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在做夢吧？

劉鈺剛剛還一直在半夢半醒著，可是在聽見從自己的嘴裏吐出了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的聲音後，她突然間如夢初醒。

好像確實是這樣……這種飄飄蕩蕩且抓不住自己手腳的感覺，以及看起來完全不可能出現在現實裏的場景，的確是在夢裏才會發生的。

原本劉鈺還有些緊張，可是一旦想到這是個夢後，她就放松了下來。

她好像隱約間想起來了自己睡著之前的事情，耳邊仿佛也響起了睡前一直播放在耳邊的那個輕柔的音樂。

啊……對了，原來是這樣，她已經想起來了。

這就是催眠夢嗎？

在這個夢境中待的時間越長，劉鈺就感覺自己的思路越是清醒。這種感覺非常的奇怪，像是睡著了，卻又像是立刻就能清醒，保持在半夢半醒之間。

不過這個夢跟她以往做過的那些夢的確是有著很大的不同，最起碼她以前做的那些夢不會讓她還能思考這麽多的東西。

周圍這些飛著的人是……天使嗎？劉鈺忽然想到了這一點。

那個店長對她催眠後她居然又夢到了天使啊。是今天一直在忙王婷婷那個事情的原因嗎？還是……那個店長故意的？

劉鈺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不過此時此刻她的心裏居然有點隱隱的期待感。

之前劉鈺就曾經對那個店長的手段抱有一絲絲的懷疑，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麽快就體驗到了。

那麽，她接下來還會在這個夢境究竟夢到些什麽呢？

……

白杉還在那邊的“樹”上調試著自己寫在上面的東西，她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這棵樹上寫下來的東西會比較容易在夢境中實現。

就像【光】，想當初白杉剛開始捏太陽的時候直接捏了個蟑螂出來，可是現在她只是想了想太陽從天邊升起，一群天使朝著太陽飛過去的場景，那輪太陽居然就真的在夢裏被造出來了。

那太陽跟現實裏的幾乎一模一樣，最起碼白杉目前肉眼看沒看出來什麽區別來，但是那玩意具體是個什麽東西，離近了看會不會是一個發光的超大號紙片什麽的……這她就不知道了。

反正白杉慢慢的總結出了一個規律。

【天使】就像是一個樹的基幹一樣，當這個基幹牢固以後，往上面再加一些跟之有關的其他東西，就像是一個樹正在長葉子，那些葉子一旦有了根，就會變得格外的茂盛。

或者說一個夢境就像是一個故事，如果脫離了故事去塑造一個東西是很艱難的事情。

但是如果單純的想講一個完完整整的故事……那麽即使是很覆雜的東西，放在故事裏也會很容易去呈現。

眼前的景象也證明了這一點。

白杉也經歷了兩個比較奇特的夢境，一個是【星星】，另外一個是【天使】。

這兩個夢境的奇特之處在於，【星星】和【天使】這兩個形象捏的非常容易，尤其是相對於白杉曾經整整捏了三天的這個紙片人來說。

那麽為什麽會做到這點呢？

白杉想，或許是因為這裏是夢吧。

夢境是虛假的，它本身就是不存在的東西，你想讓它成真，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它本身只承載著人們的幻想。

那麽它該如何“成型”呢？

……恐怕當有人認同它的時候，它也就可以成型了吧。

就如同曾經的星星和天使一樣，當有人喜歡這個幻想，承認了這個幻想，那麽這個虛假的東西在這個世界上也就有了些微的重量。

那麽如果想要做出一個足夠可以讓劉鈺認同的天堂，那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白杉的腦中迷迷糊糊的冒出了一些念頭。

——首先，那個地方一定是巨大且光明的，仿佛天空上有著一輪永遠不會降落的太陽，大到任何人站到它的面前，都會從心裏生出一種無形的敬畏，甚至是一種莫名的恐懼之意。

……

劉鈺一開始看見那閃閃發亮的塔尖時，還以為那塔很小。

可是當她飛了足足十分鐘都沒能看見那塔的全貌的時候，她就已經意識到這塔的大小或許已經完全的超出了她的想象了。

她的身子很輕，出乎尋常的輕，即使是在夢裏，也有飛的很輕松和飛的很困難的時候，但是現在劉鈺覺得自己好像一陣風來就能被吹走。

最終，他們終於來到了那個塔的前面。

劉鈺在夢裏的視角並不是十分能跟隨她自己走，有時候很遠，有時候很近，有時候像電影中的畫面一樣會來一個循環視角，有時候也會偏離開來，讓她看不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可是當她跟著周圍幾百個天使繞著那個塔循環了一周，然後在夕陽之中落到那個塔上的時候，她還是被深深的震驚到了。

……她曾經去過這世界上各種各樣的城市，見過各種各樣不同的風光，但是她從來沒有見識過眼前的這個景象。

這是一個建立在高高的山頂上的高塔。

這個山有多麽高？劉鈺不清楚，不過這個山仿佛屹立在這世界上的盡頭之處。

它的上面仿佛全是水晶，太陽稍稍一照，就布滿了各種光芒，它的底下是深不見底的蔚藍深海，四周只有它孤零零的一個，它的尖頂直直的穿透了雲彩，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地方，仿佛是它支撐起了整片天空……

當她穿越了一片片雲層以後，她終於看清了那個山的全貌，無數跟她一樣的天使正在從四面八方飛來。

劉鈺覺得自己站在那個山底下，恐怕就像是一只螞蟻站在大象的腳下一樣。

她恐怕極力的往上看，也永遠都看不清這座山的全貌。

這讓她心裏突然生出來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之情，這種恐懼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是從哪裏來的，就好像是已經被刻進了基因裏一樣。

劉鈺即使是在夢裏也下意識的想要逃跑，她並不想靠近這座巨大的山，然而她在夢中是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手和腳的，最多只是能控制一下飛行的速度，所以在夢裏她還是停也不停的朝著那座山飛去。

這……這是個什麽夢？

劉鈺剛剛還用一種輕松悠閑的感覺來看著這個夢境，甚至還在享受著那種飛翔的快感。

但是當她看見這個高高的山時，她忽然腦子空白了一秒。

那山的石頭是黑色的，上面布滿了堅硬的碎石和尖銳的如同刀鋒般的冰刃，這些冰刃在太陽的照射下發出了近乎於寶石一樣的光芒。

人的腳如果踩上這樣的冰刃恐怕一定會變得血肉模糊的，可是對於這些天使們來說，他們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環境。

劉鈺看見數以千計的天使從四面八方降落下來。

那種畫面是她平時即使是做夢都不會夢到的畫面，從心裏就能給人一種震撼的感覺。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這世上還不存在人類這種生物時所發生的事情。

那是一種本能般的震撼，劉鈺那一刻已經完全被自己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能夢出來的。

這是……那個催眠術的效果？

那些天使來到了這座山上，有許多天使抖落了一下自己的翅膀，他們的翅膀上掉下來了無數的冰晶，落在地上閃閃發光。

整座山上都布滿了這樣類似的冰晶，劉鈺忽然明白為什麽這座山在陽光下面閃閃發光。

劉鈺以為“自己”要像這些天使一樣降落到這鋒利的冰刃上，但是“她”僅僅只是繞著山徘徊了一圈，然後就直直的飛向了更高處的那個塔樓上。

周圍跟著一起飛上來的天使沒有幾個，劉鈺有種感覺，好像越往上飛行的阻力就越大，所以身邊有些天使慢慢的就顯得有些吃力。

但最終她還是相對輕松的飛到了那個塔的前面。

這塔就像一個巨人一樣高，從側面望去，就像是一個人正微微彎下了腰，俯視著周圍的所有人。

劉鈺現在還沒有忘記這僅僅只是一個夢，但是這夢境到現在展現在她面前的場景幾乎每一個都超出了她的意料。

“下面呢？這夢下面還有什麽？”

眼下劉鈺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並不像一開始那樣興奮。

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心裏竟然隱隱的緊張了起來。

“別，別害怕，這就是一個夢而已，雖然不清楚那個店長究竟用了什麽催眠術，不過眼下看來這個催眠術還真的挺厲害的……可是這些都只是一場夢。”劉鈺在心裏不停的勸著自己。

可是眼前這一切……實在是太像真的了。

真的仿佛像劉鈺置身於一場真實的3d電影裏面一樣，她甚至都能感覺到風從自己的皮膚上吹過去的感覺。

四周的天空是冰藍色的，裏面還夾雜著一絲鉛色，就像是冰島陰天的天空。

劉鈺感覺到一股寒氣迎面襲來，四周都能感覺到那股刺骨的寒風，她不清楚為什麽有著這麽多天使的地方還會這麽的寒冷刺骨，這跟她想象中伴隨著溫暖而生的天使好像有點微妙的差異。

塔尖上是一些已經被凍實的冰淩，這些冰淩晶瑩剔透，能夠反射出七彩的光彩。

劉鈺在降落的時候，忽然間若有所覺的側頭看了一眼。

她從那塊冰的反光裏看見了一個白頭發，綠瞳孔的人。

這個人在她的眼裏只是驚鴻一瞥，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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