦之星是第一位。”

“啊……”洛斯聽了之後莫名的感慨了一聲，他有一剎那聽著這個描述心裏總有種怪怪的感覺，但是僅僅在大腦裏一閃而過。

“反正連名字也沒有，你就把它當成是一個代號就行了。”店長站直了身子道。

洛斯聽著店長這麽說總覺得怪怪的，他擡起頭來好奇的看了一眼店長。

如果說之前洛斯對於店長傲慢的認知還僅僅只停留於表面的話，那他現在是真的覺得這個店長有點傲慢過頭了。

這話要是讓教堂的人聽見了可不好，這人這麽大大咧咧的，有點像個傻子。

洛斯一開始感覺到店長傲慢僅僅只是因為看到了他眼中的某樣東西，可是現如今洛斯卻發現這個店長傲慢的程度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這個世界教會在此應該還占據著很大比重，在一般人心裏，“神”是一個很崇高的詞。

可是如果他連神都不尊重的話……那麽他還尊重什麽？

洛斯沒忍住說道，“你小點聲，被別人聽見了不太好。”

店長不置可否的答應了一聲。

洛斯終於小心翼翼的松了口氣。

他稍微有點拿店長這種人沒辦法，總覺得這種人挺危險的。

但是……洛斯又悄悄的看了一眼店長。

有一說一，這店長……逼裝的挺好啊。

洛斯明明知道店長很危險，此時此刻自己再去轉頭看他似乎是一件玩火的事，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看，就像是旁邊那人有著巨大的吸引力一樣。

一個……連神明都不在乎的人。

這樣單拿出來挺著挺中二，洛斯以前光是聽著這樣的描述恐怕都會覺得這樣的人中二的過分，但是眼下當他真的看見現實裏符合這種描述的人時，他不得不承認……還真挺帥的。

洛斯之前從來未曾見過這樣的人。

因為這樣的人，在他之前所在的那個世界裏幾乎不可能存在。

店長眼中的那種“傲慢”是一種很理所當然的傲慢，洛斯有點不知道怎麽形容。

就像是嬰兒生下來就會哭，就會吃飯，店長的傲慢就如同他與生俱來一般。

洛斯不會說，當店長看向周圍人時那種眼神總帶著一種暗自的打量，和隱隱的漠視，就好像這些人不存在一般。

那種眼神讓洛斯暗暗心驚。

而最為關鍵的是，這個店長他不覺得自己的傲慢有哪裏不對，但偏偏就是這樣才最為傲慢。

再多的形容洛斯也說不出來了，他只知道這個店長是他所見過的最傲慢的人。

但他的那種傲慢，讓洛斯想要偷偷的轉頭，他幾乎不敢直視。

……

白杉的耳邊聽見有筆在本子上滑動的聲音，她心說啊？又來？

這一次不會是又在罵她傲慢吧。

白杉剛剛一直在看著旁邊的那些“人”，心裏一直在琢磨著該怎麽樣讓這群家夥們好好聽話，思考的太認真，以至於都忽視了一直在觀察她的洛斯。

寫在筆記本上的一句話帶來的往往是一系列難以想象的連鎖反應。所以創造這個教堂的過程中，白杉發現受到了影響的不光光是這個教堂和裏面的夢獸，還包括一些……其他的。

實際上，白杉在創作教堂的時候，發現想要創造一個教堂需要花費的精力和文字會更多一些，而且單單憑借著【天使】是無法成功的。

所以……她還利用了點別的。

【二號】

這是白杉第一次嘗試用兩個紙片人去創造一個場景。

當兩個紙片人放在一起時，白杉創造出來的場景就會越大，但與此同時她需要遵守的規則和邏輯也就越多。

洛斯的媽媽和神父一起回來了，剛剛還在想著身邊店長的洛斯看到兩個人不由得吐了一口氣。

“洛斯，過來，咱們馬上就要走了。”洛斯的媽媽說到。

“來了。”洛斯雖然這會挺想跟著他的媽媽一起回家的，但是看著旁邊的神父還是猶豫了一秒。

他很討厭這個神父。

雖說對於這個神父的態度有些微妙，但是洛斯總不可能會傻到去說些什麽，他暗暗的勸自己放寬了心，這世界上的人都差不多，即使是神父也一樣。

而就在洛斯這麽想著的時候，他的背後突然走過去了一個人。

洛斯震驚地看著店長從他的身後走了出去，然後跟神父相談甚歡，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麽恐怖驚悚片，而他的媽媽則是笑著對神父說：“那我們就先離開了。”

說完，洛斯的媽媽就拽洛斯走了。

“等，等一下。”洛斯在離店長一段距離，確保他應該不會聽見聲音的地方停了下來。他震驚地對他的媽媽說：“剛才跟神父講話的那個人……是誰？”

“哦，你說那個店長嗎？”他的媽媽不知為何提起來的時候聲音也小了一點，只不過洛斯並沒太註意，“那可是個很有名的家夥。”

她嘟囔了一句什麽洛斯沒聽清，洛斯掙紮了出來，對他的媽媽道，“他很有名嗎？”

“是的，他是個書店的店長，盡管他的店裏賣的是書，可是所有人都說在他那裏可以買到世上的所有東西。”洛斯的媽媽道。

“可他不應該和那個神父聊的那麽開心啊。”

洛斯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在他的心裏，那個店長是一個十分高傲的人，他絕對不會對任何人低頭，而且更不會去隨意的討好別人。

但是他剛才的做法卻著實讓洛斯瘋狂打臉，他覺得自己剛剛想的那麽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簡直是有些可笑了。

搞什麽嘛，原來也只不過是一個卑躬屈膝的小人罷了，何來的“傲慢”一說。

洛斯的媽媽小心翼翼的朝著那邊看了一眼，然後才低下頭來在洛斯的耳邊小聲地說：“那個店長十年前還是街邊的乞丐，據說許多人都看見過他在街上流浪乞討的模樣。”

“乞……乞丐？”洛斯一楞，這個詞語他倒是真的沒辦法和店長聯系起來。

他心說有著那種眼神的人……原本只是一個乞丐嗎？

“後來有一天，他忽然就變得特別的厲害了，還在街邊最好的地方開了一家店，人人都說他是私下裏走了狗屎運，居然被一個教會的人給收留了，很有可能他的那些古怪的能力就是從教會那邊得來的。”

“我也覺得他一定是得到了神明的庇護，有人說他的樣子和十年前幾乎一點都沒有變。”洛斯的媽媽繼續悄悄的說道。

教會的人？收留？洛斯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白杉看著眼前的神父，心裏已經有了點不耐煩的感覺，卻也還是得耐著性子聽他說話。

這個神父是一個自主性超高的夢獸，除了王婷婷夢中的那個天使以外，白杉看過的自主性最高的夢獸就是這個了。

他更像是跟隨著教堂一起產生的，白杉創造他的時候幾乎都沒費什麽筆墨，他就突然出現在了這裏。

自主性高意味著一點，那就是這個夢獸有著獨立思考的能力，他的一切都更加像一個真人，所以白杉要以一個對待活人的態度來對待他。

如果白杉做出了什麽違背他設定的原則，例如說當場罵這個神父是一頭豬，那麽這頭豬是真的會給白杉一點顏色看看的。

話說了這麽多，其實白杉原本也沒必要對著一個神父如此的客氣……但她卻依舊還是在這裏跟神父沒話找話。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設定。

因為……【二號】。

“您今天來這還是為了找人的嗎？”兩個人客套了一段時間以後，神父終於這樣說道。

白杉點了點頭。

神父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這絲笑在白杉眼裏怎麽看怎麽不爽，“您等等，人馬上就來了。”

話音剛落，從側門處走出了一個人。

白杉看著二號從那邊走來，心裏忽然有了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像是看見了兩個自己一樣。

不過從今天開始，【二號】已經不再簡簡單單是一個單純被掛在【天使】下面的設定了。

他被分出去了一頁。

……

【墜落在地上的天使已經淪落為了乞丐。】

【他早已忘了什麽是天空，什麽是星星，什麽是月亮。】

【他坐在從街邊的小狗手裏搶奪過來的紙箱中，最終抱著那只小狗一起坐到了紙箱裏。】

【無論是誰，看了這樣的天使都會認不出來他，誰也不會把他和天使這個詞聯系到一起。】

【慢慢的，天使也已經快忘了自己是天使了。】

【然而在一個雨夜，一個虔誠的教徒從這裏經過，收留了他。】

【天使從他的手裏獲得了食物，水，一個住所，和溫暖的毯子。】

【但是自始至終，那個人都不知道他是天使。】

【可是天使卻漸漸的想起了自己是誰。】

……

洛斯和他的媽媽還沒有走遠，所以聽見聲音以後就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下。

而這一下子，他就忽然間呆了。

新來的這個人……是洛斯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好看到一瞬間洛斯懷疑起了他的性別，最後看著他的喉結才確認這的確是個男的。

這人……是誰啊？洛斯第一次看見在教堂裏穿黑衣服的人。

正在他想著的時候，這個新進來的男人忽然朝著店長的方向走了過去，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你怎麽還在這？”他道。

“我說了，我是一名虔誠的信徒。”店長很理所應當的道。

洛斯覺得他這個樣子，倒是突然又有了那種理所應當的傲慢。

那個新進來的男人似乎是一點也不信他的這句話，別說他了，就連洛斯都不信。

“你別再來這了。”那個男人最後皺著眉道。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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